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飞唐同人」荼蘼之实·终章

楔子>>>
孟少飞完全清醒后的那几天，变得很沉默，两人常常相对无言。更多的时候，小警察只是呆呆盘腿坐在飘窗上，摆弄着两只终于相聚到一起的八音盒。
小学弟赵子打来电话，问孟少飞什么时候销假回去上班，唐毅却讶异的听到他说，已经打了辞职报告，局里在走审批流程了……闻言可把电话那头的小跟班急坏了。静静听着赵立安电话里的大呼小叫，孟少飞的表情却出奇的平淡，几句都问不出个所以然，赵立安最后只能惴惴不安地挂了电话。或许孟少飞骨子里的固执和倔强并没有变吧，但除此之外的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样了。
对于他连日来的异样，唐毅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知道，一定跟之前发生在陈文浩那里的事脱不了干系，但能让孟少飞揪着不放的心结到底是什么？相识至今的四年多时间里，唐毅眼中的孟少飞，从来是个心里想什么都会表露在脸上的人，很好猜也很好哄。性格天兵又神经大条，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可当某一天，他主动切断与外界的沟通，哄不好甚至看不透，这样的孟少飞让唐毅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遇上孟少飞之前，唐毅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接纳爱意或爱上一个人的能力，两人相处的模式基本只靠直觉和本能。事情过去了将近一周时间，前半段几乎都在床上度过，除了身体的交流，他们几乎鲜有言语沟通。可是从他愈渐清醒的那几天，对自己的明显闪躲，唐毅便发现了维持在平静表象之下的端倪。
他也曾几度试探，却都被孟少飞软软的弹回来。很明显他不愿意交流，嘴上说着没事，眼底却泄露了挣扎与逞强。每每看到这样的他，唐毅都只想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但除了几乎寸步不离的陪伴之外，却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直到某一天，孟少飞突然不见了，就在唐毅外出的不到一个小时里，待他回来已是人去楼空。调取监控，好一通找，发现他独自出了行天盟的大门……直至收到孟少飞的简讯——我回家了，给我点时间，不要找我——唐毅才终于相信，孟少飞是真的离开了，以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
唐毅自责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孟少飞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他明明看在眼里，却没有找人看着他，而主宅的守卫也被殃及池鱼。可是他们也很委屈好不好，孟警官说如果不让他出去，就得有本事把他打趴下……可就算真有这本事，他们还真能跟未来的“老板娘”动粗？活腻了还是想被唐老大用虎指招呼？老大追妻不顺利，倒霉的永远是一班小弟。前两天连宅子都不让靠近，今天却怪他们没把人跟紧……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唉，没时间废话了，赶紧出门找人吧——
正文>>>
Andy，帮我查个人。
谁？
孟少飞。
干嘛？你还没搞定那个小警察哦！唐毅，你很逊诶！
就算被吐槽逊毙了，唐毅还是忍了，因为Andy的情报能力是出了名的高效。果然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孟少飞少到只有寥寥两页纸就能讲完的资料，被摆在了唐毅的桌上，背景单纯到一目了然。就这两页纸，还有一页半来自他警校及职场的丰功伟绩，跟他这个人如出一辙，毫无污点，干净到透明。
只是唐毅唯独没想到的是，孟少飞是个孤儿，从小是在保育院长大的。只是成长过程的清苦与坎坷，并未能阻碍他成为一个温暖的人。唐毅也曾想过，如果他们更早相遇，会是怎样的光景。有彼此陪伴，度过那段流离失所的青葱岁月，或许此后人生的际遇、生活的轨迹都会变得跟现在不尽相同吧。
只是无论在哪一种的可能里，他似乎都是被救赎的那一个——小太阳的温暖，是与生俱来的。而他唐毅何其有幸，挨饿受冻、身陷泥潭时遇到了唐爷；黑暗的复仇之路，孤寂绝望之时又遇到了孟少飞。回顾童年他似乎比孟少飞更惨，但整个有生之年，他却感觉自己已属幸运。
两页的资料很快就看完了，唐毅似乎也豁然开朗。当看到保育院的地址时，他灵光乍现般想到了孟少飞给他的留言：我回家了——
在Andy收集资料的时候，行天盟及世海的人脉，已经把大半个城市兜底翻了个遍。唐毅最先去的自然是孟少飞留言里的“家”，只是塞满的信箱，和门口摞成堆的宣传单，都预示着这里空置已久的事实。
唐毅不曾想，原来孟少飞说的家，并不是他那间单身寓所；原来自己真的对他不够了解，无限汲取他的好，却连倾听他诉说的机会都没有给；原来他这个男朋友当的这般失职，所以孟少飞会选择在他需要时留下陪伴，在自己需要时退回自己的世界……
孟少飞从记事起就在保育院，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或是原生家庭，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理应潦倒坎坷的童年，却可称得上好命的遇到了沐恩保育院的前任院长。保育院里有不少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那里的氛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家庭。即使没有丰足的物质条件，大家也能在基本温饱的日子里，过得平凡简单却知足长乐。只是大孩子过了义务制教育学龄后，都要自食其力离院外出求学。其中幸运的一部分，或许可以得到社会上的爱心人士资助，在完成学业踏入社会之前，都至少能保有稳定的生活。
孟少飞15岁那年的秋天，年事已高的老院长在弥留之际，为他带来了最后的好消息——一位不具名的好心人，愿意一直资助孟少飞直到他完成学业。离开沐恩院北上求学的5年时间里，他一直和这位“长腿叔叔”保持着通信往来，从通联信息唯一知晓的是，对方是新北汐止警局的一位李姓警官…… 
唐毅连夜驱车南下，踏着晨曦赶到了远在花莲最南部的沐恩保育院。进到这座占地面积不大，但硬件设施齐全的保育院，唐毅最先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他的小太阳可以这么的温暖——环境真的会造就人，他很庆幸，拥有温良本性的孟少飞，能在这样充满爱的地方成长。虽然他俩从小一样流离失所，但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少飞更早遇到了那个，给了他拥抱，给了他温暖，也给了他避风港的人。
唐毅远远就看到了那个被一班孩子围绕着的年轻男人。秋日清冽却柔和的晨曦里，孟少飞周身笼罩在光晕中，整个人都是金灿灿的，他正带着大大小小十数个孩子做着早锻炼。颀长而精瘦的身躯拉伸舒展着，再简单不过的热身动作，在他做来却带着独有的生动和洒脱，就连脑袋上那一小撮蜷曲翘起的毛发，都显得虎虎生威。
只见他做完一遍示范动作，会逐一耐心指导动作不规范的小朋友，一边柔声训教着几个调皮捣蛋鬼，最后被排在队伍末尾手舞足蹈的小胖子笑弯了腰……“飞式”魔性笑声，伴着眉飞色舞的面部表情，欢脱得能感染所有人。呵，还是唐毅熟悉的那个天兵小警察。
突然想起唐爷曾说的，找个普通人，过平凡简单的生活，大抵就是现在这样吧——看着他在那头闹，而他默默站着笑。
他的笑，终于还是被那头闹着人看到了。开车来的路上，唐毅想过无数种，孟少飞见到他后会有的表情。是生气吗？说好了给他时间，不要找来的；会是惊喜吗？他其实很清楚的知道，孟少飞有多爱他；还是，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这些时日以来，他心里埋着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当孟少飞像一枚小炮弹一般，毫无预警直直撞进他怀里时，连日来的忧心、牵挂、困惑甚至气闷，还有那些毫无意义的假设，全部如潮汐般涨退了无痕。
双手紧紧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身，一头埋进混着独特体香及烟草味的温暖怀抱，熟悉的味道仿佛已经眷恋了一世。孟少飞忍不住深深呼吸，嗅着蹭着，然后没骨气的鼻腔酸涩微湿了眼眶。昨天，是他留了简讯离“家”出走的，现在死死抱着人家，好像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唐毅也被这“久别重逢”的氛围感染到，将怀里有些单薄又浸透了晨间寒气的身躯揽得更紧，微凉的唇轻轻印在孟少飞热烫的耳廓上，惹来一阵轻颤……转而有些好笑的想，说什么久别重逢，他们也不过才分开了一夜而已。
“你怎么来了？”小警察标志性瓮声瓮气的嗓音里，带着情绪舒张过后的哽涩，莫名让男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想来就来了。”回话的语气却仍是明显端着，有些漫不经心。归根到底，唐毅还是无法释怀，孟少飞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离开自己，尤其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波折后。
“唔……”小警察不置可否的弱弱应了声，无辜的小表情，像极了某种做错事感觉自己要被主人惩罚的犬类。
“孟少飞，你如果下次再敢给我……”唐老大忍不住训话的语气，在看到小警察仰头露出的兔子眼时，瞬间软化了下来。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捧住那张已植入心尖的脸庞。
“少飞，你答应过我，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会陪我过……我当真了，你却要食言吗？”言语间早就没了刚刚突来的脾气，甚至带着丝不自知的怜乞。
唐毅的思绪从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他们分享的第一个带着奶油甜香的吻开始，一路走马灯般回溯至四年前——追问真相的小警察对他围追堵截的那些年，人生中最黑暗孤寂的那段光景，独自背负血仇彻夜无眠的艰难岁月——一切恍如隔世。
曾经，从唐爷那里得到的第一个拥抱、第一份父子亲情和完整的家，对那时稚嫩的小唐而言，就是人生的全部了。然而，从领养家庭到行天盟，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让他习惯了被爱，却又再次痛尝所失。
但时至今日的唐毅，早不是那个遭遇不幸就会自我封闭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少年了。重创之下，会受伤会崩溃，但也会迅速复原。是孟少飞坚定而强硬的趋近，撬开了他自我封闭的厚重心墙，暖如春风的抚慰，如影随形的陪伴，使他久未愈合的伤口加速复原，他终于也拥有了守护所爱的力量和好好活下去的信仰。两个人携手并进，即使明知是条更艰难的泥泞小径，也好过那条无人陪伴独自走完的康庄大道。多大的困难面前，唐毅都坚定了绝不放手的信念，更不允许孟少飞就这样轻易放弃。
唐毅的话同样勾起了孟少飞对于“生日承诺”的回忆，眼前这个抱着他的男人所释出的软意甚至怜乞，他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是他背弃了那个不在乎旁人眼光，惯于特立独行的孟少飞。因为，他在乎的只有唐毅的眼光，更在乎唐毅眼里，是否仍旧完好如初的自己。
不堪的回忆有如毒蛇猛兽般挥之不去，差点被男人强暴，还被注射了毒品，他的身体怕是已经不干净了。催情药物之下的癫狂，是他认命般的自我放逐，但偶尔的清明，却让他看清自己心底的阴暗面，他害怕这张嗜欲的脸在唐毅眼里变得丑陋。每每夜半梦回，他都惊出一身冷汗，梦里男人冷冽轻忽的眼神，直至梦醒都能冻伤他。
唐毅……他最恨毒品，可差一点就要跟个瘾君子共处一室……虽然知道，江劲堂赶在代谢半衰期内给他注射了解毒剂，并且解毒剂有效的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近几日的血检尿检报告显示，他已经完全摆脱了染上毒瘾的可能性。但他却不敢深想，这“差一点”的反向结果会有多可怕，如今只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了事。曾经勇字当头的孟少飞，第一次在他的字典里，发现了退缩这个词。不敢忆旧事，不敢想未来，甚至曾经面对唐毅的那份笃定和自信，也渐渐捉摸不到了。一旦小太阳的光和热燃尽枯竭，便无法再温暖别人，因为他连自己都暖不起来。而他之于唐毅的意义，便开始分崩离析。这样的他，还有什么存在价值留在唐毅身边？
从行天盟出来，漫无目的走在闹市的大街上，他突然很想回去沐恩院看看，近日里越来越多的忆起那片静谧祥和的童年故地。老院长虽然不在了，但接任的人亦完好承袭了多年来的办院宗旨，将这份宁静长久保存至今。似乎每次回到这里，孟少飞那颗杂乱无章的心，就能获得一点平复的力量。于是他回来了……
思绪回笼，看着面前一脸忧心忡忡又患得患失的男人，孟少飞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是被需要着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存在价值的。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冲动，很多事容易一个人钻牛角尖。昨天之前孟少飞曾想过无数种他和唐毅之间会有的结局：或许共患难时，两人可以情比金坚共进退，可生活总不会永远只有磨难和曲折，当一切归于平淡，他们由特殊时期演变而来的相处模式和惯性思维，还能支撑他们继续走多远？他们从来都没想过，或根本还来不及思考这些。
唐毅是习惯了有事往内吞的人，那他自己呢？某种程度上，或许彼此都不够坦率吧。虽然他近二十八年的人生称不上顺遂，但比起唐毅的惊涛骇浪，他真的活得足够平凡。即便选择了凶险的刑警职业，他的人生还是在按部就班中一路波澜不惊的走过，直到遇上了足以倾覆他所有的变故……人类的应激本能，让他用退缩和逃避来及时止损。人心是肉做的，他从来就不是上天入地无坚不摧的神勇存在，这一次的毒瘾危机，让他又再次面临自我否定。而上一次，正是四年前……那场变故，让他失去了人生的风向标。
或许唐毅一直觉得，两人之间，自己是被救赎的那一个。但在孟少飞的认知里，四年前唐毅失去的，也是他同等失去的。唐国栋之于唐毅，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而李丽真之于自己除了是职场的前辈，是他效仿的标杆，更是恩人与亲人。受之重恩无以为报，最后就连为她洗刷冤屈还之清白都做不到……他一度对这样无能的自己非常失望，才会在漫长的四年里，将唐毅当做了抒发情绪的唯一出口。
唐毅曾说，有他“胡搅蛮缠”的日子里，悲伤被冲淡了浓度；可是啊，在他对着唐毅“胡搅蛮缠”的日子里，他的希望和绝望都依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唐毅才是这四年来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否则他会在终日惶惶不安的歉疚中逼疯自己。
听着唐毅那番埋怨他“背信弃义”的问话，孟少飞没有做声回应，而是拉着他来到小操场一处开阔的石阶坐下，一同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一起感受这份喧嚣尘世里难得的宁静。被男人温暖的拥抱环绕，被他不自觉释出的依恋直戳心脏，哪怕是被他威胁着不放过……这样的男人让他舍不得。于是，孟少飞终究还是释然了，这根“救命稻草”，他已经放不开，而在唐毅身上，获得同等被需要的价值，更是给了他自我认同的说服力。短暂人生里，能找到一个可以好好去爱的人，已是幸福，而他们各自都找到了，那便是万幸……
唐毅，答应你的，我孟少飞一定做到！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孟少飞，你答应我的，我会一桩一件统统记在心底，如果你食言，即便上天入地，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经过逃家的小插曲，两人能更坦诚面对彼此的底线与阴暗面，同时也更明确了对彼此的需要。孟少飞又变回了那个好猜又好哄的孟少飞——尤其是在他腆着脸回警局，跟领导要回辞职申请书之后——赵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的亲亲学长被大砲怼着脸训的熟悉场景，这才终于傻笑着相信，那个孟少飞又回来了。唐毅却不再是那个所有事都藏着掖着，让人望不见底的唐毅了。他悄悄试着为这份彼此认定的感情而努力改变自己：小到慢慢“爱上”的可乐，大到处理背叛者的决策，甚至还有因为某一天联系不上孟少飞而患得患失，跑去警局“自投罗网”的糗事……
日子在大家一度以为即将就此归于平静的错觉里，突生了变故。世事总是难料，之后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对煎熬了二十八年执着于一句真相，最后却发现是误会一场的陈文浩；对苦苦追凶四年却被告知凶手另有其人，更意外牵出身世之谜的唐毅；对得知真凶只因未确准的情报就轻易杀害了自己恩人的孟少飞——这一切都过于残忍，却都是有凭有据而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陈文浩，这个唐毅认定了四年的真凶，竟是自己的生父。从他那里得到的初次见面礼，却是一颗险些让他命丧当场的子弹；李丽真，孟少飞苦追自己四年的唯一目的，当年和唐爷一起被枪杀的女警，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却在与之相认甚至知晓她的存在之前，就早早的错过了。
而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黑警阿志，此刻正被唐毅揍得面目全非用枪抵着脑袋逼供。然而孟少飞冲了进来，却不是帮着他一起逼问出真相——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人！
小警察揪着他的衣领，用坚定的眼神和语气，动摇着他亲手报仇的决心。唐毅愤怒抓狂甚至绝望，理智已无法将他困住，却听到小警察决绝地“补了一枪”——
如果你要杀他，先在我的胸口开枪！
唐毅的枪口，被孟少飞一把抓住顶在自己的左胸心脏处。
他竟忍心将自己逼到这等田地？！之前阻止他错杀并非真凶的生父陈文浩，尚且合理；现在却要他放过证据确凿的真凶，让他躲在法律的庇佑之下苟活于世？这可是让他在同一天失去所有的罪人啊！
孟少飞，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唐毅盛怒之下朝着天花板泄愤般的射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倒在地上的阿志被吓得小便失禁尿了自己一身，被随后赶到的赵立安等人带出了行天盟。依着孟少飞豁出命来的坚持，杀人、贩毒、收受贿赂及渎职等众罪并罚，他这辈子到死，都要在牢里偿还他的恶行了……
尾声>>>
自从知道唐毅是丽真姐亲生儿子的那一天起，对于唐毅这个人，孟少飞的身上又多背负了一项类似于被“临终托孤”似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只因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音乐盒，只因他孟少飞是被恩人选定，最终挖出真相的那个人。
只是唐毅至今还没有机会明白，李丽真对自己的真正意义，更无从知晓，他豁出性命也要阻止他杀人、然后被自己亲手逮捕的悲剧，这背后的深刻用意。待一切尘埃落定，孟少飞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取唐毅重新接纳自己的机会，然而唐毅却消失了……
---- 作者的分隔符预警：以下为清水版本 ----
唐毅视角>>>
老唐，我来看你了
对不起，没能亲手为你报仇，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说的那根长在别人身上的肋骨，我找到了
可是啊，这根骨头太硬了，冲动固执，破坏力强又很幼稚
但他命大又硬，很合我的身体，也称我的心意
他还说，以后的每一年生日，都会在我身边，我不用再孤单一人
老唐，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喜欢他喜欢到什么都没法做，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连对你的承诺都守不住，却还是没有办法真的舍下他
老唐，你也会喜欢他吧？他真的很不错，是不是？
婆娑摇曳的树荫，时轻时缓的沙沙作响，好似故去之人的无声应和。深秋的微风，吹拂过祭拜之人的发梢、衣角，一切都是这么肃穆却安祥。唐毅在唐国栋的墓碑前整整待了一天，初初来墓园的途中，一路开车暴躁狂飙的奔溃情绪，已经渐渐缓和，但他仍需要独处的时间来冷却，审视自己，也思考未来。
四年前唐爷走了，他也险些丢了命。可是从加护病房转醒开始，他又仿佛重回12岁那年，怀揣所有逃离养父住处的那一天，彷徨和无助再次如漫无边际的黑夜般淹没了他。他甚至一度乞求着上天，让唐爷就此带他一起离开。直到后来再次找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完成唐爷漂白行天盟的遗愿，照顾好亲如妹妹的左红叶，他背负的是行天盟上下几百号人的生计，以及回归正道过上平凡生活的愿景……然而这些活下去的理由中，唯独没有他自己。但如果这些理由都不存在了呢？那么在唐毅的认知里，他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四年后的现在，他的身边多了孟少飞，除了陪伴的温暖，彼此间的心心相惜，舍命相救的情谊，要说孟少飞真正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活下去的意义——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好好活下去，只单纯为了自己。在孟少飞的世界里，唐毅是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存在。
命只有一条，别随便浪费，这是唐爷的教诲。当年的小唐一腔热血头颅亦可抛，对于这句话只是一知半解。如今的唐毅，却因为孟少飞的潜移默化，深刻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死亡面前，被留下来的人，承受着失去的痛苦与看似永无止境的煎熬。只是可曾想过，故往之人留于世间的寄许与执念？就像李丽真留下的那两个八音盒，最终成为了唐毅与孟少飞人生契约的信物，承载着她对世间的牵挂与未了的羁绊。直到被这人世间彻底遗忘之前，即便生命消逝，谁又能简单一句“亡者已矣”就轻描淡写的认为，死去的人，就此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呢？
爱的表象是甜的，否则如何吸引世间万物趋之若鹜却可遇而不可求。但爱的本质却是苦的，在痛苦中成长，学会坦然面对失去，并拥有继续前行的勇气。真的爱了，即便是失去，也会为之努力，活成对方眼中更好的自己；亦或者就此带着对方的气息与痕迹，一并活下去，最后活成了对方的样子，便再也不分彼此。死亡从来不是终点，只是轮回的某个节点。爱会成为信仰，无论多少次的相背，仍会坚信下个节点的相遇。
唐爷曾说过，如果未来有一天，他必须在行天盟和他自己之间做选择，希望他放下行天盟，因为他还有未来，而他的未来里，出现了更重要的人。所以，即便是为了这个更重要的他，该放下的，是时候都放下吧。
唐毅最后决定回去的时候，红叶打来电话说，小警察发了疯的在找他，找得快哭了。那个样子的孟少飞，红叶都忍不住心疼，虽然早几个月他俩还水火不容，但小警察替她挨了枪子儿，还让她亲如哥哥的唐毅，变得有烟火气，更像个正常的普通人，而这样的“普通人”更需要人民保姆来保护。所以这次她打算帮他一把，就当是还了这份人命债。唐毅一边听着左红叶电话里的絮絮叨叨，一边发动了车子——告诉我，孟少飞在哪里？
唐毅在自己生母李丽真的墓碑前，找到了红着眼眶表情呆滞的小警察。他突然觉得莫名好笑，敢情他俩遇到事情，都会选择乖乖跟家长报备，以寻求出路和安慰吗？过往的二十八年人生里，他们何曾如此乖顺过？
只是看着这样的孟少飞，唐毅突然间又明白了一件事——他素未谋面的母亲，其实是爱他的。因为，即使由于种种原因她不得不离开，最后遗憾错过了彼此的人生，但在未来长久的岁月里，她已经替自己做了最好的安排——
孟少飞视角>>>
唐毅已经整整消失了一天，他打了无数通电话，找遍了所有自己能想到唐毅可能会去的地方，但唐毅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便他找人找得快崩溃，但行天盟却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们的老大去了哪儿，会去哪儿……甚至不愿透露半点唐国栋墓葬何处的信息。
最后，如同每次遇到解不开的人生难题时他都会惯例做的一件事，孟少飞照理来到了李丽真的墓前。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有太多话要对她讲：譬如真凶抓到了，又譬如他至少谨遵了前辈的教诲，让罪有应得之人接受法律制裁，再譬如，他终于未辱使命的保住了唐毅的未来……只是碎碎念着，眼眶却不自觉红了……他还是让唐毅受伤了，甚至更严重，他已经一整天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了，他要失去他了吗？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可是啊，那个站在相隔五座墓碑远的地方，挂着心疼笑容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他们之间更多的可能，而这种可能，似乎已经在他脑海中反复演绎过无数遍——
孟警官。
我们结婚吧。
孟少飞还没来得及从唐毅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惊喜中恢复神智，下一秒却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嘴里，听到了更了不得的字句。孟少飞瞬间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脸不可置信的怔愣在那里……
相识至今这么多年，唐毅没少用过“孟警官”这个称谓。只是每次这么喊着，多少带了些戏谑和不正经，又或者是在床上欺负他时……孟少飞顿觉自己思维跑偏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不合时宜冒出来的黄色废料是怎么回事……
但显然，这次的称谓听来截然不同，不带一丝轻慢或调笑，显得庄重而严谨。
在这份庄重里，他看到了唐毅眼中，那个自始至终连基因骨血都浸透着正义信仰的自己。又从另一份严谨中，看到了他对自己深思熟虑决定之下做出的毕生承诺。孟少飞知道，唐毅从来不会给无法兑现的承诺。
在没遇上这个男人之前，孟少飞从不会去想，将来有可能和怎样的人走到一起。甚至在唐毅之前，他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男人。他更不会预计到，身为人民保姆正义化身的刑警，居然会“弃明投暗”当个黑道老大的“压寨夫人”，还当的义无反顾又甘之如饴。
但……这都不是重点吧？！
唐毅，你这是……这是在求婚吗？
终于找回了声音的孟少飞瞪大了一双眼，满脸的不确定。唐毅挑了挑眉，还是一脸正经不过的看着他。
可……可哪有人在坟头求婚的……
小声嗫嚅着又突然消了音的孟警官，蓦然领悟到：这世间，条条框框的规则之于他们，究竟有何意义？很多人结婚多年后，再被问及求婚的场景时，记忆多半都是模糊的。生活啊，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么？可是生活啊，还是需要仪式感的。唐毅干脆利落毫不迂回的一击直球，宛若在他心底投下巨石，掀起了千层浪。这场特殊的“求婚仪式”，此生他都会记忆犹新，再难忘记。
在往生者之地，直面死亡悄无声息的逼视，审度自己存活于世的痕迹，活着的意义才变得更有意义。你会思考，会顿悟，也会更珍惜。
曾经，小学妹钰琦很愤懑不平地问过他：自从跟着唐毅，你受了多少次伤，住了多少次院，你是不要命了吗？这一年里，进出医院的几率，抵过你大半辈子的记录了吧？实在没看出来唐毅有多珍惜这段感情，我甚至看不出来他有多爱你，就这么没着没落的跟着他，学长，这样值得吗？
孟少飞有认真思考过小学妹的话，只是无论以哪种视角出发的思考，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在唐毅的世界里，表达爱意的方式从来就跟别人不同。
两人的关系从抵触敌对到敞开接受，被允许站在唐毅从不轻易松动的防线内，这样的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自我封闭久了，外放的能力都被压抑到退化了，接纳或付出同等是个难题。这样的唐毅，却给了他心防抵御之下从不轻易给出的绝对信任。
一段感情里，能为一个人改变多少，从来都是衡量爱意浓度的标准之一。唐毅已不止一次为他默默改变了自己的处事原则，甚至给了他左右自己决定的权利。唐国栋一直是他的死穴，如今却为了他，放弃了等待四年手刃仇人的坚持……
在这些年里，生拉硬拽或是潜移默化间，磐石化为绕指柔，这就是唐毅释出情感的独特方式。
如果这一切都不算爱，那这个世间的爱太昂贵，他们高攀不起。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只愿保有已经得到的那一点点“小确幸”，就足以支撑他为之耗尽毕生的光和热。
唐毅，我们如果结婚，辈分会有点奇怪欸……
孟少飞的脑洞在奇怪的地方打开，又用奇怪的方式回应着等待他求婚答复的人。
你知道吗？我还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过，我跟丽真姐的真正关系……
孟少飞将这个奇怪的话题引向了更奇怪的方向。
唐毅有些好笑的望着这个自己熟悉的天兵小警察，顺着他奇怪的话题接了梗。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是我妈亲生的，然后我们是亲兄弟吧……
我……屁哩！
孟少飞完全没往那里想，可奇怪的话端不是他自己起的头么？
被唐毅这么一逗，原本有些肃穆的氛围似乎变得轻松起来。刚刚还在自怜自哀的小警察，瞬间脸部表情生动了起来。
我并不是进了刑警队才认识丽真姐的，从我高中开始，丽真姐就一直在资助我，她是我的“长腿叔叔”哦。但直到进了警队，我才跟她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才知道，原来“长腿叔叔”其实是“长腿姐姐”，嘿嘿嘿……还有哦，丽真姐可是认了我做弟弟的，所以严格来讲，你是不是该叫我舅舅？
孟少飞标志性的眉飞色舞，娓娓诉说着唐毅没来得及参与的那些属于亲生母亲的回忆。看着小警察得意洋洋的臭屁表情，被占了便宜的唐毅也不恼，这些年，孟少飞被他吃得死死的，难得让他扳回一城开心下，唐毅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吃亏。
所以，严格来讲，你的丽真姐、我的母亲大人，这么多年以来，把原本应该给儿子的爱，全部给了你，是吧？
唐毅是谁？吃亏没关系，但该挖的坑、该设的套，一定会让小警察心甘情愿的跳进来。
呃……道理是没错啦——
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孟少飞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唐毅不动声色的抛出了他的圈套——
你独占了属于我的东西，这道上的规矩是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觉悟，早点把债还一还？
嗯？！他欠债了？什么时候欠的？欠谁了？
孟少飞瞪大了眼，彻底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的懵逼怪圈。
只听唐毅微微俯身，在他尖尖的耳廓边说了句——
孟警官，想不到拿什么还吗？那就以身相许吧……
----------
妈，我一直都很想你。
虽然我们最后还是错过了彼此，但——
谢谢你让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谢谢你，替我做了最好的安排。
谢谢你，把少飞带来我身边。
----------
陌路开出的荼靡花，带着对光和热的坚定向往，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不屈与倔强。
埋于泥土中暗无天日的根系，置于光明里摇曳生姿的花蕾，本是同体却境遇二致，仍相生相依互不离弃。
从未放下向阳的执着，亦不停歇对生的渴望。待到根繁枝茂，花败又开，未几，硕果可待。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