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后传〔水仙·大圆满〕14

第十四章 香泉泡鱼
不知不觉，已至正午，太阳都开始晒屁股了。华阳悠然醒转，伸直了老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而酒毒未清，头痛乏力，甚是难受，唤了声子微，竟无人回应，唉，忽觉自己老来孤寡不是个好滋味。酒性湿热伤肝脾，当清热利湿去余毒，寻药去。
剑门关关楼暗红血迹斑驳盖了那白墙黑瓦，一派万鬼哀嚎肃杀之景，穿过关楼，越过广场，举目而望又是一番高阁天宫祥和之景。华阳顺着崖壁天梯而上，步入空中高台，凭依栏杆下望，是昨夜举行极乐宴的广场，火堆已成灰。下高台，穿过临空木廊，便是广元府下驻地之一——剑阁。
高阁之上亭廊交错，行人来往匆匆，手中也不得闲，个个拿着不知何用的东西。华阳截住一人，询问药库何处寻。捧着锦衣华服的姑娘停步，扫视华阳上下，翻了个白眼，只留下一脸嫌弃匆匆走开。
真是无礼的姑娘，华阳下意识低头查看自身装束，些许不整，嗅嗅，还带着隔夜酒香，撩起遮眼碎发，一笑而过之。未行几步路，又碰上一壮汉，“哎，这位小兄弟，老叟想问个路。”
“随便问。这儿我最熟了。”汉子爽快答道。
果然男子比女子爽快大度，华阳感慨，不免吐槽一番:“小兄弟真是爽快人，老叟刚刚碰上一姑娘，都不搭理我这老头子。”
此话一出，瞬间打开了两个邋遢男人之间的话题。
“唉，不止你，我们这儿的女人也从不搭理像我这样的，她们只爱绕着瘦弱得跟猴似的男人转，不仅嫌弃我们，还经常把我们当苦力，唉！”壮汉提起手中还冒着热汽的大水桶示意，抱怨道:“看到没，百里外的温泉水，就为了给那个瘦猴沐浴！”
也不知那个瘦猴是谁，竟幸得众姑娘垂青，遥想当年，还未号华阳的时候，我也是一个翩翩公子啊，曾名陶弘景的华阳心中叹息。
“女人心海底针，不说她们了。请问药库怎么走?”华阳问道。
回到正题，壮汉为华阳指路，只是廊桥楼阁上下交叠四方曲折，各中细节恐怕只有壮汉能弄明白。壮汉也意识到了其中复杂，便让华阳随他走一遭，“嘿嘿，我还是亲自带你过去好了，不过得先把温泉水送到了，否则那群姑娘生起气来我以后没好日子过。”
华阳便随壮汉而去，廊桥弯弯绕绕，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不多时，目的地已至。只见不同于别处且肉眼就能感受到靡靡之音的香楼高阁之上尽是忙碌的美娇娥。行至楼下，还未做些什么就被一姑娘拦下:“把水桶放下吧，你们可以走了。”
“嗯?”华阳很是不解，这俩大水桶还是很有分量的，就算来再多的姑娘也怕是费力吧，更何况，华阳抬眼望了望眼前高楼。
壮汉规规矩矩地放下大水桶，客客气气地回道:“水送到了，姑娘自便，我就不上去了，免得弄脏了地板。”
嗯?这般低姿态，华阳很是不屑，欲出口驳回面子却被壮汉匆匆拉走。壮汉见华阳这般神色，便将他的视线引至刚才那姑娘方向。只见那姑娘一手提一桶立于楼下，轻松跃起，临空一个垂直地面的大回旋，两个大水桶前后被抛了上去，紧接着楼顶的姑娘将抛上来的水桶隔空捞走。见此，华阳再也不敢正面对上这群残暴的姑娘们了。
绕至存放药材的库房，沾了点壮汉的光顺利拿到惠民药材，然后跟着一个路经厨房的小伙子而去。
剑阁的公家厨房不小，灶台成排，厨具各异，柴火食材码放得整整齐齐，其中一角还有供人吃饭的长桌。华阳搜寻一番，找到一瓦罐，清洗一番后开始熬药，以水一斗，武火急沸，文火慢熬，药香苦涩却也醒脾安神，去其滓，留汤再煎，煮取三升，温服一升，剩下的留着给年轻人去去火气。
悠哉游哉，寻至一竹椅坐等灶台上的汤药热散去好一口闷了，顺便来个短暂的回笼觉。
迷迷糊糊之间，年久的竹椅咿呀作响，阴风袭面，似有发长遮白衣的影子从眼前掠过，华阳瞬间警醒，只见煮药的灶台边惊现一白衣长发鬼仰头灌药，长发潮湿沾衣遮面，白衣瘦削凌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水鬼！?
阴冷迷香弥散开来，水鬼放下瓦罐仰头长叹，扭转而下，只见白面两颊着红妆，惨然咧嘴，飘呼，“呵，呵，呵……先，生。”
“啊——啊——鬼啊——”一声惨叫响彻空荡荡的厨房。
阴冷迷香更贴近，水鬼伸手来索命，躲躲躲！奈何身子僵麻，息凝自闭，躲不过！想我匆匆六十载，今朝断命剑阁鬼，谁为我哭丧?
啪叽，竹椅翻倒，鬼撩发帘，天光正好照厨房，原来是条鱼。
秋水扶起吓得翻倒在地又急喘不止的华阳，阴恻恻地于一旁安抚，敢问阴恻何故，只因迷香太过阴冷。缓了呼吸的华阳捂鼻直问：“秋水小友，你身上的香怎这般诡异。”
听此一问，秋水顿时面露委屈，秀眉颦蹙，告状道：“先生这儿的女孩子怎么这般可怕……”原来是秋水被这儿的姑娘们诓去沐浴焚香了，为准备登阁主之位的大典。
熏冷香，意拒人千里，浴花泉，意撩人春心，欲拒还迎，方得美人心。脂膏水粉，华服玉簪，描眉上红妆，明眸侧盼，衣袖微飘，发儿微摇，来唤声姐姐，酒翻衣乱……
“……臊死人了！”秋水心中默念清心诀，却怎么也散不去她们吟唱的淫诗谣赋，哭诉道：“若不是趁着泡澡的档口逃脱，秋水怕是见不着先生了。”
嘿！原来那个幸得姑娘们垂青的男人就是秋水小友，华阳心中了然。
“先生，刚刚那凉茶是你熬的吧，还有吗?”
面对一脸纯善的秋水，华阳内心满是苦涩滋味，怕是药味过重，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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