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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文/余音当铺之念桥边红药


01
我筹备了一年,就在今天余音当铺终于开张了。你要是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淘宝盛行,买卖飞快的时代开一间当铺,原因只有一个——叶迟离开前曾说过要开一家收集老物件的当铺。
至于当铺为什么取名为“余音”,也是因为叶迟曾说过:
袅袅,每一个物件可能代表了一段记忆,时间匆匆而过,但美好的过往却会被人们永远记住,正应了苏轼的一句话: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当铺第一天开门,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里茶桌边翻看着一本报纸,报纸的头条是一封寻人启事,一个年高九十的英国老头正在寻找一位叫红药的老人。
说句实话,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我并不对自己的生意抱有多大希望。
可是有些事却偏偏出人意料。
少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阿婆慢悠悠地踱进当铺,来到我的面前颤巍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怀表。
“丫头,我想当这块怀表。”老人轻轻地摩挲着表面,随后将怀表放到我面前,自己则坐在了我面前。
我接过那块怀表细细的打量,做工精细,表盖中央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栩栩如生。花朵周围是镂空的纹路,看着做工确实一块时间久远的表,只可惜打开表盖里头的指针已不再转动,是块坏表。
“阿婆,这块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怎么舍得当了?”我没有提指针不走的事,却好奇于是什么事让她动了当表的心思。
“因为他在寻我。”阿婆虽然年事已高,说话却依旧利索,笑着指着我桌上的报纸。
“其实,我的名字就叫红药……”
她慈祥的脸上一双浑浊的双眼似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芒,光芒中藏着一段悠远往事……
02
红药第一次见顾念桥是在民国二十年的北平,那时她才二八年华,青春正好是北平大户人家祁家的大小姐。
那一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她自幼与李家的那个病秧子李少爷有娃娃亲,近日李少爷重病缠身,卧床不起需用冲喜去去病气。
红绸裹轿,喜服加身,她祁大小姐的婚事自然是办的风光,可这花轿才到李家的大门,李家便将门前的大红绸子齐齐扯下换了白幡。
李少爷在花轿进门的那一刻没了,真是讽刺,分明是冲喜可却叫人红事变丧事。花轿被原封不动地抬回了祁家,还附赠一克夫的坏名声。
花轿停在大院中,无论下人与父亲如何相劝红药皆不愿下轿。她一人独坐轿中,盖着盖头,泪水缓缓滑下,一滴一滴落在手上。
虽然已是民国,新文化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可这北平的普通民众仍有大部分沉溺腐朽的思想中,一旦挂上了克夫的名号,日后怕是再无人敢娶她了。
祁老爷见不能相劝,无法只能叹气离去,派人撤了家中红绸。下人们见主子不劝也皆离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一顶大红花轿,细微的抽泣声在院中响起,断断续续,凄凉不已。
“笃笃……”
敲击花轿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低沉男声传来:
“为什么你不出来?这是中国的什么民俗吗?”那人声色温柔,但话语间发音微微不准,倒有些不像北平人的口音。
“谁?”这祁家有谁不知今天她被退了回来,又怎回问这样的问题来戳她的心,听那人的声音想必不是祁家的下人,哽咽中红药终于开口了。
“我?顾念桥,英国来的。刚到北平就被偷了包裹,方才饿晕在你家门口,你父亲救得我。”
红药的父亲信佛,讲究向善,今日救他倒也不算奇怪,如今他吃饱喝足见着院中的大红花轿好奇不已,凑近一看竟听到里头传来细细的哭声。
“你为什么要哭?”顾念桥来北平前曾随英国的华侨学过中文,除了一些奇怪的口音外,中文用得也算流利。他的中文名字也是华侨为他取得,随了那人的姓。
“我……夫婿病死了,我被夫家退了回来……”听闻洋人不信相克一说也少限制女子婚配自由,红药放下戒心,将腹中苦水与委屈吐了出来:
“他们说我克夫,日后怕是没人敢要我了。”
话毕,抽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她心中委屈,那李家少爷死了与她何干,竟让她落得了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名号,成了整个北平城的笑话。
“就为这事?你的夫婿自己身子差病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西洋的女子从不会像你这般。”顾念桥愕然,随后掀开花轿的帘子,向帘子里头看去。
轿子,红药一人端坐着,大红喜服笼身,头上带着红盖头,将她的脸遮住。她双手紧握放在腿上,浑身微颤,泪水滴落在手上,沾湿了腿上一小块衣裙。
一只手出现在红药眼前,那手生得白皙,五指修长算的上玉指一双。
“出来吧。”
“你不明白,人言可畏。”
红药的头越发低了,盖头上的黄穗轻扫顾念桥的手,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人言可畏”这个词顾念桥是明白的,他想了想没有收回手。他生得高挑,弯着腰有些费力的倚在轿子的门框上。
“人言虽可畏,只要你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害怕。再者如果人人说你克夫,我便偏偏不信,千人万人厌弃你,我不厌。”对顾念桥而言,英国可没有“克夫”一说,不过是那李家公子自己命薄。
“出来吧,你在这暗自忧伤,不如想想也许这是上天赐你的机会,让你自由的选择能与你共度一生之人。”在他们的观念里自由是生而为人的最重要的事之一,他的手再次向前伸了伸。
于顾念桥而言,方才那番发自肺腑的话不过是西洋与东方价值观的差异,可落在红药的耳朵里却是一场救赎,带她脱离旧思想的阴霾。她第一次晓得原来女子也有选择的权利。
少顷,她紧握的手松了,纤细的五指覆上顾念桥的手,被他轻握着牵出了花轿。
下一刻,盖头被轻轻掀起,顾念桥握着大红的盖头定定地看着藏在盖头下的那张脸。泪痕未干,梨花带雨,头上顶着精致的金冠,与英国艳丽女孩全然不一样的美。
那一瞬,他想到了顾华侨教自己的一句话——一枝梨花压海棠。从前他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但在见到红药的那一瞬却恍然大悟。
“你叫什么?”他开口问。
红药看着面前的顾念桥,虽没有金发但却碧眼明亮,蓝色的眸子里散着淡淡的光芒,笔挺帅气,胸前的口袋挂着一块精致的怀表,他似夜空一颗璀璨的星星叫人移不开眼。
“红药,我叫祁红药。”蓦地,淡淡的红晕爬上脸颊,她微微扬起嘴角,抛却方才的忧愁想到了什么,笑言:
“你我名字相连应了一句诗——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顾念桥默默地记下了诗句,相视而笑,再无多言。
可惜的是,红药教会了他诗句却未告诉他在中国开轿帘,掀盖头的只能是新娘最心爱的夫婿。
03
自听了顾念桥一席话后,红药不再整日拘于家中只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她央求父亲让自己去了新式学院,成了每日身着蓝衣黑裙的女学生。
而顾念桥凭着自己英国人的身份又精通中文进了英国公使馆,平日里就做些翻译工作。他念着曾经祁老爷的舍饭之恩倒是时常与祁家来往,还时常带着与从前大不相同的红药去北平城中的新式场所去长长见识。
无知无觉间,有缓缓什么悄然靠近。
九月,外敌入侵,侵占东北,上头的“攘外必先安内”令全国一片哗然。北平城中的学生们自发组织了游行。
那一日,学生们举着“保卫家国”的牌子走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群情激昂,响应者不在少数,可就是这样的游行惹怒了当局。警卫出动,大批学生四散而逃,但也有个别几个倒霉的被带回了警署,而红药就是其中的一个。
警署的大牢中他们被分压在不同的监牢。牢狱中红药蜷缩在角落,头发在被擒时打散了,衣裙脏了,右脚崴了正隐隐发痛。
为了国家大义进了这监牢她不后悔,可在这阴暗发臭的小角落,只有头顶的一户小窗投进一米淡淡的月光,她承认她在害怕。
她被关了快一天了,没有一口饭吃,外边的人不能进来,纵是她父亲在北平有些话语权也不能保她出来。
红药将头埋在膝间,她强迫自己入睡,只有睡着了才能忘却恐惧与饥饿。
“喂!祁红药,你可以出去了!有人来接你了!”
迷糊间,一个声音闯入她的耳朵,随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听闻可以出去了,脑子瞬间清醒了,她以为该是父亲来接她了,可一抬头却看见一身黑衣的顾念桥。
他站在门口,属于欧洲人白皙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湛蓝的双眸好似天空中的星星。
“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话毕,他来到红药面前,缓缓蹲下,看着一脸不可置信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抹去她脸上的黑灰,再用手抚平她散乱的发。他记得第一次见这个姑娘的时候她哭着不肯下轿,原以为那该是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没想到如今在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还好,无论她多么狼狈在顾念桥眼中都是应了一个英文单词——beautiful,是他眼中永远的一枝小梨花。
“念桥,我害怕……”
红药仿佛已习惯了将那个弱小的自己展现在顾念桥面前,委屈的小脸上眉头微皱,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伸出手轻轻扯住顾念桥的衣角。
“别怕,回家吧。”
顾念桥笑了笑,转身将自己的背脊在红药面前弯下。红药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不再多言,只将头深深埋在他颈窝,随着他离开了大牢。
街上刚下过雨,空气中充斥着新翻泥土气息。路上顾念桥告诉红药,她被关进大牢后,祁老爷无法只能来找他,毕竟警署还是得给英国公馆的面子。
于是经过几番周折终于在一天后将她救了出来。
夜已深了,红药趴在顾念桥背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在行进一条小巷时遇到了一家还未收摊的馄饨摊子。
顾念桥将红药放在桌前的长凳上,为她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红药再也顾不得祁家大小姐该有的姿态,端起碗,一阵狼吞虎咽。
待一整碗馄饨下了肚,脑子也有了力气想些别的,她放下碗,抬头看着顾念桥狐疑地问:
“你我非亲非故,警署怎回会放人?”她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残汁,有些好奇。
顾念桥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中暗叹夜已深了该早些送红药回家了,随后收回怀表,看了看红药,勾起唇角,带着一丝诱惑,久久别有深意地说:
“因为,我与警署的人说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话毕,顾念桥快速起身,走到摊主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付了馄饨钱。
红药倏地红了脸,愣愣地坐在桌前,将顾念桥方才的话在脑中反复回味,最后只剩下顾念桥那个带有异域诱惑的笑容。
顾念桥见她傻傻地坐在桌前,一张脸泛着浅浅红晕,立在不远处不觉露出一个宠溺地笑,心想这姑娘倒还不算笨。
“走啦!”温柔的语调,带着笑意打破黑夜的寂寥。
下一瞬,红药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似豁然大悟,眼眸中亮起清澈的光芒,笑着却不起身,扭身伸出了手。
“顾念桥。”
语落,顾念桥随之而笑,四目相对,来到她面前乖乖地握住她纤细的手,相视而笑,欢颜离去。
如此,像极了那首英文诗中说的:love understands love , it needs no talk.
——两心相悦之人,心心相通,无需用言语多述爱意。
04
民国二十六年,北平城沦陷了,敌军大肆占领了北平城中诸多建筑,学校也成了敌军用来奴化学生的工具。
这时红药早已毕业却留在了学校就任国文老师一职。因不满敌军的行为,她第二次进了警署的牢狱。
这次她在大牢中带了正正五日,可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她晓得顾念桥总会来救他的。
果然,五日后顾念桥进了大牢将她领了回去。
回学校的一路上,顾念桥拉着红药的手,阴沉着一张脸,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你可知如今的日本人可不是当年的警卫!你明白我废了多少力气才把你带出来!”他抬手,边走边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戳红药的眉心。
“我带着学生们罢课……然后就被逮起来了……只许你偷偷拍下他们的罪行,就不许……”红药小声地嘟囔,抬眼看去不远处的学校门口密密麻麻地围着一群学生。
“老师!你可算回来了!”
几个学生瞧见顾念桥带着红药向学校走来,带着一众学生兴冲冲地迎了上了:“我们就知道顾先生会将您带回的!”学生们都知道祁老师有个坚实的“靠山”——英国的顾先生。
“说吧,这次又是怎么把我领出来的?”红药安抚了学生们,转头看着顾念桥蓝汪汪,当着学生们的面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和上次一样。”
“哪样啊?”
红药追问,一旁的学生们一脸好奇地看着,心中感叹坐大牢这种事情老师居然还有上次。
“说你是我媳妇儿啊!”在北平待久了顾念桥也学了些北平人说话的调调,他想也不想却在不知不觉间已上了红药的套。
“哦……这样啊。念桥,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人背信则名不达,意思就是做人应诚信。所以你为了救我老这么说谎了不行。”
话毕,顾念桥不以为然地盯着面前的红药,摸不清她葫芦里埋得什么药。学生们在一旁看着更是一脸不明所以。
“所以,你娶了吧!你想啊,我老犯事儿,若你娶了我,日后便不用撒谎了,名正言顺。再说了,我这克夫的帽子还没摘掉呢,除了你这偌大的北平城也没人敢要我。”
瞬间,周遭安静下来,学生们瞪大了眼睛,为红药的话所惊讶,虽说现在是已是民国二十六年,推崇婚姻自由,不拘于古理,可这女子主动求取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红药揪着顾念桥的衣角,笑得谄媚,毫不顾忌自己为人师表该有的形象。
顾念桥任红药摇晃着自己的衣角,故作严肃地盯着了她一会儿,随后抬头望天,似是经过了几番深思熟虑,最后伸手拥她入怀:
“好吧,那我就收了你,省得你祸害别人。”
此言一出周围的学生炸开了锅,一时间校外热闹不已,学生们围成一个小圈,簇拥着两人。
顾念桥搂着红药,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发间。
之后的事一切顺利,婚期很快被定了下来,祁老爷开明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欲在家中大办宴席,可国难当前不易太过奢华终是只简单地宴请了几个关系极好的亲戚与学生。
顾念桥在北平的屋子是租得,办起喜宴太过麻烦,于是宴席皆设在了祁家,待他们成婚后便一道搬来祁家住。
大婚那日,双喜贴满了窗墙,祁家上下挂满了红火的喜绸,虽不及数年前屋李家的那场大婚,但却依旧喜庆。
那日红药身着西式的婚纱,发鬓微绾笼着薄薄的白纱,一齐来祝贺的学生们围着她一个个嘴更抹了蜜似的。
众人都在等着新郎出现,可时间如水般流逝眼看着喜宴的时间到了,过了……
众人的心绪渐渐纷乱,众多难听的流言在宾客中流连,说红药克夫的命,将这顾念桥吓跑了。
红药一人呆坐在喜宴中,白纱掩不住一颗忧愁与复杂心,她不相信顾念桥会被被吓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她起身不顾祁老爷的怒火下令送客,又派人扶了祁老爷回屋,自己却留在了大堂中,不哭不笑就这么等着。
“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你放心,我就这么等着。你迟来来一时我便多等一刻,总能将你等到。”
她愣愣地坐着,双眼瞪得发直,冲着面前的虚空,喃喃自语着。
太阳虽顺着时间的轮廓缓缓滑落,随之而来得是一个黑暗无月的夜。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祁家的大门外一个黑影闪进,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因身子倒地而化出的风轻轻扬起门内挂着的红绸。
红药看见那黑影猛地站起,提着裙裾向门口奔去,她知道那一定顾念桥,那一刻忍了许久的泪涌出眼眶,喜悦之情才上心头却在瞧见顾念桥的那一瞬被惊得消散无影。
只见顾念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小腹上有一小小弹眼正冒着血花,鲜血染红了他的喜服,一双湛蓝如海的眼如今却有些浑浊。
“念桥!”红药跪倒他身侧,被他的模样吓得浑身颤抖,伸手按住的他的伤口,制止鲜血源源不断地向外溢出,温热的血液沾上她手,她撕扯着嗓子冲着家大喊来人,泪如雨下。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无力地覆上红药的颤抖得双手,她快速地低下头看着顾念桥,泪眼婆娑。
“呃……对,对不起,来迟了……”
顾念桥看着无助的红药,想要安抚她不安的心,可最后费尽全力也才吐出这一句话,那声“别怕”被淹没在喉头,缓缓的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05
顾念桥快死了,准确的说若他不回英国接受治疗他必死无疑。
那日婚宴他迟迟未到,最后身受重伤来到祁家其实是遭到了日本人的追杀。
北平沦陷后,敌军暴虐无道,许多无辜百姓惨死,而顾念桥一直以来默默用自己的西洋相机记录下了种种罪证最后寄到未被敌军控制报社进行发表。
照片断断续续地登上报纸,敌军看到后大怒,早早就开始查这照片的来路,终于在前不久查到了顾念桥头上。
而大婚那日他中弹而来,皆因日军的追杀。
红药怕被日本人发现了踪迹不敢带他去医院,只能请了熟识的医生到家中。子弹勉强被取出,可没有医院的设备伤口还是感染了伴随严重的并发症。
“祁小姐,姑爷这伤如今就算送到医院也治不了,唯有回到英国,听闻那边的西医与设备比北平更胜一筹。若不回去恐怕也就最多撑上三个月了。”大夫走时只给红药留了这么一句话。
自此,红药动用祁家的全部力量在三日内为顾念桥弄来了一张去英国的船票,唯一的一张。
送他离开的前一夜,她轻轻窝在顾念桥怀中身子却不敢多动一下深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红药,跟我回英国吧,北平已经沦陷了,这儿很危险。”顾念桥搂着她的肩,强装恢复了气力,语气稳稳,藏住了隐隐作痛的伤口。
“傻瓜,局势太乱能有一张船票就不错了。再说了国难当头我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家园。”红药小心翼翼地离开他的怀抱,扭身伸出手温柔的笑了,那笑掩盖了眼中的苦楚,仔仔细细地看着顾念桥苍白的脸。
明日一别,山高水长,不知日后何时相见她要好好记住他此刻的模样。
顾念桥沉默了,他动作缓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表盖刻着花朵,镂空的花纹精致不已。他将怀表郑重的交到红药手中,无比坚定地说:
“你在这等着我,等我伤好了一定回来找你。这个怀表是我祖母送我的,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你带着它,在这乖乖等我回来。”
话毕,他费了好大力气伸出手重新将红药揽入怀中。随后只有两相依偎,一夜不眠。
送他走的那日,两人没有多掉眼泪,只有对重逢的期许,凭着这份期许红药等了一年,两年,十年……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红药以为顾念桥食言了,但她若觉得的不曾归来亦只是她以为。北平大乱,祁家举家外逃,她带着顾念桥送得怀表,流离失所。说来也奇怪在顾念桥走后的一天表针停了,时间永远停留在他后的第二天。
而顾念桥一年后急冲冲地回了北平,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兜兜转转三四年,日军气焰渐弱,战争就算结束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找到她,他以为她已死在了战乱中。
又过了一年,顾念桥收到英国的来信,父亲去世他只能回去掌握家族大局。
白驹过隙,数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已是两鬓斑白的顾念桥在一个漫天繁星的夜晚梦到了红药,两人在梦中重逢相遇。大梦去后,他认定在这是上天给他的暗示,他联系中国的报社寻找那个分离了半生的红药。
好在她看到了那份报纸,又好在两人不论何时都记挂着对方不曾嫁娶;更好在两人分离半生却都仍在世……
06
“所以,您为什么要当了这怀表,这不该是两人最美的见证吗?”我坐在阿婆面前,面前的茶凉了。我在她述说过往时我曾不止一次偷瞄老人想象着她年轻时的模样。
“这块表永远地停在了他离开的第二天,我之所以当了这块表是为了用我们兜兜转转分离得大半生去换一张相见的船票,重逢时便好似我们只分开了一天。”
红药笑了,从苍老的眉眼间看出了蹉跎半生的沧桑与只为顾念桥而仍存着的一抹对爱的温情。
最后我送走了红药,付了一笔足够买一张去英国船票的钱。那块怀表与报纸被我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店里的小匣子。
叶迟说得没错,每一个物件都代表了一个故事与一段不可磨灭的回忆。
看着老人离去的身影,我不知他能否顺利到达英国见到同已青春不在的顾念桥,不过想想若是他们能够相见,就算半生婆娑,也是值得。
我不知道叶迟何时会回来,可我相信他一定在未来等着我,等着与我的一场重逢……
(系列文,未完待续... ...)
文/卿袅袅
你们好
我是卿袅袅
很高兴认识你们原文来自九辞微信公众号九号酒馆第417篇故事 
文章有时会同步到 荔枝FM1898596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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