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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弃》--被文字遗弃是写手最恐怖的梦魇(by:纳兰长乔)

2023-03-26拟人江郎才尽内心戏一语双关 来源:百合文库
握着我的那只手……在出汗。
在电脑早已普及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在用笔写作了。这双手的主人就是其中一个。而如今,这双曾经温暖干燥、骨节分明的手,随着掌心处沁出的汗液变得湿冷而腻滑。我清晰地感受到他青白的指尖和掌心中的力度,感受到他指尖颤抖的幅度。黏腻的汗液紧贴着我的皮肤,我甚至可以嗅到其中惶恐的气味。
狭小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我听见细碎的啜泣声。
“啪嗒--”
一滴还稍带着暖意的泪水,突兀的落在我身上。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我怔忡了一瞬,抿了抿我并不存在的唇。
“为什么?”像是私密的耳语,又像是无力的呢喃,带着些心如死灰的冷静。
我被摔在桌上,金属的身体与同样金属质地的奖杯碰撞出剧烈的声响,刚刚还躺在我身下的、带着青草香气的、空无一字的纸张被揉成一个丑陋的球状物,跃过我,砸在地上。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我的头重重地撞击在石灰墙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为什么!”
寂静的夜,寂静的屋,他激烈而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像是溺水的人在无尽黑夜中忽然探出了头。
水面上夜色浓重欲滴。
终究也只是徒劳无果的挣扎。
剧痛并没有带来晕眩,反而勾起了我久远的记忆。那时候他还是炙手可热的新锐作家,他的新书《遗弃》不但为他带回了一座很有些分量的奖杯,也为他带来了销量和人气。别出心裁地,他的小说将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年作为遗弃的主语,而将少年的父母作为遗弃的宾语,叙述了这对父母从中年再到老年的寻子之路。悲剧是永恒的艺术。这对父母终其一生都没能找到他们的儿子。对“遗弃”二字的独特诠释和细致入微感人至深的心理描写,让他成为记者口中“老天赏饭”的青年作家。《遗弃》发布会上,镁光灯追逐着他扬起的下颌线,我被别在衬衫胸前的衣兜上,作为可有可无的、文艺气息的点缀。
可是现在,他被文字遗弃了。
圣灵不再眷顾他。他再写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捏着我,笔尖落下的地方慢慢地浸出一大片幽深的墨迹。开始时尚可顺着纸张的纹路,顺着他内心的荒芜走笔,留下一条条毫无意义的划痕。到后来,他似乎连握住我都要耗费莫大的力气。
他伏在案上,一整夜。我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钟表的滴答声数着时间,也数着他的心跳。天际的第一抹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划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起身离开了这个狭小的屋子,背影佝偻,一如他笔下年迈的父母。
他再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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