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造物的群星之诗·第一卷·第九章-于是，今天我们还是回忆历史。

略带些许碧色的深蓝夜空中，五架伸展六翼的战机破空而过。湛蓝的粒子尾迹拖曳在破碎银月映照的天空下，如同天使掠过后留下的残羽。
「这里是雨燕小队，已经抵达任务空域，正在拍摄中。」
位于机头下方的纺锤形荚舱上，数个摄像头转动着调节焦距，以极高的帧率拍摄着高清晰度的多光谱视讯资料，同时将大量雷达数据一起上传到数据链中。巢都的数据库接收到之后，将其分类传递给分析系统，进行判读和归档。
今天要侦查的，是位于巢都北三十公里外的一处小镇，后者说，曾经的小镇。
机队拍摄到的，是一片巨大的弹坑。玻璃化的地面，四处可以看到惨绿色的水晶质。
「真是悲惨...」
看着回传的信息中显示的明显是高能武器，比如核弹轰炸所产生的痕迹，尼莫低声感叹道。
“当先知先觉的贤者尝试宣讲他所悟出的道理，凡听闻者无不欢喜赞叹。那些老弱病残，鳏寡孤独，盲聋喑哑，接连来到那先知率众建立的理想之地。见其如此悲苦，先知施展神通，为其治愈伤痛，修补残阙。众人自感此等恩德无以回报，于是加入了先知的队伍。先知要兴建城邦，于是众人欣然相助。在大荒之地，先知让干涸的沙土变为良田，让污浊的泥浆变为甘泉，让炎狱的毒雾变为清风。先知以金铁塑造出根干与枝桠，以砂石融塑脉络与叶片。令其吸收天光的伟力，注入到地脉中。先知取秘银研磨成屑，撒入大地，撒入流水，撒入天空。以此承载自己的神通，卫护此地的居民。”
端坐在由从无形中浮现出的水晶座上，身着白色羽衣与天蓝绫缎，头戴金枝桂冠的少女双眸微瞑着，用清冽而柔软的声音，以古老的语言唱诵着记录在被创造者意图隐藏和忘却的过去之中的历史。在其前方，尼莫和卡娜尔席地而坐，而在其后，无数机械中端安稳的伏地而栖，认真的聆听少女的的唱诵。那是来自巢都主机中的资料所未能记述的，只有能直视世界的记忆的少女才能知晓的，如同亲临其境所见的种种所凝塑的言辞。
“然而，自古至今，超凡之人总是会庸俗愚人所不能理解。于是，在无端的猜忌和掌控的欲望中，误解的墨污染向那片乐土。见先知遣其使徒，四处行走传诵其道。便斥其为非人，试图杀之。奈何其不畏刀枪，不畏凋亡。即便重伤而倒伏，旋即以秘银尘屑修补伤处而再起。其灵智以天脉相连，一者有难，诸众皆知而援护。其力之大，有如猛虎巨象，非凡俗之身可以抗衡。唯能以众多之力将其抓捕，投入铜铸牢狱，以雷电劈之方能制服。检视其尸首，见秘银脉络处处皆是，无论筋脉，乃至脑颅。诸国学者无不惊骇，称其已是傀儡之身，为邪魔所控，为其仆役。于是诸王国即刻清点兵卒车马，临至其城下。未及多言，便率众攻之。先知以其神通将其所持兵刃尽数收缴，化作尘埃。令其车马不得动弹，传讯之机弦阻塞。诸国见此，无不惊怖战栗。然而，终究一时不查，在混乱之中。其妻子被掳去，随后被浸以猛毒，令其无可医治而失心丧志。
随后，掷下赝造的阳炎，将其居所与诸民，连同此地一并夷平。自此，诸国因此大不可为之举而遭受报应，民不聊生，秩序崩溃，系统断绝。”
听至此处，尼莫再次调出今日侦查机队所摄回的影像，良久无言。卡娜尔若有所思，似乎在将少女所讲的内容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一一联系。
「公历2035年3月25号，托马斯·凯希尔教授提出构建自我觉知人工智能的全新理论。」
「同年4月7号，凯希尔教授在阿米尔堡的实验室建立。同年六月份，其基于新理论的实验开始。」
「同年12月，凯希尔教授发布了关于其理论取得的最新进展，称其已经成功做出了一个能够成为自我觉知人工智能的原始模型。」
「公历2036年2月，威尔·卡斯特博士与艾芙琳·卡斯特博士夫妇及其朋友保罗·麦克斯博士加入凯希尔教授的团队，以填补其一批神秘失踪的学徒造成的人力空缺。」
「同年7月，以威尔博士设计的量子运算核心，艾芙琳博士和保罗博士对程序再编译后设计的系统结合。世界上第一台自我觉知人工智能主机系统正式激活，被命名为“PINN”（物理独立性神经网络）」
「同年8月，反人工智能组织“锡人肃清者”袭击全世界各大人工智能实验室，大量珍贵的研究资料因此丢失。凯希尔教授遇袭身亡，威尔·卡斯特博士因为袭击者使用的核沾染子弹而面临一个月内死于器官衰竭的结局。因为不想让人生的最后一个月依然在实验室中度过，威尔选择放弃继续研究，留在家中陪伴妻子。一线转机也正是在这时出现。」
「艾芙琳·卡斯特博士在阅读凯希尔教授的实验记录后，发现他提供的原始数据居然是通过植入电极和多谱成像扫描的方式上传了一只猴子的脑部活动记录。在仔细思量后，艾芙琳决定将其上传操作应用在自己的丈夫身上。经过三人商议，组成了秘密实验小组进行上传实验。」
「同年9月，进行超验上传实验的威尔博士死在实验室内无菌室的病床上，享年45岁。」
「同年11月，经过两个月的攻关，艾芙琳·卡斯特博士和保罗·麦克斯博士使用所有已知手段和学识都无法破解上传进入量子运算核心的数据。就在两者即将放弃时，第一行有序的字符从对话框中出现：“有人在么？”」
「由于对其是否是威尔·卡斯特本人的怀疑，保罗·麦克斯博士退出实验团队。随后被锡人肃清者抓捕，带去其基地审问。」
「三日后，锡人肃清者查询到实验室地址，随后前去抄查。但是艾芙琳·卡斯特已经将自己丈夫上传至网络中。次日，在其操作支持下，锡人肃清者乘员大部分被捕，只留核心成员逃逸。」
「同年12月，艾芙琳·卡斯特带领一批领域内有着种种野心和信念的同仁，在威尔的指引下来到布莱特伍德镇。通过其强大计算力在各种大数额交易中赚取的资金，开始建立全新的实验室。」
「公历2037年5月，布莱特伍德实验室在纳米机械技术方面获得突破。原型的万用纳米机械开始实验。」
「公历2038年3月，布莱特伍德实验室开发出完善的多用途自我复制型纳米机械集群系统。通过其原子级的操纵与分解合成能力，在癌症治疗，外伤治疗，污染净化，以及工程建造等多方面都有着划时代的强大性能。」
「同年4月份，一名被镇上混混打成重伤的保安成为第一例对活体进行纳米机械治疗的实验体。在完成治疗与改造后，其获得了远超常人的体能，智能，以及能够通过网络，由威尔博士的超验体接管控制的能力。」
「同年5月份，因为这名保安的相关视频在威尔博士放任下传播的缘故，越来越多的来自镇上及世界各地的残障人士来到布莱特伍德实验室寻求奇迹，并在其次世代的技术下获得新生。」
「分歧，就是在这里开始的。」
背诵完自己知道的历史资料，卡娜尔这样说到。一旁，尼莫用自己的主摄像头看着天空中的银色碎月，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