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半生镜)

丹朱远远瞧见润玉，一脸喜色地凑过去，嘴里却带着数落，“你说你啊，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叔父，回来之后也不知来姻缘府看看我。要不是今日我在这里见到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来看叔父呀？”
“叔父说笑了，润玉是因政务繁忙，又怎会忘了叔父呢？“
 “哎呀，我就开个玩笑罢了，“丹朱摆摆手随意道，接着语气一转，”其实我来啊，是为了你的姻缘一事。”说着掏出一条红线，一脸宝贝的语气，“你看看我编的红线，比以前的更牢更韧，保证啊，栓两个成一双。“
“叔父好意，润玉心领了。“抬起手微微施了一礼，润玉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本能的不想接这条红线。
傅相看着帕子上的血，面上一片焦虑，最终捏着手中的折子上前一步道：“王上，如今您这身子亏空得厉害，之前遇袭受了伤尚未康复，后又经南平侯谋逆一乱，老臣实在惶恐，就算冒这大不韪也要递上此折。”
秦潼从一旁接过折子呈上来，旭凤看了一眼便丢在桌子上。语气有些不耐，“又是纳妃，傅相是忘了本王已经娶了王后吗？”
“王上，那王后本就是个已故之人，王上后宫如今虚无一人，王上也该为子嗣考虑考虑啊。”
邝露穿着一身红衣朝着石桌旁的人走过来，润玉恍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也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红衣，只是他竟会有些喘不过气来，似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心脏。
看着人走到眼前，润玉敛了敛心底的诧异，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邝露仙子来此何事？“
“今日家父寿宴，邝露特来给陛下送这桂花酿。“邝露神色有些赧然。
润玉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红衣，随即转开了头，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开口语气便带着冷意，“你的好意本座心领了，不过，以后不要再穿成这样，扎眼。“
邝露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陛下是觉得邝露穿这身落霞锦不好看吗？“
“我不喜欢红色。“润玉撇过头不去看她。
邝露没了声音，转身便化成平时的模样。只是手中的酒壶又往前送了送，意思不言而明。润玉脸色冷下来，“邝露仙子是没听懂本座的话吗？“
“可是这酒是我亲自酿的，酿了许久，陛下哪怕就尝一口也好。“邝露语气里裹着一丝哀求。
润玉脸色越来越冷，语气上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恼怒，“本座看你真是喝多了，看在今日是你父亲的寿辰，便不与你计较了。“
邝露却突然间开心起来，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收不住，笑的有些傻气。
“你笑什么？“
“邝露是高兴，陛下对邝露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邝露身形有些不稳。
“……你还是回去好好醒醒酒吧。“
邝露的笑容一下子没了，默默收回手中的酒。她深吸了口气，换了个心情，拿出另外一样东西，捧在手里慢慢递过去。
润玉瞧着她手里姻缘府的红线，“什么意思？“
“着红线是邝露从月下仙人处求来的，邝露瞧着眼前的人神色难辨的模样，语气低了下来，勉强笑了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图个好彩头，愿陛下能得偿所愿。”润玉听完，头静静地转向了一边，不置可否。邝露鼓起勇气将红线往他手里一塞，不等人反应转身便走了。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润玉低头静静地瞧了瞧手中的红线，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段。难道这些记忆也是他的吗？
没人注意的地方，凤凰花树微微动了动。
......
深夜，宫殿的灯还在燃，旭凤坐在桌边，手上还在不停地批改奏章。秦潼端着一壶茶微微叹了口气，走过来把茶放在桌子上劝道： “王上，夜深了，该休息了，您的身体……“
旭凤头也不抬道，“今日傅相在朝堂上说的不无道理，现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说罢又抬了下头不以为意道，”你下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等人走远了，彦佑慢慢显出自己的身形。旭凤随手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下，他得打起精神来。彦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处怎会有龙息？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在宫殿里四处寻找，可寻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须臾间便笑了，心想，润玉下手够快啊。再转头瞧瞧还在伏案忙碌的人，彦佑暗暗下了决心——放心吧，我定会帮你们的。
穗禾坐在轿子中，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她醒来时便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她撑着头从床上起来，转头便看到了这屋里的另外一个人。“你想做什么？“穗禾警惕地盯着慢慢走近的人。
“看来我们穗禾公主记性不大好啊，”彦佑挑挑眉毛，语气有些危险。
穗禾心底一惊，转身便想离开。彦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雀翎血乃鸟族至毒之物，穗禾公主难不成还想抵赖？”
润玉有些躁郁地揉揉眉心，“本座想知道为何本座没有关于历劫的半点记忆。”
“这个……”缘机站在桌前欲言又止。
润玉缓缓抬起头，眯着眼语气平静道：“怎么？不能说？”
缘机犹豫了一瞬，识时务者为俊杰，“回禀陛下，这历劫时的记忆与历劫的成败有关，若是历劫成功，则记忆在，反之，历劫的人是不会有任何在凡间的记忆的。陛下的劫并未渡过，所以这记忆也就……”说着觑了觑上面的人，意思不言而喻。
旭凤穿着红色的喜服倚在王陵的石棺边，“我来看你了。“他微微笑着，手中的酒一饮而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喃喃道，“我想你了。”
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声音染上了暗哑，“还记得我送你的凤凰灯吗？那是我们金陵人的定情之物。可是现在，无论我怎么做，再也做不出一盏凤凰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