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树上的日子

有一段时间里，我全身长满了羽毛。起初，只是汗毛有一些变化:变软，发白，随着时间推移越长越密，逐渐变成了绒毛。在不知是哪一天的早晨，我醒来时看到褪了一地的绒毛，全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羽毛：一丝拥着一丝，一片叠着一片，一层盖着一层，密集地将皮肤和阳光隔绝开来。
我没有感到不适，双手依然可以自由地使用，而且可以像鸟类一样，只要轻轻一拍，就可以离开地面。除了无法控制的随机掉落的羽毛，对我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直到有一次体检时，我才发觉我的体重正在逐渐降低。当我最初称量的时候，足足有八十五公斤，厚实的身躯踩在大地上，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得到我的分量。但是随着羽翼的日渐丰满，体重秤上的计数逐渐下降：八十，七十，五十五，四十......直到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我想，这时候应该找医生看一下了。
赶到医院时，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等待挂号、候诊的人群，当我被人推来囊去地取到一个号后，双手一挥借助空气的阻力就从人群里跳了出去。当给我做完检查之后，医生告诉我说我的体重并没有降低，相反，根据检测结果来看，倒是比之前更重了，只是因为绒毛里掩藏了数不胜数的空气，抵消了一部分重力。走出诊室后，在人们羡慕的目光里，我又双手轻轻一扬，越过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离开了医院。
我清楚地知道我正在发生的变化：我在逐渐离开地心引力的控制，而这意味着距离我离开大地的日子不远了。为了做好这个准备，我开始给自己在树上筑了一间小屋，放了需要睡觉的床和一些生活用品。白天，我从树上跃下，努力的练习着挥舞自己的双手，学习鸟类飞翔的姿势；到了晚上，就住在树屋里，目光穿过敞开了天窗，直达遥远的星辰。
在努力的练习下，我学会了如何将双手当成翅膀使用，如何在空气中滑翔，如何从平地里扶摇而上。有时候，我就长时间的待在空中，从天上看地面的车流和人流，看到河流和山川，看到大漠和沙卷，直到双翼再也挥不动的时候才降落下来休息；有时候，我越飞越高，尤其是在雨天，直到穿过厚厚的云层，来到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上，在那里，碧空如洗，除了一颗发光的太阳，就再也没有别的。
我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喜欢不再受到引力束缚的感觉。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落到地面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体重秤上是不是还能称出重量。我一旦落到空气里，只要轻轻一挥，就感到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粘连在一道风上，随着流向随意飘动，也不管会飘到哪里。有时候，我在天空里醒来，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随着风飘荡了几万公里的距离。我越来越不需要降落和休息。我搭建的树屋到了春天的时候，都已经长出了翠绿色的枝丫，到如今恐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吧。
现在，有时候我会在云层上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