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舞台，忘却的快乐以及她的笑容

序幕回忆起来，我好像并不算是有主角命的那种人。
有人也许看起来真就是主角的套路，生来悲惨，厌学在家之后写作写出了名堂，也成功回归社会，完全就是苦情戏的主角模子（呕呕），只能说这人偏偏有那狗屎运了。相比之下我未免太过普通，普普通通长大，被家里好好的养育到成年，之后稳定的入职，稳定的过着毫无差别的每天……
从来都没有过可以被称为主角的时候吧，回想起来的确是这样。
我……一直都是别人的配角，无论是团体活动还是参加比赛，一直都给别人垫脚。
我也许想过自己是不是也能当一次主角。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穿过昏暗的走廊，推开门，闯入嘈杂纷乱的教室宛如闯入混沌之中的异邦人，最终站在我的舞台……讲台之上。
我也许是憧憬着的吧，所有的聚光灯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大家都期待着我的下一句话：
上课！同学们好！
一、今天下午上了一节课，是公开课，应付虚头巴脑的比赛的公开课。
公立学校就是衙门，这话听着不对劲但就是这个道理。上面的人，下面的人，大家都在渡劫，都在苦苦挨着过关：前者总想把教育这潭死水搅和得泥沙涌起，所谓“热闹热闹”，下面的人饱受其苦，只得“对付对付”，在浑水里挣扎着游动几下，假装很快乐。
我，最初不这样想，现在也这样了。
因此上午听到业务校长·傻佬赵的训话我也是很不以为然的：
“每个青年教师准备一节课，讲得好咱们保送市里参加决赛！耶！！！为你们点赞哦！”
我也并没有什么期待，甚至对这个年纪比我家老爸都大的老东西的装嫩姿态感到厌恶。
“怎么办？”
邻座刚来的年轻老师对我问道。
“对付对付吧，我是不想出这个头了。”
“你还年轻，以后评职定级都要靠这个，得上。”
旁边把粉底涂得跟歌舞伎似的大妈同事说道。
“啊，我尽量。”
（心里话：谁爱上谁上，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教教书，放放假，写写东西，看看动画。）
没错，我并不期待什么奖项，也不觉得自己对教育有什么天分，只是碰巧拿到了资格证书，就试着做做看了，更何况还有寒暑假，也不是坏事。
至于复杂的事……我脑子不好使，也就不多想了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
其实只是不想故意装出逢迎的样子罢了。
因为我知道，面具戴久了，不容易摘的。
孩子气的想法。一定会有人这么说吧，但我还是不愿意改掉，因为之后的事也懒得想了。
多半，我这辈子只有二级教师以及虚度无数，徒然增长的教龄吧。
那么，不妨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真怀念啊……”
偶然滑动手机，高中时的毕业照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我以后想做老师。
也许有什么理由吧，但我好像忘了。也罢，下午赶紧讲完，趁早结束这场麻烦事。
当然，之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要讲公开课了，虽然很紧张但还是会努力的”
打开微信里的某个联系人，我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不过也不会回复啊……”
屏幕上满满的绿色，叠加着黑色的文字，仿佛要溢出屏幕似的。
那个人，是高中时暗恋的女同学，虽然从毕业至今都偶有联系，但之前决心告白后却一直没得到回复，嘛，以后也不会回我消息了吧。
可是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和她说，就像祈福一样。
叮咚————
“加油，好好讲。”
“嗯？”
突然回复的消息让我有点惊喜，同时也想起了什么。
模糊的记忆里暗如长夜，但此刻似乎有了能够抓住的些许微光。
二、教室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在期待着什么，无论是听课的老师，还是座位上的学生。
也许因为都是同学的缘故，气氛并不比课前演讲之类的事紧张多少，即便有起哄也只是善意的配合。
“我！！！↗”
“放松点啦，Z”
“知道啦知道啦，今天虽然只是代替老师给大家讲课，还是请大家多多配合。”
高中的时候，历史老师总是会弄出些新的花样，比如真真正正借用学校的大礼堂排练历史剧，再比如留出一些内容让学生以授课的形式教给大家，也就是现在我正在做的事。
今天，是我的舞台了。
默念着从《铠武》里学到的台词，我壮足了胆子走了上去。
“今天要讲的是————”
…………
……
不知是不是自己准备得太充足的原因，我甚至把别人的时间也花掉了，最后一堂课成了我自己的独角戏……老实说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总之有些复杂。
下课后，我躲避着似乎都在嘲笑我的目光，来到她附近。假装翻看课本的时候随口问道：
“讲，讲得怎么样？”
“挺有趣的。Z居然知道这么多啊，很厉害，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她漫不经心的翻着练习题，时不时朝我这里看一眼，但我每次都只能把视线别开。
“才，才没有……”
“如果能多听你讲讲，应该很好玩吧，特别是那些典故，老师上课绝对不会讲的。这样的课一直听下去就好了啊，Z真的很厉害。”
“以后……”
“嗯？”
“以后，我打算当老师！为了能讲这样的课！”
“那就努力吧，如果是Z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刹那之间，她的笑容成了心中永恒……什么的，我并不是合格的诗人，可惟有这种矫情的话能让我表达那时的内心了。
心里，似乎再也装不下别的事，而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这么卑微。
大概我也是可以成为主角的吧，如果是整个世界除了爷爷奶奶之外最喜欢的她，如果是她说的话，一定是可以相信的对吧。
我……也许想当老师，因为每次上课都能体会到向别人诉说些什么，为别人带来启发的这种愉悦感；因为每次都会想到在课堂上被我逗笑的她，以及那无法忘却的微笑。
三、授课持续着，板书记录和留给学生思考与讨论的问题不断交替，同时也夹杂些许课本没有但我觉得需要教给学生的内容，偶尔穿插的野史趣闻恰到好处，让听课的前辈频频颔首，满座尽欢。
尽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我并没有为此紧张或是焦虑，恰恰相反，某种熟悉的感觉渐渐回到了身上。
战斗的高扬感？或许吧，我忽然觉得自己重拾了某种心情，不……
讲课，传道，受业，解惑……
也许教书本来就是如此快乐的事吧。不止是能为别人带来知识，向他人诉说的这个过程本身，正是一种别致的乐趣。
因为这时，我也是聚光灯下，是无数双眼睛期待着的——主角。
只会吚吚呜呜附和的学生，以及点头称是机械式记录教学过程的听课领导，仿佛这些人只是傀儡，而此刻的我才是唯一的，所有人心中的主角。
总觉得这时的自己仿佛一座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的书库，世间一切的知识，谜题，在我的体内被稀释，化作最简单最让人接受的道理，然后流入听者的内心，化为芳馨般的隽永。
“本节课就到这里，之后请预习下节课的内容并完成作业，下课！”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走出教室的我浑身是汗，一路如同踩着棉花似的回了职员室，回了平时颓然酣睡的舒适的办公椅。
刚才讲的内容，陈词激昂慷慨的热血，这一切的一切都宛如一场迅雷般激进而又短暂的梦。
梦醒了，我也想起了些许不该忘记，不该遗落的初心。
如果这样的课可以让你一直期待下去，如果这样的授课能够让你觉得开心，如果能被人所期待着讲授这个世界的过去，如果让我再度选择自己要做的事……
我果然还是想成为主角，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成为我自己心中最帅气的那个主角。
也许这样就能再度看到那时她所向我展露的笑容吧。
“讲完了。似乎又回到以前了。讲课似乎还挺有趣的。”
不知过了多久，职员室已经空无一人。望着夕阳沉积的西边，我用手机敲出了这样一条消息。不久后得到了她的回复：
“果然呢，你以前就一直挺喜欢讲课的对吧。如果是Z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因为那时候看到你笑了。”
“嗯？”
“就是说啊……”
终幕走出校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深沉的紫色。
初夏的白昼并不很长，天空泛着浑浊的苍蓝，而我走在薄暮之间，心里也稍稍沉寂了许多。回味着今天的经历，忽然觉得未免有些奇妙，如同分不清梦与现实的孩提时代，又宛如此刻颜色交融如调色盘一样斑驳的傍晚天空。
可就像日月的升落不会改变这样，心里的某些想法也早已无比清晰：
原来自己以前，曾经如此憧憬过现在的自己。
我的舞台，尘封许久再度开幕的舞台，如今又会迎来什么样的观众呢？
筹划着明天要做的工作，我背对着尚未落下的日轮，追逐着自己的影子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