良堂 【大保镖】拾肆

拾肆
怡香院。
酒香，饭香，红袖添香。
孟鹤堂与东哥说了他离开后青林堂发生的事情。
“青林堂被烧，爹和娘都去了，干爹和云杰师傅撑着又建了青林堂。”
“我为什么在这里？可能、想云游四方吧，哈哈。”
“有什么不可能的，不放我出来我就不能偷跑出来吗？”
“忘了，好像有几年没回去了。”
“不，你自己回去吧，去看看他们。”
“我不想回去。”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九良东哥在旁边陷入了沉思。
三人无语话凄凉。
“周兄，来跳舞啊~”阿陶又是时候的打断了沉默。
陶老板明显喝醉了，早就在包厢里跳起舞来，看风度是一点都不像是混迹于烟柳巷的人，但这舞姿，好吧，秦老板疑惑了，“李老板，您不是说这陶老板是实打实的正经君子，我怎么看……”
“秦老板有所不知，陶老板之前受了情伤……”春姐慢悠悠地咂摸了口酒，颇吊人胃口，非让人再接着问上这么一句。
“什么情伤？”秦老板难掩好奇心。
“咱也不知道啊！”春姐如是说。
“不知道你还吊人胃口！”秦老板白了春姐一眼。
“别急别急，我听说，”春姐靠近秦老板小声说，“只是听说啊，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咱概不知道啊！”
“你快说吧！”秦老板急忙凑过来听。
“据说这陶老板喜欢的这位，是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多好啊！”
“嗯，是吧。”春姐退回自己凳子了。
“然后呢！”秦老板诧异了！见旁边张掖扭过来看了自己，又小心的压低声音问“没了？？？”
“没了啊！”春姐又叼了口菜。
“这算哪门子情伤！！！”秦老板忿忿不平。
“诶！”春姐又环顾四周，见没人往这边看，又靠近过来，说：“这就是情伤！”见秦老板一脸鄙视，小声说：“哎呀，本来我是不想说的，这是你逼问的！”
秦老板又露出好奇宝宝的眼神。“这青梅竹马也是位公子哥！”
“什么？！”秦老板急忙捂嘴，引得张掖再次扭头看了自己。
“那你这意思是陶老板是……”剩下的话用动作代替了，秦老板点了点自己的袖子。嗯，春姐点了点头，又坐正，喝了口酒。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秦老板感慨。
哦，断袖。春姐和秦老板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东哥的法眼，耳聪目明如他，早就听到他俩说的了。不过与己无关，喝酒要紧。
酒是好物。
能摧心肝，亦能吐真言。
“九良？”孟鹤堂叫他，“你不舒服吗？”
九良疑问，“没有啊，我身体挺好的。”
“那你是有些什么烦心事吗？”
这下问到点子上了，九良腾的一下脸红了，看起来像是喝多了才脸红。闭嘴不言语了。
孟鹤堂自说自话：“看你最近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以为是你身体不舒服。那有什么烦心事呢？”他自饮自酌了一杯酒，“孟哥当一回解语花，替你解解忧。”
先生你错了，你当不了解语花，你是系铃人。
“不说这个了，先生，山上好玩吗？”九良急忙换了话题。
“还好。别想转移话题，你呀，心事都写在脸上了。”孟鹤堂又慢慢的倒了杯酒。
九良咽了咽口水，难道先生看出来什么了？
这时陶老板飘过来爬在了孟鹤堂的桌子上。
“糖糖，周兄刚才还救了我呢~”阿陶双手托腮，甚是可爱。
“哦？也对，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我们陶陶一般是不请人喝酒的~这回请了九良、秦老板还有东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他又谈何救了你呢？”孟鹤堂饶有兴趣的问。
春姐在一旁举着筷子喊：“是我一力牵线搭桥认识的！”
牵线搭桥？这个词本来是没什么毛病的，但是吧，当秦老板刚知道、东哥刚偷听到，春姐和孟鹤堂是早就知道，陶老板是、是喜欢男子的。这个词在有心人那里就变得古怪了，话一出，众人脸上脸色各异。
“啊不不不！不是牵线，哎呀！”春姐还想找补。
九良“其实没什么，就是刚才在镇远楼遇到陶老板要跳楼。”
张掖抢过话头：“然后我家少爷就接住了陶老板，”说就说吧，还比划着当时的情景，“您猜怎么着？原来不是陶老板要寻短见，是有个恶霸要欺负陶老板，还想把陶老板带回家！也不看看自己，满身肥膘，丑陋不堪，人家陶老板多么清风朗月的一个人，都不愿意多看他半眼，被逼无奈竟从二楼一跃而下！好巧不巧就让我们少爷接住了！”张掖对他少爷报以崇拜的目光。
“哦~听起来跟话本里的‘英雄救美’差不多啊！”东哥在旁说着风凉话。英雄救美，啊不，是周将军勇救陶老板。话本里亘古不变的俗套情节。
孟鹤堂轻笑。
“不不不，不是！”九良急忙摆手解释。
“那是什么样呢？”孟鹤堂笑意满满的看着九良。
九良突然就呆住了，他怎么笑的这么好看。（抱歉，这里突然想起那句洒狗血的话，你的酒窝没有酒而我醉的像条狗。请忽略这句。）
他怎么都好看，行也风流，动也风流。
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惹人心动。
九良选择逃避他孟哥的眼神。
秦老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是！你误会了，他他他对、他不是！”别解释，越解释越乱。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连话都说不清，”陶老板走过来拉起了九良的手，拍胸脯保证：“今天我特别感谢周兄，所以要送周兄一个人情，大家都听好了，以后周兄的事就是我的事！”然后给了九良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坐在了九良腿上。
九良下意识看向先生，见孟鹤堂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表情。
得，彻底不明了了，他误会了，实打实的误会了。
九良急忙推开陶老板，秦老板和张掖也来帮忙拉他，陶老板抱着九良脖子就是不撒手，东哥春姐在旁哈哈大笑，一干人等乱作一团，嘻嘻哈哈热闹非凡。
杯盘狼藉，各回各家。
一路无话，九良把孟鹤堂送到了栾府门前。
“就送到这里吧。”孟鹤堂说。
“哦，这么快就到了。”
孟鹤堂轻笑，“来，把手伸出来。”他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护身符，放到了九良手里。“护身符，开过光的，里面放着高僧手写的经书，可逢凶化吉保平安，戴上他保你财运亨通，官运无阻，事事顺心，反正就是特别灵光的护身符。”
九良如获至宝，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说，“我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才没有跟着去祈福，所以就提前回来看看你。”
“你是担心我？”
“是啊，自家弟弟谁不担心。”
“哦，是这样。”九良苦笑。
“没想到九良生龙活虎，还结识了陶陶。”
“只是碰巧。”九良不做其他解释，收起了护身符，从胸口处也拿出来一件东西。
“先生，您送了我这样好的护身符，我也送您一件作为回礼。”
“这是？”
冰种翡翠，上品极为罕见，九良手上这块尤其通透、无瑕，宛如玻璃。这是某次跟张掖一起去南疆小国的时候看见的，那时也是为了找孟鹤堂，看见它就想着先生戴上一定好看，此后就一直自己带着，还被张掖吐槽：自家玉牌您不带，戴个翡翠？九良想着什么时候找到先生就送给他，没想到人找到了，东西却一直没送出去，这回他要跟爹一起去北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东西就送出去吧。
“是翡翠，您收下吧，只当我提前送您的生日贺礼。”
“既是生日贺礼，那为何要提前送？”
“我要跟爹去军营了，四天后走，恐怕您生日的时候我就不能陪您过了。”
“哦，又要走吗？”此话一出，孟鹤堂顿觉不合适，什么是又要走？唉！刚想打个哈哈就这么遮过去。没想到九良很郑重的说：“先生，我会很快回来的，请您等我。”
“嗯。”孟鹤堂收好翡翠，比起自己的护身符,这件礼物尤为贵重。
“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九良说。
这时栾府大门开了，见栾少亲自提着灯笼出来接孟鹤堂。
“好。这次护身符送对了，愿九良此次一切顺利，我会等你。”无需多言，君子一诺千金。“我回去了。”孟鹤堂转身离开。
“我会很快回来的！”九良在身后挥手告别。
栾云平无表情的看了这一幕离别，说：“小孟陪我走两步吧。”
“好。”
栾府内，花园中。
栾老板：“最近你很开心。”
“是吗？”孟鹤堂自己倒没有发觉。
“自然。”
提着灯笼，两人又路过了亭子，不远处就是栾老板特地给孟鹤堂修缮的住处。
“你……”栾云平欲言又止。
“栾老板何时变得支支吾吾了？”孟鹤堂浅笑。
栾云平站定，“小孟告诉我，你不想回到过去了吧。”
“怎么突然这样问？”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你的很多故人最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出现在你身边，又怎么能直言我吃醋了呢，只好换种说法。“我明白的，以前你的笑不是发自心底的，喜欢你的人自然看得出来。”
“那栾老板想要我怎样呢？”
栾云平哈哈大笑“你果然还是这样呀！”
孟鹤堂低头淡笑。
之后就是沉默，沉默。
栾老板无奈。是，他温柔，温柔的疏离。
“不要你怎么样，只是，别离开我。”栾云平直视孟鹤堂。
“不会。”孟鹤堂眼又不瞎，谁对自己好，自然一眼看的出来。包括他对自己的心思，自己也看的出来。
为什么没有拒绝呢？他也想过。首先栾老板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其次，他总觉得这个人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人看向自己的同类，总会靠近，最后知遇之恩难以为报，士为知己者死，他是懂他的，他知道。从五年前，青林堂的一场大火，孟鹤堂的就不是那个少堂主了，所谓余生尽偷，过的一天是一天吧。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若是让他现在去死，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留念的。
“栾老板留步，我到了。”
“好，明天见。”
栾云平目送他回去。他要的是细水长流，他要他永远在自己身边。
却没想过无心者往往最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