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波三国刘封传（第八章）

次日，由于数千氐人的加入，这支孤军深入的军队，在熟悉地理的氐人向导引导下，开始向固山开拔。
他们走的并不隐秘，在大路上走的大摇大摆的，甚至在有氐人向导带路的情况下，还经常问问偶尔出现的山民，怎么去固山。
“你们去固山干嘛呀？”那些乡民问。他们有些脸上写着恐惧，有些脸上写着不解，更多人脸上是漠然。自从马超韩遂等人在潼关和曹操大战之后，这条安定了好多年的路，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军队的身影。有些是战败者，有些是征服者。但不论是谁，都是一路抢掠过去。恐惧，是这些军队留下的唯一的改变，改着改着，变着变着，他们也就都习惯了。反正都是抢，今天抢和明天抢，被北军抢和被南军抢，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唯一让他们不解的，是这支军队并不曾关心他们的粮食在哪里。
这种不解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没多久很多人就都看到了缀在这支军队后面浩浩荡荡的后勤队伍。
感谢刘璋。张飞心想。
刘焉刘璋父子在蜀中二十多年，除去平定几次内乱，对外的所谓大动作只有两件，一件是天子在长安时，刘焉的另一个儿子刘范曾与马超之父马腾相约袭击长安，刘焉派出校尉孙肇助战，结果战败；另一件事，是在刘焉身死刘璋袭位后，有一个后来声名远扬的人物甘宁，与当时同为刘璋将领的沈弥、娄发反攻刘璋，战败之后东下荆州，刘璋于是又令最早就跟着他父亲一同去益州赴任的赵韪屯兵巴郡朐䏰，封为征东中郎将，进攻荆州。
实际上这次军事行动尚未开始就已经失败，原因就是赵韪没过多久就和荆州刘表达成协议，然后倒戈西向，跟自己的老板刘璋干了起来。
要说起来，益州还真是外忧内困。从刘璋他爹刘焉时代开始，益州就不断闹事。上任之前马相、赵袛作乱，连原任的益州刺史郤俭都给杀了，还亏了州从事贾龙带着自己家的部曲兵数百人牢牢守住犍为，一波反攻推了马相和赵袛，这才让刘焉能进入益州。结果刘焉屁股前脚坐稳，后脚就让自己的“干儿子”张鲁驻汉中，烧栈道，杀汉使，开始把益州当做自己的独立王国经营，就在关东联军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他不但没有起兵去救汉朝天子，反而保州自守，甚至于找借口杀了十余名益州豪强，逼反了为他进入益州立了大功的州从事贾龙和犍为太守任岐。
到了刘璋这，日子就更惨淡了。甘宁等人被荆州别驾刘阖策反，先干了一家伙之后，见没捞着好处就溜了；刘焉和张鲁他妈干柴烈火，这俩小子却是瞬间反目成仇，老子尸骨未寒，刘璋倒是很血性的把张鲁他妈给杀了个痛快，汉中自此脱离了益州的控制；庞羲当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刘焉的其他几个儿孙从长安带到了益州，这件事可让他成了刘焉的恩人，也深受刘璋的信任，于是派他为巴西太守——原指望着他能把张鲁打趴下，没想几次用兵，反而都被张鲁按在地上摩擦，刘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庞羲也就自己招揽势力，不怎么听话了；最可怕的是派去跟荆州宣战的赵韪，带着部队根本就没去打荆州，反而是调转矛头直接指向成都，连蜀郡、广汉、犍为三郡，也都叛璋应韪。
掐着手指头算一下，益州统共就那么几个郡，除了南部那些“少数民族自治”的以外，真正能控制的也就是益州北部，这眼瞅着汉中反了、巴西不听指挥，巴郡、犍为、广汉、蜀郡又跟着赵韪直接跟刘璋叫板，唯一比较安静的就是蜀郡、广汉和犍为三个属国，也都因为位置相对偏远，实际上也没啥卵用。一时之间，刘璋徒为州牧，却连成都城外的任何一处都指挥不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董卓身死之后，王允不肯赦免凉州兵，旬日之间，被求生欲满满的凉州兵戮于长安城下；赵韪本是益州重吏，由于想铲除东州兵而挥军西向，结果吓坏了的东州兵殊死一战，居然就这么打败了赵韪。
可怜可叹，心怀异志的刘焉，费尽心机想要把益州打造成独立王国，到自己儿子手上的时候却各种众叛亲离，整个益州北部几乎已经完全失控，难怪刘璋情愿请别人来替自己守北大门，本质还是在于对自己人失去信心。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说到底，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很简单。刘焉自己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眼，眼瞅着天下将乱，蒙蔽老板为自己谋利，那他自己又能有多少个忠吏诤臣，来为自己拼命呢？
不过好在，刘璋手里的益州乱是乱，居然左右也没乱出自己这个圈子，不幸当中居然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相较于举兵远征，这种院墙里头窝里斗的唯一正面结果，是粮食倒是省了不少，豪强大姓的仓库里粮食都囤的满满的。这就便宜了新来的老板，愣是能组织起一波三倍于兵力的后勤队伍，两万多的作战兵力，后勤就几乎达到七万人，从巴西郡一路背着粮食走到了下辩城西北处的固山。
倒是真得谢谢这位温仁软弱的刘季玉呢。
“吁！”
突然传来的马嘶声打断了张飞的感慨。
“张将军，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走，要是被下辩城里的曹军出来，在前面的路口挡住我们，我们怎么去固山扎营啊？若是那样，可就谈不上断他们的粮道了呀！”雷定大人勒住马，对张飞说道。行军向来应该以隐秘为先，这样一路问将过去，不是等于在向下辩城里的曹军大喊“我在这里”么？
张飞抓了抓胡须，转过脸去看着雷定，突然大嘴一咧，嘿嘿嘿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