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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女儿红

不开心的小青决定去找些乐子,带着法海一起。
那碗凉透了的粥终于还是被小青夺去,倒给了那个刚从墙角杂物堆里钻出来的小乞儿,法海没有说什么,毕竟也没有浪费。
但是当法海坐在楼外楼富丽堂皇的包厢中,面对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和小二暗戳戳的探究视线时,他终于体会到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早在跟着这姑娘一路花红柳绿的走过来时,自己就应该,立刻,马上,赶紧离开的!如果可以,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被这姑娘忽悠住了……
没等法海忏悔完自己的糊涂决定,身边的小姑娘笑吟吟的开口了:“法海,你知道,小爷我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来吗?”
“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不知。”
“哎哎哎~刚刚我怎么说的呢?你真想我喊非礼啊!不准说,不准说!”
“施主,你到底是何用意?”
见法海转移话题,小青也顺势不再纠缠,只开口道:“咱俩也算是认识许久了,小爷呢就自我介绍一下!你也别老是【女施主、女施主】的叫我了。小爷名叫【岑碧青】,乃西湖之中一条修炼五百年的青蛇,我朋友都叫我小青。你也可以叫我小青。咱们俩这一次次的相见,也算是缘分。小爷我呢,就决定了,为了咱们的缘分,牺牲自己,来帮助你,在人间,看遍人生百态,尝尽酸甜苦辣。怎么样?”
“那跟施主……你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关系么?”
小青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就没有关系?你自己不想想,你要体会爱恨情仇,斩断情缘。可是不拥有怎么斩断呢?你连欲望都没有,又怎么能战胜自己战胜欲望呢!我现在是让你开始拥有啊!”
法海听得她一套歪理,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跟这姑娘在一起历练:“抱歉,女……小青,我不太能接受你的历练方式,我决定还是自己去历练吧!告辞了。”语罢,法海提起禅杖便要起身,就被一道翠影给生生按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定睛一看,一条翠绿的蛇尾从法海腰间盘过,硬生生的将其按在凳子上。法海见腰间盘着的是小青的蛇尾,颇为窘迫,只抬头对小青轻叱道:“胡闹,快把我放开!”
小青也很不开心,这和尚,真是不识好歹啊!抽回自己的蛇尾,也不化成人形,就那样拖着蛇尾在地上游曳着,站起身来,认真的与法海对视开口道:“法海,你不相信我!”
法海刚要开口反驳,却听包厢门被轻轻叩响,小二的声音想起:“客人,您点的酒给您送进来。”
法海大惊,看向无动于衷的小青,一叠声的催促她变回人形,谁知法海越是焦急,小青脸上的兴味儿越浓,不仅没有变回人形,反而大大咧咧的将蛇尾亮出来。法海简直是要给这祖宗跪了。这要是被人发现是妖怪,可不得好一场乱子。
听得小二推门而入,法海急急掐诀,给那位悠闲的祖宗施了一个障眼法。小二并未发现不妥,将托盘上几坛女儿红放下,接了小青扔过去结账的金子,便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门,法海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位祖宗,却发现她早已自顾自的坐在桌前,伸手拎起一坛酒。
见法海看向自己,小青笑得更加灿烂,眼睛清亮亮的就像花瓣上的露珠儿,口中说道:“法海,此酒名为女儿红。你可知这女儿红有何寓意?”
见法海仍是倔强的站着,小青只得一尾巴缠住对方,将其拉回座位上,复又问道:“一壶酒,辛辣如斯,却起了个姣美的名字,你可知为何?”
法海见其并不纠缠让自已吃肉喝酒,也渐渐安静,看着小青似笑非哭的表情,只道:“不知。”
“我知。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那是父亲酿给女儿,出嫁时的酒,是祝福。香甜的米却酿成了辛辣的酒,代表的却是幸福,可一坛酒又能保证的了幸福吗?”
小青提起酒坛愣了愣,仰头便是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来到腹中,模糊了眼睛,却一口接一口,只不管不顾的灌着酒。
一坛酒不经喝,小青又抓起一坛,恍了恍神,不看法海的表情,小青自顾自的对着坛子喝着辛辣的酒液,说起了那个自己知道,看到的故事。
“在绍兴附近,所有的人都会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酿上一坛酒,男孩子是状元红,女孩儿就是女儿红等他们出嫁或者成家时再打开。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姓岑的绍兴农夫,进山砍柴时,发现草丛里有个光溜溜的小婴儿。想起家中快要生产的妻子,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女婴带回家中。甫一进家门,就听到妻子为他诞下双生女儿的好消息。 他开心极了,认为这是老天赐给他的宝贝,不辞辛劳,亲手为这三个女孩儿酿了三坛女儿红酒。三个女儿的啼哭声,和着三亩田的糯谷酿成三坛子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的眉眼像清明时节的柳叶,一天比一天明媚。待到双生女儿女儿十八岁时,双生的两位妹妹都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老父亲思虑再三,决定留下姐姐,招赘夫婿,妹妹嫁去她们心悦的少年郎家。出家前一天,姐姐出门去取为妹妹订制的首饰,父亲要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
按照老规矩,从坛中舀出的头三碗酒,要分别呈献给女儿婆家的公公、亲生父亲以及自己的丈夫,寓意祈盼人寿安康,家运昌盛。可当他刚要当着女儿和亲朋的面挖出酒坛时,变故陡生。一个恶霸,带着他的走——狗们,闯入了喜气洋洋的院子里,要将那双生女儿抢走,父亲与母亲去阻挡,却被生生打成了血人,赔上性命却也未曾救得女儿。接到邻居口信的大女儿一路狂奔,匆匆赶回家中,却只见一片狼藉的家和浑身是血的父母。父母只叫她去报官,救出自己的妹妹后就盍然而逝。”
法海见小青情绪不对,伸手按住小青欲拿第三坛酒的手,却被小青挣开。小青三坛烈酒入喉,颇有些放荡形骸、无所顾忌的意思,声音也越发大了。
“那姐姐满心悲愤啊!就去衙门告官,想求那父母官来主持公道,救得自己的妹妹。谁知道呀!那狗——官,与那恶霸,狼狈为奸哪!不仅没有帮那姐姐申冤,还命人将姐姐打了板子赶出去。当姐姐遍体鳞伤的找到那恶霸家时,却见自己的妹妹们,被一卷草席裹住,丢了出去。却是妹妹见父母受难,不堪受辱,悬梁而死……姐姐抱住妹妹们的尸身,顿觉天崩地裂。含冤悲愤之下,昏死过去。”
法海听得此处,心中疑惑,为小青口中的恨,和眼中悬着的泪。按下心中疑惑,又听得小青声音:“当她醒来啊,就发现自己躺在那乱葬岗边的树林里,身旁坐着一位皂衣男子,那男子见她醒来,问道:【你骨龄不够,怎能化形为人的呢?】姐姐心中惊惶,说:“你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想要逃走,缺无法动弹,低头一看呀,自己的双腿不见了,变成了一条绿色的蛇尾,她竟不是人!你说好玩儿吗?”
法海看着小青眼中的泪,心中已然知晓,这捡来的大女儿,怕就是自己眼前这将哭未哭的小姑娘。那皂衣男子,怕就是那日保安堂门口与小青一起的男子了。
连喝三坛酒的小青,视线有点模糊不清,连那个稳如泰山、正派极了的法海都左摇右晃的。
伸手抓过一坛酒,塞进法海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双眼朦胧却口齿清晰的说:“别晃了,给你酒,让你喝个痛快!”
法海哭笑不得,无奈的接过酒坛,放到桌上,好声好气的对着已有些迷糊的小姑娘说道:“小青,你已经醉了,我们走好不好?”不防却被小姑娘一把推开,继续灌酒。
“姐姐这才知晓,自己却是个妖怪。那皂衣男子要求姐姐与他归山。姐姐答应了,要求就是要杀了那恶霸与县官,给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报仇。”
“皂衣男子答应了,却是让姐姐自己动手,姐姐什么法术也不会,只有悲愤之下觉醒的妖力。没有皂衣男子的教导,她甚至连收回尾巴都办不到。她将父母与姐妹下葬后,便跟着男子学习法术,她不学腾云,不学驾雾,只学那杀人的法术。在她将那一个法术学会之后,就将那两个恶人抓到坟前,亲手杀死了。她回到家中的那棵桂花树下用锄头挖出了父亲准备的那三坛女儿红,跟着皂衣男子去了山林之中,一过,就已经是五百年了。”
法海听着这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听着小姑娘有些哽咽的声音,听着小姑娘心中的遗憾和悲伤,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种陌生的触动。看着已经成功把自己灌迷糊的小姑娘,法海正欲将其唤醒,靠墙而立的禅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不用禅杖示警,法海也已察觉到了那浓烈的妖气与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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