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erAsh】骑士

那天天气很闷，黑黑的云层很低很低。
“快下雨了吧。”沙哑的斯瓦迪亚口音从屋子里响起。
屋子里，满脸胡茬的男人站了起来，瞥了一眼屋子角落的那个柜子，从半开的柜门看去，有什么东西微微反射着光芒。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地推开。
“洛斯特叔叔，孩子们都等着你呢！”清亮并且欢快的声音在木门的吱呀声中传来。一位身着连衣裙的少女探进头来。
洛斯特笑了笑，那满嘴的胡茬便随之像波浪般跃动。
少女甜甜一笑，像一只精灵一样，蹦蹦跳跳地朝院子外走去。
院子里，传来一声马的响鼻。
像往常一样，当洛斯特来到训练场的时候，那群小伙子早已准备就绪，尽管他们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痕和淤青。
洛斯特看着这群小伙子，就像当年的他们一样。
“洛斯特！”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在发愣的洛斯特如同触电一般抖动了一下。
转过身去，才发现一个粗犷的汉子正对他怒目而视。
“长长长……长官！”洛斯特努力地挺直了腰，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地在微微颤抖。
长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用那只带着伤痕，也带着老茧的右手，重重地在洛斯特的肩上拍了拍。
洛斯特尽管感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但他依旧还是像之前那样挺直地站着。
长官微微颔首，然后微微侧身面向后面散乱的人群。
“小伙子们，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个斯瓦迪亚的战士了，但只是暂时的！如果你们能够为斯瓦迪亚挥洒热血，伟大的哈劳斯国王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洛斯特环视周围的人群，发现周围的小伙子们眼中都充斥着渴望与热血。
“斯瓦迪亚，武运必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斯瓦迪亚，武运必彰！”
然后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斯瓦迪亚，武运必彰！”
在这个叫做乌鲁达那的小村子，这群少年，开始有了梦想。
“报！伦迪亚堡附近发现敌军部队。”
“有多少人？”
“大约四百人。”
伦迪亚堡。
军营里，洛斯特举着刚刚发给他的弩，有些微微激动。
这时，忽然响起号角的声音。
营房里的战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穿上盔甲带上盾和剑，还有刚刚发下来的弩，一个个走出营房去。
伦迪亚堡的训练台上，米乔德伯爵举着剑，大声对着台下的一百多号人道：“战士们，与伦迪亚堡存亡的时候到了！”
洛斯特分到的小队，队长是一位斯瓦迪亚重骑兵。
当城楼下布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的时候，洛斯特发现了周围那压抑的气氛。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战争，很多人，都活不过第一次战争。
人们的身体都在微微战栗着，只有米乔德伯爵在站在城楼上纹丝不动，从他身上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
“孩子，别怕。”那位斯瓦迪亚重骑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洛斯特才发现自己拿着弩的手在颤抖。
洛斯特回头看了看那位重骑兵，拿着长剑的他似乎把这场战争看得很淡，轻松地挥舞了下他左手中的骑士盾。
但当一只库吉特箭穿越女墙正中了那位重骑兵的头颅，几乎将整个头颅撕裂的时候，洛斯特眼里却只剩下了恐惧。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吵什么？”洛斯特有些生气地看着周围骂骂咧咧的民兵。
洛斯特摸了摸额头上的那条伤痕，那是一年前伦迪亚堡上，被一个库吉特族人的石头划伤的痕迹。
周围的民兵果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违抗这位斯瓦迪亚轻步兵小队长。
洛斯特看了看远处的日瓦丁，眼中带着的，却没有了当年还是新兵的时候那种恐惧，更多的，是热血，还有怒火。
“洛斯特，云梯已经搭好了。”一个和他同样装扮的战士从侧后方走过来。
“杨，打下日瓦丁，我们去喝酒吧。”洛斯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日瓦丁，右手紧了紧长刀。
杨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洛斯特回过身来，把长刀插在地上，然后重重地拥抱了杨。
“活下来，洛斯特。”杨在洛斯特的耳边吼着。
“你们也是，活下来！”他又对洛斯特身后的民兵说到。
洛斯特放开杨，然后郑重地回了看了一眼这些战士，点了点头。
“活下去！”大家一起喊了起来。
洛斯特抽起长刀，刀尖指向日瓦丁。
“斯瓦迪亚，武运必彰！”说罢，他便像一只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斯瓦迪亚，武运必彰！”源源不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随着声音来的，还有如潮水一般的斯瓦迪亚战士。
“天哪！”护士小姐掀开这位重骑兵的底衣的时候，不由地惊呼了起来。
“女士，请尽快把弩失取出来，不然伤口感染了更不好处理。”洛斯特很是镇定地对着护士小姐说着，似乎完全不在意那根几乎贯穿他整个腹部的罗多克弩箭。
这时，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雅米拉，让我来吧，洛斯特的伤有点严重。”这位医生对着洛斯特笑了笑，立刻坐到了雅米拉之前的位置，开始给洛斯特处理伤口。
“交给你了，杰姆斯。”洛斯特对着杰姆斯点了点头，甚至还能挤出一丝微笑。
杰姆斯是一个杰出的医生，并且他的杰出不仅仅是在内科。
当杰姆斯为洛斯特包扎上最后一圈纱布的时候，一个着着无袖板甲的斯瓦迪亚骑士走了进来。
“洛斯特，你本不需要去救那匹该死的马的。”骑士似乎有些生气，但是却完全没有骂人的语气，“你是我们骑士团最杰出的新兵之一，我不希望你出事。”
洛斯特笑了笑，说：“豪修它啊，就是我的第二条命，我得救他，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样，我已经失去太多朋友兄弟了，我不想再失去他。”
骑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从剑鞘中抽出只属于一个斯瓦迪亚骑士的骑士剑，然后把它重重地插在地上。
“从今天起，这把剑，就属于你了。”这位骑士似乎笑着，洛斯特似乎能够看到他头盔下的表情。
洛斯特愣了愣。
骑士继续说着：“等你伤好了，来找我报道，我给你留了一份礼物。”
骑士走出营房，只听见营房外的战士喊了一声“陛下”。
洛斯特笑了笑。
一只飞斧从洛斯特脸颊边划过。
“洛斯特，死神保佑你！”洛斯特身边的骑士有些疯狂地笑着大喊。
“死神会保佑我们的！”洛斯特也疯狂地笑着，“因为我们会带来死亡！”
“兄弟们，冲啊，干掉那些诺德的小短腿儿！”不知谁喊了一声。
尘土之中，是漫山遍野的斯瓦迪亚骑士。
洛斯特把骑枪平举起来，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骑枪上那一串代表着“哈劳斯”的字母。当哈劳斯国王郑重地把骑枪递到洛斯特手中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就是那一份来自骑士的“礼物”。
立刻回过神来的洛斯特，盯着前方，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大力，让他不由立刻把骑枪竖起来。
惨叫声是随着阻力一起来的。
洛斯特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骑枪冲锋的伤害足以撕裂任何一个诺德战士，就算是皇家侍卫也一样。
当洛斯特把骑枪刺进最后一个诺德勇士的胸膛时，大家开始欢呼了。
斯瓦迪亚骑士团团长站在一堆尸体前，高举着手中的精锐弯刀，喊了起来。
“斯瓦迪亚！”
然后一众骑士也跟着喊了起来。
“武运必彰！”
“你们快走吧，萨兰德人要追上来了。”洛斯特骑在马上站在城门口，他的身后，是气氛压抑的雷恩迪堡。
这群农民农妇慌忙地点了点头，然后匆匆忙忙地向着德城的方向跑去。
“兄弟们，萨兰德人来了，他们有精锐的马穆鲁克，有百步穿云的弓箭大师，我们应该做什么？”洛斯特看着面前的几十个斯瓦迪亚骑士。
“杀！”忽然一股肃杀的气息，从城下传来。
地面上开始，慢慢震动起来，这群骑士们都知道，这是沙漠战马的铁蹄。
洛斯特看着那群马穆鲁克，向往常一样第一个冲了出去。
城楼上，罗车巴斯伯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们已经扰乱了他们的弓箭大师队伍，目的已经达到了，兄弟们，撤！”洛斯特对着周围的骑士喊着，手中也不停地砍翻一个又一个萨兰德卫士。
斯瓦迪亚骑士们撤了回来，迎接他们的却是紧闭的城门。
洛斯特看了看城楼上蔑视着看着他们的罗车巴斯伯爵，又看了看身后追击过来的马穆鲁克，一下子懂了。
雷恩迪堡没有坚持到克莱斯伯爵的支援，萨兰德也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拿下了雷恩迪堡，唯一地伤亡，就是解决了一队拼死顽抗的斯瓦迪亚骑士。
“洛斯特，库吉特人来了！”乌鲁达那村的村长慌忙地赶到训练场。
洛斯特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样。
“大家！”洛斯特对着周围的小伙子喊，“收拾东西，赶快，往伦迪亚堡跑，不要回来！”
“那你呢？”村长问。
“我为你们断后。”他的声音很轻，但周围的人们都不由地沉默起来。
震动来地很快，洛斯特能听出来，这是来自枪骑兵的骏马。
他一个人走在村子的路上，在整个村子都在慌忙地收拾东西的时候，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洛斯特叔叔。”早上的那位少女站在他的门前，泪眼婆娑。
豪修站在她的身边，似乎也感觉到不安的他，眼中闪烁着和洛斯特当年一样的光芒。
洛斯特摸了摸少女的脸。
“再见。”他经过她，也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屋子。
当挂着代表塞加可汗的旗帜在村外飘扬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斯瓦迪亚骑士。
“斯瓦迪亚，武运必彰！”那个骑士不要命地吼着，也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他想起了那位告诉他别怕的重骑兵，他想起了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搭建云梯的杨，他想起了为他包扎伤口的杰姆斯，他想起了那个被飞斧切开头颅的骑士兄弟，他想起了那群奋战在雷恩迪堡城下的兄弟们，也想起了村后，那一方方矮矮的坟。
那里，也该有我的位置了。
那天，那位斯瓦迪亚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