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帝与田园犬少女（二）好消息，坏消息

“消息是好是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与现在政治状况有无关系。”尼古拉斯避开了所谓的好坏，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了严三郎的问题。
“那么您选择先听坏消息咯。”严三郎似乎早就猜到自己的主君会这样回答，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
真是的，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前皇帝还是满脑子天下苍生，他难道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命已经堕落到如同蝼蚁一般，只要新皇帝想，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捏死。他难道不知道此刻除了严三郎，没有人会把他真正当主君看，也没有人会在乎他说的话，执行他的命令。继续担心国家大事，不过是消磨自身罢了。实际上，从政变到现在才过了两个月，尼古拉斯的体重锐减了三分之一，尾巴上的毛不停地掉，让严三郎十分操心。
“果然。”尼古拉斯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陛下别下定论，老臣倒觉得陛下安康，比什么事情都好。”严三郎用尽可能缓和的语调安慰道。
“废话少说，快点报告！”尼古拉斯有些不耐烦了。
“是！第一件事就是您的种族政策已经被彻底废除，也就是说，以后狐族和狐族混血无论立下什么样战功，做出什么样的贡献，有什么样的后台背景，统统不准任用。”严三郎说着，用眼神命令周围的女仆退出房间，自己亲手给尼古拉斯泡上一杯红茶，在四溢的香气与弥漫的白雾中补充道，“不仅仅如此，加西亚陛下还附上了一条，曾经参加过禁卫军的狐族人家属统统划归犬族，充作奴隶。”
“这个蠢货！我们和狐族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了，这样下去是想让他们造反吗？”尼古拉斯听罢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把茶杯震得当啷响，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之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追问严三郎：“严三郎卿的家族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臣的父母已去世，又不曾成家，不受影响，只是苦了那些跟着老臣打仗的兄弟。”明明是涉及到自身种族的事情，严三郎却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反而站在尼古拉斯的角度强调道，“当今陛下做这种大失民心的事，对我们而言反倒不坏。”
“我不想国家再起内乱！好了，下一件事。”尼古拉斯烦躁地挥挥手，岔开话题。
“是。负责财政的巴特勒大臣也被辞退了，他所属的巨掌家族已将其除名，陛下的人现在是被新朝彻底清洗干净。”
巴特勒·巨掌，巨掌家族的公子，也是十贵族中极少数暗中支持改革的开明人物，因此遭到其父巨掌侯爵的厌恶。于政变的前几天失踪，据说是被软禁在了巨掌家族领地。政变之后回到朝廷，尼古拉斯本以为十贵族出身能让他在新朝坚持一段时间，也好慢慢把财政政策拨到正轨，没想到这么快就倒台了。真是树倒猢狲散。
“那巴特勒卿现在如何？”
面对主君的提问，严三郎的表情稍微透露出为难：“老臣也不清楚，但有传言……”
“有传言？”
“算了，讲下一件事，反正那只是传言。”严三郎不想给主君徒增不愉快，就赶紧扯到下一个话题，“昨天信使传来通知，说三天后新的荒芜堡将军就要走马上任了，服从陛下的调遣。”
“切，服从个鬼”尼古拉斯嫌弃地说，他心里清楚，这个人绝对是弟弟加西亚派过来监视自己顺便折磨自己的。加西亚想让自己活着好满足他的报复欲，但他同时又害怕自己，肯定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牢牢掌控在他的手掌心，况且还有严三郎这个不可抗力在那边。这样想着，尼古拉斯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继续问：
“新将军叫什么名字，什么出身？”
严三郎从西服上衣口袋中翻出一张小纸条，带上半片眼镜仔细看了看，回答道：“陛下，那个人全名卡尔·福特·里贝卡·锐眼，22岁，锐眼侯爵的侄子。15岁入帝国军官学院，18岁毕业后在帝国与云豹汗国边界服役，立过三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
“云豹汗国边界？那里离锐眼的领地很远啊，侯爵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子嗣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尼古拉斯撮了一小口茶问道。
“卡尔是锐眼家族的旁支，况且是侍女生的孩子，不受侯爵待见的。正因为如此，他才那么要强，自己提出去边界服役。”
“果然是严三郎卿，消息网很灵通嘛。”尼古拉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老臣不敢”严三郎低下了头，“老臣曾担任过帝国军官学院客座教官，那时认识的卡尔。十贵族家的孩子，不得不多留心一点。”
“无妨。”尼古拉斯站起身，拍了拍老部下的肩膀，“我相信你，只是以后对付卡尔，要多留心了。这家伙既然不受家族待见，又那么争强好胜，肯定会找想方设法找我们麻烦以博取上级欢心。”
“是，陛下请放心。老臣会与他周旋，定保陛下平安。”严三郎用狐族传统的食指交叉礼节发誓。
“那个陛下，不要再说了，被人听了不好。你退下吧。”尼古拉斯长舒一口气，背着手走到窗台前。
从那里望去，荒芜堡周边的景色尽收眼底，近处是郁郁葱葱的密林，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只有在远与近的交界之处，零星地散布着几户人家（他们是荒芜堡下属的农户），仿佛自然海洋中无助的孤岛。尼古拉斯不禁感慨万千，要是在帝都，眼前的一切都会大不相同：近处是按照童话风格精心布局过的皇宫庭院，远处是熙熙攘攘的市民街区，再往远看，就是帝国引以为傲的大城墙。那时候，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下面的侍臣和民众都会山呼万岁纷纷拜倒，而如今，迎接他的只是枝头蹦跳的小鸟和清凉的山风。
“那个……”严三郎本来还想说话，但看到尼古拉斯沉浸在思考之中没敢开口，一直等到他换了个姿势才接着说下去：“陛……啊不，殿下，老臣专门为您带来的好消息，您真的不愿意听吗？”
尼古拉斯没有说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殿下最近操劳过度，玉体欠安，老臣为殿下准备了一个小奴隶，还望殿下笑纳。”严三郎说着，拍了拍手，让女仆们带进来一个肉色的小东西。
“没兴趣，拉走。”尼古拉斯连头都懒得回。
“啊！殿下！”严三郎突然间换了一副极其夸张的表情，仿佛表演滑稽戏一般拉高声音说道“您知道吗？您来之前荒芜堡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掉了许多农户的房子，这孩子的父母就是在大火中丧生的。后来他四处流浪乞讨，眼看就要快死了，您好心眼的仆人决定捡回来孝敬您。”
“我这里不是孤儿院！”尼古拉斯有些生气。
“那好。”严三郎收起刚才玩笑的态度，非常严肃地低声说。“那老臣去把这个小孩处理掉了。”说完就要走。
“停！”尼古拉斯这次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严三郎送过来的“礼物”
那是一个犬族小孩，长着下垂的白色耳朵和竖起来的白色卷尾，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左右，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破短裤。他是那么的瘦弱，膀子和腿就和麻杆一样细，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胸前的肋骨完整地凸显出来，离骷髅就差一层皮。他的腹部高高隆起，怪模怪样得像个小孕妇——这是饥饿导致的腹部积水。他的眼睛大到一种不正常的地步，如同嵌在首饰盒上的两颗玻璃珠，瞳孔里没有正常孩子的天真活泼，反而充满了麻木和恐惧，和这孩子一交上眼，尼古拉斯就感觉浑身上下很不自在。如同严三郎所说，这孩子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怎么样？殿下对老臣的礼物还满意吗？”严三郎眯着眼睛，蓬松的狐狸尾巴轻轻摇摆着。
“你让我怎么处置这个孩子，当他爹吗？”
“不敢不敢！”严三郎粗鲁地把那孩子向前一推，“这个小奴隶是给殿下寻开心的。当然，殿下想要拿他撒气也不是不可以，老臣这就让下面人拿来件皇子服给这奴隶穿上，您就当是……”严三郎闭口了，后面的话涉及新皇帝加西亚，实在不太好说出去。
“不用了。”尼古拉斯摆摆手说。虽然他心里面也想找个人来发泄发泄，但一想到要这样对待一个无辜孩子就觉得有点恶心，哪怕那个孩子只是个下贱的、犬族的奴隶。
尼古拉斯很少接触犬族，一般皇宫这种威严的地方是不会允许低贱的犬族接近，而高阶贵族们也以用狼族奴仆代替犬族为荣，所以站在权力制高点的尼古拉斯对犬族并没有一个明确概念。看到这个奴隶之后，尼古拉斯才发现犬族确实和自己熟悉的狼族狐族不一样，但也没有那么的特别，尤其是作为孩子而言，狼族的孩子也会有垂耳的现象（虽然他们长大之后肯定会立起来），这种相似点使得尼古拉斯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同情心，对于杀伐果断的前皇帝而言，真的难得。
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尼古拉斯就让严三郎先退下了，这样房间里只剩下他与这个犬族少年两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尼古拉斯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问道。他知道对于小孩子而言，自己这幅大叔的外表很具有威胁性，更何况是一个小奴隶面对他的买主，一个比自己强大得多、不知道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的人。
面对尼古拉斯的问话，犬族少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一直保持蜷缩的姿势，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看上去十分可怜。
我提问的方式太生硬了吗？尼古拉斯想，但他确实也做不到更好，他已经命令他人习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从窗外刮进来，毫无防备的尼古拉斯被狠狠地灌了一口，忍不住咳嗽几声。这个小意外给尼古拉斯提了醒，他看着小奴隶身上只够遮住下体的破烂，点了下头。
原来是这样。尼古拉斯心说。他摇动桌上的铃铛呼唤女仆：“把这个小奴隶先带回去！给他换套干净点的衣服！顺便弄点粗面包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