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半生镜)

鎏英站在忘川边，焦急地四处张望。白发的老头坐在岸边破旧的小船上，瞧着她了然道：“姑娘也是来寻人的？”
“老伯可曾在此见过尊上的元灵？”鎏英带着一丝期盼。
“你所说之人，老朽不久之前还见过。”老头倚着船微微仰着头，回忆起数日前的事——
一身黑衣的人来到忘川边，眼里带着迷茫，“父尊，孩儿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同他有了孩子，孩儿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公子既然难以抉择，何不选择遵从自己的心。“白发的老头撑起船，悠悠道，“莫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才是。”
“只是这世事难料啊，”老头叹了口气，转头瞧着她，“一切或许早已注定了。”
穗禾抬手撤去洞口的障眼法，看着石床上魂魄虚弱，几近透明的人。当时旭凤本应魂飞魄散，可是凤凰天生比别人多一魄，那一魄便藏在那支寰谛凤翎上，若不是从小与魔界亲近，旁人是断不可能知道此事的。当时天界一片混乱，她趁人不注意才总算偷偷留得旭凤的一魄。古籍载，血灵子，以龙血为引，可聚魂。只是，用此法救人需得龙血......
“帮本公主办了这最后一件事，我便放你自由，如何？”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微微抬头，与站在眼前的人眼神交汇一瞬，又顺从地低下了头。穗禾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天界，邝露急匆匆地走进殿内。”陛下，天兵来报，在魔界虞渊发现了穗禾的踪迹。“
润玉一步步走近石床，看着躺在上面一身黑衣的人，他有些难以置信，伸出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终于能触到几近透明的脸，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真的是你。
润玉忽然有了一种落泪的冲动。
璇玑宫一如既往的安静，雄浑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透明的身体却无任何要凝成实体的趋势，反而愈发飘渺起来。
润玉收回法术，扭头看着天医：“怎么会这样？”
“这种情况老夫也只在梦陀经上看过，上面记载凤凰一族死后，其寰谛凤翎会自动护主，但七日后便会彻底消散。而现下这种情况，与梦陀经上所述相似，怕是......”
润玉一个眼刀过去，打断了即将出口的话。天医沉默着低了低头。
此时，天界宫门外突然一阵骚乱，一道绿光闪过后，须臾又归为平静。
魔界，银面覆首的人躺在一动不动，似是受了重伤。鎏英摘下面具，不期然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暮辞......"
卞城王看着女儿带回来的人有些惊讶，”他被天界之人所伤，且体内还被人种了蛊毒，情况不妙啊。”
鎏英语气十分急切，“蛊毒？父王可知是什么蛊毒？“
卞城王微微皱了眉道：”尸解天蚕，此毒最为阴狠，基本无解。就算解了，也会影响其根本。“
鎏英慢慢转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眼圈渐渐红了。
璇玑宫阖上的殿门被人一把推开，清透的月光照着门口的人的脸，带着久违的笑意。润玉抬脚一步步走到床边，眼里似乎盛满了星河，看着床上几乎看不出地身形，他有些开心道：”旭儿，你别怕，我来了。“
全身的法力被集中到一处，润玉曲起手腕，以指为刃，在腕间划开了一道血口子。片刻后，一个血红色的珠子在指尖凝成。
邝露从门外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陛下“，她急匆匆跑过去，强装镇定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退下。“润玉眼睛里有些疯狂。
”陛下可是要动用禁术？“润玉没有回答，手中依旧不停。
邝露眼框微红，忍不住大声喊道：”陛下难道就不为自己考虑吗？“
”再不救他就来不及了。他若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润玉不为所动。
”陛下......“邝露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退下！”
邝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只能跺了跺脚，最终还是转身跑出了殿。
润玉微微使力，血红的珠子在指尖渐渐转成了浅蓝色，他吃力地转动手腕，指尖对着床上的人。他仿佛又看到他背着药筐采药归来，以及喝完药嚼着山葡萄时的别扭。
蓝色的血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他看到上元节上灯火阑珊，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回眸一笑。那一刻，天地失色。
终于有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弥补过去的一切，无论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血灵子，逆天改命，以龙血为引，施术者以......可成矣。邝露看着桌案上梦陀经上的记载，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震惊至极。此时，润玉面色苍白地走进来，细看之下，身形还有些不稳。邝露赶忙上前搀扶，润玉极慢地摆了摆手，“我没事。”继而有些踉跄地走到桌案后坐下来。
“陛下既然救了他，又为何将他送了回去。”邝露有些不解。
“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瘦削的侧脸有些冷意。“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是我救的他，是我亲手杀了他，他应该恨我的。”润玉喃喃道，眼神有些涣散。
彦佑对自己这个好友真是操碎了心。刚历劫回来没几天，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自己刚刚伤愈，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为他疗伤。费了相当大的功夫，人才总算悠悠转醒。
穗禾总觉得今日似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莫不是旭凤要......？她心底有些不安，如往常般看了看石床上的人才算微微放下了心，只是依然一筹莫展，转身便打算离开再想想办法。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虞渊深处的人微微睁开眼睛，浑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随着金光越来越盛，刹那间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沐浴着金光，一只金色的凤凰直冲天际，涅槃重生。嘹亮的凤啼穿过苍穹直达九重天，润玉握着笔的手猛地顿住，眼睛微不可见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