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心灵的星光】第8话：旧人轻启我记忆的扉页
❀1❀
黎明时分的第一束阳光穿过两扇蓝色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射到了地面上，给那片地面留下了一抹橙蓝相间的倒影。窗前伫立着的那个男孩掏出手机，匆匆地看了看时间之后便又匆匆地放回衣兜。空荡荡的房间里静得出奇，一声轻轻的叹息在这份安静之中悠悠地回荡着，显得有些焦急和落寞。
在他的身后一张白色的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右手微微伸出，轻抚在一个黑色的加热垫上。而她的手背则粘贴了两块胶布，一根透明的细管将一个透明药袋和她的手连接在一起，滴壶中的药液一滴一滴地从输液袋里流出，又沿着那根长长的细管慢慢地流进她的体内。
“她的状态还算稳定，就让她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吧。”
医生的话给了这个男孩稍许安慰，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在与她分手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竟然是在她家房间的地板上。或许如果不是因为他没记好作业而找到她的家的话，“林星晨”这个名字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吧。
他还记得他在说出分手那两个字之后作出的那副绝情而漠然的样子。然而此刻的他却猛然发现，十二年的几乎朝夕相处而凝结成的感情对于他来说，也许真的不是“分手”那两个字可以轻易割舍掉的。
“星晨，星晨……言和，她……还好吧？”
接过宋言和的电话之后便急急匆匆地跑来的叶心华推开病房的门，打破了这间病房原有的那份安静。她走到宋言和的身旁，注视着他的侧脸，一脸关切地问着。
宋言和慢慢地转过身，微微点了点头：“没事了，现在她可能只是还没醒吧。对了，这么急急匆匆地赶来，有没有吃东西？要不要我把护士喊来替咱们看护一会儿，咱们去买点东西吃？”
“我不饿，你想买的话就去给星晨买吧。”叶心华没有理会宋言和投过来的那一束关心的目光，慢慢地坐在了林星晨的床边，轻轻撩了撩她柔顺的发丝，目光凝重地摇摇头。
半年之内，自从她认识林星晨以来，这已经是林星晨第二次住进医院了。
上一次是因为林星晨的低血糖，而这一次，则是因为林星晨的妈妈扇在她脸上的一巴掌。
早在叶心华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个月，她便从宋言和的口中得知，林星晨从小的时候开始身体就有些不太好，而且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她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宋言和的面前。叶心华听到这一切，想起林星晨那些愿意守护着她的话，虽然心里萌发出了一个愿意像她守护自己一样守护着林星晨的决定，但十月一假期结束之后发生的那件事却又颠覆了这个萌发着的心意。
想起这些，叶心华的泪润湿了眼眶。明明她们是互相在意着对方的，却因为或许是在任性的脾气，彼此间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令彼此感到愉快又难以忘怀的回忆。
“大概，我真的应该为了她，改变掉一些什么吧……”
她吞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唇齿间弥漫起了一丝苦涩的咸味。含满了羞愧的酸苦感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充盈在了她的心胸之间。她渐渐地低下头，左手轻轻地握住林星晨那有些冰冷的左手，将脸埋进了右臂之间，轻声地啜泣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林星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左手渐渐泛起的温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我……我这是……啊，心华，你在啊……”
“星晨，你……你醒了？”
泪珠还没擦干，叶心华那张涕泪满面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林星晨的视线之间。
❀2❀
当宋言和买完油条和豆腐脑回到病房的时候，林星晨已经醒过来坐靠在病床上了。宋言和默默地放下手中买到的早点，轻轻地瞟了一眼满脸微笑的林星晨，便匆匆地走出了病房。
“我不想吃。”看到面前的早点是宋言和送来的，林星晨摇了摇头，“看到他，就没有什么胃口。”
“但是你现在是病人啊，听我的，再怎样也要为了自己吃两口啊。如果不吃的话，你再走着走着晕过去怎么办？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是经常早晨不吃饭，真是的……”
林星晨奈何不过叶心华，看到她死死地盯着自己，虽然她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味同嚼蜡，也只好乖乖地将叶心华端在她面前的早点吃进肚子。
“我吃不下了，要不剩下这点你吃了吧……”
叶心华看了一眼嘟着小嘴的林星晨，用眼神确认她确实吃饱了之后，才接过林星晨手里的不锈钢碗接着吃起来。看着吃过东西的林星晨脸色渐渐地变得红润了一些，叶心华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吃过饭，透明药袋里的药也空了下来。叶心华喊来护士换完药，便拉着站在病房外的宋言和来到了住院楼一层的休息区。这里宛如一个温室，五颜六色的花儿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沐浴着窗外洒下来的那片温暖的阳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一座观赏假山上流淌下来，就像把所谓的世外桃源微缩起来放进了这间温室一样。
本该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到放松的地方，但叶心华一开口就打开了一个并不令人轻松的话题。
“宋言和我问你，你今天看到了这么令人心疼这么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林星晨，你需不需要重新对你跟她分手的这件事做个考虑呢？你们相互陪伴了彼此十二年，却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无论是我站在我的立场上还是站在林星晨的立场上，都会觉得你是一个移情别恋的人。真的要因为这样的事，就愿意被我留下这样的印象吗？”
“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和她不合适。”宋言和摇摇头，两根粗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像是在表达着他内心的无奈，“我真的不愿意陪在一个口口声声说为别人好，实际上却一直在给别人造成不开心的人的身边。她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可爱，越来越难以令我安心……”
“就没想过很多时候你所感觉到的一切其实是误会吗？”
叶心华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显然这一声叹气带不走她翻滚在脑海中的那一缕愁绪和忧郁：“我和林星晨确实一直在争吵，也因为此弄过很多很多的不开心。但这也是一种相互沟通相互交流的途径，并不等于是完全放弃了交流。你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而对星晨产生了看法，站在了我这边，就不觉得这是一个很令人费解且心寒的错误吗？你会让我怎么想，让星晨怎么想呢？”
“可是，我……”
宋言和一把拽住叶心华的手，两颗深邃的眸子里含满了一份真挚且难以抑制的情感。叶心华当然明白宋言和想表达的是什么，并且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当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她的胸口如小兔乱撞一般的那份悸动感。然而，当她无意间得知林星晨和宋言和之间的感情已经持续了那么多年的时候，她还是决定将这份好感埋在心底。
叶心华摇了摇头，缓缓地推开了宋言和的手，目光中充盈着一束闪烁而颤抖着的光芒。她显得有些哽咽，整个身体也在微微发着颤。可就在下一秒，她还是咬着牙转过身去，带着微弱的喘息声开了口。
“你，还是当我哥哥好了……对不起。”
宋言和呆呆地注视着叶心华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积蓄起了一份沉重的酸苦。这份酸苦，让他的眼睛泛起了酸涩，酸涩得令他窒息。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选择和放弃，换回来的却是酸苦，遗憾和泪水。
❀3❀
“你跟宋言和吵架了吧？别这样，你已经很辛苦了，就不要再去生那些不该生的气了哦！”
叶心华一回到病房，林星晨就发现叶心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眼角还微微泛着红。躺在病床上的林星晨想伸手去摸叶心华的脸，但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叶心华按了回来：“不要动，好好养病吧。你先再睡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叶心华一直在回想着刚刚在医院里发生着的一切，偷偷地抹着眼泪。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该感到释然还是该感到难过，也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做。她只知道半个多小时的路途里，自己的眼睛一直是模糊的。
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湛蓝的天空被头顶枯干的枝杈切割成了像是镂空的图案，温暖的阳光慵懒地透过这一个个镂空的图案中间播撒下来，在地面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的金黄色光影。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她依然感觉今天的阳光就像一直在睡着懒觉那样，欠缺了一点阳光本该拥有的温度。
大概只是因为数九寒天的原因吧。
她努了努嘴，尽力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却发现在她单元门的门口站着一个她很是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洛天依正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像是等待着谁。
叶心华一边走着一边朝洛天依挥手：“咦，是天依啊……我家就住在这里，你在这儿是等谁呢？”
“当然是等你啦。我听同学说你家住在这里，就想找你玩来的。可是刚刚听你表妹说你很早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在家里也闲着无聊，所以就出来在这里一直等到现在……”
“这里很冷的啊。来，跟我一起进屋吧……”
看着天依那一副难耐而颤抖的样子，叶心华连忙把洛天依拉进了楼。叶心华的家住在五层，且没有电梯，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在楼门口冻了一个上午的洛天依走起楼梯来是那么的步履蹒跚。
终于走进叶心华的家，叶心华先是拿了个杯子接了一杯热水摆在茶几上，接着将洛天依扶在了沙发上。害怕洛天依感觉冷的叶心华还将客厅的空调打开，让暖风能尽量地吹到她。
“你看我不在家可以给我打电话呀，我假期都是随身带着手机的……真的不好意思，早上出去看林星晨去了，她昨天晚上昏倒了正在医院输着液……”
叶心华一脸愧色地握住洛天依冰凉的小手，之前几个月一直互相看不惯对方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却像最真挚的好友一般。
听到“昏倒了”这三个字，洛天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她昨天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而被她妈妈责骂，她妈妈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正好打在了她脑袋脆弱的地方，然后就昏过去了……医生看护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好在没有大碍了。”
洛天依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些欣慰，可下一秒，她却缓缓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自责。
“其实你知道吗心华，我也想有个责罚我的人……哪怕在我成绩不好的时候打我两巴掌都好，但是……没有人会这样做……”
长期做跨国贸易的妈妈根本无暇顾及洛天依的学习成绩，更不用说连国际长途都没有时间打的爸爸。偌大的别墅里，除了长期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保姆梅姨以外，也就只剩下了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几个月前，当她好不容易被妈妈接到欧洲去环游的时候，洛天依还问过她的妈妈这样一个问题。
“我被老师轰回来反省来着……高中的课这么紧张，如果我的成绩不好的话该怎么办……”
可她的妈妈给她的回答却令她出乎意料：“那我就给你办英国绿卡，让你在英国定居。以后你可以住着比国内更大的房子，上更好的大学，考虑学习成绩干嘛？国内学校的学习成绩，你再努力这边也不会承认，倒不如来国外发展……”
“但是我并不喜欢国外。”
洛天依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并不想生活在异国他乡，反而我周围的这个世界让我感觉更有归属感，也更有安全感……我好想让他们放弃在外国的生意，回到我身边来陪我，然而这怎么可能呢？我从小到大有过那么多的祈求，他们从来都没有认真回应过我呀……”
不在学校的那两个月，虽然洛天依时隔六年终于和她与她的父母团圆，但那个令她眼花缭乱的异国世界却始终没有给过她哪怕一点点的快乐的感觉。就连她带回来的那一颗钻戒，也是因为她希望那颗钻戒可以替她的妈妈一直陪在她身边，才一直戴在手上的。
叶心华聆听着洛天依的倾诉，心里感觉酸酸的。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尽可能地让洛天依感觉开心一点，幸福一点，她只是觉得，她或许可以为了洛天依而做一些什么。
“如果你的那个家呆腻了，呆烦了，也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哦！”
叶心华端起还冒着热气的水杯，微微一笑：“你看我的家，除了表妹以外，我天天能看到的家人也就只剩下了我的老妈了。老爸每天都会去上晚班，老妈则是上白班，一到假期的时候也就成了我最无聊的时候……或许你在的话，我就不这么无聊了呢？”
“这……真的太好了，不过真的合适吗？我不确定我有些做作的性格会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不会的！”叶心华摇了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诙谐地说道，“你再添麻烦，大概也没有我那个天天给我在眉毛上加黑线特效的表妹麻烦吧……”
正在房间睡懒觉的夏雨露此时此刻刚刚醒过来，听到客厅里的叶心华正在说着她的坏话，她揉了揉眼睛站在房间门口，朝着叶心华“恶狠狠”地喊着：“老姐？听说你觉得我麻烦……嗯？”
“对啊，确实麻烦啊，每天早晨我都会发现盖在我身上的那一半被子都会被你抢走，害得我感冒拉肚子还有那啥痛，不都是你的功劳嘛……”
洛天依看着姐妹俩眼对眼地打着嘴架，嘴角扬起了一丝满含幸福的微笑。她记得很清楚，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4❀
吃过廖岚赶回家做完的午饭，又在叶心华家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叶心华准备离开家去医院看望林星晨的时候，洛天依才有些不舍地与叶心华告别。她将手里那个白色袋子里的东西全都送给了叶心华，而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正是洛天依提到的那一套她的妈妈在秋叶原买到的樱枫雪荷主题纸胶带。
“你不说值两三千嘛……你自己留着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很破费的……”
“我本来就打算送你的。我留在身边真的没什么用，还不如送给更喜欢它，更需要它的人。”
看着洛天依满脸愉悦地走进朦胧的夜色中，叶心华感到有些欣慰，却也感到有些心塞。大概，是因为洛天依所回的那个“家”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家，只是一个装饰得极为华丽富贵的“监狱”而已。
而这一切，叶心华完全无力改变。
那些希望改变却无力改变的事，往往埋藏了我们太多的希望与失望。
叶心华赶到医院，走进林星晨所在的病房，却发现林星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病床的床垫，似乎还泛着些许的余温。正当她不安地想着林星晨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她的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男一女的争吵声。与此相伴的，则是一阵微弱的啜泣声。
原来林星晨并没有离开病房多远，而是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坐在靠在墙边的凳子上低头哭泣着。而争吵着的一男一女，正是林星晨的父母。
“星晨，你……为什么没在病房？外面很冷的，冻坏了怎么办呀？”叶心华坐在林星晨的身边，心疼地开口，“来，跟我回病房吧……”
林星晨摇了摇头，眼眶已经因为眼泪的不断涌出而泛起了轻微的红肿：“不了……我妈妈不让，她说给我请来了辅导老师，今晚就回家补习……如果再在寒假后的开学考试上考不好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被她打死吧……”
叶心华的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伸出手来握住林星晨的右手，手背上被输液针穿刺着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还微微地泛着肿。尽管这样，大夫依然告诉叶心华，林星晨必须再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身体的状况才能有所改善。如果现在就让林星晨回家的话，林星晨的身体一定会承担不了的。
“你在这里坐着。”
叶心华起身朝着争吵着的一男一女的方向走去，在昏暗的灯光中，林星晨妈妈的那一副扭曲着的面庞就像一个已经失控了的怪兽，黯淡的光线显然无法掩盖那份笼罩在她身边的可怖。
“您们就是林星晨的父母吗？”叶心华捂了捂胸口，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朝着他们开口。
叶心华的突然出现让林星晨的妈妈猛地一愣，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却从头到脚都宛如一个安静的洋娃娃的女孩，空气足足凝结了半分钟，她才忽地开口：“你……你是？”
“我是林星晨的好朋友。医生特意叮嘱了我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转告给您们，林星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现在离开医院，她需要再在医院静养一阵子。如果您们想把她带回家的话，我觉得很不合适。”
听到“需要再在医院静养两天”这几个字，林星晨妈妈的表情在一瞬间又变得狰狞了起来：“两天？这两天她能练两百道数学题！你知不知道她的成绩已经是全校倒数了？这个成绩，你却劝我让她继续在医院养病？我跟你说，我就是以前太惯着她，才让她最近越来越不听话，成绩越来越差的！”
“你确定你是在惯着她，而不是只要一心情不好就抡起胳膊朝着孩子撒气吗？”
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在刹那间响彻了整个走廊，想必也响彻了整栋住院楼。就连站在护士值班处的护士也起身朝着他们三个人的方向望了望，掐着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一刻，叶心华微微抬起头，将视线聚焦在了这个年近五旬的男人的脸庞上。眼角那已经泛起深壑的鱼尾纹里，隐藏着这个男人那份积蓄在心底的愤怒与无奈。
在主治医生和叶心华的共同调和下，这一对争吵了许久的夫妇终于不再作声，相互对视了一瞬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医院，林星晨也在叶心华的搀扶下回到病房继续休养。看着医生沉重的表情和这对夫妇彼此那昏暗的背影，叶心华沉默了许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林星晨的爸爸因为工作，一直都身处外地，很难与林星晨和林星晨的妈妈团聚。林星晨的妈妈则是一家公司的职员，严苛的等级制度以及绩效考核常常让她难以顺心。无处排解的压力加上林星晨的爸爸难以归家给她心里造成的孤独感，致使林星晨的妈妈脾气渐渐地变得暴躁起来，林星晨的身上也就因此而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伤痕。
“我不恨他们，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能看到他们都在客厅等着我回家，都面带笑容地听我说着想跟他们倾诉的话……”
林星晨的眼睛噙满了泪花，向叶心华一五一十地讲出这一切的她多么希望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能变成现实。然而事实的情况是，直到宋言和发现林星晨昏倒在了房间的时候，林星晨的爸爸才从妈妈的口中得知了这一切，连夜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赶了回来。
“不过，抱歉哦，又让你看到了我这副软弱的样子……”
试图装作一个坚强的样子的林星晨，却只能一脸惭愧地盯着天花板，微微摇着头。然而，叶心华却根本不需要林星晨要多么坚强，她只希望林星晨能一直满脸笑容地和她在一起，共同面对着一个又一个即将紧张起来的日子就好。
但，或许是“一直在一起”这句话有些令她感到羞涩，直到那天晚上她离开医院的那一刻，她都没能说出口。病房门关上前的那一刻，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轻轻地说着这样的话：
“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她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应该怎样表达，就像她从来不知道为何她与林星晨的关系忽好忽坏那样。
❀5❀
深夜，安静的病房里。
天花板上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一盏说不上有多暗淡但也没有多么明亮的床头灯还在亮着。透过病房的门，时不时可以听到从隔壁病房传来的呼叫铃声。这一阵阵酷似门铃声的呼叫铃声在空旷而狭长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刺耳而杂乱。
“我到家了，你快睡吧。”
看到叶心华发给她的消息，林星晨的表情显得平静和安稳了很多。尽管她不知道几天后她回到家的时候会面临什么，但她明白此时此刻的她的心境，一定可以给她一个无梦之夜了。
林星晨的爸爸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宵夜之后便回到了病房。从林星晨的妈妈的表情来看，大概如果他今晚回家的话，他们一定会在家吵一整夜吧。
“晚上就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了，来，把这罐八宝粥吃下去吧，肚子里没东西的话你一定会睡不着的。”爸爸递给林星晨一罐他刚刚热好的八宝粥，温度不热也不凉，刚好适合直接咽下肚。
林星晨点点头，接过了那罐八宝粥，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咽下。她仔细端详着爸爸的脸，似乎相比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眼角的鱼尾纹又加深了一些。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她已经很明显地感到一股沧桑的感觉正在从他的鬓角和眼角逐渐地蔓延开来。
“工作不顺利吗？你这么优秀又有资历的人，这家困难就去下一家干嘛。”
虽然她和她的爸爸一年才能见上一面，但时不时就会通过手机联系的她还是觉得，爸爸对她比妈妈对她要好上太多。
“即便不顺利也不能立刻换工作呀，现在这个时候，换工作要面临很多问题的。唉，再等等看，能解决的困难肯定到最后都会解决的。好啦，把这罐粥喝完之后就睡吧，这几天好好养着，你妈那边我会试着跟她心平气和地讲清楚的。”
她呆呆地轻哼了一声，直到粥快被她洒在身上的那一刻才缓缓回过神来。即便内心积蓄着多么沉重的压力，他也未曾将这份压力像林星晨的妈妈那样，转化成怒气和暴力。
或许这也正是她更喜欢爸爸的原因吧。
林星晨这样想着，却又感觉有些心酸。毕竟，她很明白把人生中如此沉重的事情积压在心里，需要勇气，更需要一颗足够坚强的心。而无论是她的妈妈还是她自己，都远远没有爸爸那么勇敢。
“大概如果我足够勇敢的话，也不至于叶心华会被我伤害过那么多次吧。”
躺在床上的她双眸时而微启，时而合拢，明明已经有了困意的她却依然感觉难以合眼。而在这个时候，同样躺在床上的叶心华也在辗转反侧着，身旁忍无可忍的夏雨露伸出她左手拇指的指甲，朝着叶心华的胳膊狠狠地按了下去。
“啊！夏雨露你干嘛？”叶心华痛得大叫起来。
“大半夜的，都快零点了你在我旁边折腾什么？我本来还挺困的，让你这么折腾我还怎么睡美容觉啊？万一黑眼圈了，你让我明天怎么出去见人？”
“你觉得你这个超级大宅女还有可能出去见人？”叶心华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现在在想，如果你的妈妈要和林星晨的妈妈互换一下的话该有多好，林星晨肯定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你嘛……也会过上屁股开花的生活咯！”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灯忽然亮了起来。当叶心华的视线从一片刺眼的明亮渐渐地清晰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说什么来着？”
刺耳的叫喊声直到廖岚出现在房间门口的那一刻才渐渐地停歇下来，看着廖岚额头上的黑线，姐妹俩在一瞬间意识到，这个家明天又会被邻居们“亲切地”问候了。
嗯，如果算上这次的话，已经是短短半年之内第十二次了。
❀6❀
春节才过去了没多久，这个世界的绿色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从世间的各个角落萌发出来了。在细嫩的绿色之间，星星点点的粉色和红色也凑上了热闹，就这样，属于这个时节的那份五彩斑斓呈现在了每个人的眼前。
作业留得比上个学期更多了一些，社团活动课也从每周二和周五各两个课时变成了仅有周五的两个课时。然而无论是叶心华还是林星晨，笑容都比上个学期多了很多。
“大概是这个繁花似锦的季节很容易让人感到愉悦吧？”
看着走在放学路上满脸开心的她们俩，杨思佳摇摇头，走在后面笑着说道。
不过对于叶心华来说，能令她感到愉悦的不仅仅只有这个繁花似锦的时节，还有乐正龙牙单独给她开的“小灶”。每周二四六的晚上七点半，乐正龙牙都会准时出现在叶心华家的门口，辅导叶心华练习钢琴和声乐。即便每次乐正龙牙走进她的琴房时夏雨露都会给她一个令她面红耳赤的表情，但能够和乐正龙牙待在一起，也着实成了叶心华心里最幸福的事情。
“来，给你们橙汁……好的，我就不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拜拜！”
这一天，夏雨露敲开叶心华琴房的门，一脸坏笑地端上两杯橙汁，放在门旁电灯开关下的柜子上之后便幽幽地退出了房间，只剩下了一脸尴尬的叶心华和不知如何开口的乐正龙牙。
“那个，咱们开始吧！我表妹八卦习惯了，你也别太介意……”
叶心华虽然这么说，但胸口泛起的节奏却早已杂乱不堪了。她微微侧过头看着乐正龙牙那唯美的侧脸，回想起两个多月前自己第一次拉起乐正龙牙的手的那一幕，两颊渐渐地变得滚烫。
“我们这算是……已经开始恋爱了吗？”
尽管一年前关于乔浩然的那份梦魇依然驻留在她心底，但她也明白，那种事不可能再在她的人生中重新播放一次。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那样。
直到乐正龙牙伸出手来碰了碰她的肩膀，叶心华才缓缓回过神来，乖巧地听着他的指导。然而整整一个晚上，叶心华却因为自己的思绪太过于入神，出了不计其数的差错。
“今天先到这儿吧，感觉你今天晚上有些不在状态呢……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就早点去睡觉吧。后天晚上我有些事，就不来陪你练习了，你可以自己去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认真练习一个晚上，好吗？”
一听到“后天我就不来了”，叶心华的表情上闪烁着一丝失落：“为……为什么不来了呢？是因为我今天晚上出了那么多的错，你生气了吗？”
“不是啦，是真的有事，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乐正龙牙连忙摇头。
“那是什么事呢？”
乐正龙牙奈不住叶心华的追问，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他要去参加他妹妹十六岁的生日聚会。由于历来她的生日聚会都会有很多的宾客来参加，作为生日会乐师的他也不敢推辞。
叶心华听着乐正龙牙的话，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理解的光芒，却依然又有一些不舍。毕竟，此时此刻的叶心华已经发现，她自己开始很难忍受乐正龙牙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那……”她试探着开口，却迟迟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应该如何表达。
“如果你真的觉得在家无聊的话，跟我一起参加也好。”乐正龙牙似乎猜出了叶心华的心思，于是摇了摇头，像是满脸无奈地说着，“不过我那个妹妹……其实性格挺像一个刁蛮公主的，你千万不要介意哦！”
“我真的，可以去吗？”叶心华的两眼睁的大大的，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这个显得有些无理和任性的请求竟然会如此爽快地被乐正龙牙答应下来。
乐正龙牙耸了耸肩，嘟着嘴假装出一个生气的样子：“那要不就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练琴好了。”
“真是的，我才不呢！”
她看着乐正龙牙的那副令人安心的表情，思绪则早已被心底的那抹憧憬和悸动笼罩了开来。
❀7❀
桌边的日历就这样翻过了两页，“4月12日，星期五”的字迹随着这一天的第一道曙光，充盈在了她的眼眶之间。虽然日历的这一页和以往的工作日一样都是相同的黑色，但在叶心华看来，这一页早就被涂上了最令人感到幸福的粉红色。
她穿上她那最为心爱的桃红色背带裙，戴上和那条裙子相同颜色的帽子，一早起来就站在镜子前面反复调整着衣帽的造型。夏雨露看着她那副一心一意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哎，你这是打算约会去吗？我可从来都没看你穿过这身衣服！”
“别碰我这身衣服，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最好的衣服！”
叶心华撅了噘嘴，一脸嫌弃地瞪了瞪她，随即拍了拍夏雨露摸过的那个地方。夏雨露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拿起自己的刷牙杯一边轻轻地说道：“唉，老姐，你看来中毒不浅啊……”
简单吃过饭，叶心华没有回头就直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根本没顾得去看一眼夏雨露那副呆滞的表情。毕竟在这个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天里，她不希望任何事去打搅到在她心底里蔓延的那份幸福。
上完这一天所有的课程，叶心华便站在了教室门口，等着乐正龙牙的出现。整整一天，叶心华都在被林星晨不断调侃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仪式才穿出了这么漂亮的衣服。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也懒得追问你啦，祝你开心哦！拜拜！”林星晨背上书包朝着叶心华眨了眨眼睛，便一脸神秘地消失在了教学楼走廊的尽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边朝着叶心华的方向走来。空旷的走廊里，皮鞋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叶心华胸口迸发出的轻盈旋律交织在一起，使叶心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荡起了她心目中的最美好的乐章。
“哇，今天的心华好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这身衣服呢。”
乐正龙牙的赞叹声回荡在她的耳畔，使得她的两颊一下子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她微微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没有啦。咱们走吧？”
一路上，叶心华的手指都被乐正龙牙轻轻地扣在手心，夕阳缓缓地穿过两人手指的缝隙，在两人的身影之间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橘红色光斑。她故意撇开了乐正龙牙投过的视线，生怕两颊的红晕太过于明显，会被乐正龙牙调侃或嫌弃。
乐正龙牙和叶心华乘坐的轿车在一座豪华的庭院中间停稳，乐正龙牙礼貌地走下车，拉开叶心华这一侧的车门，随即拉起叶心华的手将她轻轻地拉下车。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迎上来，满脸笑容地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鼻子。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却凝固在了叶心华的身上。
霎那间，一股酸涩的感觉从叶心华尘封的记忆中宣泄而出，模糊了她眼眶中五彩斑斓的绚烂灯火。
黎明时分的第一束阳光穿过两扇蓝色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射到了地面上，给那片地面留下了一抹橙蓝相间的倒影。窗前伫立着的那个男孩掏出手机，匆匆地看了看时间之后便又匆匆地放回衣兜。空荡荡的房间里静得出奇，一声轻轻的叹息在这份安静之中悠悠地回荡着，显得有些焦急和落寞。
在他的身后一张白色的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右手微微伸出，轻抚在一个黑色的加热垫上。而她的手背则粘贴了两块胶布，一根透明的细管将一个透明药袋和她的手连接在一起，滴壶中的药液一滴一滴地从输液袋里流出，又沿着那根长长的细管慢慢地流进她的体内。
“她的状态还算稳定，就让她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吧。”
医生的话给了这个男孩稍许安慰，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在与她分手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竟然是在她家房间的地板上。或许如果不是因为他没记好作业而找到她的家的话，“林星晨”这个名字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吧。
他还记得他在说出分手那两个字之后作出的那副绝情而漠然的样子。然而此刻的他却猛然发现，十二年的几乎朝夕相处而凝结成的感情对于他来说，也许真的不是“分手”那两个字可以轻易割舍掉的。
“星晨，星晨……言和，她……还好吧？”
接过宋言和的电话之后便急急匆匆地跑来的叶心华推开病房的门，打破了这间病房原有的那份安静。她走到宋言和的身旁，注视着他的侧脸，一脸关切地问着。
宋言和慢慢地转过身，微微点了点头：“没事了，现在她可能只是还没醒吧。对了，这么急急匆匆地赶来，有没有吃东西？要不要我把护士喊来替咱们看护一会儿，咱们去买点东西吃？”
“我不饿，你想买的话就去给星晨买吧。”叶心华没有理会宋言和投过来的那一束关心的目光，慢慢地坐在了林星晨的床边，轻轻撩了撩她柔顺的发丝，目光凝重地摇摇头。
半年之内，自从她认识林星晨以来，这已经是林星晨第二次住进医院了。
上一次是因为林星晨的低血糖，而这一次，则是因为林星晨的妈妈扇在她脸上的一巴掌。
早在叶心华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个月，她便从宋言和的口中得知，林星晨从小的时候开始身体就有些不太好，而且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她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宋言和的面前。叶心华听到这一切，想起林星晨那些愿意守护着她的话，虽然心里萌发出了一个愿意像她守护自己一样守护着林星晨的决定，但十月一假期结束之后发生的那件事却又颠覆了这个萌发着的心意。
想起这些，叶心华的泪润湿了眼眶。明明她们是互相在意着对方的，却因为或许是在任性的脾气，彼此间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令彼此感到愉快又难以忘怀的回忆。
“大概，我真的应该为了她，改变掉一些什么吧……”
她吞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唇齿间弥漫起了一丝苦涩的咸味。含满了羞愧的酸苦感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充盈在了她的心胸之间。她渐渐地低下头，左手轻轻地握住林星晨那有些冰冷的左手，将脸埋进了右臂之间，轻声地啜泣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林星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左手渐渐泛起的温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我……我这是……啊，心华，你在啊……”
“星晨，你……你醒了？”
泪珠还没擦干，叶心华那张涕泪满面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林星晨的视线之间。
❀2❀
当宋言和买完油条和豆腐脑回到病房的时候，林星晨已经醒过来坐靠在病床上了。宋言和默默地放下手中买到的早点，轻轻地瞟了一眼满脸微笑的林星晨，便匆匆地走出了病房。
“我不想吃。”看到面前的早点是宋言和送来的，林星晨摇了摇头，“看到他，就没有什么胃口。”
“但是你现在是病人啊，听我的，再怎样也要为了自己吃两口啊。如果不吃的话，你再走着走着晕过去怎么办？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是经常早晨不吃饭，真是的……”
林星晨奈何不过叶心华，看到她死死地盯着自己，虽然她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味同嚼蜡，也只好乖乖地将叶心华端在她面前的早点吃进肚子。
“我吃不下了，要不剩下这点你吃了吧……”
叶心华看了一眼嘟着小嘴的林星晨，用眼神确认她确实吃饱了之后，才接过林星晨手里的不锈钢碗接着吃起来。看着吃过东西的林星晨脸色渐渐地变得红润了一些，叶心华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吃过饭，透明药袋里的药也空了下来。叶心华喊来护士换完药，便拉着站在病房外的宋言和来到了住院楼一层的休息区。这里宛如一个温室，五颜六色的花儿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沐浴着窗外洒下来的那片温暖的阳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一座观赏假山上流淌下来，就像把所谓的世外桃源微缩起来放进了这间温室一样。
本该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到放松的地方，但叶心华一开口就打开了一个并不令人轻松的话题。
“宋言和我问你，你今天看到了这么令人心疼这么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林星晨，你需不需要重新对你跟她分手的这件事做个考虑呢？你们相互陪伴了彼此十二年，却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无论是我站在我的立场上还是站在林星晨的立场上，都会觉得你是一个移情别恋的人。真的要因为这样的事，就愿意被我留下这样的印象吗？”
“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和她不合适。”宋言和摇摇头，两根粗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像是在表达着他内心的无奈，“我真的不愿意陪在一个口口声声说为别人好，实际上却一直在给别人造成不开心的人的身边。她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可爱，越来越难以令我安心……”
“就没想过很多时候你所感觉到的一切其实是误会吗？”
叶心华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显然这一声叹气带不走她翻滚在脑海中的那一缕愁绪和忧郁：“我和林星晨确实一直在争吵，也因为此弄过很多很多的不开心。但这也是一种相互沟通相互交流的途径，并不等于是完全放弃了交流。你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而对星晨产生了看法，站在了我这边，就不觉得这是一个很令人费解且心寒的错误吗？你会让我怎么想，让星晨怎么想呢？”
“可是，我……”
宋言和一把拽住叶心华的手，两颗深邃的眸子里含满了一份真挚且难以抑制的情感。叶心华当然明白宋言和想表达的是什么，并且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当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她的胸口如小兔乱撞一般的那份悸动感。然而，当她无意间得知林星晨和宋言和之间的感情已经持续了那么多年的时候，她还是决定将这份好感埋在心底。
叶心华摇了摇头，缓缓地推开了宋言和的手，目光中充盈着一束闪烁而颤抖着的光芒。她显得有些哽咽，整个身体也在微微发着颤。可就在下一秒，她还是咬着牙转过身去，带着微弱的喘息声开了口。
“你，还是当我哥哥好了……对不起。”
宋言和呆呆地注视着叶心华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积蓄起了一份沉重的酸苦。这份酸苦，让他的眼睛泛起了酸涩，酸涩得令他窒息。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选择和放弃，换回来的却是酸苦，遗憾和泪水。
❀3❀
“你跟宋言和吵架了吧？别这样，你已经很辛苦了，就不要再去生那些不该生的气了哦！”
叶心华一回到病房，林星晨就发现叶心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眼角还微微泛着红。躺在病床上的林星晨想伸手去摸叶心华的脸，但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叶心华按了回来：“不要动，好好养病吧。你先再睡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叶心华一直在回想着刚刚在医院里发生着的一切，偷偷地抹着眼泪。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该感到释然还是该感到难过，也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做。她只知道半个多小时的路途里，自己的眼睛一直是模糊的。
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湛蓝的天空被头顶枯干的枝杈切割成了像是镂空的图案，温暖的阳光慵懒地透过这一个个镂空的图案中间播撒下来，在地面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的金黄色光影。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她依然感觉今天的阳光就像一直在睡着懒觉那样，欠缺了一点阳光本该拥有的温度。
大概只是因为数九寒天的原因吧。
她努了努嘴，尽力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却发现在她单元门的门口站着一个她很是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洛天依正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像是等待着谁。
叶心华一边走着一边朝洛天依挥手：“咦，是天依啊……我家就住在这里，你在这儿是等谁呢？”
“当然是等你啦。我听同学说你家住在这里，就想找你玩来的。可是刚刚听你表妹说你很早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在家里也闲着无聊，所以就出来在这里一直等到现在……”
“这里很冷的啊。来，跟我一起进屋吧……”
看着天依那一副难耐而颤抖的样子，叶心华连忙把洛天依拉进了楼。叶心华的家住在五层，且没有电梯，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在楼门口冻了一个上午的洛天依走起楼梯来是那么的步履蹒跚。
终于走进叶心华的家，叶心华先是拿了个杯子接了一杯热水摆在茶几上，接着将洛天依扶在了沙发上。害怕洛天依感觉冷的叶心华还将客厅的空调打开，让暖风能尽量地吹到她。
“你看我不在家可以给我打电话呀，我假期都是随身带着手机的……真的不好意思，早上出去看林星晨去了，她昨天晚上昏倒了正在医院输着液……”
叶心华一脸愧色地握住洛天依冰凉的小手，之前几个月一直互相看不惯对方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却像最真挚的好友一般。
听到“昏倒了”这三个字，洛天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她昨天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而被她妈妈责骂，她妈妈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正好打在了她脑袋脆弱的地方，然后就昏过去了……医生看护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好在没有大碍了。”
洛天依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些欣慰，可下一秒，她却缓缓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自责。
“其实你知道吗心华，我也想有个责罚我的人……哪怕在我成绩不好的时候打我两巴掌都好，但是……没有人会这样做……”
长期做跨国贸易的妈妈根本无暇顾及洛天依的学习成绩，更不用说连国际长途都没有时间打的爸爸。偌大的别墅里，除了长期照顾她日常起居的保姆梅姨以外，也就只剩下了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几个月前，当她好不容易被妈妈接到欧洲去环游的时候，洛天依还问过她的妈妈这样一个问题。
“我被老师轰回来反省来着……高中的课这么紧张，如果我的成绩不好的话该怎么办……”
可她的妈妈给她的回答却令她出乎意料：“那我就给你办英国绿卡，让你在英国定居。以后你可以住着比国内更大的房子，上更好的大学，考虑学习成绩干嘛？国内学校的学习成绩，你再努力这边也不会承认，倒不如来国外发展……”
“但是我并不喜欢国外。”
洛天依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并不想生活在异国他乡，反而我周围的这个世界让我感觉更有归属感，也更有安全感……我好想让他们放弃在外国的生意，回到我身边来陪我，然而这怎么可能呢？我从小到大有过那么多的祈求，他们从来都没有认真回应过我呀……”
不在学校的那两个月，虽然洛天依时隔六年终于和她与她的父母团圆，但那个令她眼花缭乱的异国世界却始终没有给过她哪怕一点点的快乐的感觉。就连她带回来的那一颗钻戒，也是因为她希望那颗钻戒可以替她的妈妈一直陪在她身边，才一直戴在手上的。
叶心华聆听着洛天依的倾诉，心里感觉酸酸的。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尽可能地让洛天依感觉开心一点，幸福一点，她只是觉得，她或许可以为了洛天依而做一些什么。
“如果你的那个家呆腻了，呆烦了，也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哦！”
叶心华端起还冒着热气的水杯，微微一笑：“你看我的家，除了表妹以外，我天天能看到的家人也就只剩下了我的老妈了。老爸每天都会去上晚班，老妈则是上白班，一到假期的时候也就成了我最无聊的时候……或许你在的话，我就不这么无聊了呢？”
“这……真的太好了，不过真的合适吗？我不确定我有些做作的性格会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不会的！”叶心华摇了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诙谐地说道，“你再添麻烦，大概也没有我那个天天给我在眉毛上加黑线特效的表妹麻烦吧……”
正在房间睡懒觉的夏雨露此时此刻刚刚醒过来，听到客厅里的叶心华正在说着她的坏话，她揉了揉眼睛站在房间门口，朝着叶心华“恶狠狠”地喊着：“老姐？听说你觉得我麻烦……嗯？”
“对啊，确实麻烦啊，每天早晨我都会发现盖在我身上的那一半被子都会被你抢走，害得我感冒拉肚子还有那啥痛，不都是你的功劳嘛……”
洛天依看着姐妹俩眼对眼地打着嘴架，嘴角扬起了一丝满含幸福的微笑。她记得很清楚，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4❀
吃过廖岚赶回家做完的午饭，又在叶心华家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叶心华准备离开家去医院看望林星晨的时候，洛天依才有些不舍地与叶心华告别。她将手里那个白色袋子里的东西全都送给了叶心华，而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正是洛天依提到的那一套她的妈妈在秋叶原买到的樱枫雪荷主题纸胶带。
“你不说值两三千嘛……你自己留着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很破费的……”
“我本来就打算送你的。我留在身边真的没什么用，还不如送给更喜欢它，更需要它的人。”
看着洛天依满脸愉悦地走进朦胧的夜色中，叶心华感到有些欣慰，却也感到有些心塞。大概，是因为洛天依所回的那个“家”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家，只是一个装饰得极为华丽富贵的“监狱”而已。
而这一切，叶心华完全无力改变。
那些希望改变却无力改变的事，往往埋藏了我们太多的希望与失望。
叶心华赶到医院，走进林星晨所在的病房，却发现林星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病床的床垫，似乎还泛着些许的余温。正当她不安地想着林星晨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她的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男一女的争吵声。与此相伴的，则是一阵微弱的啜泣声。
原来林星晨并没有离开病房多远，而是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坐在靠在墙边的凳子上低头哭泣着。而争吵着的一男一女，正是林星晨的父母。
“星晨，你……为什么没在病房？外面很冷的，冻坏了怎么办呀？”叶心华坐在林星晨的身边，心疼地开口，“来，跟我回病房吧……”
林星晨摇了摇头，眼眶已经因为眼泪的不断涌出而泛起了轻微的红肿：“不了……我妈妈不让，她说给我请来了辅导老师，今晚就回家补习……如果再在寒假后的开学考试上考不好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被她打死吧……”
叶心华的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伸出手来握住林星晨的右手，手背上被输液针穿刺着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还微微地泛着肿。尽管这样，大夫依然告诉叶心华，林星晨必须再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身体的状况才能有所改善。如果现在就让林星晨回家的话，林星晨的身体一定会承担不了的。
“你在这里坐着。”
叶心华起身朝着争吵着的一男一女的方向走去，在昏暗的灯光中，林星晨妈妈的那一副扭曲着的面庞就像一个已经失控了的怪兽，黯淡的光线显然无法掩盖那份笼罩在她身边的可怖。
“您们就是林星晨的父母吗？”叶心华捂了捂胸口，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朝着他们开口。
叶心华的突然出现让林星晨的妈妈猛地一愣，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却从头到脚都宛如一个安静的洋娃娃的女孩，空气足足凝结了半分钟，她才忽地开口：“你……你是？”
“我是林星晨的好朋友。医生特意叮嘱了我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转告给您们，林星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现在离开医院，她需要再在医院静养一阵子。如果您们想把她带回家的话，我觉得很不合适。”
听到“需要再在医院静养两天”这几个字，林星晨妈妈的表情在一瞬间又变得狰狞了起来：“两天？这两天她能练两百道数学题！你知不知道她的成绩已经是全校倒数了？这个成绩，你却劝我让她继续在医院养病？我跟你说，我就是以前太惯着她，才让她最近越来越不听话，成绩越来越差的！”
“你确定你是在惯着她，而不是只要一心情不好就抡起胳膊朝着孩子撒气吗？”
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在刹那间响彻了整个走廊，想必也响彻了整栋住院楼。就连站在护士值班处的护士也起身朝着他们三个人的方向望了望，掐着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那一刻，叶心华微微抬起头，将视线聚焦在了这个年近五旬的男人的脸庞上。眼角那已经泛起深壑的鱼尾纹里，隐藏着这个男人那份积蓄在心底的愤怒与无奈。
在主治医生和叶心华的共同调和下，这一对争吵了许久的夫妇终于不再作声，相互对视了一瞬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医院，林星晨也在叶心华的搀扶下回到病房继续休养。看着医生沉重的表情和这对夫妇彼此那昏暗的背影，叶心华沉默了许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林星晨的爸爸因为工作，一直都身处外地，很难与林星晨和林星晨的妈妈团聚。林星晨的妈妈则是一家公司的职员，严苛的等级制度以及绩效考核常常让她难以顺心。无处排解的压力加上林星晨的爸爸难以归家给她心里造成的孤独感，致使林星晨的妈妈脾气渐渐地变得暴躁起来，林星晨的身上也就因此而产生了越来越多的伤痕。
“我不恨他们，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能看到他们都在客厅等着我回家，都面带笑容地听我说着想跟他们倾诉的话……”
林星晨的眼睛噙满了泪花，向叶心华一五一十地讲出这一切的她多么希望她的这个小小的愿望能变成现实。然而事实的情况是，直到宋言和发现林星晨昏倒在了房间的时候，林星晨的爸爸才从妈妈的口中得知了这一切，连夜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赶了回来。
“不过，抱歉哦，又让你看到了我这副软弱的样子……”
试图装作一个坚强的样子的林星晨，却只能一脸惭愧地盯着天花板，微微摇着头。然而，叶心华却根本不需要林星晨要多么坚强，她只希望林星晨能一直满脸笑容地和她在一起，共同面对着一个又一个即将紧张起来的日子就好。
但，或许是“一直在一起”这句话有些令她感到羞涩，直到那天晚上她离开医院的那一刻，她都没能说出口。病房门关上前的那一刻，她只是微微笑了笑，轻轻地说着这样的话：
“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她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应该怎样表达，就像她从来不知道为何她与林星晨的关系忽好忽坏那样。
❀5❀
深夜，安静的病房里。
天花板上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一盏说不上有多暗淡但也没有多么明亮的床头灯还在亮着。透过病房的门，时不时可以听到从隔壁病房传来的呼叫铃声。这一阵阵酷似门铃声的呼叫铃声在空旷而狭长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刺耳而杂乱。
“我到家了，你快睡吧。”
看到叶心华发给她的消息，林星晨的表情显得平静和安稳了很多。尽管她不知道几天后她回到家的时候会面临什么，但她明白此时此刻的她的心境，一定可以给她一个无梦之夜了。
林星晨的爸爸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宵夜之后便回到了病房。从林星晨的妈妈的表情来看，大概如果他今晚回家的话，他们一定会在家吵一整夜吧。
“晚上就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了，来，把这罐八宝粥吃下去吧，肚子里没东西的话你一定会睡不着的。”爸爸递给林星晨一罐他刚刚热好的八宝粥，温度不热也不凉，刚好适合直接咽下肚。
林星晨点点头，接过了那罐八宝粥，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咽下。她仔细端详着爸爸的脸，似乎相比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眼角的鱼尾纹又加深了一些。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她已经很明显地感到一股沧桑的感觉正在从他的鬓角和眼角逐渐地蔓延开来。
“工作不顺利吗？你这么优秀又有资历的人，这家困难就去下一家干嘛。”
虽然她和她的爸爸一年才能见上一面，但时不时就会通过手机联系的她还是觉得，爸爸对她比妈妈对她要好上太多。
“即便不顺利也不能立刻换工作呀，现在这个时候，换工作要面临很多问题的。唉，再等等看，能解决的困难肯定到最后都会解决的。好啦，把这罐粥喝完之后就睡吧，这几天好好养着，你妈那边我会试着跟她心平气和地讲清楚的。”
她呆呆地轻哼了一声，直到粥快被她洒在身上的那一刻才缓缓回过神来。即便内心积蓄着多么沉重的压力，他也未曾将这份压力像林星晨的妈妈那样，转化成怒气和暴力。
或许这也正是她更喜欢爸爸的原因吧。
林星晨这样想着，却又感觉有些心酸。毕竟，她很明白把人生中如此沉重的事情积压在心里，需要勇气，更需要一颗足够坚强的心。而无论是她的妈妈还是她自己，都远远没有爸爸那么勇敢。
“大概如果我足够勇敢的话，也不至于叶心华会被我伤害过那么多次吧。”
躺在床上的她双眸时而微启，时而合拢，明明已经有了困意的她却依然感觉难以合眼。而在这个时候，同样躺在床上的叶心华也在辗转反侧着，身旁忍无可忍的夏雨露伸出她左手拇指的指甲，朝着叶心华的胳膊狠狠地按了下去。
“啊！夏雨露你干嘛？”叶心华痛得大叫起来。
“大半夜的，都快零点了你在我旁边折腾什么？我本来还挺困的，让你这么折腾我还怎么睡美容觉啊？万一黑眼圈了，你让我明天怎么出去见人？”
“你觉得你这个超级大宅女还有可能出去见人？”叶心华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现在在想，如果你的妈妈要和林星晨的妈妈互换一下的话该有多好，林星晨肯定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你嘛……也会过上屁股开花的生活咯！”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灯忽然亮了起来。当叶心华的视线从一片刺眼的明亮渐渐地清晰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说什么来着？”
刺耳的叫喊声直到廖岚出现在房间门口的那一刻才渐渐地停歇下来，看着廖岚额头上的黑线，姐妹俩在一瞬间意识到，这个家明天又会被邻居们“亲切地”问候了。
嗯，如果算上这次的话，已经是短短半年之内第十二次了。
❀6❀
春节才过去了没多久，这个世界的绿色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从世间的各个角落萌发出来了。在细嫩的绿色之间，星星点点的粉色和红色也凑上了热闹，就这样，属于这个时节的那份五彩斑斓呈现在了每个人的眼前。
作业留得比上个学期更多了一些，社团活动课也从每周二和周五各两个课时变成了仅有周五的两个课时。然而无论是叶心华还是林星晨，笑容都比上个学期多了很多。
“大概是这个繁花似锦的季节很容易让人感到愉悦吧？”
看着走在放学路上满脸开心的她们俩，杨思佳摇摇头，走在后面笑着说道。
不过对于叶心华来说，能令她感到愉悦的不仅仅只有这个繁花似锦的时节，还有乐正龙牙单独给她开的“小灶”。每周二四六的晚上七点半，乐正龙牙都会准时出现在叶心华家的门口，辅导叶心华练习钢琴和声乐。即便每次乐正龙牙走进她的琴房时夏雨露都会给她一个令她面红耳赤的表情，但能够和乐正龙牙待在一起，也着实成了叶心华心里最幸福的事情。
“来，给你们橙汁……好的，我就不打搅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拜拜！”
这一天，夏雨露敲开叶心华琴房的门，一脸坏笑地端上两杯橙汁，放在门旁电灯开关下的柜子上之后便幽幽地退出了房间，只剩下了一脸尴尬的叶心华和不知如何开口的乐正龙牙。
“那个，咱们开始吧！我表妹八卦习惯了，你也别太介意……”
叶心华虽然这么说，但胸口泛起的节奏却早已杂乱不堪了。她微微侧过头看着乐正龙牙那唯美的侧脸，回想起两个多月前自己第一次拉起乐正龙牙的手的那一幕，两颊渐渐地变得滚烫。
“我们这算是……已经开始恋爱了吗？”
尽管一年前关于乔浩然的那份梦魇依然驻留在她心底，但她也明白，那种事不可能再在她的人生中重新播放一次。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那样。
直到乐正龙牙伸出手来碰了碰她的肩膀，叶心华才缓缓回过神来，乖巧地听着他的指导。然而整整一个晚上，叶心华却因为自己的思绪太过于入神，出了不计其数的差错。
“今天先到这儿吧，感觉你今天晚上有些不在状态呢……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就早点去睡觉吧。后天晚上我有些事，就不来陪你练习了，你可以自己去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认真练习一个晚上，好吗？”
一听到“后天我就不来了”，叶心华的表情上闪烁着一丝失落：“为……为什么不来了呢？是因为我今天晚上出了那么多的错，你生气了吗？”
“不是啦，是真的有事，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乐正龙牙连忙摇头。
“那是什么事呢？”
乐正龙牙奈不住叶心华的追问，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他要去参加他妹妹十六岁的生日聚会。由于历来她的生日聚会都会有很多的宾客来参加，作为生日会乐师的他也不敢推辞。
叶心华听着乐正龙牙的话，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理解的光芒，却依然又有一些不舍。毕竟，此时此刻的叶心华已经发现，她自己开始很难忍受乐正龙牙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那……”她试探着开口，却迟迟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应该如何表达。
“如果你真的觉得在家无聊的话，跟我一起参加也好。”乐正龙牙似乎猜出了叶心华的心思，于是摇了摇头，像是满脸无奈地说着，“不过我那个妹妹……其实性格挺像一个刁蛮公主的，你千万不要介意哦！”
“我真的，可以去吗？”叶心华的两眼睁的大大的，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这个显得有些无理和任性的请求竟然会如此爽快地被乐正龙牙答应下来。
乐正龙牙耸了耸肩，嘟着嘴假装出一个生气的样子：“那要不就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练琴好了。”
“真是的，我才不呢！”
她看着乐正龙牙的那副令人安心的表情，思绪则早已被心底的那抹憧憬和悸动笼罩了开来。
❀7❀
桌边的日历就这样翻过了两页，“4月12日，星期五”的字迹随着这一天的第一道曙光，充盈在了她的眼眶之间。虽然日历的这一页和以往的工作日一样都是相同的黑色，但在叶心华看来，这一页早就被涂上了最令人感到幸福的粉红色。
她穿上她那最为心爱的桃红色背带裙，戴上和那条裙子相同颜色的帽子，一早起来就站在镜子前面反复调整着衣帽的造型。夏雨露看着她那副一心一意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哎，你这是打算约会去吗？我可从来都没看你穿过这身衣服！”
“别碰我这身衣服，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最好的衣服！”
叶心华撅了噘嘴，一脸嫌弃地瞪了瞪她，随即拍了拍夏雨露摸过的那个地方。夏雨露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拿起自己的刷牙杯一边轻轻地说道：“唉，老姐，你看来中毒不浅啊……”
简单吃过饭，叶心华没有回头就直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根本没顾得去看一眼夏雨露那副呆滞的表情。毕竟在这个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天里，她不希望任何事去打搅到在她心底里蔓延的那份幸福。
上完这一天所有的课程，叶心华便站在了教室门口，等着乐正龙牙的出现。整整一天，叶心华都在被林星晨不断调侃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仪式才穿出了这么漂亮的衣服。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也懒得追问你啦，祝你开心哦！拜拜！”林星晨背上书包朝着叶心华眨了眨眼睛，便一脸神秘地消失在了教学楼走廊的尽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边朝着叶心华的方向走来。空旷的走廊里，皮鞋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叶心华胸口迸发出的轻盈旋律交织在一起，使叶心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荡起了她心目中的最美好的乐章。
“哇，今天的心华好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这身衣服呢。”
乐正龙牙的赞叹声回荡在她的耳畔，使得她的两颊一下子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她微微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没有啦。咱们走吧？”
一路上，叶心华的手指都被乐正龙牙轻轻地扣在手心，夕阳缓缓地穿过两人手指的缝隙，在两人的身影之间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橘红色光斑。她故意撇开了乐正龙牙投过的视线，生怕两颊的红晕太过于明显，会被乐正龙牙调侃或嫌弃。
乐正龙牙和叶心华乘坐的轿车在一座豪华的庭院中间停稳，乐正龙牙礼貌地走下车，拉开叶心华这一侧的车门，随即拉起叶心华的手将她轻轻地拉下车。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迎上来，满脸笑容地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鼻子。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却凝固在了叶心华的身上。
霎那间，一股酸涩的感觉从叶心华尘封的记忆中宣泄而出，模糊了她眼眶中五彩斑斓的绚烂灯火。
疼才能记住我是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