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死神的问候语

切开的肉，喷涌的血，死亡气息弥漫在这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里。
安妮的妈妈神情疯狂诡异，鲜血泼洒在她惨白瘦削的脸上，暗红的血液沾染在她凌乱的头发上，从眼角淌落，顺着鼻尖滑过嘴角，从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她咧嘴笑着，血液染红了她的牙，那双睁大得快要裂开的眼睛，漆黑的瞳孔茫然地望着虚空。
她手里的菜刀，此时此刻正刺在一根粗壮的手指上，这根手指有人的手臂粗，颜色呈暗紫色，鲜红的血液正汩汩流出，滴落在地上。
盲眼的少女毫不知情，依然开心地吃着荷包蛋，她低下头，像亲吻一样把嘴贴在软嫩的蛋黄上，吸了一口，就把香甜的蛋黄给吸进了嘴里。
“果然还是蛋白比较好吃呀，蛋黄苦苦的！”安妮笑着说，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肩头已经沾染了鲜血。
安妮的妈妈茫然地看着那根手指，只见那条长手臂原来是从窗外伸进来的，窗外蹲着一个体格庞大的黑色怪人，妈妈愣了很久，眼睛越睁越大，刚要尖叫，却见那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头，妈妈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了。
屋外的人正是摩尔，他一直暗中观察着安妮，以防不测，没想到稍一疏忽，安妮竟险些遭到自己母亲的毒手，摩尔救人心切，直接用手指去挡安妮妈妈刺向安妮脖子的菜刀，稍不留神就被刺破了手指。
摩尔静悄悄地把安妮的妈妈放在了床上，迅速地抽手回来，含在嘴里，不一会儿，血便止住了。
“妈妈，安妮吃完咯！”安妮笑着说。
可是妈妈却没有回答，安妮又重复了一遍：“妈妈，安妮吃完啦！”
这次依然没有得到妈妈的回答，安妮有些疑惑，静下心去听，却听到妈妈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不由笑道：“妈妈一定是累了，就先去睡觉了吧。”
屋外的摩尔看着屋里的安妮母女俩，暗暗叹道：“唉，依药店老板所言，安妮的母亲应该是在丈夫战死之后受到巨大打击，导致精神失常，对周围一切都充满了恐惧和提防，因为害怕中毒而不敢吃食物，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既不是病毒也不是伤，而是心病，也难怪安妮的能力治不好她，但她发起病来竟如此严重，连女儿都想杀掉……”
安妮轻轻地给妈妈盖上被子，然后收拾好了桌上的餐盘，拿到室外的水池去洗，摩尔连忙躲进了粮仓里，他的速度快若闪电，明明有着如此笨重的体格，竟可以快得像一只偷鸡摸狗的黄鼠狼，脚步声轻到听不见，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躲在谷仓里的摩尔躺倒在稻草堆上，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不一会儿，安妮洗完了盘子，打开谷仓的门走了进来，摩尔连忙紧闭双眼，假装睡着。
安妮忙碌了一天，已经非常疲惫了，发觉摩尔已经睡着，便打了个哈欠，躺倒摩尔身旁的草堆上睡着了。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屋外一片寂静，一轮月牙在层层云翳中影影绰绰，昏暗的夜色下，充斥着说不出的死寂，就连虫鸣声都显得那么地不自然。
时间大约已经是凌晨亮点，摩尔缓缓睁开仅存的左眼，眼神里满是警惕。
“又来了吗……”
摩尔给安妮盖上毯子，动作轻巧，并没有吵醒安妮，然后慢慢挪到谷仓门前，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农场外的泥路上，三个人影并排走来，清一色的黑色风衣，头戴一顶礼帽，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一支烟，凌晨的冷风嗖嗖地吹过，三人的风衣下摆随风飘动，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这小小的农场。
这三个人很显然是杀手，但他们和昨晚来的那个杀手不同，他们没有暗中潜入，而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面进攻，摩尔暗中观察着他们，心往下沉。
“三个都是A级吗……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呢……”摩尔冷笑道。
农场门口的狗窝里，毛毛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从睡梦中醒过来，忽然看到三个陌生的可疑人物正明目张胆地走进农场大门，吠叫着冲了上去。
“汪汪汪！”
“啪！”
随着一声枪响，毛毛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四肢抽搐了一下，气绝身亡。
站在左边的杀手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枪口冒着火药的热气，掩藏在礼帽下的五官看不出喜怒哀乐。
摩尔看的清楚，那是一把上了消音器的自动手枪，比火枪和左轮手枪都要先进得多，越发心往下沉：“上次来的还是个用弩箭的菜鸟，这次直接上手枪了吗，嘿嘿嘿……”
三个黑衣杀手中间站的那个人忽然冷冷地发话了：“浪费子弹，杀一条狗，用枪作甚。”
开枪杀死毛毛的那个杀手冷笑着说：“众生平等。”
右边的杀手轻声说：“老大老三，废话少说，快点解决。”
中间的那名杀手冷冷道：“别大意，上头说这件事不简单。”
左边的杀手冷笑道：“大哥你怕什么，不过是杀一个疯女人罢了，上头根本就是瞧不起咱兄弟三个……”
杀手老大冷冷道：“小心点，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三，就按大哥的计划行事。”右边那个杀手沉声道。
被称为老三的正是那个打死毛毛的杀手，似乎是三人中的小弟，听到两个哥哥这么说，一点也不服气，径直走到小木屋前，不躲不避，用手枪敲碎了窗户玻璃，瞄准了床上的人，开了一枪。
“啪！”
房里传来子弹爆头的声音，一股血腥味从房里传来，那杀手老三冷笑着回过头来，对两个哥哥道：“哈哈哈，你们两个怂货，看看，这不是跟平常一样简单嘛……”
然而，杀手老三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掠过，眨眼之间，他的头部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局无头尸体站立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枪，原本是脖子的地方留下一个撕裂的大洞，红浆像喷泉似地从断裂的颈中喷涌射出。
剩下两个杀手连忙后撤，掏出手枪，背对背站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情况，但是周围只有一片漆黑，传来的只有夜风吹拂麦田的沙沙声和虫鸣声。
“噗通……”
杀手老三的尸体此时才扑倒在地，红浆从断裂的颈中汩汩流出，转眼便是一大片。
“老二，小心点，对手很不一般……”杀手老大双手握枪，警觉地说。
“老大你才是……”杀手老二冷笑着说。
两个杀手兄弟背靠背，两只手枪朝着两方，提防着突袭，气氛十分紧张，忽然间，二人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一阵杀意，立刻朝头顶连开数枪，每一发子弹都命中了那个从天而降的物体。
两个杀手连忙退到两边，那个物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红浆，杀手兄弟二人用手枪对着那东西，上前仔细一看，竟然是杀手老三的人头，头上还戴着那顶黑色礼帽，脖子以下还连着红白森然的的脊骨，仿佛是被人用怪力连根拔出的，人脸已经被二人的子弹打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这是……”杀手老大瞪大了双眼。
“老大！小心背后！”杀手老二大声叫道。
老大立刻回头，刚要开枪，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扑倒在地的杀手老三的无头尸体。
“老二，你瞎嚷嚷什么？！”老大怒道。
但是杀手老二却没有回答他，老大感到背后一阵强烈的杀意，顿时心往下沉，浑身冷汗直流。
“老二？”
杀手老大慢慢回过头，却见杀手老二正站立在自己身后，双手紧紧握着枪，对着自己。
“老二，你咋了，干嘛不说话。”杀手老大冷声道。
却见杀手老二目光呆滞，脸色惨白，浑身僵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喂，你吓傻了？”
杀手老大走上前去，拍了拍杀手老二的肩膀，却摸到了一些湿滑粘腻的东西，他连忙收手一看，竟是一手鲜血。
只见杀手老二慢慢地扑倒在地，像一个被人从侧面切成两片的姜饼人，一片仰天倒下，一片扑倒在地，遍地流红。（自行脑补）
看着被从侧面切成两半的杀手老二，杀手老大双目圆睁，紧紧盯着那具血腥可怖的尸体，手里的枪不住地颤抖着。
在杀手老大的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漆黑的肤色和漆黑的夜混在一起，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那个巨大人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或许是周围的环境正在慢慢陷入一片死寂吧，即使是杀手老大也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肃杀之气，瞪大的双眼血丝密布，惨白的额头上沁出一滴滴冷汗。
背后的人影缓缓地蹲了下来，那只仅存的左眼漠然地俯视着将死之人，怜悯地道：“晚安，小子。”
杀手老大咬着牙，大约是绝望到了极点，竟生出了绝地反击的勇气，狂吼着转过身，把手枪对准了那个巨人，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枪，就感到手上一凉，双手已经被巨人单手捏住，宛如被压缩机挤压般，双手的血肉骨骼已经化作碎渣。
还来不及惨叫，巨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杀手老大的头，用力一捏，一丝丝鲜血从指缝里激射而出，如同捏碎一个橘子般轻松。
这个巨人毫无疑问正是摩尔，他轻轻把杀手老大的尸体放下，使他平躺在地上，随后又将杀手老二和杀手老三残缺不全的尸体堆到一处。
紧接着，摩尔走到小屋后面，把躺在那里的安妮母亲抱起，打开小木屋的窗户，将她又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被子。
谷仓的门忽然开了，安妮揉着眼睛走出来，打着哈欠，问道：“摩尔爷爷，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好吵啊……”
摩尔把三个杀手的尸体堆放到一起，又拎着杀手老三的头颅后面连着的一段红白森然的脊骨，把他的头拎起来，放到尸堆上，听到安妮的问题，笑着说：“刚才那是打雷声，恐怕过一会儿要下雨了呢。”
“咦，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安妮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疑惑地问。
“啊，刚才有一个渔夫运着一大车新鲜的鱼从农场门外经过，所以有一股腥气。”摩尔笑着说。
“原来是鱼腥味啊，好难闻，安妮都快要吐了！”安妮干呕着道。
摩尔把三个杀手的尸体收拾妥当，用一张草系包裹起来，拿在手里，对安妮说：“你先回去睡觉，爷爷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噢，爷爷你也要早点睡哦……”安妮打着哈欠，回屋睡了。
安妮刚刚关上谷仓的门，摩尔便立刻恢复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神情，手里捧着那团尸体，一跃而起，朝农场外跑去。
隔壁小镇上，安东尼奥先生正在家里熟睡，忽然被一阵玻璃破碎声惊醒，紧接着家里传来一阵阵女佣的尖叫声，连忙穿上拖鞋到大厅里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大厅里正聚满了女佣和仆人，他们围着一堆不明物体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安东尼奥愤怒地走上前去，推开左右的仆人，只见眼前是一堆血迹斑斑的草席，安东尼奥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掀开那草席，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头忽然从里面滚出来，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安东尼奥先生。
“啊！！！快把它弄走！弄走！”
安东尼奥吓得跌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后退着，身旁的一个人扶了他一把，冷笑着说：“安东尼奥大人，用不着害怕，这只是对方的小小恐吓罢了。”
安东尼奥颤抖地站起身来，颤声道：“可是，就连A级的杀手三胞胎都死得这么惨，对方还知道我是雇主，还知道我住在哪里，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那个人和三杀手一样带着一定黑色礼帽，穿一身黑色风衣，戴一副黑色墨镜，以及一副黑色口罩，宛如死神般阴沉，他冷冷地对安东尼奥说：“我们斯卡哈同盟会，在任务完成之前，是不会解除合作关系的，还是说，大人怀疑我们的能力？”
安东尼奥慌忙道：“我当然不敢怀疑圣帝国第一刺客联盟的实力和信誉，若是任务能完成，固然是好，要是能顺带保我全家平安，那我还可以再加钱……”
那个黑衣人冷笑着说：“大人放心，之前派去的几个杀手，只不过是去探探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在那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小农场里，躲藏着某些异常强大的存在，或许那正是同盟会追查很久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安东尼奥疑惑不解。
黑衣人转过身，冷冷道：“接下来，大人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将会直接出动【黑色曼陀罗】，事情立刻就会解决了……”
小镇外的树林中，摩尔正隐藏在黑暗里，遥遥地窃听着安东尼奥家的对话，听到“黑色曼陀罗”这个名词，顿时大吃一惊。
“这下糟了，看来事情要变得复杂了……”摩尔暗暗叫苦。
漫漫长夜，随杀戮而掀起喧哗，随死亡而陷入沉寂，血红的太阳升起，血红的旭日阳光洒满大地，谁也看不见大地上沾染的鲜血，谁也不会记得，黑夜里发生过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