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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1 开始在雨天的故事大体不会有好结局 1

2023-04-03悬疑惊悚奇幻谍战 来源:百合文库
注意: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因其内容被定义为不适宜青少年浏览,请注意回避
其中的组织及人物均为杜撰,事件与观点均属剧情需要,不代表作者本人立场
故事中过激行为请勿盲目模仿,否则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我站在课桌与椅子之间,桌上放着几张照片,记录了同班同学程商最近放学后出入周边酒店的事实,大部分是她独自一人,有两张是和陌生男人一起。我为了回避现实而将脑袋别开,望向教室的窗外。正值午时,却看不到阳光,白花花的雨水在阴郁的天空下游荡,围墙外面是一片山包,将冭川一中半包围起来,成片太阳能板和风电杆占据了大半个坡面,那太阳能板的深蓝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发不了电的消沉,反倒是风力发电机开心地挥舞着旋臂,为狂风献上欢呼。我皱了皱眉头,一丝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幸运的是并没有花费我很多时间便找到了这份预感的元凶——耳畔近乎于幻听的嗡嗡声。我的视线没有捕捉到任何疑似声源的物体。明明下着大雨却有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发出了似有似无的嗡鸣,这让我心生不安的预感。既然这预感来得没有逻辑,那么除了回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回避那份不祥的预感,我将头转回教室,将注意力回到现实。
“在我十六年的人生中,我最为钦佩的人有两种,其一是学生会主席,其二是英语次次考零分的人,而你恰好是两者的交集,柳依兰,所以别在我这里自毁形象可以吗?”相信大家肯定见过穿旗袍的白人女孩,但她们穿土不拉几运动校服的样子就不太常见了,我回过头,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位身穿冭川一中运动校服的白人少女,她的发型很独特,让人想起了耷拉着耳朵的京巴。这个身着蓝白校服的女孩,正是学生会的主席柳依兰,虽然柳依兰长相如此洋气,实际上却是冭川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英语常年挂鸭蛋。
柳依兰的外表并不是因为葡萄糖缺乏症、白化病或是其他什么天生的问题,她是不是混血儿谁也不好说,毕竟没人见过见过她父母,实际上柳依兰十岁时被一位退伍老爷爷收养,她亲生父母是谁自然已经无法考证,那个老爷爷也不知道。之所以认为她不是混血的,只不过是据传亚洲人和欧洲人的混血几乎不见蓝色瞳孔的,大家根据这个说法得出的结论,当然,这也没什么科学根据。但是有一点比较确定,学校里的大家在她脸上找不到什么亚洲人的特征,起码说明她老爸老妈应该不是国人。既不是基因突变也不是先天疾病,更不大可能是混血,柳依兰父母的国籍也无法确定,于是这种情况下,根据法律规定,她就自动获得了我国的国籍。说实话,这些都是柳依兰告诉我们的,若不是她,我没准还不知道国籍的取得是怎么回事。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自毁形象的,再说了,李不尽,我这不是在做好事么?”柳依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果然校运会筹备期碰上这些风波,即使如柳主席这样业务能力很强的人免不了熬夜。
我的名字,也就是这个“李不尽”,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懂日语的父母会给我起个这种名字,还是说我其实是那两人宿醉后的副产品?就像老套爱情戏剧里第二天醒来惊奇地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那种情节……不,这不是喜剧吧,某种意义上很恐怖。总而言之,有着这样奇怪名字的我只不过是个一米七三的帅气少年。好吧,我承认帅气是添油加醋的内容,死鱼眼、圆鼻头、圆盘脸,我只不过是个貌不惊人的十六岁少年罢了。我就读于冭川市第一高中,人称冭川一中的省重点,从运动校服上的蓝白配色可以知道我来自高二组团,顺带一提,高三和高一的分别是黄色和红色,我并不懂颜色搭配,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这样安排颜色的家伙其专业水平表示怀疑。不过话又说回来,学校真会舍得花钱请来这方面的专家?我对此表示怀疑。
“你可知什么是‘史高治给唐老鸭送钱——没安好心’吧?”
“我没记错的话,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我非常奇怪你怎么歪到迪士尼那头去了。”柳依兰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和国际友人寻找共同话题是个很困难的事情,你应该为我能想到将传统歇后语转化为外国语境下的内容表示称赞。”说着我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如果能有什么回报作为表彰就更好了,一定会鼓励更多的人才投身这个行业。”
“那我应该怎么表彰你呢?”柳依兰拱了拱亮金色的眉毛,“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记个大过以示鼓励呢。”柳依兰非常讨厌被当做外国人,但说老实话,我喜欢看她的这些反应,因为比起夜空恒星般遥不可及的学生会主席,这时候的她更像是领居家爱耍脾气的小姑娘,又因为她是学生会主席,所以不得不保有几分矜持……总之很可爱就对了。
“反正都要被记大过了,至少让我揉一下你的胸部吧,在高速公路上伸出手感受风压始终还是太过危险。”我的双手在空中一张一合,做出抓东西的动作。
柳依兰的脸色就像是分层失败的鸡尾酒一样,除了名为“嫌弃”和“怜悯”的两款佳酿,还有一点“愉快”的果汁作为陪衬。“那啥,李不尽,”柳依兰开口道,“我觉得这样的向往是每个青春期的男生都会有的,没办法,谁让女孩子的胸怀寄托了少年的梦想呢。”
“不,我后悔了,这样飞机场根本没有梦想可言,不如说,这种感觉就像在市区伸出手得到的风压,不仅毫无触感还会有极高的概率被交警拦下。”
“嗯,果然我还是给你记个大过好了,当然,你要是态度好点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柳依兰将笑脸凑到我的鼻尖,但很明显是生气了,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她的运动鞋踩在了我的脚背上。
“我向你表示道歉,能将运动鞋稍稍移开吗,我不想自己从此以后走不了路。”说完这话,我感到脚背上的压力消去了。
“你是不是被同学们评价为冷笑话大师?”柳依兰拱了拱左边的眉毛,这样问道。
“并非如此,”我摆摆手表示否认,“我的发言数量和对方的颜值成反比,若是对方足够有趣,我的话才会像今天这么多。”
柳依兰微笑着点点头,“身为学生会主席,对于赞美之词早已厌倦不已,相比起来你的这句稍微有趣那么一点。”
“既然你心情好了几分,那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柳依兰?”我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照片,“程商前脚刚踏出教室,你紧接着就把照片甩在我桌上,这是什么意思?利用程商劝服我不成,索性干脆直接用讹诈她的方式威胁我?你觉得我知道这件事会表示同情,然后为了拯救程商而答应去探望周涧荨吗?”
“周涧荨是你们班唯一的学生会干事,去探望一下这位宣传部长有何不可呢?”柳依兰转动手腕,用手掌做出一朵花的样子,“毕竟入院一周了,居然没有任何人去探望,别的班姑且不说,你们班这样搞说不过去吧?”柳依兰的语气并不是在责备,但是那仿佛陈述事实般的冷淡口气,事实上对人心的杀伤力更胜于责备。
“那得看是什么时期,现在去看他无外乎于公开站队,介于校方对他跌落楼梯这件事采取冷处理,形势不明朗前随便站队什么后果我觉得谁都说不好。欧阳音是十七班的班长,那就得为十七班负责,她的意志就是不介入这次斗争,所以十七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去看望周涧荨,我——”我顿了顿,说道,“作为她的男朋友,当然更应该支持她。”
“即使这恋人关系是虚假的?”柳依兰紧追不放,朝我走了一步。
“你也看出来了吗?不,”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不如说若是你看不出来,那也不可能会是柳主席了。”
“原来你们俩是假的啊,”柳依兰露出惊讶的神情,也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的,“我只是随便这样一猜而已。”
我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干脆摆出张臭脸给柳依兰看,见她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索性放弃了这种最低程度的抗议,将话题引回正轨,“总之,至少在大家看来我还是欧阳音的男朋友,若是照着你说的那样去做了,就我的立场来说岂不是很不妙?”
“那我换个方式来问你?”用食指绕着她自己的下巴画了个圈,柳依兰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将照片给你看?”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原因,”我摊开掌心贴在教室的窗玻璃上,移开,在水雾中留下了透明的掌印,“柳主席,你没有理由要将这些照片展示给我,直接找欧阳音或者干脆公布出去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你的困惑我总结为这样一句话——明明可以采取最恶毒的打击却反其道而行之采用了最柔和的做法,这不是蠢就是坏。我说得对吗?”柳依兰望向我,笑了笑,“那么我反过来问你了,李不尽,找你、找欧阳音以及公之于众三种选择分别会带来什么结果?”
“我又不是预言家,我怎么知道答案?”我耸耸肩,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感到回答的必要,“但是毫无疑问,公开这些照片,说不定会间接动摇周涧荨的根基,搞臭风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师们对大众得有个交代,换言之肯定要找个背锅的,这种时候你只要扇扇风,周涧荨的宣传部长就没了。”
“原来如此,还可以这样操作啊,有点后悔了。”柳依兰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后悔,“你可真是聪明啊,李不尽,我似乎明白为什么欧阳音愿意信任你帮她做事情了,因为你会去揣测别人最好的一步棋是什么。”说着她朝我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尽管结论有时候会因为主观上的局限而偏离事实千万里。”
要说我没有因为她的反应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那我一定是在吹牛,被这么漂亮的学生会主席赞赏——当然我要忽略掉她结尾补上的那句话——我的心像是被塞进了火箭,刷的一下就飞入了太空,谁要是递给我一双芭蕾鞋我马上就能绕着空间站来段小天鹅。但对面毕竟站着学生会主席,若是我表现太激动了,那就很丢人,况且这也不符合我的立场。“谢谢柳主席的赏识,”我故意摆出十分冷淡的架势,说道,“但我的疑惑仍然没有的得到相应的解答。”我故意停了一两秒,柳依兰嘴角微微一翘,望我的眼中带着微妙的期待,那是老师知道你忘带作业但是又不刻意拆穿你然后双手抱臂欣赏你那蹩脚表演时的眼神。看来她大概以为我想要故意卖关子,实际上我只是将方才心底最后残存的兴奋平复,回到最初那个状态,作为班长代理人与柳依兰商讨问题的状态。我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你没有这样做?”
“紧追不放的类型吗?”柳依兰蓝色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她捋了捋金黄的刘海,露出了开心的神情,“我也不是很讨厌,而且对于李不尽我就特别开诚布公了,你愿意做我的工具人吗?”双手掌心贴在一起歪朝右侧,柳依兰将自己的脸蛋枕在左手背上。毫无疑问,我认为,她又想引开话题。
“柳依兰,你以为你可以用这种逃避式的回答敷衍我到什么时——”忽然意识到她言语中的暗示,我停下了自己的嘴唇,柳依兰见状,两个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微笑,那是预言家说中了未来时的笑容,“你想要我帮你做事情?对吗?因为你‘帮助’了我和欧阳音,所以我作为欧阳音的‘恋人’,应该帮助你?”
“你有这份善心真是再好不过了,”合十的双手变成了交叉状,柳依兰将两只手放在了前胸,大概对应了心脏的位置,“但是,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不会,完全不会,不如说,”我故意将脑袋歪朝一侧,斜着看了她一眼,“要是不热心怕是会更麻烦吧?”
柳依兰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只是微笑着,什么也没有说。
这样反而很恐怖,我感觉小腿一下子没了气力,想要直接倒在地上睡大觉,但是我知道这不行,因为会感冒的。啊,好想快点回到家里,回到舒适的被窝里,然后高高兴兴地睡个午觉。但是转念一想,居然还要走回家,我这腿能支撑得住吗?要是我没有走读而是住校就好了。当然我并不会下午跑去学生处申请住读,因为前面这些只不过是我逃避现实时的胡思乱想罢了。没有人会将胡思乱想当成是做事的指导。
“后面那句话是多余的,李不尽。”她睁开眼,蓝茵茵的眼珠很清澈,看不到什么负面感情,我感到如释负重,仿佛刚才心头的压迫感只是幻觉一场。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我从自己的座位走出来,向柳依兰问道,“请至少是我这个普通高中生能做到的。”我当然知道她要我做什么,但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不想去看望周涧荨,所以我试图寻找替代方案。
“在下周升旗仪式时大喊‘柳依兰,我爱你’怎么样?”柳依兰吃吃地笑起来,露出刷得很洁白的整齐牙齿。
“如果这就是你所期望的话……我会努力试试的。”我思考怎么才能熬过高中剩下的时光,要是就这样在升旗仪式上大放异彩的话,我的高中生活也基本上是完蛋了。能不能拜托欧阳音做点什么弥补呢?我低下头,用手扶住下巴,陷入了沉思。然后我感到眉心传来一阵冲击,将我一下子拉回现实。
柳依兰给了我个脑瓜崩。
“真没劲,太较真就没意思了。”柳依兰脸上写满了失落,白皙的脸看上去也黯淡了几分,她叹了口气,说道:“你的生活一定很无聊吧。”
我皱起眉头,视线则飘向了前面黑板上留下的讲义内容,说起来前一节是数学课,上课的时候陈老师他……
“黑板上的题,若是你不明白的话,我可以教你。”柳依兰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我注意到她明明在笑却丝毫没有笑,看样子她的耐心已经被我磨光了,“你暗示我讹诈你、你暗示我是在和你做交易、你暗示我是找你茬……其实都没关系,”柳依兰露出了苦笑,“李不尽,我并不是在向你施压,逼迫你去做这件事,逼迫你去见一个你不想见的人。”她说到这里,松开抱拳的双手,将右手掌心贴在了自己的心口,“我是在请求你,请求你不要把周涧荨同学和十七班拉开距离。”
这句话听上去很动人,但真相是十七班基本中立或是站在柳依兰这边的人。我点点头,不是为了肯定她的言语,这一行为仅仅是出于我理解了她的来意,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理解。我说道:“因为请求需要诚意,所以你就告诉了我程商的情况,对吗?”
柳依兰眨了眨碧蓝色的眼睛,点了点头,“所以,李不尽,你愿意帮助我吗?”她低下头做出祈祷的样子,双手置于心口,神情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向火柴之微光许愿那般,带着几分希冀,又带着些许庄重,虽然只是简单的动作却富有仪式感,不,或许柳依兰本身就是个带着神性的少女也说不定,因为我在她身上隐约能看到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东西,甚至,夸张点说,柳依兰和我根本不在一个世界生活。
想来我最终也是过客,因为程商的事情,因为周涧荨的事情,我和她有了偶然的交集,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彼此的世界本质上是不相交的。工具人,既不是贬低也不是赞美,只是对于我俩之间事实关系最为准确的描述。她对我来说是过客,是工具,而我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那么我想我也就没有资格再推脱了,学生会主席拜托我帮她做事情,一件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作为帮了柳依兰帮了我们十七班大忙的回报,其实是相当合算的。其实就算是我想要赖掉也不是赖不掉,不过考虑到柳依兰会为了这件事向我恳请,我想她不会轻易放弃的,我要是坚持拒绝她,柳依兰就会找到欧阳音把来龙去脉说上一通,那样事情就会复杂化。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样并不会改变什么结果,最终我还是得去看望周涧荨,视情况可能还是和欧阳音一起去,那真是一场噩梦,不如就这样放弃抵抗接受柳依兰的委托更轻松一点。
“好吧,”我两手一摊,做出像是端着个大托盘的手势,“我答应你,我回去看周涧荨,满意了吗,我的柳主席?”
柳依兰将两个食指并在一起,让侧边的指肚贴上嘴唇中央,然后过了几秒,又从嘴皮上移开食指,她说道:“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去,我想应该就满意了。”
我抓起自己桌上的塑料瓶,将里面不到三分之一瓶的矿泉水一饮而尽,盖回盖子后就这样拿在手里,然后向柳依兰说道:“当然是周末啦,”虽然说是周末,但是实际上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换言之我打算明天再去看周涧荨那小子,“我知道你很急,学生会主席跑来拜托我,那应该是很急的,但是下午要上课,放学我还得去买菜,然后回去还得烧菜给自己吃。”
“我也不是想要催促你,”说这话的人一般都带着不耐烦的表情,说白了,柳依兰她还是在催促我快点去看看周涧荨,“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今天才开始走读的,李不尽,难道冰箱里没有点存货么?”
“拜托,”我挠挠头,“冰箱里的菜也不是冰箱自己变出来的好吗?总得有人去买了塞进去,很不凑巧,今天就是采购日。所以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除非你给我开张假条。”当然,开假条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就算是柳依兰我想她怎么也会退让了。再者,柳依兰现在相对周涧荨来说其实占据优势,所以我想她并没有着急的必要。
“如果,”出乎我预料地,柳依兰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她坚持要我下午就去见周涧荨,“我给你开张假条,你能马上去医院见他吗?”
我警觉地眯起双眼,心里又涌动起了某种感觉,摸不清形状的预感,宛如一团搞不清楚成分的粘稠胶体,放在手心把玩才发现整整一坨都是“不详”,声音在我胸腔中回荡,那是要我坚决拒绝柳依兰提案的嘶吼。我将左手掌心置于右手背上,右手在下面,握着塑料瓶。接着我将两只手从前胸缓缓压到腹部的位置,从嘴里吐出一口气。心情平静了许多,我问道:“为什么必须是今天下午?难道说其中有什么很特别的理由吗,柳依兰?”
金发少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她只是望了望窗户外的雨景,然后感叹了一句“这场雨真是漫长”。她将手插入口袋,摸索着什么,白色的纸盒从她裤兜爬出个角,忽然,她抬头望了望教室后面的摄像头,又将那纸盒子塞回了裤兜里。
我一言不发看着她,双手抱胸等着她做出一个能够让我满意的回答。
“理由的话,”柳依兰将视线转向我,“我有很多,问题是,你真的想听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在怀疑我是否真的有给你开假条的权力?”
一语中的。
“我并不是怀疑柳主席你的能力,但是有些事情我记得是你做不了的,”因为那是学校规定的,“比如,开假条必须要经过教务处批准,除非——”
“——除非是特殊情况,”柳依兰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纸片向我晃了晃,那上面写着“校运会准备期间外出特别许可”几个粗体黑字,最表面那张的姓名栏已经写好了我的名字。我失策了,这个女人今天是非要我去见宣传部长不可了。而且,我叹了口气,大概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告诉我其中的理由了,至少绝不会在我把事情做完以前告诉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
“‘谢谢柳主席’怎么样?”
“感谢的话除外呢?”
柳依兰微笑着,一缕亮黄的刘海耷拉下来,挡在了她的右眼前,她将这缕发丝顺回去,说道:“沉默是金,用在这里会比较合适呢。你觉得呢?”
“洋大人欺负中国人了。”我举起双手高呼。
“我成为学生会主席可不是因为外表。”柳依兰假惺惺地笑了笑,她大概拿不准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抱歉,”没必要惹她生气,我知道,这样对谁都没好处,“我只是开玩笑的。”
“不,其实我也有错,”柳依兰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我有点太敏感了。”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问道,“因为你的……白人外表?”
“也没什么吧,”柳依兰咬了咬下唇,“其实崇洋媚外的家伙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虽然,”柳依兰视线又飘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更希望自己被当作和他们一样的。”
她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道:“抱歉,说了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没什么,”我清了清嗓,“我喜欢听女孩子说自己的故事。”
“如果你再帅气一点的话,我觉得这句话会更加动听的。”
“这么说,这句话还是很动听的咯?”我反问道。
“你长得帅气一点,这句话也就是稍微动听那么些许罢了,”柳依兰又开始用食指画圈圈,“就像好听的音乐,听过就会忘。”
“你不喜欢花言巧语的男生是吧?该说不愧是岭上之花的柳主席吗?”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画圈圈,但是用到是大拇指。
“不如说,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是花言巧语,那么他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吧。”柳依兰忽然拱了拱眉毛,“你怎么回事?对我这么有兴趣?别忘了,名义上你还是欧阳音的男朋友哦。”
“你都知道是假的了,怎么会觉得这个制止得了我?”不知道对话什么时候结束,我离开柳依兰,向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走去,“话说,我对你有兴趣的话你会感到困扰?”
“与其说是我会困扰,不如说最后会感到困扰的人会是你。”柳依兰低下头,扶着下巴思量了一番,补充道:“那种级别也不能用困扰来形容了,大概是难受才对。”
“哦?”我将塑料瓶扔出去,正中写着“可回收垃圾”的那个箱子里,转身对柳依兰说道:“此话怎讲?”
“下个月的21号,”她用轻快地语气说着难以置信的事情,“我就会死去。”
教室里一片宁静,鸦雀无声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循声望去,教室后侧的防盗门被推了开,刚才的响动是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的。打开的门外站着个女生,她手里提了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几罐饮料和面包。女孩身上的校服是干燥的,蘑菇头却湿了大半,水滴顺着她的发丝滴在校服上和地面上,我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纸巾向她走过去,她用手捋了捋刘海,将眼睛盖住,大概想要回避和我的视线接触。她接过我手中的纸巾,用稍微不注意就会忽视掉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她将袋子放在门旁边的课桌上,从纸巾包里抽出几张纸,擦拭起自己的头发。
“看来一个不小心耽搁了你很多时间呢,李不尽。”我感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却看见搭在我肩上的白皙手掌中捏着一张假条,“我就先走一步了,假条你收好吧。”
“虽然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但是现实情况却不允许了。”我接过假条,然后将视线转向程商。
“我,”程商说话的语速很慢很慢,她的声音里透着某种负罪感,“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担心自己打搅了我和柳依兰的谈话。
“不,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程商同学,你放心好了。”柳依兰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微笑,一瞬之间能让人忘了外面下着雨的那种笑容。
“没错,你并没有打搅我们的谈话,”我耸耸肩,指着身边的柳依兰,“反正这个人也不打算再透露更多了,所以实际上对话已经结束了。”
“是嘛,”程商点点头,她低着脑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那就好。”
柳依兰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面包和一盒鲜牛奶,她向我们摆摆手,朝教室的出口走去,边走边说:“那么就这样吧,李不尽,你现在知道了我时间不多,所以时间很紧张。所以请你抓紧时间办好事情。”
“你那完全就是开玩笑好吗?说得那么吓人,压根就毫无说服力。而且退一万步讲,那也是你的事情,为什么我要为此烦忧?”
程商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我也不打算解释,因为这话归根结底不是对程商说的。
柳依兰停下了刚迈出防盗门的右脚,她头向右侧转了一点,但最终并没有回过头来,“你是个善良的人呢,李不尽,这就是为什么我将程商交付给你照看。”
“我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种事情。”
“但是你最终会这样去做,因为你的本质是这样的人。”
我闭上眼用右手的食指敲了敲太阳穴,然后我睁开眼睛,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所以说,我想说的是,”柳依兰举起右手,做出个“顶呱呱”的手势,“你是个好人。”
说完这句话,柳依兰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门。
望着柳依兰远去的背影,程商将脑袋缓缓抬起,待到前者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楼道口,程商将遮住视线的刘海撩开,露出了明亮的双眼。程商的样子算不上多么漂亮,但是深陷的双眼总是带着不知所措的眼神,肉感的脸颊有着恰到好处的弹性,小小的鼻子周围散布些许雀斑,也可以这样说吧,她虽算不上多么漂亮,但是看起来很清纯,通俗一点讲,就像未经世事一般,非常可爱,下作一点的表述即是: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实际上,据我所知很多刑事案件的案例中,这样的女孩往往要么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要么就是幕后主使。若是问我程商是哪一种,我想说,有时候两者会是同一个人,而程商,在我看来就属于这种情况。
程商已经擦干了头发,她来到我身边,从自己运动服的兜里摸出张印着冭川一中校徽的蓝色塑料卡片,那是冭川一中的饭卡,朝我递了过来,“这是你的饭卡,李不尽,合计是三十七元。”这个价位正好在我预测的范围,顺带一提,我给的预算是四十块,相当于我们三个每人十三元。
“你难道害怕那个家伙?”我说完这话指了指柳依兰消失的地方。
“要说不害怕那是说谎,但是请不要搞错了,我并不是害怕柳依兰,而是讨厌,我非常地极度地厌恶那个女人。”说这话时我听见她嘴里传出了磨牙的声音,看起来她真的很讨厌柳依兰,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倒是觉得柳依兰并不是会招人讨厌的人,”我从塑料袋里随手摸了个面包,拆开包装一看,发现是个热狗包,我开心地笑了笑,因为这是食堂为数不多做得好吃的面包,每次都是首先被抢完的,今天程商居然抢到了,我不由得对她多了一元硬币侧边那么厚的钦佩,“难道不是你对她有什么偏见?”
“所以说你们这些男生啊,只看到女孩子的外表。那家伙可是会一脸微笑着强迫别人吃生鸡蛋拌生萝卜的人。”
“那是什么行为?太可恶了吧。作为一位给自己做饭的走读生,我实在无法容忍糟蹋食材的行为,”我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柳依兰糟蹋食物,我记在小本本上了。”当然这是开玩笑的,因为我没有那么无聊的习惯,甚至我压根不在乎柳依兰对食材做了什么。因为归根结底,我对于做饭只是停留在“因为是基本需求不得不去做”的层面。
程商发出了一声愉快的“嗯哼”,只见她将手伸进袋子里,却只找到了一坨压扁的丹麦酥,可爱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失落,她小声叨念着“两个热狗包我居然一个都没拿到”这样的内容。我说过,因为她看起来很清纯,所以这个样子更显得分外可怜。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非常有说服力,”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的哀求,因为她们总是喜欢摆出受害者的姿态骗取同情……但是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蠢货偏偏就是喜欢满足她们的要求,我以为自己应该聪明得多,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我想换个……换个新的口味,”我将手中的热狗包递到她面前,虽然我已经尽量冷静了,说话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地,“经……经常吃到热狗包,其实我都吃腻了,”我指了指她手中的丹麦酥,“所以我想换换口味。”
程商笑得很没品,“这算什么,李不尽?”又来了,又是那种妖娆地笑容,与其说这样看起来很成熟,不如说只是东施效颦式的拙劣模仿。但是或许这种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感觉,才是程商的魅力也说不定,我似乎有些理解那些大叔的爱好了,虽然这种理解毫无必要。她用扭捏的姿态做作地说道:“这是身什么电视剧的套路?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提升好感,甚至和我有进一步发展。”
OK,鉴定完毕,程商属于那种非常自大的女生,因为自大所寻求自我成就感。希望所有男生围着她转,所以才会放学后跑去不该去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有想要和她交往的一天,绝对不可能。所以为了打消她的幻想,我决定给她一耳光……当然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因为我觉得这样无助于拉近我和她的距离,这对于我下一步的行动百害无一利。
“你就当是这样一回事吧,总而言之,可以和我换一下吗?”
程商在犹豫,她没有什么犹豫的必要,但像是程商这种人就喜欢犹豫一番,可以说是为了体现自身的矜持什么的,但是也会有人认为这些借口都是放屁,其实她就是矫情罢了。我的意见?或许她有这样做的必要吧,我知道背后是虚荣心作祟,但是或许那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也说不定,我不喜欢随便定义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定义,或许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不过我前一秒还评论程商是个自大的女生,现在又这样说,岂不是自相矛盾?可恶,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对话就进入了错误的方向,从我看了柳依兰拿来的照片开始,我就将程商带入了刻板印象之中。我一直在思索会做这种事情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如何与这样的女生拉近距离,怎么完成任务目标,但是我忘了,程商在这之前就是我的同学,只是一个我不怎么了解的同班同学而已。
因为你很善良,所以程商就交给你了。
脑海中忽然响起了柳依兰方才临走前的话。
“抱歉,一下子叫你换的话有些唐突吧,或许你比较嫌弃我拿过的东西。”我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听到我说的内容,程商将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她一个劲地摆手否认,“不是的,那个,李不尽,我只是觉得如果拿了热狗包就好像领了你的好意,总感觉有点不安。”她斜视地砖上那块黑色的斑驳,“所以我在思考要让你摸一下哪里比较合适。”最后这句话越说越小声,句尾的“合适”二字实际上是我根据上下文自己在脑内补充的。不知道这样填补缺失是否合适,啊,不小心说了个冷笑话。
我望着她那对漂亮的弧线,心想触感会不会很好,会像是多少时速的高速路上吹入掌心的风压,我感到裤裆变得有些紧,为了不失礼貌,我决定稍稍弯下腰。但是我转念一想,这样显然这样会被深谙此道的程商察觉,于是我逆向思考,将身体靠在桌子边沿,将鞋子踩在座位上,借助蜷曲的右腿形成一个盲区遮蔽自己的小秘密。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做不得,”做了那样的事情会失去程商的信任,就没法真正拉近距离,更不要提解决程商的问题。思考至此,我认定只能采取折中方案,那就是将食物对半分,这也是普通同班同学可以做到的程度,适当的距离感和选择的余地,就这样决定了。我将热狗包掰成两半,递给她较大的那一部分,一般情况下这个分量对于一个女生来说已经足够,这样她就没必要吃丹麦酥了,“你和我半边分着吃的话,这样就算是公平交易了。”
她看了一眼我拿到她面前的热狗包,然后指了指我手中的那一小半,说道:“李不尽,你那一部分完全就是白面包而已啊,一点肉都没有。这种讨好是没有意义的,没有哪个正经些的女孩子会因为这种事情喜欢你,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那我就放心了,”我将自己那份面包整个塞进了嘴里,“至少你还是个正经的女孩子。”一边进行咀嚼动作,我一边就着空出来的左手从塑料袋里摸出罐咖啡,啪嚓一声扣开了易拉罐,将里面的液体一口气灌进了嘴里。这个流程非常迅速,以至于程商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已经在用手背擦拭嘴边的咖啡残留了。
“那……丹麦酥给你吃吧,”似乎意识到自己回避不了我的攻势,程商选择了顺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对我产生好感,她干脆将丹麦酥掰成差不多大小的两半并将其中一半递了过来。我和她就这样接过了对方手里的东西,仿佛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交易。程商默默地吃着手中的热狗面包,而我则要消灭眼前的这坨油腻腻的黄灿灿的糕点。
一口下去,甜蜜只是一瞬间的幻影,过量的糖浆和砂糖随着咀嚼在口腔中逐步扩散,尝不出蓝莓味的蓝莓酱带着浓烈的食用香精的味道占据我的味蕾,舌苔绝望地向大脑发出求救信号,于是乎,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腻”这个字。
“你的表情再告诉我,你压根就不喜欢丹麦酥。”
我皱了皱头,没想到程商居然揪住我临时瞎编的设定不放,“就个人来说我并不讨厌丹麦酥,但是食堂的丹麦酥做得很腻,就好像厨房直连查理糖果厂,最不缺少的就是甜蜜,但是甜蜜太多了的话是会绝望的,那种过于美好的错觉会让人难受,甚至窒息,或者也可以选择沉迷,然后在甜美的梦中死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但是这句话很帅气,那就足够了。
“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的……知书达理?”程商给自己开了罐果汁,喝了两口便拿在手上,接着她咬了一口热狗包,沙拉酱从面包边缘流出,滴上她的胸口和嘴角,程商似乎没有注意到,于是我向她说道:“程商,你胸口沾上沙拉酱了。”
程商咀嚼着,并没有什么动作,她向我晃了晃两只手上的饮料和食物,言下之意大概是自己腾不出手。
我翻了个白眼,将丹麦酥放下,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它们轻轻地放在程商的锁骨上,将沙拉酱缓缓抹去。
我望着手上的酱汁,看到的却是别的东西。虽然只是不到几秒的时间,但是女同学肌肤的触感还是确实地留在了我的手上,久久没有散去。一股冲动击碎地砖从那个大洞里钻了出来,将两个指头含在嘴里细细品尝吧,那龙卷风造型的躁动摇晃身子,在我身边跳起了仿佛是夏朝时祈祷丰收的舞蹈,为什么是夏朝,因为古人相信生殖与丰收挂钩,所以尽管他没有人的形状,却传达出了人的姿态以及人的欲望。
我摇摇头,想要将这个恶心的念头甩出脑海。但是手却凑到了嘴边,距离只剩下一点点。
“弄下来了?”大概是奇怪我怎么不拿纸巾擦干净手,程商发出了疑问。她的声音将欲求拍回地下,我回过神来,发现地面没有破洞,刚才一切仅仅是我心中的邪念。
我摊开手,将指尖的酱汁展示给她看,说道:“已经搞定了。你有纸巾吗?”
程商摇摇头。
我来到纸巾哥的桌子旁,熟练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纸巾取过两三张,然后熟练地将纸巾包塞回了抽屉。无论何时都有纸巾可以拿到,这就是我们班这位纸巾哥的实力。
擦干净手上的东西,我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说起来,”我将桌上的丹麦酥拿起,“餐巾纸因为不溶于水,竟然是不可回收垃圾,有点意外。”
“你想表达什么,李不尽?”程商已经吃完了热狗面包,她那份丹麦酥则是躺在桌上,就好像是遭到了遗忘,与我预想相一致的结果,我很满意,“难道是人不可貌相吗?比如某些人看起来很清纯,结果却做着不堪入目的事情?你是想说这个吗?”
“无论我是不是真的这样想,”当然其实我真的没有想这么深层,“既然你已经将话题引向这个方向了,那我就顺着这个方向走吧,反正最后我也是以此为目的才和你搭话的。”
“道德谴责?”程商笑了,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还是说你想要威胁我?说吧,反正我都不在乎。”
我斟酌了一番语句,说道:“无论怎样自己都已经被弄脏了,所以不在乎吗?”
“所以你明白了吧,话题进行不下去。”程商苦笑着,“这世间所有的谈话都是这样,只有对话的形式,却没有实现真正的交流,无论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掐我,总是没有人听取。不过我也是贱人,因为我总是去那里,无论告诫自己多少次不能这样,最终我又会站在旅店门口。”
“我既不想讲道德,也不想威胁你。我就直说吧,”我将两人吃剩下的丹麦酥收在一起,一并扔进了湿垃圾的箱子里,“你如果觉得自己脏了,那就洗干净,你如果觉得累了,就休息,所以我现在给予的是提议,提议你到我家来,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家还有客房,总之,入住并不是什么问题。”
“哈?”程商感到十分诧异,她嘴边长得大大的,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事情,“你想要上演罗曼戏码?救赎我,然后展开良缘?”嘲讽的笑容再一次出现,“拉倒吧,天使都救不了我,你又能做什么?”
“谁告诉你我是天使了?”我撅起嘴,摆出不高兴的神情,“恰恰相反,我觉得你现在过着天堂般的日子,不用付出劳动就能得到收入,还不用上税,最重要的是还有一群人一个欣赏你的美。这不是天堂是什么?”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这样一回事。”她低下头,小声地念念叨叨,“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突然提高音量,仿佛呐喊一般,“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
我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所以我说了,你累了给你个能够好好休息的地方,住在我家就算是脱离原来家庭的环境了,我没法解决你家里的问题,但是至少我可以让问题变成对你来说可以接受的形式。”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她还没说完就被我捂上了嘴。
“不要急着感谢我,我说过了,我不是来救赎你的,我不会带你上天堂,恰恰相反,我要把你拉进地狱里,名为‘现实’的地狱。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每天和我一起做饭烧菜洗衣服打扫卫生,放学不许跑要记得等我,既然我不打算收你房租,这是理所当然的回报,因为我可不养闲人。”
“李不尽,”程商尴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丝欣喜,“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什!什么!”我仔细回想自己说的话,“洗衣做家务打扫卫生……同一屋檐下……放学一起走……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稳定情绪,稳定情绪,不能被带了节奏,“咳咳咳,总之就是这样,不要说些奇怪的话来动摇我。”
程商歪着脑袋,露出坏坏的笑,“这么说你还是动摇了咯?难道说,这就是你的期待,果然你还是有所期待不是吗?”
“能、能够增加家里的劳动力我就能轻松得多,能不期待吗?”差点乱了阵脚,这个程商果然不简单。当然,也许只是我太好搞定了也说不定,可恶,我一定要试试去搭讪,看我交个十几个女朋友我也能磨练出来超人的定力。不对啊,说不定到时候我会趋向于“自投罗网”也说不定?
李不尽,我相信你是个善良……闭嘴,柳依兰,我知道了,你是复读机吗,在别人脑子里噼噼啪啪重复同一句话。与此事完全无关的柳依兰就这样被我扣上了名为“啰里吧嗦”的帽子,我挥一挥手,将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驱散。我转向程商,一边轻拍自己的天灵盖一边问道:“不过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提议,最后还是取决于你。如果你决定要来,我下午先回去把床铺好,反正下午我不用上课。”
“哦?难道是柳依兰给你交代的任务?”
“这个问题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至于个中详细就别问了,我也不清楚。”
“你说的这么坚决,我反而有点好奇。”
“拜托姐姐,我真的是拜托了,”我将空了的咖啡罐扔进垃圾箱,“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我要去做这件事,还不是为了你?”
“所以作为回报,”程商张开五指,检查指甲里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就应该和你结婚?”
“谁也没有说过那种话。”
“抱歉,”程商挠挠后脑勺,笑了,“一高兴就有点忘我了,求婚什么的,其实我还蛮开心的。毕竟这样就感觉自己像是赢过了欧阳音那样优秀的女孩,所以一不小心有点热衷。”
“你这不是有点热衷的程度吧,我觉得已经可以叫作maniac(狂热)了。刷屏了啊同学,你已经刷屏了,这样的感觉。”
“总之,”程商教室前面挂着的时钟,向我说道,“你的proposal
(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时间过得真快,我得去寝室午休了,那就拜托你好好完成学生会主席的委托吧。”
“你们怎么个个都像是催命鬼似的,我可是要去见我最讨厌的人啊。”我摆出不爽的臭脸,试图引起对方的关注。
然而她无视了我的态度,“你在说什么呢,男孩子就要大度一点啦。”
“你们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在坑男生。”
两只手摆出“V”字,程商笑着说道:“既然不能逃那就好好享受吧,这种被女生托福信赖的感觉对男生来说可是很棒的哦,据我所知。”
“那种男孩你还是快去寝室找吧,睡下了在梦里就能见到。”我拿起地上撑开的黑伞,放入她的手中,然后向她挥手,示意告别。
“难道你不应该送我到寝室吗?”程商靠着门框,玩弄自己的刘海,将发丝放下来遮住双眼然后又重新顺上去,然后再一次放下来,周而复始,“毕竟外面可是在下雨,而我没有伞。”
我朝窗外随便乱指了个方向,恰好那是三号门的位置。
“我也相信和女同学共撑一把伞会是很美好的经历,但是很可惜,车站要从三号门出去比较近,而生活区靠近一号门,显然这是在绕远路。”说是这样,其实我只是不想再听她调侃我,而且还是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超近距离嘲讽,饶了我吧。再者,客观上我还要赶去买菜,加入她今天就会入住,那我还得多准备一点菜才行,“比起这个,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程商叹了口气,这是她今天在我这里第几次叹气了?算了,我也不知道。“唉,李不尽,人生啊,有时候绕远路可能才是近路也说不定。”见我无动于衷,她继续说道:“我没有那么叼,并没有什么忌口,少弄点肉,晚上我不喜欢很油腻,我比较喜欢吃洋葱,就是这样。”
“OK,那就青椒肉丝少放肉,洋葱炒蛋,黄瓜肉片汤和蒸茄子,怎么样?因为我还是要吃肉的,黄瓜肉片汤你可以不吃肉片,这样肉应该不多了。”
“行吧,那就这样吧。”程商说完向转身进入走廊。
我就这样目送她远去。
结果她没走几步,突然回过身来,笑嘻嘻地说道:“你知道么?Proposal除了‘提议’这个意思外,还有‘求婚’之意哦。”
“你够了,给我回你寝室去。”我手向外挥动,示意她赶紧一边儿去。
程商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向着走廊深处的楼道口走去,一路上蹦蹦跳跳地,看来她心情是真的很好。
我转过身正要向自己的课桌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程商的声音。
“李不尽?”
我不耐烦地转回身,想着我是不是该好好臭骂她一顿。
因为想着这件事,我没有注意到某个微妙的异样便转过了身子,当我看到那个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程商”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李不尽,李不尽,李不尽,李不尽,李不尽——”程商浮在半空中,她身体扭曲成弧状,以走廊横切面的中心线为轴心不断旋转着。她的双眼空洞无神,神情麻木不仁,两只手紧贴身侧,我看不见她的下半身,因为那部分变成了许多长长的带状,宛如纸片一般在弧线的轨迹上飞舞,你问我这玩意儿像是什么,我想到了幽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波尔热代斯效应?不不不,再怎么说也太不科学了,这不可能,一定有某种方式可以解释。比起解释现在首要的应该是逃跑,但是不知为何我双腿动不了,不是因为害怕动不了,就是单纯的动不了,仿佛这双腿是别人身上长的东西,既然无从逃避,只能恳求死个明白,那么只能选择对该现象进行。
不等我想出个合适的理论,那鬼东西就向我挥出了左拳,就在那东西打在我腹部的瞬间,我注意到那只手里捏着个红色的宝石。
红宝石的英文叫什么来着?
RUBY?
刷的一声,我感到自己的腹部被贯穿了。剧烈的疼痛让我闭上了双眼,灼热感从胸口向全身扩散开去。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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