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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

心上人
写在前面:这是一篇怎样的虚构小说,你看到最后才知道,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2008年5月13日凌晨五点,他翻身而起,他觉得不能等下去了。
几年前他没考上大学,经亲戚介绍在一个木材加工厂上班。
昨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刚刚弄好自己的饭菜准备吃午餐,又嫌木屋子里太热,就夹了些菜端着饭到厂子边的木墩子上蹲着吃。
他光着膀子,没吃几口就听到唏里轰隆的一阵响,接着又是一阵晃动。
他朝着震的方向暗骂,“一天到晚的开山放炮有没得点功德!”,他们厂子在遵义偏远的地方,周围有些采石场,放炮炸山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些厂晚上也放炮有些打扰他的睡眠。
他正骂着,不过下一秒他就瞅见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是这个天空好像,好像倾斜了!
他心里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天要塌啦?”
他当然不会真的认为是天要塌了,是山在抖!
他下意识的猛刨几口饭然后往更空旷的地方跑去,但能往哪儿跑呢?整个厂子都在山上,他感觉有些脚软。他后悔没把书包里的笔和纸拿在手上写一些遗言,告诉他老汉们他有多爱他们,也埋怨他们为什么不用点心给他找个媳妇儿,他慌得就差去找土地庙求求土地公公饶命了。他心里又惊又怕又后悔,他其实没跑多远,回身就目睹了木材厂边放木材的简易木屋瞬间倒塌。
但也仅限于此了,震感很快过去。
他呆呆的坐在一块木墩子上,感觉有点不真实,只是他背上冒出来的冷汗经风一吹让他打了个抖。
在屋里睡午觉的老板骂骂咧咧的出门,看到被震塌的小木屋惊得说不出话来。
……
不久他们就在电视上看到了消息,新闻也不间断的传来,震中在距他们五百公里的汶川,具体伤亡不明,但是光从传来的画面都能感受到那里的惨状,毕竟震中那么远,下午就是个余波到这里都让他们感受到了死亡,在震中的人还不知道有多惨,现在每个人还是懵懵的。
他看着新闻,有个念头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这个念头只是不经意产生的,但是在他心里随着他的心脏跳动,几乎几次要跳到他的喉咙坎。
他和其他人说了句他觉得心里闷得慌就先去睡了,是真的心闷,但他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了。
他心里好像有声音在呼唤他,或者是自己在和自己说,“别错过这次机会了,心上人在等你。”
对,他看着灾区的惨状,看着一个个无助的面孔,他却想起,自己的心上人会不会也在那里。
他当然没什么心上人,他连市都没出过,更别说几百公里外的四川会有个什么心上人了。
但他就觉得那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注定有个心上人,在地震灾区,但另一个自己和自己说你只是神经质爆发。
他在木板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他睁开眼时外面还是黢黑的。但他终究还是信了自己,另一个自己说真是信了你的邪。
他偷偷摸摸的从他同屋的大叔衣服里偷出串钥匙。也不是偷偷摸摸,那个和他一起工作的是他的亲大叔,正打着轰隆隆的呼噜,拿他东西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觉得自己说服了自己,但没能说服自己拿别人东西让他感觉偷偷摸摸。他打开门,实在觉得不舒服,又溜回来借着手电筒留了张纸条给大叔,他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些。
当他大叔看到纸条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天都大亮了。
纸条上端端正正的写着几行字,“叔,我去救我的心上人了,跟你关系好才和你讲,不要告诉我妈们哈,哦,对了,我还要用一下你的摩托车,油算我嘞,几天就回来,勿顾念。”
……
他怕路上饿,就从厂子里的厨房揣了几个昨天没吃完的洋芋粑,还有这样那样杂七杂八能吃能带走的东西。又怕发动摩托会把他们吵醒,他硬是推着摩托车下了山才敢点火。
这时候他已经不晓得自己骑着的这个钱江摩托开了好远了,他在二级路边的学校书店买了张地图,可他发现那图没有教他怎么从遵义骑到汶川,事实上,一般的书店根本买不到这种具体的旅行地图。
他又有点懵,一想到余震不断,自己的心上人随时可能遭受危机,甚至可能已经被压在某个地方,他心乱如麻但没有任何办法解决不认路这个问题。
他一度怀疑自己脑壳有没有问题,不认路怎么救心上人?
不过局面很快出现了转折,在他骑到一个上高速的路口,正考虑要不要上高速的时候,他转头看到身后有一个中年大叔,大叔骑着摩托,戴着头盔看不清全貌。他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问路,没想到那大叔先开口说了句,“小兄弟你也是去汶川嘞唛?”
他都能想象得到说这句话的人嘴里肯定和他亲大叔一样满嘴黄牙,混着今天早饭里的大葱和黄烟味。但之后他一度觉得这句话安逸到心里头去了。
他当时头里嗡的一下,感到不可思议。
“和我们一起嘛,我们都是去救灾出力嘞,你看,他们都来咯。”
他往大叔指的方向一看,二级路上一大队的摩托车陆陆续续的开来,摩托新旧不一,有些甚至看起来要报废一般,有些崭新得让人以为这是昨天刚买的——肯定有,为了救灾,救兄弟省的兄弟姐妹。
他看着这个场面让他心里有些发烧,他冲大叔说了句,“叔,我跟你们。”
……
他自然不会问“你们知道路吗”这些傻问题,这些和自己亲爹一个年纪的男人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精英了——他认为他爸就是无所不能的精英,现在这些大叔也是。
救灾,救兄弟。这些大叔一定昨晚在床头和他们的婆娘好说歹说,才说服她们,并让她们在今早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饭让他们有力气去四川,去汶川,去救人。
车队浩浩荡荡的前进,他小心的跟在后面,想到他们的目的和自己的想法,脸也有些发烧。
五百公里的路车队却已经开了一整天,因为不时遇到路被震下的山石挡住的情况,他们不得不换路前进,那时候依旧余震频发,他们还得放慢车速,小心落石。
天渐黑,领头的带他们行驶到一块开阔的地方,让车队停下休整。他们纷纷停下车,领头的估计是个五十岁的汉子,声音雄厚有穿透力,听得出其中的沧桑却不失活力,“大家不要摘头盔,万一有震也能护住脑壳,原地休息一哈,不要走太远,要方便的不要破环形像……”
很快各个都下车从兜里怀里后备箱里翻出家里带的东西,这开了一路他们也就吃了早饭,早就饿坏了,只是在骑车的时候没感觉而已。
他估摸着已经开了十多个小时了,如果不是路不通他们已经到了。
带他入队的大叔和他都跟在车队后面,一下车就来找他,“小兄弟,吃嘞够不?”
他扬了扬手里的洋芋粑,说不用,他现在很困,昨晚就没怎么睡好,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一说休息,困意瞬间袭来让他昏昏欲睡。
大叔也不多说就在他旁边坐下来,开始讲,也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了,有没有在听。
“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和娃儿家妈说了,人家捐好多我们家就捐好多,不要比别人少。虽然自己家没多好多钱,但这个时候就不能谈钱,出一分力得一分心安嘛。”
“我晓得你想问哪样,我告诉你嘛,你一直抵到看的那个领头嘞,是我孃家嘞大儿子,你应该晓得噻,十年前发大洪水,他那时候正好在湖北跟工地,他老婆娃儿在出租屋里连人带屋被洪水冲走喽,也是他家运气好,有个好心人拼了命把他妻娃救下来,但那好心人自己却被洪水冲走了。十年了,他连他的恩人的脸都没看到过,他心里惭愧得很,这些年一直在做各种善事就是为了还那份人情债。”
他知道那场洪水,不过那时候他还在读小学,啥子都不晓得。他的困意倒是被消没得了,点了点头。
大叔的话匣子被打开就关不住了。
“人呐,活一世就是应该做些好事,不是所有人做好事都有目的嘞,像我的话只是有股江湖义气,喜欢看水浒传,唐山大地震你晓得噻,当时我听说的时候我也想去,不过那时候我才18岁,限制盲流比较严重,出不去,但其实能出去也没有用,没得摩托没得钱,但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嘞是认不到路,哈哈……”
他挠挠后脑勺,莫名的感觉有点好笑。
“跟你讲,这里最大的是我们村的那个王队长,他以前是我们公社一队的队长,那时候才二十多岁就当队长,管理几十户,指挥过上百人,厉害哈。现在你想噻,他都六十多岁咯,他年轻的时候脾气大,但是人好得很,哪个都喜欢他。昨天听到大地震,二话不说就去街上买了辆新摩托,吵着让我表哥把他算进去。哦,对了,其实我们这些都是周围几个村的代表,好多男嘞要来,但是不行啊,屋头要下地,一家人要吃饭,要有些男的守在屋头才行,总不能让那些婆娘下地噻。所以我们就在我表哥家院坝头集合抽签,抽到的来,说实话,我昨天抽到后就和好几个耍得好的还有隔得近嘞发了短信咯,没得事帮一哈我家婆娘,这一去……”
大叔说不下去了,开始摸打火机,才想起昨天烧火煮饭的时候把打火机放在灶头上了,今早出门匆忙根本没来得及揣打火机,烟倒是一天到晚在兜里。他把烟放回兜里,不说话看着天。天上乌沉沉的一片,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他明白他为什么说不下去,这个江湖义气,救人,也可能会死人的。
周围的几十个人也没怎么说话,都是吃着手上的东西,吃饱的就互相靠着发呆,少有人说话聊天。
他也不说话,不管怎么样,他来都来了,那颗躁动的心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更加热烈,他要找到他的心上人。
他们休息了半小时,觉得差不多了就继续上路。
地震过了都一天多了,举国震惊,整个中国都行动起来,他们进入成都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各种车队了,有自发组织的民间志愿者,也有前来救灾的救援部队,载着救援物资的大车排成一长串。
带头的和他们招呼了一声,说改道,不要给救灾的大部队添堵。
他们到成都就意味着离汶川不远了,路上看到的地震现象也很明显。几十辆摩托组成的车队打着灯,远远望去也是有股气势。
其实他们有什么呢,他们来,什么都没带,就只带了人,带了力气,带了救兄弟的心。
成都平原有些人从来没去过,第一次来的在大晚上也没法欣赏了,毕竟不是旅行。路况好起来时,他们开得稍快,直到平原消失,山地开始出现。他们在路上已经听说66岁的温总理在地震发生后5小时就赶到了都江堰重灾区指导救灾。
只是他们的改道让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儿,他们唯一清楚的就是即使夜色蒙罩,他们也能感受到周围地震后的模样,而且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严重,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他们不知道到哪儿了,但对他们来说去哪儿也无所谓了,只要是帮人,哪儿都一样。
他们都带着头盔,不久就感受到了脸上的点点冰冷,这让他们的心沉入谷底——下雨了!
在这时候下雨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明白。
他们慢慢的行驶到了一个小村庄。他们不知道时间,但肯定已是深夜,但这个村却格外的嘈杂。不用说,这里肯定是乡下农村,但让人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有着光亮,还格外的大,他们会来到这里也是被远远看见的光亮吸引而来。他们一路骑来,周围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即使有人家户也没灯会亮着了,这种情况下短时间很难恢复农村的供电。
他们一靠近村庄就能听闻大数叫声里都是哭喊声,这让他们加快了速度。
他们径直前往叫喊声最大的地方,那里也是光源处。
他们几十辆摩托的到访不引起关注是不可能的,他们在马路边就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拦了下来,黑夜里看不清穿的是什么衣服,很像是改过的黑色中山服,那个人招呼一队人过来,大多是五六十岁上了年纪的人,应该都是留守家中的老人,他们警惕的看着骑着摩托的几十个汉子,渐渐围拢把路拦住。
“你们是干哪样嘞?”为首的向摩托车队喊道。
为首的是这个村的村长,他害怕这些汉子全是趁着地震出来打家劫舍的强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恐怕拦不住。村头男人大多外出打工,这些都是些病怏怏的老头头老婆婆,还有一些半大的小孩。后面还有这样的惨祸。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是一紧。
“老乡,我们是贵州来嘞,来救灾嘞,不要误会哈,你们这里是发生了哪样事,需要我们帮忙不?”车队领队回答。
村长显然还不太相信这些人的话,正纠结该怎么说,后面突然冲出一个老婆婆。
“兄弟们些,快救救我们家嘞孙儿,他在学校头压到起嘞,求求你们了。”那个老婆婆竟然直接跪下。
车队领头已经从车上下来,一看老婆婆竟然跪下他马上向前把她扶起来。
“大妈妈不要这样子,发生了什么和我们说,我们就是来帮你们嘞。”他边说边扶,老婆婆全身无力很难扶起,借着光能看清她头发白了大半,这时候散乱得不像样子。
“你们,快点下车,跟到这位大哥去救人!”
村长显然没有选择了,看到这个样子只能相信这些是好人,赶紧领着众人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向众人说明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个村以前还算过得可以,劳动力外出,赚的钱足够养活一家人,就是平时村中年轻人比较少。地震发生当时,他们村不晓得是地理位置特殊还是木板加砖房经得住震,虽然离汶川只有几十公里,地下一直抖,但是没得哪家房子倒,最多也就是放干柴的木棚棚垮了,但是哪个都没想到,还没有震完就听到轰隆的一阵响。
村长意识到不好,或者说一地震他就想到不好,要出事!他马上从简易的村委会办公室跑到村东头去看,这一看,他当时就差点吓跪倒。
小学全垮了!
他头晕目眩,能听到里面一些娃儿的哀嚎哭叫,但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来余震,小学垮得更厉害了,不时还有石块滚落,这一下,孩子的哭叫声明显变小了。这时候已经不断有人跑过来了,都是些老公公老太太,也有一些半大的年轻娃儿没有读书了的,他们都不顶多少用。
他们不敢贸然施救,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救人。
村长反应过来,知道村里没有壮力,喊老婆婆回家打电话通知在附近打工的男人赶紧回来,在成都打工的应该一天不到就能到,又喊老公公扯嗓子让孩子们不要乱动,他们马上来救。
而事实是做完这些没多少用。电话虽然打通了,那时候还有一点信号,在十三号凌晨就开始有男人回来,但是却不多。大多数人是在浙江福建沿海一带打工,没个几天根本赶不回来。而他们这些老头头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搬不动砖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孩子们的声音经过一晚上越来越小。
又是一天过了,到他们来时只有几个男人是在成都、德阳跑工地的赶回来了,他们一直搬石头,但是效果甚微,一天下去也就救出一个被老师罚站到外面的四年级小娃,小娃情况还比较稳定。唯一值得说的是有个男人当时是开着工地的车回来的,也不怕路上遇到危险一路加油门,而车上正巧还有一台柴油发电机和工地晚上用的大灯。这就是之后他们能在夜里救人的保障。
众人一路跑到倒塌的小学前,此时旁边都是哭喊的孩子的奶奶们,大多都哭得脱力瘫在一边。废墟上几个男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搬着垮塌的废石,生怕把下面的孩子再压到。而这时候几乎已经听不到孩子的声音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和周围的人一样心痛,这里面还不知道埋了多少可怜的孩子,他们生命脆弱,经受这样的劫难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而这时已经过了一天多了。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前去帮忙,正在挖的男人看到几十个汉子起先也是一愣。众人不耽搁直接帮忙。看到他们的加入,几个男人几乎哭出来,在这样的压力下他们已经忍到极限,他们知道凭借他们几个救孩子的希望渺茫,而这时候好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想的只有心上人,但此刻也很卖力,或许他是认定村长说的支教年轻女老师也在里面,那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心上人,他救心上人的渴望促使他更卖力。
那个领头的汉子却没有立刻加入,他问村长,“你们向镇里县里市里反应情况了吗?”
村长一懵,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怎么能不依靠政府呢?”领头的话语不是疑问而是有些愤怒了。
“应该及时向上面反应情况,这样正规的救援才能早点到,我们把孩子救出来,谁来医呢?”
“柱子,你和我去镇上,找救护车找医生。那个娃儿,你和我们一起去,你认得到路噻。”领头的指着一个没读书的小孩,那小孩也不多说,点头跟着叫柱子的走。
“宽哥,我先去找救护车,这儿你看到一下哈,镇上找不到我可能得去更远的地方。”宽哥就是那个曾经的队长,六十多岁了却依旧硬朗得很,领头的把这里交给他。其实领队知道找到救护车的几率很小,这时候出这种情况救护车应该一刻不会闲着,但他要试试,而且必须试试。
那宽哥答应一声,依旧埋头继续搬石头。
才过一会,宽哥就大喊一声,
“杂种,是哪个杂种修的这个小学。”
他也是握紧拳头,使劲咬牙。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跟过工地,甚至做过包工头,他们不懂什么建筑,什么力学,什么钢筋混凝土,但他们凭着经验知道怎么造房子才夯实。
他们现在挖的小学是个小二楼,不大,按理说不会塌得怎么彻底,但现在墙面、梁柱都碎成一块块的,就差成齑粉了。
他搬开第一块石头的时候就注意到,相信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些混凝土里竟然几乎看不到几根钢筋!准确的说,这些少得可怜的也不是什么钢筋,应该说就是些稍大点的铁丝!
“唉……修这种豆腐渣,还是给娃儿们住,晚上睡得着觉吗!”
宽哥忍不住,“事故出了,校长呢!”
“校长被我们绑咯,一出事救把他抓到起的,那时候他还在他的小洋楼里睡午觉,现在被我们关到猪圈头嘞,怕他跑咯。”村长回答到。
“做得好,不能让这种人逃了。还有你这个村长,为哪样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修学校的时候干嘛去了?”宽哥脾气大,发起火来停不下,按他当队长那会是要抽人的了。
“我才来不久,这个学校也是去年才建的。听说校长路子多,找的施工队,和包工头一起偷工减料拿回扣 。这其实是第二个楼了,第一个教学楼只有一层,建好不到几个月下一次大雨就垮了。校长竟然不晓得怎么搞的没遭处分,上面还拨款重修一个二楼的,同样的施工方法,最后还是过审了。这个校长不得了啊!”村长也满是无奈,刚当上这个还算富裕的村的村长,却发生这样的事。他在内心不知道已经咒骂过前任多少次了。
“这个校长路子那么野唛?你带我去看看他,他估计还有点用。”宽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让众人继续,他要办些事去。
宽哥和村长带着几个人打着手电筒到了最近的人家里。村长不住的叹气,“现在想怪他也没得用咯,只希望孩子们坚持住,多救一个是一个。你看嘛,这个挨千刀的,连猪圈都没倒,小学竟然倒了!”
宽哥不多说话,阴着脸直到见到被绑着关在猪圈里的校长。这时候的校长在几道手电的光照下呜呜的叫个不停,看样子嘴也被堵住了。
“你听到,现在,你和我出去,能想到哪样办法就给我想,多弄点资源,救这些小娃儿,救一个,赎你一份罪。我不想和你多说一句话,听懂了就站起来和我们走。”
那个校长估计是被关了一天,也没吃东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很是配合的站起来。他们把堵在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校长一身猪屎味,“我去找人,我不跑,你们和我一起。”
“跟你说不要耍花样哈,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用点心。这可是几十上百条小娃儿的命。”
之后宽哥和几个村里的干部提着校长走了。提着。
几十个汉子的效率不容忽视,宽哥走了没多久就陆续的出现效果,二楼的砖石大多被小心的清开,但里面的惨状让这些汉子也是心里一揪,谁家里没个孩子呢。他们不想让那些老婆婆们看到孙儿们的样子,带他来的那个大叔说他们饿了让大姐大妈们回家给他们煮个饭,以此支开这些已经饱受精神折磨的老人。
她们听到恩人们饿了,急急忙忙的跑回各家张罗,还好由于他们村里经常断电,家家户户都有富余的蜡烛照明。
接着就是男人们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们报出来,应该都是一个班的,这些孩子就是那个被罚站的小孩的班,四年级,还有气的已经没几个了。他们抱着这些瘦弱的孩子,却觉得异常沉重,他们小心的把孩子放在刚刚搭起来的雨棚下,还搬来了各家的棉被。雨势不见小,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只觉得冰冷直入心脏。
当他们开始清理另一边时惊喜的听到有气无力的呻吟,“叔叔们,救我,救我们。”
这一堆是五年级班级所在的位置,大多数孩子被石头翻动的声音,以及刺眼的光亮刺激醒来。他们早就认为一天过去了不会有人救他们了。
他正巧搬开一块石头,露出下面的竟然是两个小孩,蜷缩在下面,护住他们的是破烂不堪的长桌。看来是这个桌子救了他们。
他一个一个把他们抱出来,应该是一对同桌。
他抱出第二个小孩的时候,小孩还有精力,不要他抱说自己能走,伸出手把自己怀里的东西递给他,“叔叔,你看,我从屋里带的粑粑,以为还要好久才能出来,省着吃,现在不用了,给你吃吧。”
他笑着摇头,“喊我哥哥!”
“哦,你是哥哥,我们老师一地震就喊我们往桌子底下躲,所以我们虽然遭压到起但是没有受好大的伤,你快去救老师嘛,我先走了。”
老师?他听到这个心里猛地的一跳,觉得错不了,肯定是心上人了。
他发了疯的挖,他不知道老师的位置,不断的和其他人挖出孩子,这个班果然都没大问题,即使昏过去的也还有气息。
他眼睛睁得巨圆,看着被压在破墙下的老师心里几近疯狂,老师没有课桌可以躲!
他颤抖着把她抱出来,嘴唇也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他不敢去试她的鼻息和脉搏,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安置处,之后会有这个村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村医来看情况。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已经把二楼的四五六年级的孩子和当时正在上课的老师救了出来。大多人这时候已经体力透支,随身带的手套在双手上甚至已经浸红,每次抱下一个人都是双手颤抖,但丝毫不敢停下,因为怕停下一刻,都会耽误救一个孩子的时间。
老村医七十多岁了也一夜没合眼,才眯了一会儿就喊那些没读书的小孩和他去采草药,至少得找到给这些恩人止血止痛的草药。在地震中没有了西药的支持,中草药的作用可以发挥了。(这些小孩都是十四五岁了,都是没机会上高中的,在家里干农活。)
他已经麻木了,不知道心上人的情况,只是单调的重复着搬石救人的动作,即使这样,力气从身上被抽走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几次快要到下。
这时村口又嘈杂起来,接着就是一大队人出现,这些人村里人都见过,竟然全是这个学校以前施工队的。在一个附近在建的工地被校长找到了,听了自己建过的小学坍塌,大部分人心怀愧疚愿意来救人,只有包工头见了校长转头就跑。
他们换下贵州来的汉子,让汉子们休息。而这时候还不见校长和宽哥他们回来。
他被一个老爷爷带到家中休息,给他端热水和刚热好的饭菜。
他刚来不久就听说校长和宽哥回来了,但他没力气动了,听老爷爷说是校长不知道哪儿找的关系,找了几辆大车回来,打算把昏迷重伤的孩子慢慢运到最近的医院。
接着车队领头也回来了,但是一无所获,领头阴着脸,他到了好多地方,发现不是没有救护车,而是救护车太差,竟然要人推着走。不知道在这次地震中要多少人死于救援设备的落后。
他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但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排除睡了一整天的情况的话他判断应该没有多久,因为天也才刚亮,雨却已经停了,在地震中未倒塌的木房屋檐缓缓的滴着雨水,只有斜歪着的杉木电线杆和天空中失去身影的飞鸟保存了地震的来过的痕迹。麻木和疲劳感从身上褪去,视野变得清晰,他走出农家户想去看看小学的情况。
但是他第一望去的方向是雨棚,他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忘了什么。
“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呢?”他望着草席、棉被和被褥杂乱铺成的简陋的伤员放置点,上面空空的,没有小孩,也没有老师,更没有他的心上人。
“咳咳,那些娃儿早上的时候就全部运到医院去咯,希望能多救活些。”在他旁边的老爷爷扶着墙说,还不住的咳嗽。老爷爷没听懂他的话,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办,怎么办,他刚有点希望现在却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去向。自己就不应该离开她半步,应该陪着她的。他为自己睡过去而懊恼不已。
下午两点多,一楼也被全部挖开,这些小孩更小,伤亡更大,施工队的和贵州汉子心情沉重,救出人以后他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因为他们连包扎止血这些都不会。
“兄弟伙些,在这里我们就亲眼看到地震后死亡惨重的景象,但如果我们不来情况可能还要糟糕,这些孩子更造孽。但现在前面还有更可怜的兄弟姐妹需要我们帮忙。我们稍微休息一下,这些刚刚救出来的孩子会有校长他们负责,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车队领头声音依然充满穿透力,“这边的施工队的兄弟们,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的就坐我们的摩托车一起走,去救人。”领头向瘫坐在废墟旁的施工队看去,投去询问的目光。
最后答应和他们一起去的寥寥无几,他们自己家虽然不在这里,但出了地震也想回去看看,最重要的是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而不想为了继续救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领头的表示理解,毕竟家中都有亲人羁绊。
但他不这么想,他现在只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心上人,他只想见到她。
他走去和带他入队的大叔说,“大叔,你们先走嘛,我觉得我留下来能帮些忙, 这些没得事的娃也需要人匡,我得行。”
大叔也不是拖沓之人,觉得自己也没有干涉别人意愿的权利,点个头算是答应了。
他觉得他要留下来,留在这些孩子身边,这样的话她为了她的学生也会回来,这样他就能和心上人相见了。他现在更后悔的是晚上灯暗根本没看清她的脸,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长得好看不。
他心里忐忑,觉得自己的心上人肯定好看,就算不好看,那也是他的心上人,那就是命……他胡乱的想着。
那些没有大碍的孩子大多都是五年级的学生为主,家长大多都没回来,现在被戴罪立功的校长集中在空地上吃午饭。
他走过去,觉得自己得干点事。
等孩子们吃好了,他走上前对孩子们说,
“首先,我是你们的哥哥不是叔叔。”他假装镇静,没有在这么多小孩面前讲过话,又是在这种情况下,生怕说错什么。
小孩子们齐刷刷的看向他,让他觉得很是不自然。
“你们屋头肯定都还有笔和纸对不对,没得也没得事,那个烂学校头有。”说到这儿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校长,校长当作没看到。
“你们老师不在,我们还是要上课,而且我们要上一节有意义的课,好不好。”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在一个调上不出丑。
“好!”下面答的整整齐齐让他吃了一惊,而原因应该是这里的孩子被他救出来的也不在少数,他们感谢他。
现在小孩们吃饭的桌子是家家户户杀猪时用的那种长桌,他们在他的要求下都找来了笔和纸。
“你们现在就跟着我写,我写什么你们就写什么,认不到的字跟着写就行。”他找个高的台子站上面,从学校里掏出块还能用的小黑板。
他开始写,“尊敬的领导,我们是黎家沟小学的学生……”
他很快写完一版,让他们都抄完了再擦掉继续写。
内容大概就是陈述学校建设中出现的问题,至于涉及哪些问题就请领导自己从中判断,而且在信的末尾写上了每个孩子自己的姓名。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归那些部门管,管他呢,反正这些孩子没课上,之后让他们每个部门送一份就好了。
他想让上面的领导看看,阳光下的黑暗有多么可怖。
之后他还写其他的,“2008年5月12日,我遭受了人生中一次巨大的灾难……希望今后我能更加坚强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他希望孩子们在多年后能看到这封劫后余生写下的信,那会给他们不一样的感动。
之后他还写了,“亲爱的朱老师,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们这一个班……希望您早日康复。您的学生xxx”
他幻想有一天她看到孩子们这么懂事,她一定会很高兴,可能会笑得合不拢嘴吧,她的时候一定很好看,那是侧脸好看还是正脸好看呢,应该都好看吧,但最好是侧脸好看,因为自己侧脸不好看。他陷入自己的想象时车队已经出发许久。只是五年级的学生对此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不懂他。
等他们“上完课”已经是下午了,不时发生余震,但村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正打算去老乡家吃个饭,忽然一辆摩托径直的开到他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糟了,刚刚那些大恩人走的路方向发生塌方了……”
他呆在原地。
他饭都没吃就骑上摩托往车队去的方向追,村后面只有一条路,直直的通往县城,那个县城受灾严重,车队估计就是在去那的路上。
他不知道车队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干嘛,他们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他只是来救他的心上人的,他犯不着……他一只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打在头盔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像是半边山都垮掉一般,斜铺在二级路上,路口已经有人在管制,戴着红袖章应该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志愿者之类的,但都已经驼背。他慢下速度,“请问一哈你有看到一个摩托车车队吗,人还挺多的。”
“没有,我们也是刚刚来。这山体滑坡严重,估计埋了很长一段路。你退后点,这里不安全。”
其实土石并没有把整个路给封完,大概在路沿还留了一个摩托车的位置。
一个摩托车的位置!
他趁着志愿者去劝到后面的来车,一个油门就冲了出去。
志愿者被这一行为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看不到摩托车影子了。
真的看不到摩托车,倒不是说摩托车有多快。而是他一个不注意连车带人摔到了二级路下边的废田里。
只留下他惨叫一句“闯到鬼咯”。
他甚至连自己悲催得惹人发笑都没来得及想,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识了。
等他醒来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鹅蛋脸美女,看着装应该是个天使。
“天使?”他一个激灵翻起来,腿上一疼让他又倒回床上,头磕在床头上一声闷响,他头直昏。
“我上天了?怎么还这么痛。”他呻吟着。
“上天,你怕是要上天哦。腿上有伤,不痛你才怪。”那个美女没好气的说。
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往周围瞄了眼,刚才的痛让他确信自己没死也没在做梦。自己应该在一个帐篷里,这个简易搭建的帐篷里还有其他伤员。
“请问我这是?”他一只手摸着头一只手挠挠鼻翼。他近距离才发现美女长了不少青春痘,这至少代表她还年轻,而且不化妆。嗯,侧颜还好看。他不知自己想这些干嘛。
“你是哈嘞唛,送死去嗦?要不是黎家沟的人说你救了那么多小孩我才不会守到你。”她的脾气真的和她穿的护士服一点不配。
“那些人呐?那个摩托车车队?”他反应过来,担心那些汉子们的安危。
“那些莽夫?那些……”
“他们不是莽夫,是英雄。”他吼着,粗暴的打断她。“他们是救人去的。”
她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那些贵州汉子的事她也听说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但是挺着不大的胸脯嘴硬,“他们救人的时候是英雄,被人救的时候就是莽夫,明明那么危险还要往那头跑,没救到人还耽误我们那么多时间去救他们。”
“你觉得救那样一群好人是耽误时间唛?”他盯着她,“还有,你没得胸就不要挺那么高。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哼,他们好得很,比你好多了。也是运气好,他们前面后面都是塌方落石,就是他们在的地方没得,就是遭困到路里面咯,我们的挖挖机抄了条近路把他们带出来,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在县城救人了。”她脸被他气得很难看,但是红彤彤的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看噻,这就是好人有好报。”他轻松了许多,双手抱着头躺下来看着眼前的美女。
“那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腿还不是受伤咯。”她觉得自己有点矛盾,含糊不清的说,”还是运气好,摔到泡过雨的土头不是水泥坝上,只有腿被压着也不是大伤。”就这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要被他气疯。
他见着她低下头,以为自己把她气哭了。慌忙转移话题,“美女你是哪儿的哇,感觉好熟悉好面熟哦。”
他一脸讨好的笑,当然是在胡说。
“我是贵州铜仁的,在四川读大学,毕业就在成都做护士,没有见过你啊。”她一脸吃惊,把他话当真了。
他顺势迎上,说,“那我们是真老乡哇,我也是贵州的,还是在遵义和你家挨到起的。”
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时有新的伤员送来,临时救护点人手不够,她不停的帮忙难得休息,即使有空,她也装作不经意来看看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他和他讲自己路上的所见所闻,她听得起劲,尤其是听到豆腐渣工程和路子野的校长的时候,她涨红了脸握起拳头说一定要让他们好看,必须曝光,但她又无力的坐下,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你怎么老是来看我哦,你是不是看上我咯。”他这不正经的样子她都已经习惯了,几句话就要逗她脸红。
“老实嘞,我要问你,我的衣服裤子去哪儿了,我还有半个洋芋粑没吃完,哦,还有老乡送我的鸡蛋饼。”他并不饿,只是忍不住要找话题,让她能和自己多说说话。
“都跟你换咯,全是汗臭得要死,是不是救人弄得,我看你会被自己臭死,那里……”她突然意思到什么停下嘴,脸又一红。
“仙人板板,不会是你帮我脱的衣服哇。”他一急,把裤子撑起来往里看,“我内裤你都脱咯。”他的动作让人看不出是在演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吃亏。
“老子……”她看到他的样子让她第一次爆了粗口,“医者仁心,在我们眼中和伤患没有什么要顾忌的。”她大声的说,却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医生处理伤口,她负责帮忙,当然包括臭气熏天的衣服,不脱肯定还要感染。
即使这地方被专家评估是安全地带,但不断发生的大小余震刚开始让她也是胆战心惊,现在却是习惯了。他总是让她没时间担心,总是保持哭笑不得的状态。
他也问过自己会不会后悔,那时没有和车队一起走,或者后不后悔当时踩下那一脚油门,又或者自己在那个最初的路口应不应该和大叔一起走。他都一一在心里给自己答案。
他的伤不重,没有伤到筋骨。当时头上带着头盔,还好他亲大叔没有贪便宜买那种劣质的头盔,否则那一撞估计脑震荡是少不了了。他的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能自如的走了,他还能躲在帐篷门口吓一下她。但他打算央过今晚上明早救走,要么和大叔们汇合,要么就去找……他头皮一麻,好像自己忘了些什么。
他是来找心上人的。他在心里抽了自己几耳光。但不重。
这时候她又进来了,“听王医生说你坚持要走?”她的语气有些不高兴或者夹杂着其他。
“嗯,明天早上就走。”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情绪,又想抽自己了。
我是来找心上人的啊,他自己在心里再对自己确认一次。
“你伤刚好,想去哪儿?”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冷。
“应该去找车队吧,或者去找个人。”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她语气的变化。
“找人?现在这么乱你找什么人?你亲戚?”她拿着一个记录病情伤势的本子,一边其他伤患的情况一边问他。
“不是。”
“那是你朋友?”
“也不是吧。”
“那是你女朋友?”她这时候已经写好一个病人的数据站起身来直直的看向他。
“这个……”他挠挠脸,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是救了一个女老师吗,我想去看看她,我和她挺有缘的。”
“女老师?”她看着他,但不是疑问了。她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没和她继续说话,侧着身假装睡觉。
第二天清晨,他撸开帐篷的帘子,这几天下了多次雨,外面雾蒙蒙的全是水汽,周围都是大小不一的帐篷,这时候只有一些值班的护士还在出入各个帐篷。他们处在一个县城的边缘,这里地形开阔,保证安全。物资也比较容易运到,帐篷周围停了一圈的货车卡车,他的摩托听她说已经被黎家沟的帮他送到了帐篷后面,自己的随身物品包括头盔也在在昨天下午有她还了回来。
他在犹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觉得自己的脚步难以迈开。
他到帐篷后取了他的头盔,再回到帐篷门口等她。他觉得还是和她道个别比较好。他可不想成为悲伤故事的男主角。
“你来啦,这个头盔送你,你后面估计还会去危险的地方,这个保你平安……虽然好像护士帽你带着更好看。”他挠挠头,自己身上实在没什么可以送她的。
“你还是用它保护好你自己吧,骑车不带头盔可是要被处罚的哦。”她把头盔又交还到他手里。
“好嘛,真不好意思让你照顾我这几天。”
“没关系,我应该做的。”她的脸上满是微笑。
“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他骑上车,带上头盔,耳边便如听闻不到任何声音,他打算想法设法找他的心上人。他看不到他身后有双眼看着他直到他远去。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道:
“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吧?”
他认得这是他来时的路,清晨的雾渐渐散去,眼前逐渐清晰,他加大油门,脑海中各种思绪飞舞,但怎么也敌不过一个念头在心口盘旋。
“我是不是从此以后见不到她了?”
他的急刹,几乎把自己甩出去。
他头上身上的汗毛竖起,抓住自己的胸口,一股绝望、痛苦和好像失去了什么的情绪从心底喷涌而来。
我见不到她了,我和她失去所有联系了!
他加大油门,但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出多远,他只想快点开回去,至少得让她给联系方式或者地址,逼也要逼出来。
……
他到时,傻眼了。听他之前的医生说前面的道路被疏通,她跟着救援队伍已经上前了。
他呆在原地。
自己果然是悲情故事的主角。
……
她看着他走,一直犹豫要不要把手里攥着的写有自己联系方式详细到自己老家地址的纸条递给他,不过她没给。
她还想问他有没有对象。
她还想问他他家住何方。
但她最纠结的是他是不是在骗她——黎家沟从来没有女教师!
从来没有!
她坐在救援车上,回忆起响起黎家沟的村民,在他昏迷时来看他时不经意间说的话,“这个小伙子,心挺好,就是吧可能精神有问题。救人那么拼命还一个劲的说这下面有他心上人。那个学校除了女娃娃哪儿来的他的心上人哦。”
……
他此刻心如死灰,他只记得他盯着她的胸脯瞧的时候看到她的胸牌上写着她姓朱。
我为你,穿越死亡,忘记回家的路,背弃信仰与道义。
最后也只是后会无期。
仅此而已。
他心里暗暗的说,还有——欺骗自己。
……
他停下笔,那场灾难已经过去许久,他在一家杂志开始连载自己的经历,希望有些人能看到。
但还有些人却先看到了,他的文字有些暴露了敏感黑暗的东西,不时有人打电话来客气的和他说这样写,不好。他猜了个大概,但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他不打算惹麻烦,说服他们自己会在最后来个反转,让他们不要担心。他们将信将疑,觉得他和他们讲的最后结局还能接受,问他什么时候能反转。他说没个准,回答到“写到它该结束的时候吧”。他却在对自己说,直到死。
那这样,自己把就反转带到下面去吧。
他打开窗户,风轻轻从他脸上划过,眼前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背后的重生正在上演。而和所有人一样,没有名字的他。
已在此等候你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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