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tz——B.I（3）

郑瀚星觉得她到4组这件事，很不对劲。
比如前辈们同情的眼神，比如组长的支支吾吾，比如有些人恍然大悟“啊，你就是4组新来的呀。”
说不上来是这个组不对劲，还是她不对劲，反正肯定某一方面有问题。
在没搞清局势的情况下，郑瀚星决定夹起尾巴安静生活。
来到YG伴舞4组的第二天，这才是郑瀚星作为一名伴舞的开始。
组长孔真给了她一张光盘，挠挠后脑勺说，“咱们组现在主要负责年末舞台，这里面是练习室编舞的录像，先照着这个练，尽快跟上进度。”
“嗯，我明白了。”瀚星接过光盘，随口问了句，“是哪个团的舞台啊？”
二十分钟后，郑瀚星在隔壁没人的练习室里，一边研究录像，一边思考人生。
什么叫“所有的舞台”，这不是把人当牲口使吗……
iKON七人结束见面会的舞台，在车上听经纪人说后面的行程，回公司试打歌节目的服装，还有录音，还要准备年末的庆典。
金韩彬听得昏昏欲睡，昨天在公司见到那个女孩后，莫名有了灵感，在工作室呆到凌晨才回宿舍，导致现在半点精神都没有，在眼睛马上就要闭上的时候，后座发出一声轻笑。
他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东爀拿着手机笑得特别开心。
瀚星发给东爀一张照片，电脑屏幕上望不到头的编舞视频，附言，“前辈，我受到了惊吓。”
东爀认识郑瀚星的时候15岁，瀚星14岁。
如果说之前的楼梯间事件只是让他们熟悉起来，那么他们真正成为朋友的契机，是因为一次月末考核。由于同组练习的成员们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郑瀚星自己，在那次月末考核的前三天，孤家寡人的瀚星被调进A队4组。
三天当然不可能练好团队的考核舞蹈，于是4组得了不及格，因为郑瀚星的失误。
舞蹈老师和社长虽然嘴上说着“瀚星刚来4组，还不太适应。”这样比较安慰的话，但还是毫不留情的打了最低分，其他五位成员看表情就知道都在生她的气，一言不发黑着脸走了，留下郑瀚星手足无措的站在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
晚上东爀在食堂吃饭，听见后面桌的女生用很厌恶的语气抱怨，
“那个郑瀚星，本来以为她有多厉害呢，被他害惨了。”
“而且你看她那样子，连累了队伍，一句道歉都没有。”
“郑瀚星以前不也那样吗，自己一个人吃饭，她以前的队友也是因为她能带着队伍赢才跟她组队的。”
“唉，行了，明天还要见到她呢，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生气，说两句还不行？”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
一时间，练习生们都在讨论，民间选举的女练习生舞蹈NO.1考核滑铁卢的事。
东爀放下筷子，转身进了楼梯间，爬到第四层的时候，终于看见角落里缩着的影子，在她身后说，“据说一个人躲起来哭会不长个。”
郑瀚星被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一跳，等她缓过来的时候东爀已经坐到她旁边了。
“你怎么知道的？”
“公司就这么大，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
郑瀚星瘪着嘴烦躁的揉揉头发，“本来就是，三天怎么可能练得完，还不如我自己跳了。”
东爀听到她这样说，抬手拽了下女孩的耳朵。
瀚星被拽到，“嘣”一下弹开，捂着耳朵语气惊恐的问，“你干嘛？”
“你觉得自己跳更好是吗？”东爀把手臂交叉在胸前，“因为是不熟悉的成员，所以干脆抛弃她们自己表演好了。是，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麻烦，但是团队不能只靠你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合作，沟通是全部。不管用什么方法，首先要考虑结果。”
等东爀说完，瀚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埋下头不说话了。
东爀笑了笑，“你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了吧？”
“知道了，”郑瀚星吸吸鼻子，“那我要怎么办？”
“去接受别人的好意，把别人放到和你一样的位置上，这才叫团队。”
要接受好意，瀚星猛然发觉，时至今日的人生，自己没有接受过任何好意，也许因为她天生的疏离，也许是她自视甚高，认为接受的好意一定要加倍奉还，与其这样，还不如摒弃一切帮助，自己完成，但年少的她不知道，社会生活里不会容许独自的岛屿。
东爀看这一番说教起作用了，开始安慰瀚星的受伤的自尊心，“走吧，哥哥请你吃饭。”
瀚星很怀疑他揪完耳朵又要吃饭的操作，“不用了，我……”
“我刚才说的什么？”
“接受好意，我知道了，”瀚星笑着站起来，伸出手，“谢谢前辈。”
东爀握住她微凉的手心，“这就对了。”
郑瀚星还在和堆积如山的编舞死磕的时候，组长进来说，“下午排舞台队形，现在准备一下吧。”
“好，马上来。”她收拾好东西跟着组长到了一间非常大的练习室，不仅伴舞团，编舞老师和摄影也在，大家互相介绍完就开始排练。
这次的排练只是先熟悉镜头，在队形的基础上修改编舞，等敲定以后再正式开始练习，郑瀚星站在队伍边缘七七八八的跟着练完了Big Bang和2NE1的舞蹈，喝了口水正等着iKON的舞台练习开始，谁知道站在第一排领舞的前辈都走了，郑瀚星一个站在原地很是扎眼，茫然地看向组长，这是发生什么了……
组长为难地搓了搓手，跟郑瀚星解释，“其实吧，伴舞4组是临时成立的，我们都只负责自己团的领舞，年末舞台结束这个组就解散了。”
瀚星没吭声，等着组长的后文。
“所以我们还没排iKON的舞台。”
郑瀚星没听出组长的意思，说，“那现在排就可以了呀。”不然我们两个小时都在干嘛。
“大家都挺忙的，我们过两天都有国外的工作，可能没时间……”
所以，这个伴舞团根本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所以，大家都知道会解散，也就没人愿意在iKON的编舞上多费心力；所以，自己也面临着三个月后会被炒掉的风险。突如其来的这么多信息，郑瀚星不知道应该先接受哪一个。
组长拍了拍郑瀚星的肩膀，“组织要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郑瀚星感受到一股悲伤在蔓延，刚想拒绝，“组长，我……”
“iKON的编舞就交给你了，下个星期回来你应该能排好吧。”
“组长，我是新来的，我真的不行。”郑瀚星拿出平生最恳切的眼神，组长求求你饶了我吧。
组长也万分诚实地回答她，“瀚星啊，我们相信你。”
郑瀚星终于明白那种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了，哪有什么时来运转，自己根本就是被抓壮丁来的。
傍晚，郑瀚星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被赋予重大使命的事实，调整好心态准备点爆自己的小宇宙，组长又跟她说，“晚上iKON回公司，我带你去见一下他们。”
郑瀚星瞬间石化，组长你知不知道一天打击我两次我真的会崩溃的，我崩溃了你就没有伴舞了。而且iKON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的舞台交给一个新来的，估计会气到原地爆炸吧。
但是没用，该过的坎一个不少的都要过。
iKON练习室里。
组长先跟成员们介绍，“这是咱们组新来的伴舞，忙内啊，来打个招呼。”
郑瀚星走到前面，深深地鞠躬，“大家好，我是伴舞郑瀚星，很荣幸可以来到YG，请多关照。”
郑粲右惊喜地问，“嗯？你也姓郑？”
Bobby看了瀚星好一会儿，“嗯？你也叫韩彬？”
东爀笑笑，刚想开口纠正，听见金韩彬回答说，“是瀚星，瀚星啦。”
粲右反应极快，觉得话里有玄机，“哥你们之前见过？”
韩彬没在意，随口答道，“嗯，昨天碰见过。”
这时候振焕问了一句，“瀚星？”
“是。”
“嗯？”
两个回答同时响起，随即练习室里爆发一阵笑声。
晙会适时补刀，“你看吧，明明自己都分不清。”
组长看着大家都挺开心的，时机正好，抛下一颗深海鱼雷，“你们认识更好了，今年iKON的年末舞台和编舞由瀚星来负责。”
下一秒练习室像消音了一样，郑瀚星咬咬嘴唇，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硬着头皮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回答她的是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韩彬说，“先练习一下吧。”年末舞台在即，新不新来都是次要因素了，只要不掉链子就行。
说实话，iKON的舞蹈不难，重点在那种很难模仿的YG sense上，显然郑瀚星并不能在两天里把握这种精髓，动作是没错，只是夹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连瀚星自己也觉得跳得很差劲，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会努力练习的。”
组长帮瀚星说话，毕竟是赶鸭子上架，这时候不能给她压力，“就是还没适应公司的风格，多练两天就好了。”
晙会觉得郑瀚星跳舞有点眼熟，“你跳舞的感觉有点眼熟啊。”好像见过很多次。
振焕点点头，“有点像……JYP？你当过练习生？”
郑瀚星被吓得抖了一下，摇着头回答，“没……有。”接着迎来东赫质疑的眼神，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金韩彬严肃地摸着下巴，没有说话。
气氛差到极点。
组长看见韩彬带着杀气的眼神，背后闪过一丝凉意，“呃……你们好好相处，我明天去新加坡，先走了。”说完就收拾东西走了，完全不在乎郑瀚星可能活不过今晚。
韩彬看练习室的门关上了，终于开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新来的，你到底行不行？”
郑瀚星想起曾经的她站在A级4组的练习室里，对因为她的失误而被连累的队友们道歉，她知道嘴上说的努力没有一点说服力，但眼下，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给自己身体里努力的细胞。
郑瀚星坚定地对上韩彬的眼神，“我可以，你相信我。”
明明是个还没有振焕哥高的小姑娘，金韩彬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可以把一切托付给她的信任。
郑瀚星抱着膝盖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靠着墙发呆，这是她多年以来找到的保持理智的方法，思考圣地。
东爀推开门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郁闷的叹气，走过去坐下，“就知道你又在这躲着。”
声控灯突然亮起，郑瀚星抬手稍稍掩住眼睛，“我需要冷静一下。”虽然知道自己不会被换掉，实际上他们也没有人可换了，但听金韩彬的话还是很不开心。
“韩彬哥这种态度就是没问题，别太担心。”
听东爀这么说，郑瀚星放下手，“真的吗？”
“嗯，”东爀点点头，“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以你的资质一个月足够了。”他话锋一转，“但是，你先告诉我，练习生是怎么回事？”
瀚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东爀，“就是……一点失误，错过了解释的时间。”她支支吾吾，“而且别人知道我和你认识的话，会有很多麻烦吧，各种传闻什么的……”权衡来说，这件事当作秘密更好。
东爀伸手轻轻敲下瀚星的头，“你还真是为我着想哈？”
“呀，”瀚星揉揉头发，“我都这么惨了，你多少同情我一点。”
“你还知道自己惨，”东爀停顿一下，问，“不回家吗？”
瀚星咬着嘴唇摇摇头，“不回，回去干嘛。”
“那上学呢？”
“会有办法的，回家只会更糟糕吧。”
东爀听说过瀚星家的情况，没再劝她，“反正你知道该做什么就行了。”
瀚星点点头，没接他的话题，“前辈…”，说到一半又咽回去了，伴舞团会解散的事要告诉东爀吗，他们知道这件事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隐藏秘密的人，心里总是在比较现实和假象之间，哪个伤害更小，然后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选择更容易接受的说法。秘密，是能让双方都感到舒服的方式，让世界更美好的方式。但郑瀚星藏着太多秘密，顾上这个就顾不上那个。
最终她还是说，“没什么，”，一边去推开走廊的门，“先回去吧，我任务艰巨啊。”推倒一半停住了。
东爀看见门缝里照进来的灯光，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跟过去问，“怎么了？”顺手把门推开，然后他也愣住了，“韩彬哥？”
秘密，之所以叫做秘密，在于它总有面世的一天，而当那天到来时，无论是好是坏，都无法避免，郑瀚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可现在她面临的是即使小心也无法阻挡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