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上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黑无常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比判官矮，但是英俊程度不输判官的人，哦不，鬼。
他的兄弟白无常早就不吐舌头了，不过为了保持和大众认识的统一，他每次出门都会戴上定制的假舌头。你一年到头也很难见到黑白无常几次，毕竟现在人口基数大，地府业务繁忙，他们跑业务的不在总部很正常。
孟婆工作的地方离我很远，这么多年我就在表彰大会上看见过她，她常年蝉联劳动楷模。
相较而言，我和牛头马面比较熟，业务对口，所以碰头的机会特别多，3381号和我最熟，隔三差五还会一起到鬼城里喝酒。
什么，你不知道牛头马面是个职位，不止两个？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
我是地府文员2148号，地府中无数默默无闻、挥洒汗水的辛勤员工其中之一。
俗称，鬼差。
因为阳寿未尽的缘故 ，每天晚上马面3381会帮我当场去世，把我拘下地府工作，他的手法不大好，每次我醒了都会落枕，相交之下牛头3381就温柔很多，毕竟是有家室的人。
我一般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工作，白天休息。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录入、汇总鬼魂信息，每次敲键盘的时候，如果不是旁边坐着的是没了脑袋的清朝秀才，我总有一种我在机关政府干活的错觉。
地府虽然是全勤制度，周末无休，但我没什么异议，上下班准时，日出而熄，日落而作，而且不占用下班时间，再加上我白天醒着的时候是流浪狗爱心基地志愿者，发呆放松也没人管。唯一我不满意的是地府的薪资制度，因为我还是活人，所以不发冥币，记功德。领工资很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收到工资，有时候是捡钱，有时候是爱心人士捐款，最近微博的锦鲤活动我就很喜欢，因为功德的缘故，基本上我只要转发，就会中奖。但是因为月均功德不高的缘故，我所能中的都是让我挣扎在小康水平线的抽奖。
一脸死了的表情，没有夜生活，还穷。
理所当然的，我单身了二十年。
是的，虽然我和牛头马面很熟，经常去世，但是我像所有二十岁普通男青年一样，需要软妹和软妹币。
“你们听说了没，地狱那边交换来的员工过一阵子就要入职了，听说是地狱里老资历领导的女儿。”
鬼城的忘乡大饭店，牛头3381又一次喝大了舌头，搂着酒瓶说。
最近地府比较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中外交流工程——地府和地狱互相交换员工，考虑到鬼怪歧视问题，双方都保留了交换员工的鬼种。我们这边大家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留意一下就知道交换过去的是牛头666，这是领导考虑到地狱高层普遍有角和数字迷信之后的决策。
我和马面3381依旧在一口没一口的嘬祭酒，众所周知，软妹币和软妹彼此依存，密不可分。牛头3381说的这些一切，和脸上写满了没钱的我们俩有什么关系吗？
“今天这祭酒又兑水了啊。”
“是啊，是啊。”
牛头3381看到我们没有理他，一时酒劲上头，直接把我们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牛鼻子里喷出阵阵酒气说：“不试试怎么只知道，现在的小年轻，一点闯劲都没有，想当年我…”
“过五关，斩六将，击败各方鬼差，最终赢得了牛头2989独一份的爱。”
我和马面3381用筷子打着节拍异口同声的说。
说烂了的老梗，我和马面3381口嗨了一阵，就合力把醉的不省牛事的牛头3381扛到了肩上。
“老板，结账。“
“对，记在这个睡倒的牛头身上。“
交换员工的事情就此揭过，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官方公告出来的时候。
我只记得那天阴风不甚喧嚣，彼岸花刚刚给割了一茬，一地的花杆子，让人有一股放火的冲动，而我满心满眼都是公告的最后几个大字：月接引指标第一位，陪同交换员工观摩十八层地狱建设，月俸十万功德，为期十年。
牛头3381没睡死之前说这次的交换员工是地狱直系领导的女儿，西方地狱的领导都是堕天使、恶魔一流，再差也是暗精灵，只要是个人形，放在我们这里都是国色级别。陪同观摩一年就算不能脱单，天天见“府花”，岂不是爽到。
软妹和软妹币，事实证明，组织是真心解决人民群众的实际问题和困难的。
情难自禁，我流下了两行晶莹滚烫的泪水，朦胧的视线里面，我看到了同样痛哭流涕的马面3381和无数单身同胞。
二、
我小时候总能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比如把脑袋抓在手上的阿姨，没有脚的老奶奶，和一直飘来飘去的大哥哥，因为德育老师的良好教育，我一直秉承着悦纳自己也悦纳他人的信条，接受他们与自己的不同，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并不是人，而是鬼。我能看到他们，是因为我有阴阳眼，这是我日后入职地府的优势条件，在阳间十分罕见，而鬼在阳间也是十分罕见的。
更正一下，在墓地以外的地方十分罕见。
如果你在大半夜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墓地里对着一片空气彬彬有礼，请不要大声尖叫，也不要丢石头，更不要报警。
他只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指标而不懈奋斗的有为青年。
“阿伯，早走早超生，希望在来生。“
每次我来劝这个阿伯的时候，他都表现出一副阿兹海默症患者的样子，奈何我不抛弃不放弃，屡败屡战，奋战到今天。
这是在等我作出点什么。
这就像古代剑客的对决，长久地缄默与安静，因为往往胜负就在出鞘的一瞬间。
我按捺不知了，脖子一梗，喊道：“人道转世，附送五千福缘，高富帅三者任选其一！“
老头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哈喇子满脸横流。
“高富帅任选其二！”
老头的哈喇子马上就要滴到地上了。
“高富帅满配！”
“在哪签字。”
那老头一瞬间收了口水，原本无神的双眼流露出处乱不惊、屹立不单的气场，一脸的温吞慈祥，握着一支笔看向我。
这样的赔本买卖我已经做了一周了。
正常的轮回顺序是阳寿用尽，被鬼差接应去地府报道，然后转世投胎。
但是有时候因为各种不可控因素，总会有一些鬼魂不能被接引到成为孤魂野鬼，这些老赖一直是地府的老大难问题，上面放话，谁能的接引指标高，谁就是交换员工的对接员。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日渐空白的功德簿，痛苦的双眼中满是不舍和心疼，但是这点割肉放血算什么，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牛头3381，最近怎么没看到马面3381啊。”
点了根烟，我略显惬意的问。
“你小子可算是问到我了，这些天给我憋的呀，马面3381也要争这个指标，早就去屠宰场啦。我可是守着君子信条，不问不说。”
牛头3381一脸难以抑制的兴奋，一边搓手一边跟我说。
千算万算，没有料想到马面3381这招奇兵，正所谓灯下黑，除了人，生灵万物都是要转世的啊。
“2148，你加油啊。”
目送牛头3381把那个老头带下去，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三、
“经过全体同仁的不懈努力，本月地府超额完成指标，一举…”
每月崔判官都会照例在会上讲话，本来听者寥寥，但今天却有万人空巷之势，与会者的眼中都闪动着激情、希望和不屈服的昂扬斗志。
今天会公布接引指标排行，与之相应，那名对接交换员工的天选之子也会被选拔出来。
“咳咳，本月誓师讲话到此为止，接下来宣布本月接引指标。”
崔判官从旁边的小鬼手里面接过名录，从袖子里掏出眼镜，戴上，又请了清嗓子，开始念。
“本月接引指标候选人为：马面3381、2148，一零二四！让我们向他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马面3381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他搭在我的肩上，流露出略带惋惜的浅笑：“没有想到，一个一个的跑业务都能到前三，你小子可以啊。“
我默不作声，低下头继续听崔判官宣读。
“第三名，马面3381！“
“什么！“
马面3381大惊失色，他是去屠宰场接引亡灵的，按屠宰场的日流量，他的接引数量不管怎么算都不可能在我之下，况且我阳寿未尽，只有白天在阳间，晚上要到地府办公，不能外出，怎么可能接引数目超过他呢？
“学好数理化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带着胜利的笑容向颁奖台慢慢走去，一边走，我一边说：
“谁说我只去了墓园，高中生物和化学知识就告诉你，生灵的实体可不只肉这一种啊，你以为屠宰场的亡灵很多吗？“
“那你说哪里多？”
马面一脸的不可思议和疑惑。
“伟大者恒久伟大，灾难和自然杀死的是肉体，而那些执着与时间的不朽灵魂，他们的意志背负时间，深入大地，贯彻千万年！”
我露出了一丝冷笑。
“说人话！”
牛头3381扶起了跪倒在地的马面3381，说到。
“我去超度了石油和煤炭，他们是千万年前的动植物尸体，亡灵很多很多。”
我回头邪魅一笑，继而准备登上颁奖台。
“第二名是：2148！”
“什么！”
我差点一脚踏空，险而又险的站稳身形。不可能！居然有人和我的接引数目一致！
“数理化，数理化。”
一个理工男身形的人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睛，与我一同登上了台子。
“既然你可以接引石油，我为什么不能接应自来水了，你要知道，水中微生物的数目也不在少数！“
原来如此，虽然石油中亡灵的密度已经很大了，但毕竟他们生前的体积太大，不可能比水中微生物的密度含量高！
“第一名是：一零二四！，下面有请三位上台领奖。”
马面3381和我都带着一脸的惨笑，看向了颁给各自的荣誉证书，和本是自己囊中之物的第一名奖杯。
“众所周知，近日，地府同西方地狱展开了友好的交流互动活动，作为本次活动的重要环节，交换员工项目是我们的重中之重，鉴于本次接引指标大赛，我宣布，荣膺对接交换员工任务的是…”
在这个板上钉钉的时刻，一个小鬼突然从对接员工的休息室中冲了出来，火急火燎的对崔判官耳语了几句。
“嗯嗯，了解了 ，尊重尊重。”
“考虑到交换嘉宾的意见，经过充分的考虑和规划，我宣布，荣膺对接交换员工任务的是，2148！”
2148，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我突然一个激灵，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天堂，只有地府是我真正的归宿，我将全心全意为地府服务！地府就是我的家！
“有的时候，命运这种东西，说不准的。“
我对着失魂落魄的鬼差一零二四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
那个之前对崔判官耳语的小鬼领着我走向交换员工的休息室，我忍不住好奇，彬彬有礼地问他：”交换员工觉得我那点出色，最终选择了我。“
“气味，呃，不，气质！”
小鬼含糊其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回答莫名其妙，但是于我而言只要有答案就行，管他是什么。
尾声
当我带着被命运女神眷顾的胜利者的微笑去见我的真命天女的时候，依稀看见判官贴在马面3381耳边说了点什么，随后马面3381脸上迸发出了更甚于我的笑容。
至于是什么使他发笑，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我的眼中，我每走一步，都是在走向人生的巅峰，那往事就由他随风。
交接会面的会议室大门打开又关上，阴风更加的和缓，刚刚冒头的彼岸花不再让人有放火的冲动了，地府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祥和温馨的氛围之中。
直到一声响彻十三天的惨叫声打破了这一切。
…
后来我才知道，我被选中，并不是因为欧皇体制或者天生俊俏，而是因为在流浪狗中心工作，身上的所带有的狗味。
而且有些事情，赢了，就输了。
往后的一年里，牛头3381和马面3381每次往十八层地狱看，都能看到一只小山一样的地狱三头犬牵着我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