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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卷】《摩天轮之恋》18(大结局)

长文预警:1.7w
遇见爱情的一刻,是否也预见了未来、预见了苦与乐?未到手的没安全感,怕抓不住;到手的也没安全感,怕留不住……
丸卷相识第二十九天。
“感谢这段时间你对卷儿的照顾,我要带他回去。”壳诚恳的话句中带着冷冷的语气。在炸炸告知他卷儿坐摩天轮来到另一世界并失忆后,他感到惊奇,直至他陪着炸通过乘摩天轮的方法达到所谓的花花镇并见到丸时,他才深信不疑,且产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因为,丸是卷儿现在的男友,也是真的。
“你来看他可以。带他回去,不行。”丸拒绝了壳的要求,表面决绝其实暗藏犹豫。决绝是对敌人的条件反射,自然不肯在情场上让步;犹豫则是带着考量,将卷儿一直留在他身边是不妥的,但现在,他还做不到放手。心底的暗涌下是害怕生生失去。
“你…”被拒绝的人激动起来,炸炸赶忙拦住了壳作为客不符的猖狂,那手脚动作的架势怕是要发生暴戾。
“别冲动,他现在是卷儿最亲近的人。”炸炸双手推在壳的肩,挡住他的去路,“你打了他你让卷儿怎么看你?”
兄弟警示的眼神让壳冷静,但他很是介怀丸子和卷儿的事。
“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对一个失忆的人动感情,照顾人需要照顾到心里去吗?”
分明被刺痛,但丸子还是冷笑回应:“我不负责?只要你肯放手,我马上娶他。”
壳被气得无可救药,道出不争的事实:“是我先和他订婚的!要不是他失忆,这没你的事儿!”
瞳孔震得放大,忧虑的根源被搅浑,丸再也不能理直气壮。
的确,他是第三者。若不是卷儿忆房一片空白,就算他认识了卷,他也可能走不进他的心。
静默一会儿,叹道:“你去看看他吧。”
“卷儿,”一声男音唤道,很久没有听过但感觉不陌生,卷儿抬头,迎面来的是头顶乌黑亮发的男人。
他眯起眼,记忆中的影像似乎渐渐与他重合。看了眼丸子,示意他是谁,被距离阻隔的人不问自答:
“我是壳。”
壳。多么熟悉的名字,不止炸炸在他耳旁说了多遍,连他自己也思考寻忆多次。现在终于见到了。
壳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卷儿脸上却是物是人非的淡漠。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壳还是如坠冰窖。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卷儿注意到眼前人的变化,询问:“你怎么了?”
壳嘴角扯出些缓和,回道“没事”。卷儿报以礼貌的微笑。
既然卷儿关心他,说明没有疏离抗拒,那恢复记忆也是迟早的事,他需要耐心。壳想着。
卷儿也奇怪,见面没有想象中的胆怯与逃避,而是自然的和谐相处,壳给他是熟悉的亲切。事实如此,十多年的陪伴,已形成相浑的气场,烙印在两人的灵魂里。
相谈着,不久便传来笑声。长久以来陪在卷儿身边的壳无疑是最懂他的人,知道哪句话可以逗笑他,哪句话可以令他炸毛,卷儿的小心思在他这里一清二楚。
虽是悦声,但丸听着抽痛。主宰局势的壳觉察敏感,提出要卷儿带他去镇上附近走走。
被要求的人望向丸,得到的是点头同意。
“这里是集市,丸子经常带我来买菜的。”壳跟着卷儿沿花花镇道路走,听他向自己介绍生活近一个月的地方。
“这里的人很好,会跟我们开玩笑。”
……
“那条河很清,有鱼,我和丸子晚上散步会经过这。”
……
“那座花园也是丸子的,他是最多花的花商。”
……
“这家店我和丸子上次来过,里面的冰淇淋可好吃了……”
“卷儿,”壳打断他的话,听那人的名字他听得不耐烦,“你就不能只讲自己的事吗?”
陷窘的人儿低下头,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只讲自己?可他基本无时无刻都和丸子待在一起啊。即使独处,心思也不会在自己身上。
进入了卷儿没话讲的尴尬,壳转头一问:“你在这里生活,觉得幸福吗?”
“当然。”
几乎脱口而出。壳一愣,本来还嫉妒丸陪在卷儿身边做了这么多事,但人肯定果决的回答和真挚的忻悦是他没见过的,蓦的令他释然。
谢谢你,在他失忆无助时照顾他,还能让他过得这么开心。
但,他终究不会属于这里。
“卷儿,你想不想回去?”
“嗯?”
“那边你生活的地方虽没有这么多花草虫鱼,但有你喜欢的食肆、游戏厅、影院,更重要的是有你最亲的家人、最投契的朋友。”
“那边,和这里很不一样吗?”
“不一样。那边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边是乡村田园、鸟语花香。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卷儿咬着下唇,犹豫纠结。自他踏上摩天轮,以前的事全忘了,无论风景还是人,现在回想起来,他第一次坐摩天轮看到的风景就是花花镇,因而对壳口中的世界完全没有印象。
说不好奇是假的,熟人到来自然要窥探过去。
回到丸须家里,已是傍晚时分。苦思纠结一天的丸也冷静下来,当壳再次提出带卷回去时他不意外,也不霸占,而是作出让步。让壳先带卷儿回去三天,若没有恢复记忆,再带回来,重新计议。
……
“卷儿,别怕。”丸抚着他的肩,轻声告诫,“炸炸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事就找他。”并给了炸一个眼神,既是余路也是嘱托。
须须和他走得近,在须的淫威下,炸炸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帮壳,亦也不可能背弃兄弟帮丸。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卷儿这边,为他着想,替他办事。
炸炸喉头一紧,仿佛两国交战信使的重担就在他肩。唯双方皆爱得大度,他才得以当个中间人。
“至于壳,我相信他不会对你不好的,你的日记里不是写到吗?”这句话虽对着卷说,但分明是讲给壳听,目的是让他保持以往对卷的礼好,而不会因为有情敌做出豺狼之事。壳也是高傲的人,自然不会让人看不起。
“卷儿,如果你想回来,随时可以。”最后一句,是丸的无限包容。
……
人儿乖乖地分手告别,虽是三天,刚迈开的一步便是不舍,竟没想自己这么黏他。
卷儿,有出息点,现在是找回记忆的时候,丸子也不想你记不得重要的人吧。
只是这一走,一切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丸卷相识第三十天。
带卷回去第一天,首先肯定是见父母。卷爸卷妈搂着卷儿哭得泪声俱下,责怪他跑到哪去。被拥抱的人一边抚拍双亲的背,跟哄小孩似的,“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一边也忍不住心颤,眼眶湿红起来,自己真让在乎他的家人伤心了。
卷爸卷妈亲手做了一大桌菜替儿子接风洗尘,卷儿尝过,是扎根记忆里熟悉的味道,二十多年的饭不是白吃的。自然,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能白养,卷父母从穿纸尿裤的宝宝时期讲起,给卷儿灌输他的成长经历,好让他快些记得含辛茹苦将其带大、万千思绪心系其身的俩夫妻。
壳吃着饭,坐在旁边听。卷爸卷妈讲得兴味正浓,也带上壳一起讲。无非是什么两小无猜小学就认识了,手拉着手上学谁又做谁的跟屁虫,吵过也打过架,偷吃零食搞恶作剧一样不落这些青葱岁月里的片段。就这样叙着,忆着,两个大人皆感慨小卷和壳壳都长大,连婚也订了,十几年的流光就这么转眼消逝。但口吻里的是期待,似乎美好的回忆能因两人的婚姻延续下去。
做梦的人不了解现实的残酷,只有处在旋涡中的人才会感到别扭和为难。
卷儿急着喝水,呛了一口,“咳…”
“很咸吗?”卷妈看着儿子每吃块肉就扒拉一大口饭,要么喝点水。
“额…还好啦……”经过丸子厨艺的洗礼,他忽觉爸妈做的菜太重油盐,“是有那么…一点点。”卷儿掐着手指比出米粒般大小尽量让做菜的父母释怀,总好过撒谎否认显得生疏。末了还补一句,“咸一点也不碍事。”
卷爸哈哈地笑出声,浑如洪钟的声音吓卷一跳。
“知道你爱吃咸的才多放了盐,没想你口味竟然淡了。”卷爸脸上露出些许欣慰。
卷妈也意外,“你以前吃东西口味很重的,咸的要特咸,甜的要齁甜,辣的要变态辣,酸的要掉牙才满足。”
在他们看来,清茶白粥那些‘无味’之食根本入不了卷儿法眼,并且他超爱吃肉不吃蔬菜不吃饭。也曾担心过他的胃受不受得了,可小卷就是不听劝也管不住,偏要这么吃,一路吃下来长这么大也没有事,他们也就放任了。
“说说你是怎么戒口的?”卷爸卷妈都感到好奇。
“我在……”
“伯父伯母,卷儿在收留他的人家里吃惯了,口味自然变淡。您们还是给卷儿讲讲他以前的事吧,这比较重要。”壳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绝不允许卷儿在这个世界讲那个人。因为一旦牵扯开,他和那人感情便暴露了。那个人,只允许留在那个世界里,这里必须纯粹得只剩他和卷,就像他和卷分开前一样。唯有如此,才能悄无声息结束这场意外情缘。
……
丸卷相识第三十一天。
昨天卷儿一天都在家里和父母唠家常,今天该带他去见见朋友了。绒绒、飒飒、阿魔、小可爱,都是除壳哥炸炸以外同卷儿玩得好的人。
壳组织这次聚会,目的很明确,就是帮卷儿找回朋友间的记忆,但也背地里放了狠话,不许八卦卷儿失踪后发生的事。
“卷儿,你不记得我,我可难过了”绒绒抹了把不存在的鼻涕和眼泪,“想当初我们游戏厅的革命友谊,连打14场机不输的战绩,你竟然不记得我这个战友了呜~”
“那是多久的事?初中。”阿魔自问自答,笑着,“卷儿,我和壳为了追你打过架,那么激烈的事你该不会也忘了吧?”
绒绒是卷儿初中就认识的朋友,魔是高中时才认识的。那时魔追求卷,壳魔还打了一架,谁胜谁负还没有分清,就被拉开。后来卷选择了壳,小可爱又出现,他才得以放下,以一个保护他的大哥哥身份待在卷儿身边。
“你和壳纠葛才屁大点事,飒壳抢卷的斗争才是校园里的风云事件。现在的小学弟小学妹还会讨论那会儿的事呢。”绒绒说得不错,那时校园里就飒飒和卷儿两大校草,多少迷妹疯狂追求,传出飒卷在一起的流言时整个校园都为之惊动,不过壳还是凭着对卷的关心了解将他追到手,还光明正大地宣布在一起。老师怎么可能放过早恋的学生,将家长都叫到学校来,但不知壳卷家是世交,父母关系都好得很,得知这件事后也不反对,当场就叫亲家,那手握得老师都瞪大双眼。往后大学在一起四年,顺水推舟就订了婚。
卷儿听众人一番话,有些迷迷糊糊,自己是个万人迷?他不知道,壳和他在一起费了多少心思,花香自然招蜂引蝶,卷儿从不缺追求者,就算大学时期人人知道卷儿有主,但还是情书礼物各种邂逅不断,壳使出三十六计都不够用。最后,为了不让卷儿被拐跑,就先订婚,用承诺将他圈在身边。
“到头来卷儿还是被壳收了。”绒绒感叹。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飒飒好奇两人的进度。
“对呀,我的新婚大礼早想送出去了。” 绒绒嫌他们太磨叽。
炸炸听了,嘬酒,不说话。
卷儿捏着衣角,脸色显露内心忐忑,不知怎么回应,“那个……”
壳打住,抢先说明,“迟早的事,不着急。”他原本是想事业平稳后再风光娶卷儿的,但现在得重新打算。
“你准备了什么?”小可爱好奇经常掉线的绒绒会送什么东西。
“说出来不就没有惊喜了嘛,还是等到婚礼再拿给你们看吧。”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到每年给卷儿过生日,壳哥都费尽心思准备礼物的。”
“是啊,壳的礼物总是让聚会上的人开眼。”
卷儿朋友很多,每年生日都办party,来大拨人,好不热闹。壳哥为了宣誓卷儿在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每次送的礼物都是卷儿收到众多礼物中最昂贵的。昨天在家住了一晚的卷儿就知道,房间里摆的法国口琴、瑞士钟表、英国钢笔、德国八音盒……都是壳送给自己的。
……
丸卷相识第三十二天。
卷儿回来的第三天,也是和丸约定的最后一天,壳打算带他去熟悉的地方走走,希望找回彼此的记忆。其实,自己才算是对卷儿最重要的人吧,注定要携手相伴走过一生。
走过一起成长的小学、初中,卷儿跟着壳来到继续相伴的高中。
校道的草坪上有很多树,引人注目的一棵粗壮又年迈,茂密的叶子笼出巨大绿荫,即使过了几年,它还是如他们上学时那样生命旺盛。曾经,卷儿和他的好友们下课就来这里休憩聊玩。
“这就是那棵槐树吧。”卷儿抬头望它筛下斑驳的厚叶。
“你记得?”壳有些吃惊。
卷儿摇头,微笑,“日记里写过。”
落空是瞬间,一秒转而平复,壳也淡淡回笑。
这两天讲述经历许多,你都记不起来,但你知道这棵树,就已经很好了。
“我们上高中时常来这。”
“嗯?”
“绒绒老爬上去,坐在枝干里,聊天时他的声音都从天上来。飒飒经常拿着本书,靠树坐看,听我们讲话。阿魔和小可爱总耍嘴皮子,那么高冷的男神阿魔,只有在小可爱面前才会变得和蔼可亲。你呐,和小可爱都是艺术生,爱拿画板画画,校服上沾有颜料是常有的事。我和炸炸就在一旁讲校园里有趣的事,逗你们笑。”
卷儿神色温和,他虽想不起半分,但从壳的描述,就能感到温馨和美好。若是他记得,应该也很怀念以前的时光吧。
“卷儿,其实这棵树还有更深的意义。”壳轻轻说着,
“高三的某一天,我就是在这棵树下向你表白,你也是在这棵树下同意跟我在一起。”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终于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也认清自己的心,答应从竹马成为我的恋人。”
“后来,我在这棵树下向你求婚,你答应了。那一刻我感觉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壳眼里黝黑的潭水深不见底,卷儿也因他的深情动容。曾经那么地爱自己,可自己却不记得了,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残忍。于是当壳牵起卷儿的手时,他没有拒绝。就静静地被牵着,走着,传输一点点惭愧与安慰。
走出校外,经过一条小巷,壳想起一个故事。
“有次放学,你被几个小混混堵住去路,就是在这条巷子里。”
“他们威胁你向你要钱,我就和他们打架。”
“那时还真是凶险,以一敌五,手臂还被划了刀,幸亏阿魔赶来,才将他们全部打跑。”
卷儿记得日记里好像写到过,挽起壳的袖子察看,果然有一条疤。伤口与针线愈合形成的突突起起如一条蜈蚣,啃噬卷儿的心。他很难过。
“为什么和他们打?他们要钱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因为他们欺负你。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他们手上拿着刀,你有没想过万一……”
卷儿看着壳的眼睛渐渐不说话,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究竟分量有多重,才能让他奋不顾身去保护自己。
带血的故事令气氛变得沉重,壳吐气作出轻松,“都过去了,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
带卷儿去曾经经常光顾的冰淇淋店,甜食果然让人心情愉悦。小馋猫用勺子舀出冰冰软软的一匙含在嘴里,从脸上就能看出味道的香甜。壳也陪着他吃,只是默默讲话吃得很慢。
“上大学时你特别爱这家店的冰淇淋,不过学校离得远,你就缠着我给你送来。”
“去年它搞周年庆,出了一款限量版黄金冰淇淋,我想着你没吃过,就早早排队给你买。你收到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读书时我就想着,以后长大一定要好好赚钱,带你吃遍全世界的冰淇淋。”
卷儿听了这句马上停下舀勺,瞪大眼睛,“真的吗?你要带我去全世界吃冰淇淋?”
“真的。” 壳很诚恳,“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卷儿本来还因前一句开心,后一句就让他冷静。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冰淇淋还没有到和丸子相提并论的地步,他沉默了会儿,没有感情地开口:
“我该回去了。”
这还是壳第一次单独和卷儿坐摩天轮,前两次分别是跟炸炸来,三人一起走。
厢舱慢悠悠地晃,乘着的人已不是最初的心情。他知道卷儿曾期待和他一起坐摩天轮,但世事难料,现在虽完成这桩心愿,却完全不同于最初的想象。当时要不是他出差,第一次和卷儿坐摩天轮的人也不会是丸。若让他再选一次,他肯定不会走。
风景随着窗框转移,站在玻璃前的人无心看风景。壳呆呆地望着,眼波里映出云霭,心事重重。
我多想多想,你能记起我。
卷儿在一旁静默,心情复杂,壳已经很努力了,不过按照约定,他应该回去,因为壳没有让他……
迷离的双眼突然愣住,高空的美景也不如他脑海里的景色翻涌,那些讲述的片段清楚地向他袭来。
许久,透过玻璃反射,壳发现卷儿眼角滑出一行泪。
“怎么了?”壳疑惑。
“阿壳,”声音带着哭腔颤抖,“我记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人不知所措,流泪的人轻笑一声,与人相拥。
壳将他搂紧,生怕人再跑开,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太好了,你终于想起来了。
短暂拥抱后,卷儿抹抹脸上的水光,难为情地说了声对不起。
壳弹一下他的脑门,“你要是还不记起我,我真要生你的气了。”
卷儿朝壳笑了笑,像以前一样。每次只要卷儿笑,壳就会原谅他。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丸子。”卷儿开心地搓着手,笑容比刚才的还要明媚。而这些,全被人捕捉在眼里。
“卷儿,我们再坐一圈,回去吧。”
“为什么?”
“你刚恢复记忆,应该马上告诉父母,还有绒绒、飒飒、阿魔他们,所有人都很担心你呐。”
“可是,我答应过丸子要回去的。”
“那是在你没有恢复记忆的前提下,如今你已经记起来,有权安排自己的人身自由,难道他还能将你圈起来吗?”
卷儿犹豫,似乎还想反驳壳的提议,壳怎能给他这个机会。
“你放心好了,我会让炸炸告诉他们的。你先回来再住几天,等安顿好了再去看他。”
充沛的理由最终让纠结的人同意。
摩天轮的另一边,有个痴心的人在等,有个担心哥哥的弟弟也在等。从黄昏到天黑,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按理应该回来,除非……
摩天轮下终于有了人影,哪怕等再久也是值得,可走过来的却只是炸炸,期待的人有些灰心。
“卷儿呢,怎么只有你?”须须扒开他身后往舱室里面望去,不相信卷儿没来。
“卷儿刚刚在摩天轮恢复记忆了,现在在家。”
“啊?”须须着急,去晃丸的胳膊,“哥你快去找他回来。”
卷儿恢复记忆,说明丸壳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这时候当然谁在身边谁占优势。
正推搡着前进,听了他们谈话的费叔从控制室出来。
“花花镇的人是出不去的,只有外边被选中的人,才能进来。”本来还想说只有卷儿能进出自如,但炸炸这个例外让他改口。
丸拨下须须抓臂的手,是希望落空后平静的坦然:“别闹了,卷儿记起东西应该和家人多待,毕竟失踪了这么久。”
“但是……”
“他会回来的。”
费叔对这样的情况也感无奈,觉得是时候让当事人知道一些事情了。
拿出那张旧报纸,重述古老的故事,在场的年轻人都听得惊讶。
丸望着淡黄褶皱纸张上印的照片,虽年代久远,黑白泛雪,但不阻碍看出上面的人实实在在跟他和卷儿很像。
主角静默沉思,费叔揭晓另一隐情。
“其实摩天轮不仅联通另一世界的入口这么简单。”
“据说,这座摩天轮的图纸,还是天神给的。”
“当初伯爵先生将它交给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我听建造的工人们讲,它还是个记忆容器。一般摩天轮都是顺时针转动的,但如果两个人逆时针坐摩天轮环绕一圈,就可以消除彼此间的记忆。虽说是消除,其实是把记忆锁在摩天轮里。若两人顺时针再坐一次,记忆便可解锁。卷儿失忆,我猜和摩天轮有关,但我不知道它是如何触发的,所以之前才没跟你讲。现在我告诉你,希望你别怪我。”
在一旁听的炸须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转而将目光落在主角身上。丸在思考,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缘故,才令得卷儿这样,抑或,是上世的W……
一切都已发生,是谁都不能控制的。丸朝费叔扬起释怀的嘴角:“谢谢你。”告别后转身离去,留下孤寂的背影。须须连忙跟上,随哥回家。炸炸见没有自己的事,也和费叔道别,而后乘摩天轮回去了。
丸卷相识第三十六天。
卷儿在原来生活的地方多待了四天才抽身回去。亲友叙旧,千留万留,要不是他机智逃脱,恐怕见不到丸子了。大家都担心他一去不复返,却不知这几天他对某人牵肠挂肚,又在壳丸抉择中苦恼许久。
丸子何尝不是惦记着卷儿,打理花店总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养的花也无精打采。每天下午都去摩天轮下等,盼望快点见到他。
第七天了,卷儿已经离开七天,丸在心里默默数着。如果他会回来,他等得再久也心甘情愿,就怕那人心意已改。
日暮帷落,太阳将要没入大地,迎来融合后的黑夜。残阳的光辉铺在丸的脸上,映泛橘红,心像死一般寂。
他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等得绝望,却又不肯走。回去定是煎熬长夜,焦盼明天,又是一轮苦等。
卷儿下了摩天轮,原想今天回来得真是太晚,得自己走回家。抬起头,就发现有人在等他。
丸的眼球有些湿润,有很多想说的话,但都被吞到肚子里,只哑哑地说了声:
“你回来了。”
“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刚来。”
卷儿走近,拥住丸子,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虽然人的话不在意,但自己是十分想念他,想念他的怀抱。丸也紧紧搂住,许久,提醒怀里的人:“我们回家吧。”
……
晚餐过后,丸卷坐在沙发上相互倾诉。
“我习惯吃你做的饭了。”
“是么,往后我都煮给你。”
客厅明亮的灯光将卷儿的憔悴照露无疑。
丸捧着他的脸,指腹抚过他的黑眼圈。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卷儿不讲话,因为他反驳不了这个事实。自他恢复记忆以来,他无时不刻在阿壳和丸子间进行权衡,脑袋已疲惫不堪,连睡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壳哥没有提这件事,还像以前一样对他,但依壳的脾气,令他做决定是不久的事。
丸是个明白人,知道他在苦恼什么,但让卷快速而决绝决定感情很残忍,所以他愿意等。心里早已备好各种结果,无论是哪个,只要是卷儿决定的,他都愿意接受,只希望他受到的伤害最小,只希望他过得够快乐。
所以失眠这件小事在丸这是不被允许的。
“卷儿,今晚来我房里睡吧。”
大大的棉被裹着两个人,体贴的男生裹着另一个满怀心事的男生。卷儿枕在丸子的臂弯里,感受着人给的温暖和安全感。明明很困,但难受的纠葛在他心里沉重得令人睡不下去。丸摸摸他的头发,示意不要再想。卷儿转过头来,问他:
“丸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的?”
已经合眼的人慢慢睁开眼缝,
“没有。”
他知道卷儿问他代表什么意思,他想从自己口中听对他的真心、听自己有多爱他,好让他再思索比较。可感情本来就不是口头表达所能决定的,内心真实的感受最重要。因而他不想说情话,不想用甜言蜜语扰乱卷儿。即使他知道,每讲一句情话可能就会让卷儿的心往自己偏一点点,但他不愿再用这些天花乱坠不切实际的东西来烦扰他了。
卷儿不挠,直接询问:“我该怎么办?”
丸靠近卷儿,在耳边轻轻呼着暖意,慢慢的:
“Follow your heart . ”
“卷鹅小朋友,请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在我的身边你爱我就好,不许想其他。”
卷儿乖乖地点头,安心地沉在他的怀里睡去。丸子给他开辟了无忧的港湾,没有纠结,没有取舍,只有他们两个,真心相爱的两个。
丸卷相识第四十天。
在丸子所在的世界待了三天,卷儿的精神又恢复起来,脸上气韵流光溢彩。壳凝视着刚回来的人,模样与热恋的人无异。再拖下去,卷儿迟早被丸拐跑。那个男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卷儿迷成这样?壳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我花了十几年的陪伴,
好不容易追来的人,
怎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之前出差发生事故,
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
心心念念的就是卷儿。
我,绝对不可能放手。
壳带卷儿来到那棵槐树下,白绿的散叶飘飘,他问:
“你还记得这棵树的故事吗?”
“记得。我在这答应和你在一起,也答应了你的求婚。”
“那你还记得我向你求婚后你说了什么?”
卷儿突然语塞,停顿后心慌又心虚地讲出来:
“我戴上你的戒指后,就是你的人。我不会沾花惹草,不会喜欢别人……”
壳抓着卷儿的手臂,郑重面对他。
“卷儿,想想你当初要嫁给我的心情,你不是已经认定我是你最爱的人吗?你很高兴,也很期待我们的未来。那个丸,和你的众多追求者没什么两样,你不要被他迷惑,你得学会拒绝。”
那时,他身边追求者甚多,壳很不放心,他屡屡拒绝也烦,为了彼此安定,他答应了壳的求婚,也戴上他的戒指,作出忠于一生的承诺。
壳向他求婚,他真的又激动又开心,相信他和壳会一直走下去,也坚信自己爱的人是他。但现在,心里硬生被塞下两人,他好难受,觉得自己快要分裂。
丸,真的和他们一样吗?以前招来的蜂蝶他都未曾在意,而如今好像把真心赔进去了……
壳将红盒打开,黑绒的映衬使精细切割的钻石更加闪耀。卷儿望着那枚戒指,眼眶渐红,仿若他们曾经的十年时光在上面流转。动情处,他鼻子泛酸。
“卷儿,我们结婚吧。”
“……好。”
壳将戒指拿出,沿白皙的手指缓缓戴上。当初卷儿怕招摇,就小心翼翼放好不戴。如今该物归需处,放肆彰显,佐证他们定好的婚姻。戒环扣上,尘埃落定,不该有的心思全部打散,不该爱的人被迫放弃。
卷儿蹲下,埋头抱住自己,颤抖地呜呜哭出声来。阿壳也蹲下,轻拍他的背。
他就这么哭着,心宛如刀割。大风呼过,吹落一地飘零,犹如支离破碎的心。
“你说什么?壳和卷准备结婚了?”须须揪着炸炸的衣领,难以置信。
“是真的,十天后就举办婚礼。”
“我不信,那他怎么不亲自过来说?”
“我都问过三次了,的确是他同意的。”炸炸松开须须揪衣的手,无可奈何,“你要他怎么对丸讲?当着他的面插刀吗?”
须须望向哥哥,现在最受伤的人应该是他。
听了消息的丸沉默不言,独自一人上了楼,将自己关在卷儿房间里。
倚靠着书架坐下,看见桌上一红一蓝、一薄一厚的两本日记,眼窗渐渐被朦胧淋湿。
这个答案,他早就猜到了,不是么?
壳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岂是他能轻易打破。
你的手被割伤,想起的是他为你挡的刀。
你过生日,想起的是他每次庆祝都在场。
你吃冰淇淋,想起的也是与他品尝的日子。
即使你失忆,但记忆深处还是有为他留下的角落……
他拖延着,延长和卷儿在一起的时光,想着和他相处久一点,或许还会有转机。但现在看来,他是痴心妄想。
须须上楼,进房关切。
“哥哥……”
“须须,我是不是很没有用?管不住自己,对一个失忆的人动感情,落得这样的下场。”
“怎么会?感情有分先来后到,但没有对与错啊。你和卷儿是相互吸引,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怎能全怪你呢?”
“可我还是伤害了他。”
 ……
痛苦来的再晚,终究还是要来的。
心疼得像被刀扎,每每想到失去卷儿,就要复刺一刀。深刻而猛烈的疼。
他忍着,不想没出息,但泪水已盈满眼眶,止不住地倾泻下来。
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思念你,……更不会痛苦。
丸卷相识第四十六天。
炸炸过来向须须汇报卷儿的情况,得知人从宣布结婚的那天起就失眠,他既无奈又心疼。
“丸呢,他怎么样了?”
炸炸担心另一个受伤的人,这对情侣当初看着别扭但现在想来又甜又苦的,被拆散了其实他也不好受。
须须摇头,不作声。哥哥的情况比卷儿好不到哪去,甚至说更差。食米未尽,滴水不沾,呆坐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了,连位置都没挪过。他不忍往下想,走上楼,再去看他。
推开门,看见丸继续颓坐在书架旁,双目无神,跟魂丢了没什么两样。头发凌乱,衣衫不换,胡茬也出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须须蹲在身边,扯他的衣袖,“哥……”
已经劝过很多次了,但人就跟聋了一样,不作任何反应。
他绝望地试最后一次。
“哥,去看看你的花吧,它们都快死了……你不是最喜欢花吗?”
依旧没有回应。
须须站起身,他从来没见过哥哥这样,这样的颓丧消沉。卷儿来之前他会笑,会和蔼可亲,如一股沐浴在阳光里的微风,卷儿来了之后他又多了很多快乐。但现在,就是一潭死水,经不起半点涟漪。
他很生气,破口大骂:
“是啊,你真的很没有用!为什么对失忆的人动感情?你夹在壳卷两人之间让他们怎么过?他们感情再好,也回不到从前……卷儿已经整整六天没有睡好觉了,因为他放不下你!你呢,伤心欲绝,折磨得不成人样!那不如和他一起坐摩天轮,忘记彼此、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了!”
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眼眶是激动的通红,语气是哭腔的决绝。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强抑打转的泪水。这实在太过残忍。卷儿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早已产生感情,自己都做不到忘记卷,何况是丸呢。
木人听了这话身体一顿,仿佛被电流击中。
他抬头,望了须一眼,收回后又定在那,沉默良久。不过失焦的眼神重新有了汇集。
伥了一阵,他缓缓开口:
“须须,”
“去跟炸炸说,”
“把壳叫来,”
“我要和他谈一谈。”
“哥,你不会是……我只是随口乱说,你不要听我的。”
丸回复,冷冷的口吻藏着一丝缓和的生机。
“其实,这不是很好么”
若有来生,谁知道我和你会不会只是擦肩而过?
丸卷相识第四十八天。
卷儿下了摩天轮,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炸炸和阿壳在另一个世界的摩天轮下等着。游乐园被壳总包下一天,封场,以免牵连无辜的人失去记忆。而卷儿,并不知壳要他去找丸子的真正目的。
见到期盼的人,他们恍如隔世。
他们已经有八天没有见面了。这八天,他们过得像半年一样久。
两个人都明显变化不少,消瘦、憔容、颓气,是一致的夜以继日的思念。丸不敢多讲话,怕彼此的情绪禁不住崩溃决堤,于是他淡淡地说了句:
“我们走走吧。”
走动使精神分散,刚见面堆积的思念也因彼此的相伴慢慢减着,但也只能降到爆发线以下,随时都有可能触动。分离是不争的事实,思念的根源不会停。
丸还是像以往那样和卷儿漫步河边。日斜昏黄,风拂白苇,风景都没有变,变的是两个人。他们不再牵手,不再谈爱,不再有下次见面。
卷儿一步步慢慢跟在他身后,前面人空空晃荡着双手,自己的手也无处安放,他攥成小拳捏住衣角,莫名感到委屈。是啊,他们不再是恋人,丸子再也不可能牵他的手了。
走了好一段路,快要回到摩天轮下,丸才进入正题。
“卷儿,如果你遇见我的时候没有失忆,你还会爱上我吗?”
……
“不会。”
答案是明确的,但回答的人其实有些心虚。按事情的发展,他应该不会在知道自己是壳的未婚夫的情况下再去喜欢别人了吧。
“以前和壳在一起,你过得快乐吗?”
“嗯。”
没有犹豫。 丸早已知晓结果,在听到人的肯定时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转而化为脸上淡淡的浅笑。
这的确不假,但他也忽略了一件事,卷儿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快乐不会比壳少。
“好,我知道了。”
丸心里已经有了清楚的脉络。如果不是因为W伯爵,那个与他像极了的所谓前世,如果不是因为那座摩天轮,他和卷儿根本不会相遇。卷儿也不会失忆,不会爱上他,不会因这段感情陷入纠葛痛苦当中。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扰,纯粹是前世留下的羁绊,遗憾它并没有建成美满佳缘,而是要为残酷现实作出让步。
前世的就留在过去,
我们现世,本就没有开始。
“卷儿,我要送你一份新婚礼物。”
听了话的人很疑惑,丸子手上明明没有拿东西。
“据说两个人坐逆时针转动的摩天轮就可以忘记彼此。”
“我们……去坐最后一次吧。”
卷儿的心跌进冰凉,他睁大眼睛看着丸子,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丸走近,与他面对面对视,仔细打量他脸上的憔悴疲惫。
“你是不是晚上还会睡不着?”
“……”
“你还会想我。”
他们分开,本就不是因为不爱,而是被迫取舍。卷儿虽然选择了阿壳,但丸子是一时放不下的。这样痛苦的煎熬,他不知还要忍受多久。
他明白了,丸子这么做是想让自己好受些。可一旦这么做,彼此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带不走丸子留给他的东西,仅有的只是回忆,最珍贵的回忆。现在,连这些也要失去了吗?
“我不愿意……”
“如果我想呢?”
圈红的眼一下愣住。
“你不是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卷儿眼里晶莹满转,溢了出来。
是啊,是自己先不要他的,凭什么让他陪着自己痛苦。这种方法,是对两人最好的解脱。
流泪的人哽咽,终于应下。
“好。”
摩天轮还未开动,静静地停在那。费叔已经在控制室做好准备,须须在旁边静候。壳炸在另一端等着卷儿回来。
落日给摩天轮镀了层金,也给走来的人洒下光辉。
入口处是已经打开门的舱室,丸站了上去,回过身来,伸手邀请后面的人。
卷儿望着丸子,金色洒在他的白衬衫上很好看,像个温柔的绅士。可伸来的邀请,却是那么冷酷无情。眼角还挂着残余泪珠,沉默中带着犹豫,但允诺还是驱使他搭上手。他似乎总是这样,对做过的决定还优柔寡断。
门缝掩合,机器转动,牵着的手却没有放下。面具崩塌,丸依旧不舍和卷儿相处的点点时光。若不是刚刚强装硬冷,他和卷儿也不能到达这样的地步。
卷儿注视丸子的眼睛,深沉似海。原来他还是会舍不得自己,到底是为了自己。
你爱我们的回忆,
但你更爱我。
为了保全我的幸福,
你宁愿放弃珍爱的回忆,
哪怕一无所有。
四目相对,认真地看着彼此的脸,恨不得再加深些印象,仿若失忆就是个笑话。或许,又不是笑话,此别后他们可能都各自安好。
摩天轮慢悠悠地转动,记忆如录像带那般在脑海倒带播放,两人皆接收同一频道。当录像播完,记忆就会消失。
卷儿泪眼婆娑,复述此时此刻正回忆的片段。
“我记得,
我曾在床上偷偷吻过你,
被你发现了。”
那时他还很怕与丸子分离,
丸子就搂着他睡觉,
没想事实如此。
“我记得,
你在摩天轮向我表白,
我们在一起了。”
丸接过下一段回忆,
内心无限感慨唏嘘。
“我记得,
我们一起吃过冰淇淋。”
卷知道那味道很甜,
现在想来竟是苦。
“我记得,
我们一起去送花。”
那是丸第一次
踩三轮车盛着幸福的感觉。
“我记得,你们给我过生日。”
生日是‘假’,祝福却真。
“我记得,
我在长椅上弹吉他唱歌给你听。”
美妙的歌声再也不能唱给爱的人。
“我们一起做了幅压花画……”
“我们一起照顾那盆蓝星花……”
“你给我包扎伤口……”
“你每天下午都陪我喝茶……”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牵我的时候……”
再往前,就是他们不可思议的相遇。
卷儿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丸子,
“你说过,会永远待在我身边的……”
靠在结实的胸膛,眼泪打湿衣衫,落入某人的心。
丸的眼里也盈满苦涩,脸颊紧依着人的头发拥住不忍放手。
“丸子…让摩天轮停下,好不好?”卷儿泪眼汪汪恳求。无论哪个决定,他都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卷儿,”丸也忍不住哽咽,“摩天轮一旦转动,是不会轻易停下的。”
仿若被锤定,怀里的人小声呜呜哭泣,心如死灰,徒劳挣扎。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那些点点滴滴,多么美好。”
我真的不想忘记你。
“卷儿,你会过得好的。”丸试图安慰,话语背后是沉痛的侵蚀。
他何尝不想留住,
但为了卷,他愿意放弃。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
我只希望你过得幸福。
记忆的影象开始被剥夺,承受的人脑壳欲裂。根深蒂固的忆想就像心里一样难以割舍。
“丸子…我的头好痛。”卷儿疼得睁不开眼,泪水却不断外溢。
“忍忍…”丸也难受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很快……”
终是敌不过强制撕裂的痛苦,双双倒下。
停落终点地面,外面接应的人将门打开。
泪流满面晕躺的人,已是两个世界。
丸卷的记忆最终停在第四十八天,而后被无奈夺去。
他们在摩天轮相识,相恋,最后相忘。
“后来,你在医院住了五天。醒来之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丸听着,心口有些闷沉,这对自己来说,还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抬首望须,关心故事里的人。
“卷儿现在怎样了?”
“听炸炸说,他和壳过得很好。”
主角终是笑了,即便苦涩,他也如愿。
“哥……”须须有些担心。
“我没事。”
“那个炸炸,就是你说的在我失忆时认识的朋友吧。他来过好多次了,不过近半年没有来。”丸眯着眼,富有意味看着须。
须须逃开他的眼神,撇过头去,“还不是来看你过得怎样。”
丸咧开嘴笑,“看我作什么?明明是来看你的好不好?”他其实知道,须须心里一直藏着个人。每次炸炸来,他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虽说总爱耍小性子,但照顾这位住客朋友却格外上心。
“你们不要因为我和卷的事给耽误了。”拍拍须须的肩,转身走向门外。
“哥你去哪?”
“出去走走。”
须须望着他故作轻松的背影,酸涩涌上心头。
真的无所谓吗?
自他醒来,已经三年了。他还是会坐在花园里发呆,试图捕捉记忆中卷儿的身影。碰见蓝星花、风信子,就会望得出神。刚醒的那段时间,害怕他出事,就每天下午陪他喝茶,他还笑问自己为什么一反常态。后来,哥哥拒绝了。自己始终代替不了那个位置,给他的已不是当初那人陪伴的感觉。他还是一个人喝,比以前喝得更慢,更久。
他好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打理花店也漫不经心,常常坐在柜台望着外边的摩天轮暗自伤神。他没有以前那样爱笑,连种花也不能让他开心点,还总是忘了浇花剪枝。我知道,哥哥的最爱,已经不在了。
人是呆了点,总好比没有心思活下去强。
他时常问,为什么会这样,还有个人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不知是谁。我深刻明白其中的原因,糊弄说是失忆后遗症,是幻象,别多想。但越不告知,他便越是找寻,沉在零碎的片段中无法自拨。希望真相的最终揭晓,能令他释怀吧。
丸走在绿绿的草坡,心想这些年给须须添了不少麻烦。自己常忘了浇花修枝的时间,需要他提醒;在店里也时常走神,需要他顾虑。自己作为哥哥,竟让弟弟担心。须须被分担的事情多了,也有所成长,不再只做大力士,也有耐心研究花艺,看店常与人打交道,脾气也好了不少。
须须成长了这么多,自己却停滞不前,因一个离开的人狼狈生活了这么久,真是好笑。现在谜底解开,自己也该放下了。
自丸醒来后,费叔就把摩天轮控制室的钥匙交给丸,说大半生都困在这,哪也没去。好朋友Karen姐邀请他去异国他乡走走,前不久还寄来明信片,是水城威尼斯。当初他还奇怪费叔说要物归原主,现在他可算明白。
丸得了钥匙并没有将它荒废,他找来得闲的揪揪,让他帮忙管理。摩天轮,很多人都想上去坐坐,他们都说每个小格子里都藏着幸福。每个上去的人,转一圈下来,脸上都带着笑容。即使愿望没有实现,享受的过程就已经很美好了。 丸想着,自己曾经心爱的人,现在应该结了婚,生了子,在彼岸的世界幸福圆满。
那,这三年来,卷儿到底过得怎样呢?
「卷儿日记」
三年前夏季的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阿壳说我生了场大病,睡了五天。我的头很痛,在沉久的梦中我似乎哭得很厉害。得知日期,我发现我好像穿越了,从七月十二日穿到九月二日,这段时间的印象纯属空白,阿壳笑着说我失忆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脸色凝重,只说忘记就忘记了吧,不必放在心上。我点头,听了他的话。生活哪有这么多起起伏伏,这段时间的记忆也与平常大同小异吧。
出院的当天,Mars工作室打来电话,说我的简历通过,可以去当助理。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壳,打算立刻启程去C国工作。但阿壳不愿我离开,我哄了他好久,他也知道当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最终松口同意。无奈他的事业在H国,不能与我同行,只好依依惜别送我去机场。
……
在工作室工作的日子是紧张而又忙碌的。西兰设计师的邀稿不断,他也灵感无限,一个月接十几份单子画上百张设计图是常有的事。我要进行绘图、打样、整理资料等工作,有时忙不过来,就忘记了吃饭。
我并不怕苦和累,只是在国外的这段时间里,有些事情一直困惑我。
我不爱喝雪碧和可乐了,觉得它们太甜。试了很多种饮料,我才找到青睐的饮品——花茶。即使味道与记忆中的再接近,喝起来也不是原来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是少了那个陪我喝的人。
我喜欢就跑到花园里看花,有时在花丛里一蹲就是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么做,模糊的记忆片段里就是有很多花。我待在那里久一点,仿佛就可以记忆就可以清楚些。工作室放假的时候,我就搭车,去郊外的各种花园里赏花。
其实,我很难受。心就像被挖走一大块,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放假阿壳来找我,同我吃饭看电影,明明很好的约会,我却没有任何感觉,麻木得不像恋人。只要脑子放空,错乱的记忆就会交叠在脑海里,我沉溺,陷得深。寻不到结果我只会失落、沮丧、甚至悲伤。
为了填补这份空虚,我拼命工作,让脑子忙起来不去想这些,甚至提出加班,几乎快要住在工作室里。西兰花很赏识我的天分和努力,提升我成为设计师,与他一同参与设计。升职时他放了我三天假,说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休息。我没有想去的地方,就陪着朋友一起去了游乐园。那游乐园里也有一座摩天轮啊。我望着它出神,竟然哭了。再后来,我丢失的记忆慢慢地被找回。
我记得他是谁了,他是我最爱的人。我决定抛下一切去找他。
但……
半年前。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人儿紧闭双眼,睫毛掩住水光。呼吸罩罩在苍白的脸上,白气隐约,气息微弱。卷儿恹恹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液管,明显的瘦削病弱。
睡了很久的人睁开眼缝,眼里是被痛苦忧伤浇灌的湿漉漉。
“卷儿,你醒了?”
“炸炸……咳,你来看我了。”
床边的人连忙起身倒水,但患者无意接受。
卷儿得了严重的胃疾。长久以来不科学的饮食习惯加之身体虚弱使他胃壁很薄,平时胃也会隐隐作痛,但次数不多他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次猛烈的疼痛才查出病情恶劣。
“壳去联系Y国的医生了,他说只要你好起来,他什么都答应你。”
卷儿了然,转头望向窗外。玻璃隔着的风景,是转动的摩天轮。是他要求搬来游乐场对面这家医院的,他觉得这样才有盼头。摩天轮下热闹喧嚷,轮上霓虹缤纷。点点飘落的白色,划出旋转以外的另类轨迹
“炸炸,你看,外面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我还记得,我和丸子认识是在夏天。那时候天气很热,我还在他衣服上绣了朵雪花……他,过得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炸炸昨天才去看过,每次卷儿醒来,必不可少的就是问他关于丸子的情况,“他依旧记不起你,总是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发呆。这些天天气寒冷,花园里的花都凋了,他还待在外面,感冒了。”
“他怎么这么不心疼自己?” 卷儿眼圈泛红。以前,丸子照顾起人来可是很有一套的。
“他……还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你要快点好起来,他在等你呐。”
“我,可以吗?”卷儿哽咽,“医生说我病情太重,治不好。”
“可以的。你不能放弃。”炸炸紧紧攥着床边栏杆。
卷儿眨眨眼睛,盈满的水珠从眼角溢开。
“失忆时,我还在想,到底是哪个坏蛋,害我怎么想他。”
“要是被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如今,我觉得,丸子这么做,是正确的。”
“我是个命薄的人,注定……不能和他携手走过一生。”
“他忘了我,最好。”
“我真的,真的很想去见他啊。”
“当初检查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月了,我没有相信,凭着意志,撑到现在四个月。”
“每次治疗,我都积极配合。就是想快点好起来,回到他身边。无论再疼,我都可以忍受,”
“他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我们一起找回彼此的记忆。”
“就算找不回来,也还是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想好了一千种,让他爱上我的方法,就差付诸实践了。”
“可是,我真的,好累……”
“我可能,坚持不到那天……我要睡了……”
卷儿慢慢合上沉重的眼皮,脸颊和眼角是残留的晶莹。任外界多么喧嚣,他都无力去听,无力去看。黑暗的梦境中,只有一座发着光芒转动的摩天轮。他默想着:
我一生中许过很多次愿望,而在摩天轮许下的那一个,实现了。我没有忘记丸子。但,是不是每个人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人呐,总是太贪心,许的愿一个又一个,不会嫌多。我并没有后悔当初的愿望,若是让我重来一次,我则会把我的祝福,留给最心爱的人。
传说,当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那样你的愿望就会被神听到。如果神认为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
炸炸想要找到卷儿,他实现了;
壳希望卷儿恢复记忆,他实现了;
卷儿不想忘记丸子,最后他实现了。
那,丸子呢?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两人下了飞机,炸炸就在公路上开车载着卷儿前往期盼的目的地。经过在Y国半年的治疗,卷儿身体已经康复,连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车后座的人满怀欣喜,眉眼弯弯,眼睛闪闪,脑袋瓜里都是缤纷的幻想。
炸炸把握方向盘驾驶着,从后视镜看到人的表情,也跟着带笑,替他开心。
丸来到摩天轮下,他已经很久没坐这玩意儿了。刚刚听须须讲完故事,他觉得他应该过来,来纪念他逝去的青春。是时候将沉浑的记忆碎片放下,重新开始。
进了游乐园门口,卷儿就向那大大的摩天轮跑去,炸炸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并提醒他刚刚恢复,要当心。恍惚间,他觉得回到过去,三年前也是这样,自己跟在卷儿后面跑,一不留神,卷儿就开启与丸子的相逢。不过,之前是无意,现在是有意的。
丸入了舱,站定在窗前,看窗外靓丽的风景,等待摩天轮的缓缓转动。明媚的阳光给他的白衬衫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像天使的光辉,笼罩在人身上。
室间分隔的是内美如画,他全然不知外面近处脚步的动荡。
卷儿滑开门,一脚踏上,原本旷无的空间出现一道白影。他看着熟悉的背影,嘴角是知晓的明媚,心脏剧烈跳动,将绯色染到耳根。
丸觉察后方的动静,回头转身。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轻轻在耳畔响起,一如他们最初的遇见。
“请问,我能和你一起坐摩天轮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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