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保险推销员（三）

这次找我投保的人叫赵旭，住在F区，相当于是郊区，也是遭受袭击的重灾区。
我不禁有些纳闷。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很少会找保险业务员投保。
很快我就找到了他的房子，是一幢二手危楼，周围居民区的房屋至少五成都处在维修之中。因为经常遭受袭击，这里的各种建筑似乎永远都处于施工状态。
政府可不愿意往这个无底洞里投入太多，所以F区成了大连出名的不法之地，黑市、红灯区、地下医生、人贩子、陌生的外地面孔，应有尽有。
F区住民很少投保的一大原因，其实是他们无法提交身份信息。
也许这就是赵旭住在这里的原因吧——他一定参与了什么地下交易。
信息显示，赵旭曾经是个计算机工程师，最近莫名遭到了解雇，之后他就搬入了F区。
从中我反而看到了一点希望。毕竟计算机工程师的收入和地位，就和远古文明的农民差不多，根本没什么油水。根据我的经验，他一定是获得了一笔可观的不法收入。
考虑到他居住的地脚，保险金肯定不能低。而且既然他如今是无业状态，收入没有保证，除了消费型产品也买不了别的，对我也是很有利的。
唯一需要小心的一点，就是不能接受他为自己的物产上险，毕竟F区的东西太容易遭到破坏，保护人命这一项就已经够艰巨了。
简单决定好对付赵旭的策略，我敲开了他家的门。
迎接我的是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他穿了一套他自以为最得体的衣服来迎接我，只是衣服上不自然的褶皱让他的努力白费了。
他镜片后的眼睛一直不安的闪烁游移，让人根本追不上他的焦点。
“你……你是……？”他吃力的问道。
我给他展示了工装上“中国安详”的字样，他才畏畏缩缩的把我让进了屋子。
屋子比起从外面看小的太多，地上到处都是吃剩的外卖和可疑的零件。好几张巨大的帷布把房间内大部分的空间隔绝开，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种脏乱差的感觉令人安心，简直就和在我自己家中没什么区别。
我熟练的在垃圾的空隙间坐下，向递上了我的纸质名片。
我能看出他接过名片时内心的讶异。
要不是我穿着“中国安详”的工装，他或许现在就已经拿枪指着我了——如果他有的话。在这个世道，只有罪犯和恐怖分子才会用纸质物品。
不过在此之前，我毕竟是个保险推销员。
“……你，你好……我叫赵旭……”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信息之前不是都传给我了吗。”我四处打量着他的房间，多看了两眼厚重的帷布。这样可能有点不礼貌吧，不过我无所谓。
似乎对外人闯入他的生活空间非常不适，赵旭直入正题道：“那个……我想买一份、死亡险……”
“哦？”我转向他，吓得他赶忙移开了视线。“根据规定，死亡险只能作为意外险的附加条款……”
“我、我明白……请给我看一下条款……”他焦急的把我打断，使我反感的皱起了眉头。
我狠狠的盯着他看，直看得他满脸冒汗，这才把保险合同传送给他。
“请您看一下第8项下的第23条条款，在以下几种情况下我们保险推销员是不会对您进行保护的。”我看他读了一会儿后，把那项条款的内容利落的背诵了出来：“如果乙方在K区（包括K区）以外遭受袭击，甲方将有权拒绝履行本合同；如果‘活体金属合成兽’的判定等级超过B级（即A3、A2、A1、S3、S2、S1），甲方将有权拒绝履行本合同……”
“那个……”赵旭深吸一口气打断我道，“我……我查了网上……说这项条款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调整……”
怎么这么麻烦？我尽量不动声色的道：“我说的只是一般情况，你要是想更改细节，当然可以。说吧，你想怎么调整？”
“……我，我想把区域、扩充到……到O区以内……”
“哈？”
“另外，判定等级的……的底线、也调整到……A1……可以吗……？”
“你TMD在耍我吧？”我的嗓门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我干了这么多年保险推销员，就没遇上这么不讲理的条款、更何况这样调整，收费可就比现在的预计要高的多的多，你确定你能拿出足够的钱吗？”
“……能……”他嗫嚅道，然后就把银行存款信息发给了我。
我看着两千万的存款，吞了口吐沫。我使劲甩了甩头，不能让他看出我被这笔巨款砸晕了。
“这些钱，全拿来投保吗？”听到我的问题，赵旭点了点头。
“我可只能给你办消费型产品，只保一年，你明白吗？而且这个方案你恐怕还会赔钱，你知道吗？”
“……我……我明白……”面对我的置疑，赵旭没有表现出犹豫。
我又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
BS简单的计算了一下，给出了保险方案。“那个，这些钱我最多只能给您提升到A2级别，您看行不行？”
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事不宜迟，咱们赶快把事儿办了吧。”我搓着双手，难抑声音中的兴奋。
我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赔付情况。根据遭受袭击等级的不同，相应的赔付也会不一样，具体而言就是击杀“活体金属合成兽”所获得的的活体金属的比例分配。遭受袭击的等级越高，投保人的获益将会越少。
“请问，受益人是您本人吗？”在确定了一些具体事项后，我用一副谄媚的嘴脸继续问道。
“……”
“是您本人吗？”见他出神，我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啊，不是、不是……是我女儿……”
虽然他问起死亡险的部分时，我就知道他不会在受益人一栏上填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听说他有女儿还是令我有些诧异。“您有女儿吗？信息里怎么没说？我能看一下您女儿的身份信息吗？”
“……那、那你稍等……”说完他起身掀开帷布进到房间里面去了。
我又检索了一遍赵旭的身份信息，他没有婚史、没有领养记录，哪里来的女儿？
不过我决定无视这些问题。谁能没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已经没什么能阻挡我签下这笔保单了。
没过一会儿，赵旭一个人回来了。
“您女儿呢？”我疑惑道。
“……呃……她、她有病，不愿意出来……我发给你、她的资料……”
那你还进去一趟干嘛？脱裤子放屁。
很快电脑里传进来女孩的资料。赵岚，11岁，照片还挺可爱的。
女孩的信息成功通过了身份识别网络的认证，看来没什么问题。
我刚想把女孩的信息链接到投保单上，赵旭突然说道：“还、还有一件事……”
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那个、客户投保时……可以根据自身、需求……添加一些附加款项，对吧？”
我狐疑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特殊款项要添加吗？”
他又是摇手又是摇头，连连说“没有”。
我没有理会赵旭莫名其妙的行为，干净利落的将他的个人信息、他女儿的个人信息和银行的认证信息链接到了保单上。
保单奇怪的抖动了几帧的时间，但是我没当回事儿。
附上自己的工号后，我火速上传了这份保单。
一想到一个小时后就会有五百万汇入我的户头，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打开黑匣子公文包，给了他一个“β-据点机关”。
“据点机关”有各种型号，最为通用的是α型号，在限定的范围内使用的话，就会被传送到对应的“据点基地”处。平时大家聊到“据点机关”，默认就是说的α型号。
之前我从小偷女孩那里捡到的“据点机关”就是α型号的——我本来是想拿它换点生活费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至于β型号的据点机关，是一种反向装置。通过β型号的据点机关，使用者可以将指定目标定向传送到据点机关所在处，而且使用范围比起α型号扩张了许多，基本上可以覆盖整个大连的第十一层。
简单来说，赵旭只要使用了我给他的“据点机关”，我立刻就会来到他身边。
我警告赵旭，这个东西只能使用一次，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使用了这个东西，保险合同就宣告结束。
保险这种危险行业，合同当然是一次性的了。
一切都交代完毕，我意气风发的离开了这个衰男的鬼地方，脑子里全是消费这五百万的各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