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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堂良】湖广鬼话 重发 一,二章

2023-03-26同人文堂良良堂 来源:百合文库
主堂良,严肃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暧昧向清水文,唯物主义日常向,一切皆为虚构,请勿上升正主,谢谢~
一、
北京的湖广会馆,嘉庆年间初建,道光年间改成戏楼,这地方阴气重,许多新魂被吸引过来,就拘住了,而我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听更早以前的老鬼前辈们说,之前的戏楼来过许多名角儿,唱的个顶个的好。我活着的时候家里穷,没进过戏园子,死了倒是听了不少戏,可惜我不怎么懂,只能听个味儿,主要是看故事。过了许久许久,听过的戏都重复了,我和很多徘徊在这里的魂魄一样,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也无法轮回。再后来忽然有一天来了许多穿大褂的男人,他们往台上摆张桌子,说起了相声。然后换了牌子,换了对联,来的一班人,叫“德云社”。
对于听戏听腻了的众鬼来说,这是个新鲜活计,形形色色的相声演员能把同样段子演出百样花样,困于此的囚徒们重新开始活跃,在漫长的日复一日里找到了乐趣。
和那些尚在人间的姑娘们一样,每位阿飘都有各自的心头好,和我最要好的三春儿喜欢的是一位长得很高的师爷,柳活儿顶好,据人们说是尖柳儿,所以特地拿那台旧唱片机录了,每天深夜里抱着听,有次放的太早,吓到了回来取东西的人。茶楼那边的白老爷还是更喜欢听戏,所以他喜欢的小角儿不多,不过陶老师的每次的戏他都去听,也并不说话,并没有什么评价,但是看他点头的频率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啦。文昌阁的屋檐上坐着个顶漂亮的姐姐,穿着一身凤冠霞披,打着阳伞,我们都叫她红姐姐,她下不来,只能从屋檐尖尖上巴望着戏楼,所以每每听到戏楼里人们哄堂笑声,她总是很郁闷。还有还有……
什么,你们问我喜欢谁?我喜欢那位眼中总是深情款款的孟先生,也爱和他搭档那位一头小卷毛的小周先生。七队也算常驻湖广的队伍之一了,他俩都是最后一场,每次我都在晚场的时候坐在二楼正包的围栏边听孟孟上来介绍九良为“狗粮”老师,这个包袱听多少次我都想乐。我最爱的是他俩的《黄鹤楼》,等的就是那声“驸马”,听楼下的姑娘们说这叫“反差萌”,我倒觉得能留一头小卷毛的人,从发尖到指甲尖都是可爱的。要说迷上他们俩的原因,那我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过最开始注意到孟孟,那大概是因为,当初被三春儿吓到的就是他啊。
据说那天他忘了拿帽子,大冷天的回来找,馆里的工作人员不知情,早就关了灯。三春儿她见关灯了,就抱着她的宝贝唱片趴在角落里听,那机子都老得和白老爷一边大了,吱吱呀呀的人放都和闹鬼一样,更别说三春儿还拿小颤音儿跟着哼哼——孟老师摸索着刚到后台,就听里面幽幽怨怨地唱着,还夹杂了唱片里台下观众的人声,门把都没拧呢,“嗷~~”一嗓子娘就喊出来了,接着就是飞奔出去喊“九良”。这一嗓子把整个湖广的阿飘们都嚎了出来,三春儿她更是吓得险些又咬断了舌头,赶紧拨开了跳针,藏到镜子后面。然后就见一个冷着脸的小卷毛径直来到后台那屋,左右扫了一眼,掏出手机,打开灯光,抄起沙发背上的帽子,转身离开。
第二天这件事儿就成了湖广每只阿飘口中的段子,每只见到三春儿都会调侃她“听说你被人给吓着啦”。三春她委委屈屈拉着我,用她那少了一半的舌头嘟囔:“我觉着你那小先生不太对,他临走的时候瞪我来着。”
“你快别丢鬼脸了,他不可能看见的,顶多就是看了眼镜子。”我这样骂她。
后台还有一只小阿飘,叫小星星,活着的时候不到十岁就夭折了,因此就算他皮的和“猩猩”一样,大家还总是让着他。平日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仗着常人看不见他,四处招惹,装着一股子妖风掀过每位先生的大褂,反应最好的是孟孟,最没反应的当然就是九良。因着这个小星星最喜欢孟先生,而一见着小先生就撅嘴。
今天下午又是这样,小星星和九良较上了劲,可是无论他怎么折腾,九良都是波澜不惊。最后,小星星扒在了那面立镜上边,伸手去薅那头小卷毛,赶巧九良一个咳嗽,惊得皮孩子倒载下来,半个头都摔进了地里。
看着他挣扎了半天爬起来,气呼呼指着我:“你笑屁啊!”
“小鬼,你这点胆子快赶上你三春儿姐姐了。”
“你胆子大!你能耐,有本事今天晚场你上台捣乱去啊!”小星星直蹦高,飘起来瞪我。
我冲他吐舌头:“谁跟你似的,呆了二百来年,还是个毛孩子。”
他冷笑一声:“不敢就别说话,本来还想着和你打赌玩呢。”
“你倒说说赌什么?”
“你不是一直羡慕红姐姐头上的首饰嘛,我这儿有根玉簪子,”他一摊手,露出一只通体碧绿的发簪,上雕着一朵祥云,样式不出众,但是料子好,真的好看,“前些年阴差过来点名去投胎,门口井里的云姑姑临走时留给我的,有一对儿,我留着也就拿着玩,你要喜欢我就送你一支。”
我活着时,头上别的连根木簪都没有,都是树枝子,后来爹也给我雕过一支,只是死的时候弄丢了,虽说现在披散着头发也并不碍事,可姑娘家的哪个能不喜欢首饰呢。看着那支簪子,我打定了决心:“我要是真干了,你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咱们做鬼的,话不能乱说,我说话算话,你今晚只要在台上碰着他俩一片衣角,我这东西你的,你要办不到,小爷也不为难你,乖乖给我道个歉,以后再不笑话我,完事儿。”小星星说完一别脸,装的和个小流氓一样,鼻子里还哼哼,看着就想笑。
话说到这儿,身为一只有理想的阿飘,我当然就应下了,除了小星星也没人再会做这种吃亏的买卖,我们可是阿飘啊,正常人都是看不见我们的,别说是沾着片衣服角,我就是整个扒在二位先生肩上,他们也不会知道,不过是出于对角儿的尊敬,所以大家都不轻举妄动,你看看抢座的时候,立在人家看官的茶杯上的,坐人家肩膀头的全都有。今天算是为了我这点私心,对不住组织了……暗暗在心里祷告了上帝耶稣观音菩萨后,我绕过毫不知情的诸位观众,悄悄来到台前。
台上孟孟又讲起了吓人吓己的鬼故事,小先生则敲了敲桌面突然一句“出来吧”吓得他孟哥汗毛倒竖,哭笑不得。
我鞠个躬道了句“对不住”,就飘上了台,犹豫着还是没敢接近小先生,伸手探向孟先生的肩膀——
眼前甩过一个湖蓝色的袖子,熟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威胁:“你别搭孟哥儿肩膀!”
台下顿时响起起哄声,叫好声,连绵的笑声,坐在头一排桌上的小星星则一脸坏笑;台上孟先生被吓得呆在原地,无奈又宠溺地笑,小先生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逗他家先生。
只有我,愣在了原地——
刚才九良他和我对上了眼神?
他能看见我!?
二、
“来,给你。”小星星将发簪递到我手上,表情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拽住他的领子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小先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看得见还去撩拨?”
小星星一把拨开我的手,抱臂飘走,露出了一个二百多岁老鬼该有的表情:“三春儿说过之后,我确实有意试他,不过他太沉得住气,没想到倒被你给试出来了。我愿赌服输,你也就别声张,只是以后还是离那小子远点。”
我心中一凉,之前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刚建国,有个老道士到这附近的时候,湖广的几个老鬼就整天神秘兮兮的开始密谋:“你们想干什么?”
“哎,佛曰不可说。一切尚未确认之前也没必要紧张什么,总之一切照旧。”他说完就慢悠悠飘走了。
我甚至来不及细想刚刚在台上发生的细节,脑子里警铃大作,上次那个老道来是为了要“超度”湖广的所有阿飘,道貌岸然地满口无量寿佛,其实就是要抓我们去炼丹罢了。最后被几个老鬼设计,阵法反噬,据说活不过三天的。
湖广的老鬼前辈们是那些在这个年代还会清心寡欲修炼的阿飘,大多时候都不会露面的,小星星是最年轻的一个负责跑腿,白老爷负责平时传话,他们是稳固着湖广的领导者。虽然湖广都是一群孤魂野鬼,但大家都安安分分等着每年鬼差按时过来带人,自上一次的危机之后,我们已经过了六十多年的安生日子,我也马上要过一百岁了。可是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看得见的人,而且出现在了后台,有正当理由出入……
不论他是谁,我都觉得可怕。
镜子里映着的自己青白的面色,脖子上的勒痕也因为情绪起伏变得鲜红,身后吱呀一声关门的声音,透过透明的身体,那个冷着脸的小卷毛出现在镜子里,我惊得尖叫出声,急忙躲到镜子后面。
“小……小先生……我是只好鬼!”
九良挑了挑眉毛,压低了声音:“我没有恶意,也想请你给你的同伴带个话,我们相安无事就好,如果要见一面谈谈也可以。”
看着他略显局促的模样,我忽然想起台下的他虽然依然靠谱,但并没有台上那么老成,大着胆子站出来,看了眼身后逃跑的路线:“前辈们吩咐了,不要接近你。”
“只要你们别真吓着孟哥,我就只是个普通人,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他歪着头,语气诚恳。
“九良!”外面传来孟先生的呼唤,“你在哪呢?收拾完没有,咱该回家了,你关门干嘛,这外面怪黑的。”
九良答应着,冲我点点头:“麻烦了。”
深夜两点,整个湖广都显得鬼气森森,保安室里打盹的小伙子突然被敲窗户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是说相声的周先生,不好意思地笑。小保安诧异:“您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这大晚上的,几点了……”
九良挠了挠头:“这不明天该去外地了,结果昨儿走的时候把弦子落下了,睡着睡着想起来,赶紧过来拿嘛。”
“好嘛,您这幸亏没在飞机上想起来,来您签个字,钥匙给您。”
“得嘞,谢谢您。”
保安又把自己的手电递给他:“您可慢着点,上次孟先生那一嗓子我到现在还记着呢,给我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就说这湖广是有点邪乎吧……好家伙。”
九良抬手打着哈哈:“孟哥胆小,您快别自个儿吓自个儿,这都建国多少年了,建国以后不能成精。”
保安被逗得盹都快醒了,赶紧回去继续酝酿睡意。
而那个刚刚还说着“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人,走到我面前,一脸淡定地问:“两位咱们走哪?”
小星星抱臂打量他:“谎话说的够溜的,怪不得待这么多年都没能逮着你。”
“哪能啊,”九良依旧一本正经,“这不说的动物不能成精么,我也没见您身后拖着条尾巴啊。”
小星星哼了一声,冷笑:“这不是你说相声的场子,长辈儿们等着呢,小子说话可留心。”
我站在暗流涌动的两人旁边,心里打鼓,这不是说好来见个面么,可别一会儿就斗上法了,他们有道行的老鬼们不在意,可是我还是只不到百岁的年轻阿飘,可不想英年早逝啊……
话说前日里,小先生的秘密曝光之后,湖广的老鬼前辈们就纷纷出关,似乎是暗暗观察了两日,最后接受了这个见一面的方式。我是不去管这些的,还照样听相声,就是觉着这两天小先生似乎也在赌气,不愿搭理他家孟先生了,昨天午场又是把自家逗哏晾在台上,孟孟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只好变着花样哄。可是今天晚上我看小先生这模样,也不像是心情不佳啊?
夜里的后台就不是白日里那个人多声杂的热闹地界儿了,古朴的菱窗透进月光,今晚的月亮还格外的亮,树影窗影一道道印在地上,就在这光影里,后台窗边的旧沙发上端坐着一位——吊梢的凤眼,粉面薄唇,相貌儒雅的先生,穿着的却是一身水袖戏袍,这身戏袍我也认得,是贵妃的行头。
小星星进了屋,先是恭敬地对他一躬:“程先生,人来了。”
我此前只见过程先生一面,是在我刚到湖广的时候,他领我进的戏楼,告诉我“不用怕,虽不是个多好的地方,安身于此倒也和平了。”我隐约记得那时候的人们还都穿着中山装和旧式的西服。而他偶有夜里独自上戏台唱戏的时候,我这样的小鬼们是不让去瞧的。白老爷也提起过,程先生不是这湖广年纪最大的,却是执念最深的,他是真正湖广留下的魂,所以鬼气最重。我实在没想到,管事的老鬼前辈们商量完,最后是他出面来解决。
九良迈进屋里的脚在看到程先生后小退了一步,之后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走过去坐到程先生对面,犹豫着歪头问了句:“您老……晚好?”
程先生笑了:“不用害怕,既然你说了没有敌意,见一面便只是见一面。我也观察了你两天,不怪小星星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你身上是没有灵力的,怎么就开了天眼呢?”
“家里传承,只不过家父私心不想我再学下去,也就没学过路阴阳那一套。”九良绕了绕手指,语气诚恳,“所以我不过是个‘能看见’的普通人罢了,您诸位实在没必要紧张,我也不是第一天呆在湖广,这么多年过来的相安无事,我们今后也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程先生点点头:“既然这么长时间都装过来了,怎么又突然摆在明面上了呢?”
九良神色一肃:“我原以为湖广的众位是有分寸的,知道阴阳殊途,不会轻易冒犯,可是近来是否闹得太过?若说折腾我也就罢了,孟哥他胆子小,小时候又曾经着了道被吓过,怎么能直接上去抓肩头阳火?”
突然提起这事,我也是一惊,再抬眼正对上程先生深不见底的目光,魂体都不稳了,忙往小星星身后躲。
程先生这才移开了视线,沉声道:“是小辈们并不知道这其中许多讲究,闹得凶了,没有轻重,但并不是去抓孟先生的阳火,没有恶意,这件事我替他们道歉。”
九良听了也不好再追究,下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道:“您严重,我话已说明,毕竟演出安排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离开,您诸位若不见谅,硬要看我不顺眼,我……只望此事不要落得无法收场。”
“这是哪里话……”程先生敛眸勾唇,虽然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可是嘴唇太薄显得刻薄,此时那弯起的唇角看上去也蕴藏了那么些不怀好意,遂将话题一转,“我瞧着,您倒是很紧张您师兄孟先生?”
我再看九良他已腾地站起,剑拔弩张之势如一只被戳到痛处的奶猫……
“金锁玉关”又名“过路阴阳”。 “过路阴阳”是社会上对金锁玉关感兴趣的易友自创名称,是形容在门前路过即可断事准确。这里代指常说的“天师”一类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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