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羊】《天使的圈套》衍生文(9)

作者：岛礁石滩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和谐。
张昕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许杨玉琢干脆时不时回天堂，找自己的小姐妹们聊聊天。
天堂还是老样子，听说最近天使们的业绩低迷，天堂也受到经济基础的影响，显得十分冷清。许杨玉琢一边坐在台阶上听长辈激情演讲关于恶魔与撒旦的罪恶与肮脏，一边支着下巴想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恶魔。
其实不能说是什么罪恶与肮脏，只不过世界观不同罢了，在大体制之下难免有相对应的处事方法，抛开这些，就单纯对于个体来说，本质上都是没有差别的。
比如张昕，有时候吧，看着雷厉风行冷酷无情，实际上温柔又好脾气。
想到这里，许杨玉琢不禁打开微信，给张昕发了一条消息：“今晚回吗？”
“有个小孩召唤我，这几天我都待在她身边。”张昕倚靠在墙上，侧过脸看了一眼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孙珍妮，又给许杨玉琢发：“还记得以前召唤过你的那个被暴力的小姑娘吗？死了。”
许杨玉琢眼皮一跳，悄悄看了长辈一眼，然后背过身去：“你怎么知道的？照理说天堂的单子你们地狱管不了啊。”
“说来话长，不过放心，跟你那单的业绩没有关系。”张昕收起手机，来到孙珍妮身后。
对于张昕与生俱来的阴冷地狱气息，孙珍妮却丝毫不畏惧，她推开了椅子，站起来面对着张昕，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本该是青春时代独有的流光溢彩，如今却死气沉沉如寒潭。她把桌子上的纸捏起来塞到张昕手上：“第一个跳楼死的人，给你。”
张昕用尾巴勾过那张纸，双手抱在胸前，低头盯着孙珍妮的脸看。
“无知的人类稚童，我恶魔张昕将实现你的愿望，你的冷血与贪婪，会使你的灵魂萌生出黑暗的荆棘，然后永远属于地狱，永远属于撒旦。”张昕眯起眼睛，伸出手，尖尖的指甲轻轻戳在孙珍妮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滴鲜红色的印迹。
今天是个沉闷的阴天，云层很厚，黑压压地盖着天空。
许杨玉琢坐在云朵上，拿着望远镜死命地在市区找张昕的身影。张昕的一番话让许杨玉琢心里不安，想起了之前那个小女孩柔柔弱弱对自己说话的样子，仿佛还在昨日，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
还有，张昕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对于张昕的信誉，许杨玉琢百分百确定，这么久都相处时间下来，虽然张昕平日里总是一副神出鬼没吓人的样子，但是抛开这点来说，妥妥的绝世好女人，许杨玉琢想娶的那种。
她恨自己没有在张昕身上做标记，现在才找她找的眼睛都要瞎了，心里暗自决定等两人下次见面，给张昕安一个gps导航也好。
终于，许杨玉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难怪许杨玉琢这么快能找到，张昕那对大翅膀太抓人眼球了，简直像是学校里突然出现一个星光万丈的维密模特，就差把外衣都脱掉穿上小高跟鞋走台步了。
好在普通人看不到张昕，只有召唤者才能看到恶魔。
许杨玉琢变成一只白胖鸽子，扑腾扑腾飞了下去。张昕在屋顶上蹲了一会儿，刚要跳下去，就看到旁边的避雷针上面落下来一只鸽子。
对视。
“回来了？”张昕重新蹲回去，伸出手指敲了敲鸽子的脑袋。
许杨玉琢扇动翅膀变回人形，顺着张昕的目光看，对面的楼明明只有六层，却像是触碰到了天上厚厚的云。
“你之前跟我说那个女孩子，死了，是怎么回事。”许杨玉琢坐在张昕身边，去看张昕的脸：“善良的灵魂会进入天堂，可是我最近都在天堂，我很确信她的灵魂没有来天堂。”
张昕没说话，翅膀从许杨玉琢身后越过，又遮挡在了许杨玉琢眼前，把两人围在了一起。
“你——”许杨玉琢眼前只有张昕的翅膀，她疑惑地扭头，话还没有问出口，只听见前方一声沉重的撞击，紧接着就是无数划破空气的尖叫声。
许杨玉琢突然萌生出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像是海啸前奏的那阵风迎面而来。
“自杀的灵魂会永远停留在自杀的那一刻，不断重复，日夜不休，无法进入天堂，无法堕入地狱，可怜的灵魂只能在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处，经受这永恒的煎熬。”张昕没有把翅膀放下来，她目光转向许杨玉琢，今天光线很少，许杨玉琢只看到张昕半明半暗的脸，以及那漆黑的眼睛。
那个小女孩，是……自杀？
底下嘈杂起来，许杨玉琢在一片混乱之中听到了断断续续，却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有人坠楼了，死了。”
耳边又响起张昕的声音，很近很近，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耳朵说的：“把眼睛闭上吧，你们天使不该看到这些东西，我带你回去。”
张昕又夺去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吗？
这个世界上上每一秒都有人死去，同样也有人降生，生命的轮回就在这生死之间不断重复，可谁也不能随意对某人的死亡指手画脚，因为，每个人都曾经有想好好活着，死亡不过是无从选择。
两人头一次这样，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对方看，也不说话。
许杨玉琢脑海中全是那个小女孩泪眼婆娑的脸。
张昕站起身，虽然声音波澜不惊，然而眼神却躲闪着，似乎是在回避许杨玉琢：“上个月她自杀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回忆起自己那天去找许杨玉琢，恰巧听到小女孩的心愿，于是多嘴诱惑小女孩与自己签订契约，然后小女孩露出那犹豫又恐惧的眼神。
这样一个孩子，最终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许杨玉琢闭上眼睛，缩在沙发里，双手抱膝。
“倒是她的朋友，毫不犹豫地召唤了我，我看到复仇的烈焰在她朋友眼中燃烧，我无权过问，可是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张昕两步跨到许杨玉琢身边，摸了摸许杨玉琢的脑袋：“其实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我接了单子，完成工作，她朋友把灵魂给撒旦，跟平日里的买卖没有区别。”
是啊，从一开始起，双方就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对方的工作内容明明早就知道，却从不掺和，一来尊重，二来避嫌。
张昕不会左右许杨玉琢的想法，同样的，许杨玉琢也不会影响张昕的决定，她们明白有些事情，生来如此，怎么也没办法改变的。
“是啊，也不关我的事情嘛，我还是等着我的下一单通知好了。”许杨玉琢从膝盖间抬起头，对着张昕轻轻一笑，却有些无力与勉强。
“晚上想吃什么？”张昕想了一会儿，像平日里一样问道。
“不吃了。”
孙珍妮闭上眼睛，耳边的声音渐渐趋于同一频率，像沉重的背景乐，她躺在浴缸里，整个人仿佛与这一潭死水融为一体，冰冷又清冽。
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呢？
孙珍妮想起了那个细雨的午后，泥土的气味，雨水的湿润，还有难以名状的燥热。自己就看着她那样躺在担架上，然后一张白色的布匹散开来，阻断了她与这个世界的会面。
那她是什么感觉？死亡的人，还会有感觉吗？
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变得晃荡起来，孙珍妮想起了几天前，她笑着对自己说：“你知道吗，我的祈祷召唤来了天使，一个很漂亮的天使，她好温柔。”
“我也见到了恶魔，她说她会帮我夺走那些人的生命，只要我把灵魂交给她。”
“我没有交给她哦，我还要好好活下去，像天使说的那样勇敢，我不怕那些人的。”
孙珍妮没有勇气阻止那些人，甚至自己也会遭受到余波，懦弱是助燃剂，虽然不是将生命屠烧殆尽的直接原因，可依然难辞其咎，当现状变成了常态，或许顺从才是唯一的办法，哪有萌生的意志去反抗？
直到生死真正地摆在了自己眼前，直到眼睁睁看到最终的结局。
当头棒喝的代价是永远失去，可以承受的是来自外界的风风雨雨，不能承受的是离开了相依为命的光。
你说你会像天使说得一样勇敢，你不会被恶魔蛊惑，然后连你也绝望了，于是我的灵魂，在这一刻，堕入地狱。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始终都有天使关照不到的地方，你和我恰巧都是在腐臭水沟里等待结局的浮萍。
孙珍妮召唤出了恶魔，那个曾经以死亡诱惑已故好友的恶魔。
“恶魔张昕，请你拿走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所有的一切，愿你帮助我化作复仇的猛兽，撕开那些不堪一击的脆弱皮囊，挖出那些恶臭的心肝，我要取走两个人的性命，一个冷血残暴，一个懦弱可憎。”
张昕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不大的小女孩，低声说道：“撒旦将实现你的心愿。”
孙珍妮目不斜视：“你曾经站在她面前要她与你签订契约，她说她拒绝了恶魔，相信了天使，然后她自杀了。”
“而我，已经不奢望万能的上帝与天使的救赎，我只求撒旦与恶魔在虚伪的世间点燃地狱之火，让那些人感受到同等的恐惧与绝望。”孙珍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张昕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小女孩的脸，然后与面前的孙珍妮渐渐重合。
她们是朋友吧。
许杨玉琢，你救赎的那个小姑娘，即使失去生命，也不忍心用地狱的力量去伤害别人，我不理解，但我会尊重。
既然结局都是年轻的灵魂破碎，另一条道路或许更加合适些。
我不会对你产生愧疚，就如同你不会对我予以责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