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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将至 第七幕 干涸

1997年12月2日,黄昏,沧海市,圆通大桥,未检测到异常的符文之力。
孙夏岚选择走大马路回家,对她来说,这是难得的心血来潮,虽然说她也可以选择做公交车回家,但一想到这样一来就无法安安静静思考问题,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佳熠和唐峥这一对兄妹,绝对有问题,但是孙夏岚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仅仅只是单纯的觉得有问题而已,这种无理由的揣测实在是令他感到难受,所以便不再继续想下去。
“喂哥哥,我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家吃饭了。”
她拿出小灵通,拨打孙樵的手机,另一头传来的是哥哥喘息的声音。
“你在干嘛?气喘吁吁的。”
“工厂的脚手架塌了,我和几个工人正在救压在下面的人,刚刚还要跟你打电话这不你就打来了,身上没钱吃饭的话我喊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我的中午饭钱还剩着呢……”
“中午饭钱?”孙樵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你早上揣着十块钱出门,那个混小子会给你带早点,如果你现在还有钱的话,我敢断定你中午又没吃饭。”
孙夏岚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矛盾之处,乖乖,也许孙樵那个白痴哥哥真的有本事当警探。
“话是这么说,我中午的确没吃……”
其实她中午吃饭了,但是如果告诉孙樵那么以他那管事婆的性格绝对会问这问那,所以干脆还是撒个谎吧。
“这可不行,等我这几天的工作忙完了就来学校看看你。”
“我真不用……”
“我今天有可能不回来,晚上如果饿了的话,沙发的夹缝里面我藏了两块钱,出门右转去李大妈的店里面买两个馒头。”
“嗯,知道了。”
说完,夏岚挂掉了电话。
圆通大桥上的空气冷的吓人,吸了一口感觉像是把化学元素周期表吃了一遍,她扭头向着江面望去,远处的化学工厂的烟囱冒着滚滚黑烟,有几艘货轮在那边停了下来,几秒之后,这个城市的灯光打开了,这种灯光和晚霞的余晖交相辉映,让人感到些许眩晕。
孙樵说了晚上不回来,那么自己不回家他应该也不会发现,既然如此,今天晚上还是去吴晔姐那里转转吧,毕竟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两个人一起无聊总比一个人无聊来的有趣。另外如果可以,说不定还可以知道那名死灵奥术师的企图。
坐着公交车来带烂尾楼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的事情了,绕过奥术结界来到吴晔的办公室,却发现对方在收拾行李。
“嗯?这就急着走了么?”孙夏岚问道,一边伸手去摸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笼子,里面是一只灰色的领角鸮,看来吴晔又拿使徒奥术去侦察沧海市了,不过说白了,这种没有目的的侦查,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情报。
“剑桥大学临时更改了资格证考试的时间,我买了今天晚上十点半的飞机,明天早上十点钟左右应该就可以落地伦敦了。”
“奥术师资格证的事情呢?”
“资格证已经被取消了,现在奥术师用的都是协会统一发布的身份证,之前我们抓住的那个赵一楠用的就是那种身份证。”
“盘古议会的奥术师也要去申请?”
“没错。”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星期前了,因为现在资格证和身份证混淆不清,所以协会就强制取消资格证的使用权限,这件事情我也是从上海那边的奥术师打听到的……”
“那你不是也……”
“你说得对。”
吴晔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叹了口气,她愣了一会,转过身,将海德拉的溶液装到行李箱里面。孙夏岚知道她为什么叹气,无论是资格证还是身份证,它都是奥术师的必备资料卡,没有这种东西将会寸步难行,吴晔的资格证是三年前在卡米洛特学院办理的,现在早就过了期限,是因为盘古议会的通融她才得以拥有代行者的权利。
“不过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买不了特价机票而已。”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星期左右吧,到时候你的身份证我会帮你搞定。”
“嗯,谢谢。”
说完孙夏岚准备离开,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哦对了,还有几件事,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到处给我添乱子,因为死灵协会的事情,议会内部现在一团糟,有西伯利亚的线人说,赤塔州和布里亚特共和国有好几个死灵协会的集会地点消失。”
“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谁知道呢?估计议会内阁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动静,那些人一天到晚就忙着吃喝拉撒。”
“……”
“怎么?你过来不会是来和我告别的吧?”
“你可别被英国的帅哥给拐走哦。”孙夏岚打趣道。
“怎么可能?有些事情我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吴晔也没生气,回过头朝她笑了笑,“那么,一个星期后再见了,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话毕,吴晔离开了烂尾楼,楼下是一辆出租车,这么晚的时间,吴晔穿着那件墨绿色的风衣,着实有些吓人。
例行的散步后,孙夏岚还是回到了桃源街的121号,房子周围已经被拆掉好多了,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波及这里,但也只是暂时的。
“嗯?你不是今天晚上不会来了么?”
推开家门,看见哥哥孙樵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啤酒瓶,双眼无神的盯着电视机发愣,电视机里面播放的是黄健中导演的《过年》,几年前的片子了,好像还得过台湾的什么什么奖,孙夏岚不知道,毕竟她也从不关心影视的东西。
“唉——我们厂子的老板把当时救人的人都拉回仓库训了一顿,我很难受。”
“他为什么要训你?”
“还不是怕事情闹大了媒体来报道呗。”
“也对,你们那个化学工厂的污染问题已经被媒体关注很久了。”
“学校没作业?”
“没,都在学校做完了。”
孙夏岚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带书包回家。
“就这样吧,真是无趣的一天。”
孙樵说道,他环顾着屋子内被墨绿色油漆粉刷过的墙壁,呼吸着腐朽木头的味道,突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拿出一个蓝色的橡胶热水袋,在蜂窝煤炉子上放上一壶子水。
“可恶,煤都要烧完了,改天我得去找煤场的兄弟们要一点。”
他脱下上衣,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他腰部左侧一道巨大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孙夏岚的眼前,这道刀疤目测怎么也得有个十多厘米,还有被缝补过的痕迹,那些痕迹七扭八转,就好像是虫子吃过的树叶。
“哥哥,等我们有钱了,你一定要……”
“我知道——我知道——”孙樵打断了她的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桶泡面,“那种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还可以抗两袋水泥,话说回来,你看我在窗台上发现了什么?”
“你是不是又去小卖部偷东西了?”
“绝对没有。”
“我不信,这要真是咱们家的,塑料膜上面怎么没有一点灰尘?”
“咳咳……”
“你说话的时候眼珠子在打转,不是在惦记什么就是撒了谎。”
“我投降,我投降。其实吧,我确实偷东西了,但是马雅可夫斯基不是说,为了生存的犯罪不可耻么?”
“又是赵大叔的小卖部?”
“嗯……”孙樵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
“就你这种水平?我之前还有一阵子以为你可以当警探呢。”
“人有时聪明有时愚嘛。”
“你从哪里学来的顺口溜?咱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拮据了?”
“别管这么多,等水烧好了我泡给你吃,这可是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比其它牌子贵着好几毛。”
“我不吃,我在外面吃过了。”
“你真的不吃?”
“真的。”
孙樵没有搪塞,看得出来他自己也想吃那一桶泡面,只不过是在妹妹面前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我先睡觉去,你也早点休息。”
“嗯嗯……不好意思。”
——唉,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啊。
孙夏岚去到了里面的房间,这个房间大概八九平米,不是很大,里面就放着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柜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里面放着两个人的衣裳。孙樵知道自己晚上有打鼾的毛病,为了不打扰妹妹学习,自己一个人睡在外面的沙发上,这种方法的坏处是,这个家伙半夜会掉到地板上,夏岚睡得浅,然后就会出来帮他盖被子。
躺在弹簧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没有灯的天花板,闭上眼,看到的却是孙樵身上的那一道伤疤。
——等高考结束后,奥术师低保拿到,觉对不能这样子生活下去。
她在心中默默发誓。
其实,二十分钟前……
孙夏岚看到家里面的灯亮着,没有选择回去,而是拐了个弯走到赵大叔的小卖部门口。
“孙樵……我哥哥他今天又来偷东西了么?”
“嗯,拿了一桶泡面。”
戴着圆眼睛的油腻大叔推了推眼镜架,一边用报纸朝着身前的火炉猛扇,一边回答。
孙夏岚摸了摸裤包,掏出五块钱放到八角柜台上。
“你干么?”
操着湖南话的赵大叔停下扇风的动作,扭过头来望着孙夏岚,他头顶的电灯泡一闪一闪的,灯丝也早就变得如同发丝,看来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他身后的黑白电视也是模糊不清,不过可以依稀辨别出他应该是在看新闻。
“前几天我哥哥还拿过两块毛巾和一个烧水壶,剩下的过几天再来给……”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我只看见他今天进来逛了一圈,给我发了一支烟,聊了几句就挺着个肚子走了。”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赵大叔露出一脸无奈,“话说明白就没意思了。”
“谢谢……”
“我也从街坊邻居那里了解了你们兄妹的状况,但是说实在的,你们为什么不去申请低保啊?”
“未成年人貌似不能申请低保吧,而且我们有没有暂住证,没有用的……”
“这样啊……”中年男人顿了顿,“你一会回去和你哥说,真的没钱吃饭可以来我家里面吃饭,没必要一直这样的。”
“还是就这样保持下去吧,我哥哥……他不太喜欢别人的施舍。”
将五块钱放在桌子上后,孙夏岚跑着离开了赵大叔的小卖部。
1997年12月7日,星期天,沧海市,孙夏岚走在新区的北京路上。
“喂喂喂,你听说了么?咱们医院十二楼病房的那个病人的事情。”
“当然喽,这种大消息昨天早上就已经被传遍了。就连神经科的张明医生都感到惊讶,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来看她,我还以为她是一个孤儿呢。不过我后来听说,给她送饭的那个女孩子,其实是她的家人送来的,从年龄上判断应该是同辈的人。”
“这怎么可能,脸都烧成那样,嫁都嫁不出去的。”
“你可别再后面乱咒人家。”
“算我多嘴,那么,这件事情又有什么进展了?”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件事情。不过确实和那个女孩有关,那之后还有新的发展。你知道她后来干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听完可别被吓到哦,她居然想要弄瞎自己的双眼。”
“搞什么,你在和我开玩笑么?”
“嗯。虽然医院里面已经下了封口令,不过我是从陪张明医生看诊的护士那里听来的,不会有错。听说她趁着医生不注意,以掌心向上压迫眼球,真恐怖。”
“等一下,那个女孩子不是被确诊为深度烧伤么?按道理说,脸上应该是蒙着纱布才是。不过话说回来,脸被烧成那个样子,没有人会喜欢的吧,更何况是个女孩子,将来嫁都嫁不出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你可别乱咒人家,有可能会遭遇天谴的。既然付得起医药费,就说明她们家的经济状况还不错,有钱干什么不好使?”
“有钱的只会被更有钱的打压,你忘了出事的时候,她的家属还去她念书的学校闹过么,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
“这种事情你别乱说!”
“知……知道了,但是说实在的,她原来我记得出过一次医院,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星期前吧,听说是不喜欢学校就打算在医院里面多呆一段时间。”
“学生不喜欢学校?简直岂有此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
“唉,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所以医师才会大意啊。对了,那种眼白出血的症状叫什么?”
“球结膜下出血,你医学院白读的么?”
“对对对,这种症状一般情况会自然痊愈,但是那个女孩子却差点给整成了青光眼。”
“哦?也就是说,她不想看见什么吧,听起来不太正常。”
“岂止这样啊!那个女孩这次住院又多出了别的问题,好像得了什么失语症,还请来了别的医生,毕竟我们医院没有这个专业的,那个临时来的医生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哦对了,何建东!就是这个名字。”
“名字有什么重要的?管他是叫什么,别让病患在医院里面闹出乱子就行了。”
孙夏岚坐在公园的躺椅上,身后坐着的两个嘀嘀咕咕的女性,从她们的身上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分析,可以推测二人应该是医生一类的职业。屏息了几秒钟,确认附近没有异常的符文之力后,她翻开一个绿色的小本子,在上面用碳素笔写着什么。
——孙夏岚,名誉代行者。
——人民公园附近,无死灵符文之力……
这种记录是每一名盘古议会代行者的职责,代行者负责记录其所属地区的流动符文之力情况,然后再在固定的时间内上报给BIOS系统进行数据分析,因为最近死灵协会在西伯利亚的活动,这种汇报的频率从一个星期一次改为了三天一次。但是谁又知道那些内阁的分析人士能不能有很好的成效。
唉——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裤兜,突然间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仔细感受了一下那个东西的形状,应该是某种卡片。
“何若雪……夏岚,这张身份证上面的女孩和你长得好像。”
孙夏岚仔细打量着那张身份证,1989年办理的,有效期为五年,早就已经过期了,而也就是因为她本人太过于聚精会神,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已经悄悄坐在她身边的李泽渊。
“你干嘛!吓我一跳。”
“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看电影么,宫老爷子的《幽灵公主》,票我已经买好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你可是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要不是昨天下午我在抽屉里面看到你塞在夹缝里面的小纸条,我才不会来。”孙夏岚有些生气,直起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泽渊的鼻尖,“这种事情你难道就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么?你把纸条夹在历史书里面,你知道我很少看历史,如果不是王雪晴来找我借书也不会有人发现。”
“所……所以呢?”
“嗯,作为惩罚,今天的中午饭你请。”
“得嘞您。”
“学什么京片儿,神经病。”
好像是暂时把身份证的事情敷衍过去了,孙夏岚在心中庆幸。
两人离开人民广场朝着电影院去了,而躲在树丛望着这一切的男人,像是得到什么启示似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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