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灵记》序章（上）#1

序章
凌辉困惑地睁开双眼。
目光所至之处，皆是浓稠到滴出水的雾气笼罩在黑域的四周。他的头昏昏沉沉，意识却格外清醒。他曾经发誓如果自己在梦里有那么点真实的感觉，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臆想出来几个明眸皓齿的姑娘陪陪自己，聊聊人生，思考点友谊或恋爱真谛之类的终极理想。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这个捉摸不透的梦，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又在等谁。周围只有大雾，没有闯关的提示，也没有触发推动剧情的选项。干干巴巴地站在原地，他浑身不自在，有点尴尬。
未曾拥有过的，已然失去了的。
“谁？”
他抬头寻找这个声音的方向，却没想到脸上有被什么东西划过的触感。他抬抬手去摸，只能掂到几滴水珠——那是他自己的泪，他意识到，自己的周围慢慢聚集了可怕的、从未有过的悲伤。
为什么，那么痛苦。
明明周围还是未曾改变的黑雾，他的眼睛分明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人，他站在真正的虚空之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形如宇宙一般的痛苦与悲伤仿佛穹顶一样压在他身上，那是令人窒息的力量。
但是那人始终给凌辉一种感觉，理所当然的，这悲伤于他并不是绝望，他的眼神从未黯淡漆黑的光芒，他仍未被击垮一分。
他甚至没转头看一眼这边的凌辉。
这一刻的寂静被那个人的声音击碎。
我必将开始，重新定义这世界
好吵……吵死了……
动车上整点报时的清鸣，将凌辉的眼皮生硬地掀开。他靠在车窗上，歪着脑袋，用十几秒的时间为自己呆呆的反应付清了债款，他开始仔细打量飞驰过去的景色。
看着窗外的自己，窗外的自己也给了他无奈的眼神。
刚刚那竟然是个梦。
一切毫无逻辑可言，他低低叹了口气。刚刚那仿佛最顶尖游戏cg的画面，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非常纳闷的是，他白天打打游戏看看番，和舍友随便扯谈叽歪，偶尔琢磨下自己的专业课和理论，这教科书般的大学生活，咋就酝酿出来这种二不拉叽的梦。按照他对于宅严格而浪漫的定义，一个根红苗正的二次元少年的梦不应该是美好神秘的幻想乡吗？
嘛。都不重要了。
毕竟人快到家了，做梦估计也是神经兮兮。
2018年1月14日，北方在寒冷与凌冽之中不见温暖的迹象。一列来自南方的列车与假期撞个满怀，为故乡送回了一位学子。
21点，列车准点驶入，车门打开的声音里夹杂着某位仁兄的倒嘶冷气与啧啧赞叹。“家乡比南方那小城好多了，冷也是干干爽爽的，风也大的很对劲，车站大点也显得顺眼了。”
凌辉顺手甩个弧线将行李箱放在月台上，感受着嘴里哈出来白腾腾的热气，这种生活气息浓厚的感觉让他突然间有点恍惚，他搓了搓手，呵呵傻笑了两声，用难掩喜悦的声音低语道“我回来了”。然后迅速收拾好行李，快步走出了车站。
当晚见到了守在新家的父母之后，凌辉做完了例行的生活汇报，一起和父母吃了顿从各种意义上都是很美满的团圆饭。借住了一晚后，他惬意地带着自己的东西打道回府，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们曾经一起住过两年的房子。
尽管离新家很近，父母也是在他的坚持下同意这位青年开始自己的生活，这或许才是凌辉感到最惬意的事情，自由！此刻的他，刚刚打扫完这个屋子，带着满足与疲倦卧在沙发里，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打算就这么打发一天 “所以说啊，自己独居是真的很舒服~”
呜啊！还有什么比自由的死宅更快乐吗？
令他有点不爽快的莫过于两件事：以后要自己做饭，还有那个神乎其神的梦。他懒得穿好敦实的衣物来抵御楼外可怕的北风，也懒得花心思思考那么像世界末日前给救世主托的梦到底为啥托给了一个小小死宅。反正，花心思探究未知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一件事，凌辉最欣赏的男主之一，折木奉太郎。而凌辉尤为推崇后者的节能主义，这简直就是他的圣经嘛！
“饭多做，事少想”他打了个哈欠，用脚试图把鞋子登进去，开始准备出门。
低温令凌辉的鼻子塞塞痒痒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快步走在街道上。今晚的月亮冷冷清清，一月沉浸在冬的季节里，格外安静。凌辉在那条熟悉的集市街上走走转转，懒得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他麻利地买好了所有的物品，一溜烟地跑回家里。
灶火升起，他专注地料理着面前的晚饭，只有这个时候，从外面看20楼的这一家才能发现窗户前那一点人间烟火。一个人住，不管怎么热闹都是孤独深沉的水，波澜再起不能。两碗青菜配上家乡的馒头，菜里隐约显出点点荤味，这基本是他日常的饭量，如果不是出去运动了太久的话。没亏待自己也绝对算不上优待，他咀嚼着一嘴的食物，开始考虑自己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整个房间陷入之前的那种安静，他只要一经上手就会把这些日常琐事处理得异常熟练，类似于某种程序化。
他突然就想到，所谓的熟练和熟悉难道不就是一种程序化。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抬起来头，前面的未来都像清单一样整整齐齐码好了放在那里。
比一眼望得到头更可怕的是，自己在自己的计划里板上钉钉。成为了熟练的分工中再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为了镜子里照出来的无数相同的自己中最不起眼的，最死宅的那一个。
他不再想下去，轻轻用筷子夹起了碗中的食物，索然无味地嚼着，碗筷碰撞发出了清鸣。
凌辉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没来由地开始审视自己，镜子里的男生是一个清清瘦瘦，很有大众风格的小伙子，唯一值得品味的是有点个性的发型。这种有点乱蓬蓬的头发据他来看很像动漫男主的标配，可惜现实的审美总与他相悖。他像吃饭喝水一样对待二次元，穷尽这将近十九年的力气也没找到怎样不用死的方式来进入那个诱惑的世界。他对待朋友很有点魄力，在男生非常稀少的专业里是为数不多的交际广泛的人。
跳脱而自然地从二三次元中转换，让他的思维变得有点那么坏坏的。他是那种上一秒梗能说到飞起自己都满意，下一秒无缝对接面前的功课学习与“很不”现充生活的人。倘若就是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却不满足自己普普通通的轨迹，他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就是这么一个人，还在死死地揪住空气质问平凡的意义。明明自己明白本人都陷入这个赖死不活的循环，还嘴硬坚信自己有个独一无二的梦想，要让一切平凡黯淡无光。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他没有自己的答案。
我真矛盾。
他苦笑一声，坐在床沿上。无论是他对二三次元的态度，还是一边沦陷在茶米油盐一边抱有古怪的想法，都令他越来越看不清镜子里的这个人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还板板正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以一种起码来说挺完整的姿态。
话说刚刚这句算不算一个flag？
“欧呀斯密。”他在结束日常的番剧温习功课后狠狠钻进了被窝，理不清的观点就到梦里让他们打架去吧！
诶哟，可别提梦了。之前那个火车上的梦让我压抑死了，这都哪跟哪啊。为啥不想浑浑噩噩过日子就得这么煎熬，拷问自己的灵魂啊。怪不得说胡思乱想让人更容易疲惫……
混乱的一切，总得有人去改变。
半睡半醒之间，凌辉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身边低语。
但他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