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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同人小说】血月莺歌 第九章

前情提要:艾弗尔火车站的伏击只是一个幌子,敌人的真实目的是掩护一批叫做铜芘酚的吸血鬼特效兴奋剂被运到格里道姆的接头点,也就是道具铺“道恩的百宝箱”。然而,一桩离奇的吸血鬼杀人案暴露出了另一场意外——店主经受不住诱惑私自服食了所有的铜芘酚,因而在深夜杀死了一个无辜的路人。
咲夜等人由此获晓了铜芘酚在格里道姆阴谋中的重要作用。于是一方面,咲夜与幻想乡联络,请魔法使帕秋莉帮她调查铜芘酚与吸血鬼秘术的关系;另一方面,吸血鬼猎人协会也会尽快通过店主的通话记录查出送货人的所在。
第九章:鲜血不是红色对于深陷在各种纷扰麻烦事中的人而言,恬静安逸的乡村生活哪怕离他们和伦敦跟斯特拉特福德镇之间的两小时车程一样近,只要麻烦还没解决,就实则远在天边。
更何况某些人眷念着的那片乡土真的比天还远。
“帕秋莉大人,”一片湿嗒嗒的漆黑当中,小恶魔手里的马灯如同感冒了一般,嘎吱嘎吱的摇晃声像是在抽鼻子,“您不用非得亲自来的,告诉我要用的书在哪我给您拿就好了。”
“我怕书找到了,把你给丢了,”帕秋莉·诺蕾姬举着另一盏马灯,视线和脚步一同游走在足有三人高的书架间,她浏览的速度很快,照上去的灯光都没看清书脊上的字,便被帕秋莉移往下一处,“刚才我走过拐角的时候,你跟在后面不是还一头撞在了橱壁上喊疼。”
“咱不是担心您嘛,”小恶魔扁扁嘴,“这里又湿又冷,灰还大,您要是患风湿或是哮喘复发了怎么办。”
小恶魔所言不假,半个钟头前,两人刚一打开这间红魔馆地下仓库的门,如腌菜一般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房间里的灰尘比冬天的积雪还厚,湿汽吸附在尘粒上使得光照下的景象也雾蒙蒙的。存放着的纸张像木乃伊一样打皱泛黄,半明半暗下看,和人皮区别还真不大。
斯卡雷特家族当年用过的家庭账簿、名册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文本全部存放在这里,和图书馆只有一墙之隔。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小恶魔自然对这里不熟悉。她于是也很好奇,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何以能解答咲夜小姐的疑问。
“咲夜的意思是,”这回帕秋莉的灯在一排很厚的大部头前停了多达四五秒,而她凑近看清书名后还是走了开去继续前进,“她怀疑把人变成吸血鬼的秘术就是使其摄入的铜芘酚,以起到一个类似于激素的改造效果。那个叫做格里道姆的吸血鬼可能是想借助幽翎月莺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大批量重现这个秘术,从而壮大种族。”
小恶魔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但是我们这边现在暂时还证明不了这一点,没法给她答复不是吗?”
没错。帕秋莉用自言自语把思路又重新理了一遍。我们查阅了很多魔法史类的资料,的确有找到关于铜芘酚的记载,中世纪时由于化学理论尚不发达,术士们并不知晓铜芘酚的成分,只是偶然发现在铜炉中蒸馏沥青可以得到一种能引起吸血鬼亢奋的蓝色液体,在当时被称作“蓝血”。
据说“蓝血”被发现后,许多有一定权势的吸血鬼甚至斥重金求购,存有铜芘酚的术士借此大发横财。不久之后,事情败露给天主教会,买卖铜芘酚的术士作为异教徒被烧死,无数的铜芘酚被销毁。直至今日,便只有还存活的吸血鬼以及资深的吸血鬼猎人才知道有这种药物的存在。
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人服用铜芘酚后会变成吸血鬼的记述。
“那么有没有可能,”小恶魔在思考的时候,头上那对小蝙蝠翅膀会不自觉地翘起,“所谓改变人体的秘术压根就和铜芘酚没半点干系呢?”
“话不能说得太死,在所有证实的手段都变得行不通之前,尝试证伪才是白费功夫,”看来帕秋莉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附近了,她提着灯一会儿踮起脚一会儿又俯下身仔细搜找,“重点是,我隐约想起来五百多年前蕾米诞生时发生的事情,似乎曾有过铜芘酚的身影出现,我们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启示。”
有了。帕秋莉从面前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豆腐干一样的小册子,将马灯搁在脚下,小恶魔当即凑上前举高自己的灯,并掏出抹布帮忙擦拭掉封面上几乎凝成块的积灰。
“当时斯卡雷特家主的日记,”帕秋莉轻轻拈起又软又松弛的羊皮纸,“其中有这么一段记述了那名黑魔法教徒施展秘术的过程。”
他不希望有人打扰,把我们都请了出去,只留下他和夫人在产房里。我通过窗户看见,这名罩着袍子和兜帽的神秘人拿出一枚小陶瓷瓶,昂起头贪婪地饮下里面的液体,有几滴沿着嘴角流了出来,我瞧见那液体呈晶莹的蓝色。
从喉咙里传出呻吟和哽咽的声音,他似乎在隐忍,又像是在享受什么。他开始念咒语了,念得越来越响。阴森开始弥漫在房间里,睡着的夫人像做噩梦一样颤抖起来,仿佛咒语的每一个音节都深深触动了她的内心。
当我们被允许进入时,孩子已经降生了。是个白嫩的女孩,白嫩得令人心碎。只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如钉子般尖利的獠牙,还有隐藏在兴奋表情背后的疯狂,表明她是个天生就具有着某种血腥欲望的生物。我很满意,能明显感到掌控一切的力量就静静地躺在我手中。魔法师向我表达了庆贺,但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没有应允晚宴的邀请,匆匆告辞了。
“日记中提到的蓝色液体就是铜芘酚?”在讲到那一小段时,小恶魔就几乎忍不住要发表意见了,“也就是说,那名所谓的黑魔法教徒其实自己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帕秋莉点点头,“后文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一点,”她伸出手指在纸页上部滑动,缓缓探进缝中,随即才撩开下一页,“根据家主的记叙,在对芙兰朵露施以同样的秘术后不久,魔法师就死去了,并且变成一具干尸,浑身上下找不出一滴血液。家主令人挖出魔法师的心脏一看,干瘪的肉球上全是蓝色斑点。”
这一现象可以说同时证明了魔法师的吸血鬼身份,以及他曾经服用过铜芘酚的事实。
“值得注意的是,”帕秋莉合上日记本,双手捏着转了两圈,“如果说魔法师是在用这种手段为吸血鬼族群播种的话,造就了幽翎月莺等一干新吸血鬼的那次秘术内容泄露恐怕就不是偶然了。”
“换言之,”小恶魔习惯性地举手示意再发言,配上另一只手里的马灯,让她活像个打更的,“铜芘酚在秘术中确实是有用途的,只不过不是像咲夜小姐所猜测的那样直接给人喝下。而格里道姆想做的事情也正和当年那个吸血鬼魔法师一样,或许还考虑到了适应性,所以才找上了并非天生是吸血鬼的幽翎月莺?”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孩子有这么聪明,”帕秋莉都不记得上次小恶魔一口气解说这么一大段是什么时候了,她笑着晃晃手里的日记本,“保持好哦,接下来就集中研究出那次魔法师所使用秘术的具体内容,紫大人和咲夜她们都等着呢。”
小恶魔最喜欢和帕秋莉大人一起搞钻研了,因为往常都是后者一个人伏案工作而前者只负责搬书倒茶,一块讨论课题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遵命!”马灯的灯光激动地摇曳在书架间,又忽地闪烁一下,它不小心砸到了小恶魔的脑袋。
这座幽暗潮湿,还带着些霉味的图书馆里的人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探究尘封于此处的海量知识。
而另外一座光线充足,如宫殿一般铺满瓷砖,还能上网的图书馆里,则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过也难怪,现在正是午后时分,城市大学的整片校园都静悄悄的,连本就须保持安静的图书馆中,行笔、翻书和走动的脚步声都渐渐稀疏了下去。与石砖般古老粗糙的典籍不同,五颜六色的杂志和出版读物像仪仗队一样和书架一同挺立在透过大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下。
一个褐色头发的男生合上夹着钢笔的本子,从座位上站起,针织外套还挂在椅背上。他来到第六排书架前,把刚记录完笔记的那本《分析学报》放回原处。接着回到座位微微舒了口气,想了想先不急着去“马鞍商”酒吧弄吃的,而是戴上耳机,一边听新闻一边揉着太阳穴。
“近日,伦敦市内发生的多起极端恶性案件引发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从上个月23日发生在七号公路的汽车爆炸案,到三天前的刑事调查部总部大楼爆炸案,再到今日凌晨在布罗姆利区响起的密集枪声。民间媒体纷纷猜测,这几起事件与最近盛传的所谓吸血鬼怪谈,以及曾被官方辟谣其存在的吸血鬼猎人协会有何联系。
“对此,负责前两起炸弹袭击案件的刑事调查部官员伦德罗斯督察于昨日下午发表声明称,吸血鬼传说完全是无稽之谈。汽车爆炸案的嫌疑人幽翎月莺·斯卡雷特目前仍处于警方控制之下,爆破总部大楼的炸弹犯也在事发时被当场抓获,事态解决的前景是积极且乐观的,民众完全无需为伦敦的公共安全感到担忧。
“而伦敦警察厅方面,最近的一场公开报告会上有媒体记者问到,警察厅是否会考虑到近期的安全局势,从而调整今日于议会大厦举行的国际会谈的警备力量。发言人表示,国会本就有皇家卫队负责维持秩序,而此次内阁成员与欧盟代表的会面关乎国家的特别管制法案,所有参与制定该法案的议员都将到场,警察厅增遣警力保障会谈顺利进行是分内之事,不会因为不相关的状况改变既定决策。”
从早上看论文看到现在已经够头痛了,就不能讲点儿轻松的事吗?褐色头发的小伙子摘下耳机,像不认识这种电子设备一样皱着眉头打量了它一下然后关掉,再听下去他就能到隔壁社会学院再拿一个学位了。
正当年轻人头顶冒着乱麻状的黑烟开始收拾书包时,另一个穿牛仔裤头发乱糟糟的印度男生从他身后经过,先走出了图书馆大门。光线仍旧明亮得晃眼,但气温却比屋里高了许多,有力的风卷着对知识的渴望一股脑冲进大门。外面平整的草坪一直延伸至远方的体育场,如果这时有个足球被踢飞出来,可以骨碌碌滚到从图书馆出来的人脚下。
在马路边对着座小电话亭讨论着什么的一家三口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至少大家凭印象认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尤其那个戴帽子舔着棒棒糖的长发小妹妹光是侧脸就让男生们心跳加速,让女生们母爱泛滥。
“这一点都不好笑,”威廉跺了跺脚,英国人一个有趣的思维习惯就是一遇上倒霉事就下意识地以为上帝在和他开黑色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叔我是在追寻那天在这个电话亭下邂逅的美丽姑娘呢。”
“知道的则会觉得这很好笑,”咲夜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被月莺紧紧牵着像铐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他们明显是有意在防备被人追踪,然后一边看着追踪者呆若木鸡地傻站在这一边偷笑。”
咲夜说着,用尖锐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瞪得朝这边看的年轻人们纷纷别过了头去,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像是竞走比赛的发令枪响了。
月莺手里那根饼状的大棒棒糖还塞在嘴里,只不过她嘴太小了,仅能含住棒棒糖的一条弧。
一个小时前,陶里克来消息说他们成功追踪到送货人与“道恩的百宝箱”店主的通话,并完成了对通讯设备的定位。威廉当即驱车带着咲夜和月莺火速赶往定位标识的地点,只要能抓住送货人,关于那批货物和铜芘酚的所有疑难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当发现定位点在城市大学的校园里时,威廉和咲夜心里便不约而同地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自由和青春是这里的主题,法学院门前肃穆的白色大理石柱下,一个背书包的男孩坐在台阶前等着和朋友碰头,体操社团的团员围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大声比划着讨论比赛中的动作要领。另外一拨年轻人正准备到校园外开展慈善活动,咲夜借着填问卷和捐出一些零钱的机会顺便旁敲侧击地问这些学生关于大箱子和可疑陌生人的话题,而结果仅仅是月莺得到了一根红橙相间的大棒棒糖。
吸血鬼猎人都是当之无愧的专业猎手,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预感也比老鼠还准。最后果不其然,在陶里克给的精确坐标处,三人只找到了一座电话亭,没错,看上去像个大号消防栓的那种。
手机,总是带在身边的,找到手机就等同于找到了人;固定电话,有谁来过电话所在的房间使用过它也算是有迹可循的;但你要问在街边跨进过公共电话亭的都有谁,那无异于问有哪几只鸟停在草坪边缘那棵大松树上过。
咲夜突然想起来一句中国的成语,叫做“刻舟求剑”。
“现在怎么办?”威廉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感到比早上在艾弗尔火车站里激烈枪战时还要累,“除了对着这根柱子干瞪眼之外,咱们得做点什么。”
“我们不如换个思路想想,”咲夜帮月莺把被风吹歪的帽子扶正,“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把东西藏在离联络地点不远的地方?”
“按照道理应该不会,”威廉倚靠在电话亭的玻璃壁上,“特地选一个学校里不起眼的电话亭专门和同伙联络,不就是为了隐蔽性?如果把东西也藏在这里,那隐蔽性失去以后承受的风险可就是双倍的。”
“你自己也特别提到了‘在学校里’,”咲夜接话接得很快,“这就说明了所谓的隐蔽性其实很大程度上依托于校园这个平和安逸的环境,因为很少人会直接想到和爆炸、杀人案联系在一起的犯罪会潜伏在大学校园中。这座电话亭换作是在外面的大街上,我们恐怕都不会这么失望。”
“你的意思是,”威廉听明白了,“我们还是有理由在这附近碰碰运气的?”
“就当是工作期间忙里偷闲,找个安静的地方闲逛,”咲夜俏皮地使一个眼色,撩了撩自己左鬓旁的小辫,“有位这么漂亮的女性,和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陪着,就偷着乐去吧你。”
鬼才会偷着乐,威廉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对于女性吸血鬼猎人而言,性别就是她们对付大多数吸血鬼最有力的武器,就连刚满二十岁的汉娜都出色地完成过不下十次色诱任务。时间一久,威廉现在一看到有女人对自己放电就背后发凉。更何况另外一个还是如假包换的吸血鬼。
城市大学地处伦敦市中心,全欧洲最负盛名的商业区。无论在校园的哪一个角落,抬头就能望见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和大亨企业的员工们上下对视。这使得天空不像稍微偏僻的地方那样仿佛离自己很近,而是被那些摩天大楼给顶得更高了。好在校园的自然环境并不算糟糕,灌木娇羞地倚在老式房屋的墙角边,常青藤从大门顶棚上垂下。咲夜牵着月莺漫步在石子铺成的小径上穿过学生会楼的后背,威廉踏起大步子领在前面,草丛里飘来鸢花的香味。
尽头处传来的一阵狗吠声让四周显得更加像座公园了——指不定是哪位有情调的讲师把自家狗狗带来给他当助教呢。
但月莺似乎从叫声中就能听出来不是,她耳朵一竖,当即像出笼的兔子一样脱开咲夜的手,撒开腿快步朝前奔去。“怎么啦?”咲夜和威廉不知道月莺觉察到什么了,赶忙跟上前。
穿出树林间的小径,铺在工程与数学学院主楼门口的宽马路赫然眼前。月莺以及身后的咲夜和威廉都停住了,区别在于,前者是主动刹车,而后两者则是看到教学楼门口的景象后大吃一惊,钉在了原地。
“嘘,嘘,走开!”穿灰衣服的看门人堵在门口,“快走开,纠缠不休的畜生!”
他在极力阻止一只上蹿下跳,狂叫着要往门里闯的威尔士跳猎犬。
而这只浑身棕斑的狗正是玛尔蒂夫人的那只宠物!
“克里斯丹妮!”月莺喊出了她好朋友的名字。
“这不是在车站里见过的那条狗吗?”威廉上前侧过头打量了一下克里斯丹妮的项圈,确信自己和月莺都没看走眼,“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最茫然的要数看门人了,“这是您们的狗?那就请快把它领走吧,这家伙突然从草里窜出来,软磨硬泡快一刻钟了。”
估计所有认识克里斯丹妮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它是如何因缘际会之下在城市大学和月莺巧遇的。
她们上一次相见还是在“雄鹿”号列车的货运车厢里,当时由于阴差阳错,月莺被扔下火车,吸血鬼们将蕾米莉亚绑走。而被忽略了的那名乘客克里斯丹妮,实则也机敏地在翻车前离开了车厢。因为本就是近亲,所以蕾米莉亚身上的气味和幽翎月莺十分相似,同时她的气味又是最后消失的,于是克里斯丹妮便循着气味找到了蕾米莉亚被关押的地方。
见到克里斯丹妮后,蕾米莉亚很想通过它向咲夜传达信息,而手边却没有任何能作记号的工具。无奈之下,蕾米莉亚让克里斯丹妮闻了闻沾在自己衣服上的蓝色液体,记住它的味道,寄望于克里斯丹妮能借此找到敌人的所在,至少引起看见它的人的注意。
然后克里斯丹妮就一路跑到了城市大学的工程与数学学院来,这不,刚好和四处悠闲游览的咲夜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意外地与月莺相会,克里斯丹妮显得比刚才安分了不少,它低鸣两声,用鼻子上下蹭了蹭月莺的手臂。随即又急切地大声叫唤两下,把月莺吓了一跳,转眼间就趁大人们走神的当口一溜烟钻进了楼道里!
月莺还当是克里斯丹妮又想和她玩捉迷藏了呢,“等一下!”
“该死的,快抓住它!”看门人暴躁地挥舞着拳头,倒是没忘记改口,“我是说,抓住她们!”
事实上,他还没喊出声,咲夜和威廉便也像两支箭一样冲了进去——比起逮住一条亢奋的狗狗,两人此时更多的念头是,克里斯丹妮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碰运气碰对了。
洁白的走廊里,又跑又跳的克里斯丹妮把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女研究员惊得差点扔掉手中一大摞资料纸。活像一辆闯进海底隧道的马车,这只耳朵和尾巴晃来晃去,身躯不住扭动,还在地面上留下一长串泥点的小家伙显得和周围齐整划一的环境格格不入。
顷刻间,克里斯丹妮扭头一拐上了阶梯,四五级作一步地往高处跑,咲夜、威廉和月莺紧随其后。追逐一直持续到了三楼,克里斯丹妮停在一扇旁边标着“生物医药工程”的房门前,一面朝里头大吠,一面焦躁地拖起身用爪子挠门板。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睡眼惺忪的卷发女学生,克里斯丹妮当即拔腿从她脚下溜了进去,女生尖叫了一声,无论她原来有多么疲惫,这一下肯定是睡意全消。而像两辆装甲车一样随后闯进来的威廉和咲夜则把静谧的气氛给轰得粉碎。
这是一间实验室,没有老师在,只有两名郁闷的女学生。台子上陈列着显微镜和培养皿,后头的瓶瓶罐罐里盛着五颜六色或是无色的液体,仿佛是有人在这里调鸡尾酒。
“逮到你了!”尽管克里斯丹妮已经不再到处乱跑,但威廉还是一把将它抱了起来,“玩得尽兴吗?要是不尽兴也没办法,总之游戏结束了。”
克里斯丹妮的四条腿在空中到处乱蹬。两位女生可能是因为在这沉闷的实验室里泡太久,对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是感到又惊讶又新奇,纷纷耸着肩摊开手,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是好了。
“别担心,姑娘们,”威廉极力制住不停挣扎的克里斯丹妮,同时用一副酒吧里搭讪的口气赔笑着说道,“这家伙,呃,是打过针的。而且它很讲礼貌,不会在屋子里拉屎。”
女孩也许是觉得威廉抱着狗肚子的模样很滑稽,忍不住笑出声,口中发出一串异样的音节,
“你说啥?”城市大学可是有超过来自超过150个国家的留学生,威廉不可能听懂他们使用的所有语言。
倒是背对着他一直在观察实验台的咲夜不动声色地解释,“她们说你和狗打柔道的样子有趣极了,”咲夜拿起一张写满了数据表格和图样的报告纸,操着流利的西班牙语对女学生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来找弗朗西茨教授但是发现他不在,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们看看这个吗?一会儿我们好和他作讨论。”
咲夜利用报告纸上签名套近乎的策略成功了,“我们当然没问题,不过建议你们跟那老头作讨论的话最好别拿这无聊的小课题,他会打呵欠的。”
恐怕知道这上面所记录的物质的人中,只有你们几个书呆子才会觉得它无聊。
“瞧瞧这个,威廉,”咲夜把报告纸示给威廉看,“托克里斯丹妮的福,我想我们中头奖了。”
“怎么说?”威廉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铜溶液催化下芳香物类杀虫剂与细胞膜的反应效率提升程度研究?这代表什么?”
一个稚嫩的嗓音突然插了句嘴,“能请您先把克里斯丹妮放下来吗?”月莺不满地扯了扯威廉的衣袖,“它都快被勒死了!”
“哦,抱歉,”威廉这才发觉自己还搂着那团毛茸茸大口喘着气的东西,他微微俯下身像放生大鲫鱼一样把克里斯丹妮搁在地上,“完美着陆,您又可以活蹦乱跳了,女士。”
克里斯丹妮伸了个懒腰,伸舌头去舔月莺的手背。
威廉正把粘在胳膊上的狗毛一点点拍掉,咲夜也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你看这里,”她指着报告的最后两段,“反应流程和产物与实验的指导手册上不符。生成物中出现了一种本不该存在的副产品。”
铜芘酚?威廉眉毛一挑,投来的目光中疑问夹杂着警觉。
一点没错。咲夜点点头,“我刚刚留意了一下机器绘成的光谱数据,发现有铜芘酚的存在,才注意到这项实验所用的材料都被人动了手脚,尤其是买来的商品杀虫剂浓度与标识上写的不一致,于是最后出现了这一‘意外’的副产物。”
搞小动作的人明显是计算好了的,杀虫剂中含有芘化合物,在一定条件下便有可能同时发生水解以及与铜的结合产生铜芘酚。咲夜与威廉不约而同地望向实验台,感到气温忽然变低了。克里斯丹妮扬起身子扒在实验台边,好奇地对奇形怪状的金属箱吐着舌头,月莺则将其拉了开来提醒它不能乱动。
实验室的人应该对于铜芘酚的秘密毫不知情,否则不会把它记录在报告纸上。两位女生这会儿逮着忙里偷闲的空,正饶有兴趣地聊起关于小动物的话题,还商量周末要不要去伦敦动物园玩一趟。
“劳驾,关于实验的细节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咲夜凑上前,假装自己非常勤学好问,“我发现除了杀虫剂与细胞结合后的产物之外,还反应出来了些废料,请问是怎么处理它们的呢,直接倒掉吗?”
“这可不行,”其中一个姑娘摆摆手,“芘类的化合物都是有毒的,一般由专人定期上门来回收。”
啊哈。咲夜顿感心里一片畅然。回收?
“没错,”另一位应和道,“他们昨天就来过一趟。”
“您知道他们都把废料回收到哪儿去了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关我们的事儿,”女孩摊摊手,她的红指甲要是再长一点就能挠死人了,“也许弄到哪个化工厂去用来做泡沫纸箱了,谁知道呢?”
我想也是。咲夜颇含深意地莞尔一笑,没有再多问什么,向两位女孩道了谢,将报告纸放回原处便招呼威廉和月莺离开。月莺倒是很乖巧地说走就跟着走,威廉则有些小心急,恨不得明天就速成西班牙语,“你都和她们聊什么了,问出送货人的下落了吗?”
“没有,因为对方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谨慎,”咲夜摇摇头,不知是由于“没有”还是由于“对方比想象中还要谨慎”,“他们在为实验室供货时篡改材料参数,使得实验室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生产铜芘酚,然后再装扮成回收工接手作为废料运出的铜芘酚。实验室的人在整个过程中都被蒙在鼓里,我们当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每个环节都不留痕迹,心思细致到这种程度的吸血鬼是最棘手的,”威廉摸着自己两天没刮的胡子,“那就只有让这条狗狗带我们去它嗅到过铜芘酚味道的地方继续碰运气了,它叫克里……克里斯什么来着?”
“克里斯丹妮!”月莺大声回答道,她觉得威廉相当缺乏尊重。
“啊对,对,没错,”威廉自嘲般地敲敲自己的额头,声音越来越小,“克里斯丹妮,是这只忠实能干的猎犬的名字,而亲爱的玛尔蒂夫人则是它的主人。”
咲夜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威廉要是不提玛尔蒂夫人她都差点忘了,今早火车站乱战的时候,威廉抓住玛尔蒂夫人作人质试图强迫月莺现身。结果猜错名字,一遍又一遍喊的是克里斯丹妮,可谓在一人一狗面前都出尽了洋相。
“这是我们手头唯一的线索了,”咲夜在月莺和克里斯丹妮面前蹲下,朝前者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所以能请你和你的好伙伴商量商量,麻烦它再努把力帮我们这个小忙吗?”
狗是很认主的动物。别看克里斯丹妮现在东张西望的,一会儿嗅嗅威廉的皮鞋,一会儿又闻闻草地里的桑葚粒,而不用问都知道,同行的三个人中谁说话它才会搭理。月莺咬着手指看了看咲夜,又看了看别过头去朝远方眺望的威廉,
她不想再被称她为“小天使”的讨厌鬼利用,同时又不想拒绝陪自己聊天还给自己买棒棒糖吃的好心姐姐。
真是荒谬,相比于人类和吸血鬼的水火不容,人类本身就已经足够矛盾了。但月莺不答应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刚到下午两点,正是城市里外重新忙碌起来的时候。金融中心大厦正对着城市大学主校区,全身的落地玻璃窗熠熠生辉,里面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如同生物学教室里的蚂蚁巢模型。这回换做克里斯丹妮走在最前了,稍显空旷的小街仿佛是专门为它铺设的跑道。略微有点堵车,把手从方向盘上拿开的司机好奇地瞥了克里斯丹妮一眼。
绕出校园后,克里斯丹妮领着三人来到一条宽敞的大道上。左侧的校区被漆黑的铁栅栏围着,右侧是一排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红砖宅邸,门窗顶端的分叉状黄铜挂饰就像它的胡须。面前刚修剪过的草坪上种着枫树,有些掉落的枫叶被风一刮,飘过马路挂在了铁栅栏的缝里。
克里斯丹妮一路拐到宅邸背后,停了下来,这儿就是终点。
房子的背面不像正面那样敦实气派,浅红色的砖墙被熏得一团团黑,缝隙里露出砖块的一角,而且还被侵蚀得又圆又滑。一堆或空或破损的木桶垒在漏风的木门边。窗子被灰尘和蜘蛛网彻底掩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从正面标有姓名缩写的标牌来看,这里应该曾经属于某个身份显赫的贵族,当时的下人们则由这一侧的后门出入。
咲夜留意到,克里斯丹妮到达目的地后,一直在门右侧五六米处墙脚下的一个老鼠洞前打着转。她于是也来到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窟窿前躺下,用小手电朝里照了照——一个被花岗岩包围,大约十五立方米大的房间,除了一张光秃秃的床板之外什么都没有,却散发着股霉变以及发酵的味道。
联系起旁边那堆木桶。咲夜四下探照了一番,确认房间是空的。
废弃酒窖?
“至少这扇门后面可能是座空屋,”这时威廉说道,他已经敲了好几遍门都没人来应,“但最近肯定有人进出,门前地面上的尘土有一个斜线状的显著分隔。”
“也就是说空屋的可能性并不大,”咲夜站起来,拍拍背上的土,“可不能掉以轻心。”
威廉和咲夜互视着点了点头,一齐从口袋中抽出了银弹手枪。
“克里斯丹妮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让它就这样回家去了,”咲夜一面上子弹一面对月莺说道,“不过待会应该还需要你的帮助,愿意跟我们一起吗?前面可能会有危险的。”
这次月莺没有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自从早上和咲夜谈过心后,她就没有再把格里道姆及其爪牙当作同伴,眼下一心想的便是至少帮助咲夜小姐和蕾米小姐重聚,毕竟后者是因为救她才错被抓走。
“那行,”看得出咲夜其实不是那么希望月莺愿意跟来,“但是必须时刻紧紧跟在我身后,并且我打手势的时候毫不犹豫立即照做,明白吗?”
咲夜随即教了月莺三个手势,一个是趴下,一个是留在原地,还有一个则是往回跑,跑得越快越好。
月莺从来没有在任何一部电影里看到或是听说过战术手势的释义里有“跑得越快越好”这种说法。
威廉和领着月莺的咲夜紧握手枪分居木门两侧,沉默的气氛静得可怕,甚至能听见风从门缝里穿梭的声音。两人再次互相点头示意,咲夜接着便转动门把手将门一把推开,威廉同时迅速举枪闪到门前,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里面比地铁隧道还要阴暗。
咲夜于是也当即用枪口指着走廊内部,和威廉一后一前冲了进去。
走廊尽头通向一个也并不怎么宽敞的工作间。威廉伸手触开开关点亮了灯,霎时间一大片零碎的反光飞到了脸上。工作间的拥挤很大程度上是那些杂物造成的,大长桌上,空的烧瓶和试剂瓶亮得像泡沫,许多开着口的纸箱摆在桌脚边,湿乎乎的纸巾揉成一团堆在桌沿边活像一坨超大号的变质奶油。文件和发黄的旧书躺在一块任由水汽咬啮纸张中的纤维,装着简易注射器的塑胶袋被撕开一个裂口,十支被用掉了六支。
确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咲夜和威廉各自流连在房间一侧,扫视着桌上那几堆乱七八糟的垃圾。
“看来他们刚弃用这个地方不久,”威廉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光滑洁净,似乎曾经有油沾在上面再被擦掉,“把要带走的东西拣了出来,同时将剩下不要的推到桌子中央。”
“简直像个刚上完手工课的教室,”咲夜在墙上找到转盘,用力扭了一下,地面发出沙沙摩擦声开出一道暗门,另一边正是刚才咲夜打开小手电探察过的地下酒窖,“说不定完工后为了庆祝,还把这座空酒窖里的存货给喝光了。”
威廉俯下身在桌脚边那些纸箱里摸索一番,拿出一根真空试剂管,里面的液体呈绿色,这不是铜芘酚而是铁芘酚。也就是说,铜芘酚全部都用掉了,铁芘酚则还有剩。
而在另一侧的桌上,咲夜发现一本敞开的硬皮书,纸张虽然又黄又皱显然有些年头了,但仍能从个别印刷不清的字样辨认出这是复印本,显然是吸血鬼们在研究时很多人都要用到这本书。内容主要是中世纪炼金术士对吸血鬼这一种族在生理层面上的总结归纳。书的正上方摆着一张画报大的白纸,两端分别写着一串拉丁文字母咒语,并画出一条条交叉直线连接,像是在进行类似编码翻译的工作。
“怎么样?”咲夜问跟在身后的月莺,“对这里有印象吗?”
“没有,”月莺扁起小嘴,“我可以确信我没来过这种地方,他们训练我转化铜芘酚的地点在另外一处,是个像是医院的地方而不是这样子的储藏室。”
月莺这么一提,一个疑问陡地从咲夜心头升起。巡视过一圈,咲夜和威廉在房间另一头打量着这个狗窝的全貌。“你说,”前者开口说道,“现在送到道具铺的铜芘酚都被那个店老板意外地吸食光了,格里道姆下一步会怎么做?我觉得他无论在谋划着什么,都肯定不会就这样作罢。”
“不好说,”威廉捋了捋后脑勺,思绪的混乱让头发也东倒西歪的,“小天使跟此处毫无干系,说明这里的工作就是在对突发状况进行调整,但具体的内容光凭这些边角料没法判断。”
原本格里道姆的计划是让月莺动用能力把铜芘酚转换进人体从而大量扩张吸血鬼种族。咲夜不禁暗自祈祷。但愿大小姐无法胜任他们的新方案。
正说着,三人身后传来一声混浊的咳嗽,就在盥洗室门口垂下的纱布帘子后面。
“什么人!”
威廉和咲夜的反应比闪电还快,不到一秒就转身拔出了枪,同时挪动脚步缓缓后退。帘子被掀了开来,一个面容憔悴发绿的老吸血鬼出现在三人面前,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有蓝色油状液体的玻璃杯,
“搞什么飞机?”口齿不清让他的英语听起来像苏格兰口音,“如果你们是来加入的,不好意思,我跟我伙计正在享用的是最后两杯了。”
“说得对,”另外一个相对年轻的吸血鬼晃悠着荡出来,搭在老家伙的肩膀上,嘴角还挂着蓝色的液滴,“别担心,朋友,我们只是小小放松一下,很快就把这儿收拾好。”
咲夜、威廉和月莺都认识这两个家伙,尤其是月莺,她像是见到了怪物一样哆哆嗦嗦地躲在咲夜腿后。他们正是吸血鬼猎人协会搜遍全伦敦城都没能找到的头号通缉犯,年长的那个叫尼科,小的那个叫瓦尔。
别忘了,让月莺一听就不愉快的“小天使”称呼正是在汽车爆炸案那晚拜瓦尔所赐。
这场面也无需解释了,两个瘾君子吸血鬼的表情和手里的液体已然说明一切。他们受上司的命令前来处理掉剩下的杂物,只不过心里痒痒,决定先躲在盥洗室里享用私藏的铜芘酚——谁让从城市大学实验室里回收铜芘酚的就是他们呢?
半升铜芘酚下肚,腾云驾雾的绝妙体验让吸血鬼的精神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崇高境界,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缥缈的,人像扭曲成了挤成一团的油膏色和光溜溜的鳞片。
至少咲夜和威廉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事实就是他们想错了,两个吸血鬼非但没有神志不清,反而因为极度亢奋变得更加敏锐了,所谓把不速之客当成自己人不过是个不冷不热的玩笑,就和街头小混混在欺负人之前总会装腔作势地作哭啼状一样。
要命的是,就在对方甩手摔掉玻璃杯一起猛扑过来的一刹那,两柄手枪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好在咲夜的反应仍旧足够快捷。当尼科冲过来企图掐住自己的脖子时,她意识到没有时间和空间再举枪瞄准射击了,于是索性松开手指将枪身一转,抄起枪柄就朝尼科脸上砸去。像用榔头敲钉子一样,尼科的鼻子深深陷进脸的内侧。疼痛和铜芘酚的药效把他的兽性彻底激发了出来,朝前的势头不减反增,铁钳子一样的手爪狠狠扯住咲夜的衣领,如同扔铅球一般反身把她扔到了帘子后面。
有铜芘酚的强化,吸血鬼的气力果然非同小可。清脆的破裂声十分刺耳,盥洗室墙上的瓷砖被飞进来的咲夜撞成无数碎片,如同鸡蛋壳般撒落一地,露出来的水泥壁像是涂上去的污渍。
另外一边,威廉的境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相比咲夜,他就笨拙得多了,直接仰面给瓦尔扑倒在桌上推了七八米远,玻璃器皿像保龄球瓶一样倒下再被扫到地上摔得稀碎。
光是抓住威廉的那双手就凶狠得几乎要把拇指插进他的肉里,威廉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拽不开,只得屈起膝盖顶住这头发疯的野兽不让他埋下头把自己的脖子咬断。
威廉感到自己的神经和骨头都处在绷断的边缘,他不再尝试把摁住他的两只手臂拉离,而是往侧向轻轻一拨。果不出所料,用力过猛的瓦尔保持不住平衡,手一下子挪到了桌板上——威廉不久前还判断道,桌子曾经沾过油乎乎的东西后来被拭净——光溜溜的木板使得瓦尔掌心一滑迎面趴倒在威廉身边,后者趁机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刃猛地插进瓦尔后背的心脏部位,吸血鬼大声发出骇人的嚎叫。
可惜这把利刃不是对付吸血鬼专用的长柄匕首,而是一把仅仅跟中指差不多长的瑞士军刀,捅进皮肉里也只不过戳痛瓦尔的心脏,威力甚至比不上一场失败的恋情。
不然怎么说女人有时候比刀子还伤人呢。
咲夜的脊梁骨都快被撞断了,黑外套的背上满是白花花的石灰。而她屈下身半跪着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尼科便咬牙切齿地走上前一记直拳捅去,咲夜只得跌跌撞撞地侧身避过,有力的拳风简直能把她的头发都扯下来几根,
另一只拳头照着咲夜的左耳抡了过来,她弯腰躲过去的时候,这一下直接把水泥墙给刨出了一道沟,石子和碎屑四处飞溅。然而咲夜终究没有被击中,借着尼科出拳的间隙,她迅速起身抬起一肘重重磕在了他的下巴壳上,
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咲夜并非挥肘重击他而是亲了他一口。铜芘酚的兴奋剂效用使得服食者的痛觉也被大幅度减弱了。
“月莺小姐!”咲夜朝里退了两步,捡起一条细胶水管缠在尼科挥来的手臂上,又在其脖子上绕了一圈试图限制住他的行动,同时朝盥洗室外大声喊道,“拜托把我的枪丢进来!”
双方刚开始厮打在一起的时候,月莺便像只仓鼠一样钻到了桌子下,只能听见盥洗室里传来拳脚相碰劈里啪啦的声音。方才从咲夜手中跌落的银弹手枪就躺在她面前,月莺踌躇着环顾四周,没去将枪捡起,而是探出脚把枪踢进盥洗室便缩了回去。
只是现在已经于事无补,尼科轻易地就把软管挣断,拳头像大铁榔头一样狠命地朝咲夜身上砸。后者仅有招架而无还手之力,很快就退到盥洗室尽头没有了退路,她闪到最里面的墙角,尼科将洗脸台上方的镜子锤成了五块。
这时,咲夜的脚碰到了一个咕咚咕咚的东西。她低头一看,一口盛着三分满铜芘酚的开水锅正惶恐地缩在墙脚下,旁边还有半袋塑料吸管。
总归比没有办法好。当尼科再一次朝自己扑过来时,咲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挑起开水锅,把里面的铜芘酚一股脑泼在了他脸上——你不是对这玩意上瘾吗?那就别用吸管细嚼慢咽了,一口气畅饮个够才带劲!
老吸血鬼猝不及防,像涂油彩的印第安人一样整张脸被染成了蓝色,口鼻都黏糊糊的。更令尼科措手不及的,是整整小半锅铜芘酚那浓烈的杜松子味,他的大脑根本无法抵抗冲击像升天了一样陷入一片空白,只见尼科两眼翻白,嗑药嗑得步子都走不稳了。
咲夜趁机抄起锅套在尼科那颗摇摇晃晃的脑袋上,接着把腿高高抬起,结结实实地照着头部再给上了道配菜。这两三脚叮铃咣啷踹得尼科七荤八素,一屁股坐在地上昏厥过去。头戴铁锅的模样活像一盏台灯。
与此同时,大房间里威廉和瓦尔也打红了眼。尤其是后者,他一把掐住威廉的脖子将其提起来摁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抽出插在自己背上那把瑞士军刀,举得高高的就要往威廉脑门处刺去。
突然,炸雷般的巨响撼动了整个工作间,瓦尔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双手胡乱舞动着倒了下去,鲜血从头部右侧泉涌而出。
威廉从墙上滑落下来,坐倒在瓦尔的尸身前不住喘着粗气。就在他左前方不远处,咲夜朝这边举着手枪,枪口冒着丝丝烟雾。
有机会一定得请你去喝一杯,姐们。威廉用疲惫颓然的目光和咲夜对视着。
这个提议留着在日记本里说给自己听吧。咲夜把手枪收了起来,面容仍保持着严峻的神情。现在还不是放轻松的时候。
威廉点点头。我同意。
十分钟后,一桶自来水粗暴地将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尼科浇醒,脸上铜芘酚的蓝色斑迹被冲淡,如同随皱纹一起长出来的一般。
“说吧,老兄。格里道姆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威廉随手把那个脏兮兮的水桶丢到一边,“还有被他抓走的蕾米莉亚·斯卡雷特,他们都在哪?”
尼科那瘦削的脸型和被砸塌下去的鼻子让淌下来的水在下巴汇于一处,形成了一道小瀑布。他晃头甩掉头发上的水珠以及药物带来的眩晕感,抬头看了看,威廉正在旁边绕着圈踱步,咲夜屹立在面前沉默且脸色阴沉地凝视自己,
至于那个认识的银发小妹妹,视线一对上她就不由自主地躲到了女人的身影后面。
没有其他的吸血鬼猎人在场,尼科大概知道这一男一女的来路了,他轻浮一笑,从嘴巴里扔出一句,“等二位举办婚礼的时候,格里道姆大人自会亲自登门庆贺。”
这老家伙挑了最能同时激怒威廉和咲夜的一串单词组合。
一阵电子乐铃声响起,有人在呼叫咲夜。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紧锁的眉毛稍稍舒张开了些,“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是幻想乡那边来联络了。
房间里少了个人,由于门一开一关,两缕微风溜进来将桌上的旧书翻了两页。月莺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而还是比较在意尼科会交代些什么,于是挑了个离两位男士比较远的地方坐下。
威廉尝试旁敲侧击地从尼科口中套取情报。他问,尼科是天生的吸血鬼,还是被吸血鬼咬过。答,二十四岁那年成了他重生的一年。
没说具体年份,答了等于没答。
问,尼科是怎么认识格里道姆这种可怕家伙的。答,只有人类才会认为格里道姆是所谓的“可怕家伙”,每个吸血鬼都应该认识认识他。
答了等于没答。
问,格里道姆很喜欢使唤你们吗,一般都会喊你们去做些什么?答,×你母亲。
这就不等于没答了,因为威廉的耐心一下子就降到了最低值。
正当威廉准备扇这老东西一耳光的时候,咲夜打完电话回来了。只见她面色铁青,从走廊里现身前威廉听见了重重的摔门声。
格里道姆的计划已经知道了。咲夜像个行刑前的刽子手一样大踏步来到尼科面前,让尼科和威廉心里都不禁发怵。他打算重现当年那个吸血鬼术士在斯卡雷特家族施行过的秘术,大批量把人变成吸血鬼,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秘术的原理在于将吸血鬼特有的生命力抽取出来注入人体内,使用过后施术者的体质将会变得极度衰弱,乃至死亡变成干尸。这一次联络是咲夜直接与帕秋莉通话,在电话中,魔法使提到,由于适应性的差异,通过秘术转变来的吸血鬼施行这个秘术的成功率会比其他同类高出很多,这兴许就是格里道姆盯上幽翎月莺的理由之一。
理论没有一点差错。但帕秋莉不知道的是,由于一些巧合,现在月莺就在咲夜身边,被格里道姆抓去的是蕾米莉亚!
咲夜陡然感到脑袋里的温度“轰”地升高了一千多度,大小姐有危险!她像是关在精神病院里的杀人疯子一样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尼科的衣服把他连人带椅子提了起来,“我要知道她被格里道姆带到哪里去了,就现在!快说!”
尼科被吓得哑口无言,既未答应,也未拒绝。
咲夜见尼科没反应,哪管得了那么多。二话不说就拖着椅子朝屋外走去。早晨刚下过雨,晴朗的天空一时半会儿不会变脸,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大地。咲夜野蛮地把尼科扔到门外,将他的脑袋摁在阳光下,
凄厉的惨叫和好天气极其不般配,尼科又黄又蓝的面颊开始变烫,发黑,在日光下一点点消散成比沙子还细小的颗粒。他简直要哭出来了,挣扎得越厉害,皮肤就融化得越快。
“说不说?”咲夜把奄奄一息的老吸血鬼提回到面前,“不说的话,我就把你当成烤全羊整个丢出去!”
尼科不敢再缄口沉默了,“议会大厦……”气若游丝的声音很难听清,“与欧盟代表的……特别管制法案……会谈。”
震惊让咲夜的气消了一大半。
会面的时间是几点?她赶忙回过头问威廉。
有些发懵的威廉赶紧掏出手机准备上网查询,而就在这时,他的电话也响了,
来电的是协会高层,“该死的,斯特格。终于打通了,就你一个到处都找不到人!”电话那头的语气相当焦急,“不管你在哪,赶紧到警察厅总部来,鉴于最近的负面舆论和案件,警方在传唤每一名协会成员。不来的话,他们会抓你过去!”
【未完待续,下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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