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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辛。今夕何夕。

所有人都说王宽是个正直善良有原则的好少年。
所有人都说元仲辛是个好吃懒做油嘴滑舌的小混混。
一个白昼,一个黑夜。
“王宽。这里这里……”
刚走到太学门口的王宽,抬头望向来人。
那人连蹦带跳,一把搭在王宽肩上。
王宽王公子微微皱着眉,“公子是……元……”
“元仲辛!”元仲辛笑起来,“你这人,可真是……”
“我帮你看好啦,我们在同一间宿舍。所以特意前来接王公子……”说着,还故作正经的做了个揖。
王宽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带点苦又似有点儿欢喜。
“来来来,我帮你拿。”
“不,不必。”
元仲辛也丝毫不拿王宽的拒绝当回事,伸手把王宽的行李拿过来。
“王宽,宽兄,如此称呼可好?”元仲辛扭过头问王宽。
“自然可以。那在下便称呼元公子元兄?”
“不可不可,怪别扭的,宽兄,你就叫我元仲辛就行啦。”元仲辛连忙摆摆手。
“到啦,就是这里。”元仲辛推开门将王宽的行李放在桌上。
“多谢。”王宽一边解开包袱,一边对元仲辛道谢。
元仲辛坐在床榻上,翘着腿,“客气啦。”
王宽收拾好行李,正坐在窗边看书。
元仲辛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幅公子如玉的画面,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王宽的身上,他想不到什么美好的形容词,只觉得好看。
王宽若有所觉,抬头望向来人,“元仲辛,你回来了。”
“放饭啦。”元仲辛快步跨进屋,拉起王宽。
王宽站起来,整了整衣襟“那便去吧。”
餐桌上的元仲辛见王宽似十分喜欢芸豆,便从旁拿出一双筷子将自己的拨到王宽碗里。
王宽疑惑地抬起头。
“我看你挺喜欢的。都给你。”说着,扬扬手里的筷子,“新的。干净的。”
王宽看着元仲辛,“不必如此。我够了。”
“你要过意不去,那把你的青椒给我。”说着,把王宽不爱吃的青椒扒拉到自己碗里。
“哟,元仲辛,怎么不见你把你的菜分点给我。”旁边的同窗打笑道。
元仲辛一把护住自己的碗,“去去去,吃你的。我还不够呢。”
那人没趣地摇摇头。
王宽一听,赶紧的要把自己的分给元仲辛。
“不要不要,你吃你的。我那是哄他玩呢。”元仲辛赶紧埋头吃起来。“你赶紧吃。”
王宽点点头,乖巧斯文地吃起来。
“诶,宽兄,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就寝时分,躺在床上的元仲辛侧着头问王宽。
“未有,我是独子。”王宽掩了掩被子。
“哦,我还有一个兄长。他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人。”
“他呀,武艺超群,学问也渊博。”
看着元仲辛,王宽由衷地赞美道“令兄当是世上少有的好男儿。”
“我也觉得。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却又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这是为何?”王宽疑惑不解。
“大概羡慕他的才情,却也无法认同他的活法。”元仲辛把手枕在脑袋下。
“无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是你,令兄是令兄,阳关大道是活法,独木桥也是活法。随心而为便是。”
元仲辛伸了个懒腰,“王宽,跟你说话,我心里亮堂。睡觉吧”
“嗯。”王宽依言闭上眼睛。
元仲辛今日又缺课了。王宽看着元仲辛的座位,有些不解。
元仲辛每日起床以后,便不见踪影,有时候连上课也见不到他。
“王宽,你下学以后到后堂见我。”
“张学官,您找我?”王宽对张学官见了礼。
“王宽,你与元仲辛可是同舍?”
“正是。”
“这元仲辛越来越目无法纪,现在经常缺课。你帮我多多留意他的行踪。”张学官捋着胡子吩咐道。
“学生自当尽力。”
从学官处告退,王宽回到宿舍,只见元仲辛和一群同窗正在屋内赌钱。
元仲辛见王宽回来,“王宽,一起玩?”
王宽皱皱眉头,“不必。且学内禁止赌博。”
元仲辛站起来,拉着王宽的衣袖“你这人就是这么古板。”
转头对那群玩闹地正欢的同窗拱拱手,“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宽兄回来了。”
“你小子,赢了我们的钱,说不玩就不玩了。”其中一个小个子少年指着元仲辛说道。
“可不敢惹我宽兄生气。下次,下次兄弟我一定把钱输给你们。”元仲辛嬉皮笑脸的说。
“没趣儿。走了走了。”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起身告辞,“可别忘了啊,下次可得乖乖输给我们。”
“一定一定。”
“诶,王宽,王宽……”
自赌钱的人走了,王宽就一直不说话,闷闷地坐在桌前看着书。
元仲辛一把抽走王宽手里的书,“你生气了?”
“不曾生气。只,这赌博之事还是不可沾染得好。”王宽也不看元仲辛。
生气吗?王宽问自己,该是有一些的,否则不会如此心浮气躁。
“好好好。不赌了,不赌了,不在宿舍赌了。”元仲辛合着掌对王宽再三保证。
王宽扭过头“你再赌,我便如实报告学官。”
元仲辛嘿嘿地笑了两声,“真不在宿舍赌了。放心放心。”
躺在床上的王宽心里思绪万千,一向自持的自己今日怎会生出嗔生出怒来,无解。
自己守礼,却又怎会违背原则,亦让别人遵从,无解。
“王宽”
“王宽”
“你睡了吗?王宽?”元仲辛看着侧向一旁的王宽。
王宽只觉心烦意乱,故作不应。
“好吧。好眠。”
第二日,王宽看着吃过朝食的元仲辛又往太学门外走,赶紧快步跟上。
元仲辛一路左拐右转,来到城里的大河边。
“李老哥,今天怎么样?”元仲辛跟河边的一位船工搭着话。
船工在船边磕了磕烟斗“哪儿来那么多人想不开。”
“嗨,瞧你这话说的,我可不就靠着这活挣点小钱嘛。”元仲辛说着,抬脚坐上船工的船。
“你小子,别人都觉得捞尸是个晦气事儿,你可倒好,还真当成活路了。”船工递过烟斗,“来两口?”
“不了不了,我可不好这口。”元仲辛摆摆手,拿过船橹在手里把玩着。“我这不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看你小子穿的不错,不像是个缺钱的主啊。”船工伸手抻了抻元仲辛的衣服。
元仲辛拉着自己的衣服,“也就面上看着光鲜。”
王宽现在元仲辛不远处,听着,看着,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官家公子居然要靠捞尸过活。
王宽捏紧拳头,不知道心里是愤怒还是难过,或者别的什么。
他看着元仲辛的背影,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喏,你朋友?盯着你好久了。”船工用烟斗指了指王宽。
元仲辛转过头,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王宽,“是我朋友。李老哥,我先走啦。”
说着,跳下船,走到王宽面前,“你听到了?”
王宽不说话。
“我……我做这样的活,你……你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元仲辛此刻居然忐忑了起来。
王宽定定地看着元仲辛,走上前,“没有。”
“嗯?什么没有?”
“没有轻视,没有同情。”王宽再走近一步。
“真的?”元仲辛站着,却生出逃跑的念头。
“真的。凭己之力,清白赚钱,有何可轻视,有何值得同情?”王宽伸出手,
“走吧,请你吃汤饼。”
元仲辛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走吧,我带你去全开封最好吃的汤饼铺子。”
他拉着他
他牵着他
谁也没有说话,穿行在开封府的人群中,不突兀也不显眼。
“就这儿。”元仲辛停在一家铺子前。
“刚吃过,你还吃得下?”元仲辛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元仲辛。
“吃得下。”王宽拉着元仲辛往铺里走。
“老板,两碗汤饼,多加肉。”
“好嘞。”
元仲辛把筷子递给王宽,“我是个庶子。”
王宽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嗯。”
“家里人谁也不管我,除了我哥。”元仲辛一边撕着饼,一边说。“我哥,去前线了。”
“嗯。”王宽喝了一口汤,感觉有点辣,辣得喉管堵。
“虽然靠着关系进了太学,但,我得自己赚钱养自己。”元仲辛拿过王宽的碗,把自己撕好的饼放进去。
“嗯。”王宽仍然只是简短的回答,眼睛看着元仲辛撕饼的手。
“不过,你还愿意当我的朋友,我很高兴。”元仲辛把碗放回王宽面前“吃吧,这家最地道。”
王宽拿着筷子,没动“我的朋友是元仲辛,只是元仲辛,你是元仲辛,你就是我的朋友。无关其他。”王宽夹了一块饼,放进嘴里。
“嗯。我知道了。”元仲辛突然伸手过来,捏了捏王宽的脸,“王宽。你脸真软。”
王宽包着嘴里的饼,愣住了。
“哈哈,逗你呢。吃吧。”元仲辛掩饰似的端起碗猛喝了一口。
王宽用手背碰了碰刚才元仲辛捏过的地方,好像,确实很软,心里突然欢喜起来。
开封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汤饼铺,
两个少年郎
一个在闹
一个在笑
安兮
乐兮
不知今夕何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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