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从布列斯特要塞中传出的《国际歌》声,向反法西斯的苏联同志致敬!

在对面墙根下躺着一个人——这是根据他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和浓重的血腥味而知道的。他们坐到了他的身旁。普鲁日尼科夫向他讲述了他们如何在教堂里战斗,如何从那里出来、与德国人遭遇以及后来又如何躺在石砌的隔堵室里,憋得浑身是汗。
“就是说,你们躺在那里?好样的,小伙子们:有人在坚持战斗,可我们却躺着。”
指导员说话很困难。他呼吸急促,已没有力气作长叹了。
“唉,在那儿,只要扔两颗手榴弹,”普鲁日尼科夫说,“我们也就全完了。”
“手榴弹把你们吓住了?”
“不想愚蠢地死去。”
“愚蠢?哪怕打死一个敌人,死也就值得。我们有两亿人。两亿!一个敌人也没有打死,那才是愚蠢呢。”
“在那里我们的处境很不利。”
“处境……我们只有一种处境:不给敌人以片刻的喘息,让每块石头都向他们射击。你知道他们广播里向我们喊些什么吗?”
“听到过。”
“听到过,但没有加以分析。起初只是要我们投降。吓唬说:夷为平地。后来则说什么:‘把政委和共产党员杀死,投奔我们。’而昨天晚上,又换了新调调:‘英勇的要塞保卫者们’。他们对放下武器的人,甚至包括政委和共产党员在内,许下了天堂般的生活。他们的宣传为什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因为我们不停地打,不停地打,而不是老躺着。”
“可我们并不是打算投降啊。”杰尼什克说。
“这我相信,我相信,正因为如此我才这么说。任务只有一个: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任务非常简单。”
指导员还讲了些什么,但普鲁日尼科夫又乘着轻舟在漂浮了,水哗哗地往船帮扑了进来,他又喝起这水来了,怎么也喝不够。船尾上又是坐着瓦丽雅,她穿着那样洁白耀眼的连衣裙,普鲁日尼科夫的眼睛被刺得涌出了泪水。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在睡梦中笑起来……
天亮了的时候人们把他摇醒了,他一下子看见了指导员:一个瘦得可怕的胡子拉碴的人,两片咬出了血的薄薄的嘴唇不停地动弹。满是污垢的疲惫的脸上唯有两只眼睛还有生气:锐利、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睡醒了吗?”
看不出指导员有多大年龄。
他们三个人一起把伤员经破洞口抬到被遗弃的兵营的一层楼。这里停放着一些光板的双层床铺:被褥已被保卫者随身带走。地板上满是子弹壳、破砖头和瘀结着血痴的军装布片。残墙断壁,弹洞累累。
他他们把指导员放到床铺上,本想给他重新包扎一下,但是终究没有把瘀结一团的绷带拽下来。溃烂的伤口散发出浓重的臭味。
“你们走吧,”指导员说,“留下一枚手榴弹你们就走吧。”
“那您呢?”边防战士间道。
“我等候德国人来。一颗手榴弹,还有手枪里的六发子弹:有东西欢迎他们。”
炮击停止了,一切声音仿佛一下子都关闭了。顿时响起那熟悉的扩音器里的声音:“英勇的要塞保卫者们!德军指挥部号召你们停止毫无意义的抵抗。红军已被击溃……”
“胡说八道,狗杂种!”杰尼什克喊道,“你在做梦吧,法西斯癞蛤蟆!”
“战争不是骂得倒的,”指导员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它听得见射击,听不见骂。别激动。”
酷热笼罩着整个要塞,一切都干枯了,在这种炎热里尸体都膨胀了起来,仿佛它们本身就在蠕动。充满了尘埃和腐臭的浓重的硝烟漫进了地下室。孩子们已不再哭泣了,他们哭干了的眼睛里早已没有泪水了。
“任何人,只要在半小时之内不带武器从地下室里出来,德军指挥部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和战后的自由。想一想自己的家庭、未婚妻、爱人和母亲吧。她们正在等待着你们,士兵们!”
声音沉默了,要塞也沉默了。被昼夜不停的战斗、干渴、轰炸、饥饿弄得疲惫已极的要塞,沉重而威严地沉默着。这种沉默就是对敌人又一次通碟的唯一回答。
“竟然回想起母亲来了,”指导员说,“就是说,德国人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周围是广阔无垠的草原,
一条通向远方的路就在中间……
在炙热空气里歌声分外清晰僚亮。这支亲切的俄罗斯歌曲唱的是辽阔的田野和无限怀念的情思。由于突如其来,普鲁日尼科夫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忍住那突然涌进眼眶的泪水。歌喉圆润,歌声悠扬,整个要塞都在谛听,战士们在硝烟熏黑了的射击孔旁默默流泪。
“我受不了,受不了!……”萨里尼科夫扑倒在地板上,颤抖着,用拳头敲打砖地,“我受不了!妈妈,这是妈妈的歌……”
“安静!”指导员喊道,“他们就是要的这个,那些畜生!要的这个,要我们的眼泪!……”
萨里尼科夫不再作声了。音乐声依然在缀绕,但普鲁日尼科夫突然透过它捕捉到一种奇异的拖长的低音。他侧耳倾听,辨不清词句,但他明白了:某处的废墟底下,干巴、嘶哑的嗓音参差不齐地和可怕地唱起了《国际歌》。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他碟站起身来。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指导员竭尽了最后的力气唱了起来。他哑着嗓子喊出了歌词,泪水顺着污秽的、疲惫的脸直淌。这时普鲁日尼科夫也开始唱起来,继他之后,边防战士也唱了起来。萨里尼科夫从地板上爬起来,与他们肩并肩地站着,也开始唱《国际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他们扬声歌唱,唱得那么响亮,一生中从未这样唱过。他们唱自己的歌,这歌瞬时成为对德国人的一切敦促的回答。泪水顺着肮脏的脸流淌,但他们并未感到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另外一种眼泪。
这不是德军指挥部所希望的那种眼泪。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