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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辫儿】纸飞机(虐 BE)

2023-04-03九辫九辫儿 来源:百合文库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
涉及同性恋话题,不喜勿入勿喷。
没有同性可婚,没有开明
前半部分很甜
水洗过的北京城似乎变得年纪小了,空气里飘着棉花糖一样甜甜的味道。
雨过天晴,彩虹懒洋洋的笑着,跨在旧胡同两边的灰墙上,太阳穿过雨水,剩了浅浅的橙黄,散着依旧炙烤的余温。晚霞等着上班,就连地上的青石砖也在暖风里和砖缝里的小青草闲聊。胡同那头跑来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前面的小男孩略高些,胖乎乎的十分可爱,手上举着一个纸飞机,后面跟着一个瘦瘦的、眉目清秀的小男孩,盯着纸飞机伸手去抓。
“九郎哥哥,你等等我”
“辫儿,飞机起飞了,你得追上我”
被叫辫儿的小男孩紧跑两步,赶上他叫九郎哥哥的小孩,抓住九郎的手腕,小心的把飞机拿过来,还喘着:“飞机不飞了,降落了”
“你累了吗”九郎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给小辫儿擦了下汗。彩虹色的纸折成的飞机在小孩手上小心护着。
“小辫儿,回家吃饭了”妈妈站在门口叫小孩回家,小孩应了一声,低头看看飞机抬头看看九郎哥哥。
“快回去吧,阿姨叫你呢”
“这飞机…”
“辫儿拿回去玩呗,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再给你折”
小孩顿时眉开眼笑,举着飞机踩着青石砖的路跑回家。
那年叫杨九郎的胖哥哥十岁,叫辫儿的孩子名字是张云雷,那年七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那时候的空气是甜的,杨九郎说,那是云的味道。
张云雷右手指间转着中性笔,左手拄着脸愣神,回忆儿时。刚下过雨,凉凉的空气钻进屋里,张云雷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妈妈就在门那边的厨房忙活,马上中考了,他就只能跟一大堆英文字母数学公式进行亲切深刻的交流。
啪嗒一声,一只彩色纸飞机绕着圈顺着窗口落在张云雷的本子上。张云雷手上的笔也啪嗒落在本子上,起身挪走窗台上的多肉扒着窗户往下看,果然看到那白白净净留着栗子头的小眼巴叉站在楼下对着他笑。张云雷家就在二楼,俩人一低头一抬头也就不远了。
“辫儿”
“嘘”张云雷赶紧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接着笑眯眯的回过头:“九郎哥”
“出来玩啊”
“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我妈不让出去”
杨九郎摊摊手,不知道又从哪变出一个纸飞机,抬着头:“辫儿,给我扔一个笔”
张云雷把刚才啪嗒掉在本子上的笔随手扔了下去,杨九郎伸手就接住了,冲着张云雷挑挑眉,张云雷切了一声抿着嘴笑。
杨九郎咬下来笔帽叼在嘴里,手上托着纸飞机写着什么,张云雷就低头看着,夕阳把杨九郎浑身都笼罩着,照得他似乎也周身散着光。
片刻,纸飞机顺着窗口落在张云雷的书桌上,张云雷迫不及待打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你知道鸽子和青蛙谁的辈分高吗
张云雷就知道杨九郎没什么正经的,还以为他能写点什么甜言蜜语呢,其实张云雷也没意识到自己为何会那么期待杨九郎会写甜言蜜语。
张云雷还认认真真思考了几秒钟,把纸飞机几乎是扔下去的,杨九郎捡起飞机抬头看见张云雷“不知道”的口型摇着头。杨九郎得意的笑了下,又叼下笔盖写,纸飞机再一次落在书桌上时候,张云雷的房门开了,他赶紧把两个纸飞机藏在书下,张妈妈看张云雷鬼鬼祟祟的就知道分心呢,不过也没说什么,只说饭好了。
张云雷嗯了一声,说了马上就来,看妈妈关了门出去,又去扒窗户,没等张云雷说话呢,杨九郎先说了:“去吃饭吧,我回家了,明儿见”
张云雷笑着点点头,对他来说,上课最开心的就是在能调到靠窗口位置的时候望着高中部的教学楼。每周四下午第二节课,是高二(七)班的体育课,张云雷就能看见斜前方的足球场上杨九郎奔跑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张云雷照旧在初中部楼下看到杨九郎,拿着一盒牛奶笑眯眯的等着张云雷。
杨九郎长大之后瘦了很多,依旧白净,尤其是休闲风的潮流衣品,不时招来一些学妹的目光,张云雷就故意挡着杨九郎。
但凡杨九郎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走一秒,那张盈盈带笑的脸立马就拉下来,拽着杨九郎耳朵面对着自己:“杨九郎,你不许看她们”
杨九郎心里这时候总比牛奶还甜,他可不想看那些花样年华里的姑娘,因为他的花样年华,就在面前呀。
杨九郎这时候总会笑得傻傻的,张云雷拉着他躲开急匆匆上课的同学:“快点快点快点”
“干嘛啊,拉着我私奔啊”
张云雷白了一眼,拧了一下杨九郎套在外面的校服:“别扯,我问你,昨天那个迷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青蛙辈分大啊”
“因为青蛙是鸽子的姑姑啊”
“啥?”张云雷一脸不理解和不可置信还带着点对杨九郎无聊的鄙视,虽然他也很好奇。
“辫儿,青蛙怎么叫?”
“呱呱叫啊”
“对啊,你看,过儿,说快了使不上劲就是呱,鸽子怎么叫?咕咕,姑姑啊,小笨蛋”
在杨九郎说呱的时候张云雷就已经笑崩了,扶着墙捂着肚子:“杨九郎,你太没劲了,这也太冷了”
杨九郎挠挠头,不过看张云雷笑得那么开心自己心里也咕嘟嘟的开心到冒泡,抬手呼噜一下张云雷的头,扬了扬下巴:“快去上课吧 ,马上铃响了”
“嗯嗯,你也快回去”
张云雷随着一大堆同学上楼,走到第二节楼梯时候,他扶着栏杆看杨九郎穿过操场往高中部跑,日复一日,还是看不够九郎哥哥阳光下的背影。
杨九郎跑到教室楼下刚好预备铃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张云雷所在教室的窗口,窗户开着,天很蓝,那景色像一幅油画,画里有云有风,有他。许多年后,杨九郎还会记得。
那年杨九郎十七岁,张云雷十四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他们的操场太大了,高中部离初中部太远了,杨九郎说,没关系,我跑着去见你。
张云雷不负父母期望,考上了重点高中,而杨九郎所在的高中是普通高中。
这应该是继小学初中之后,两人第二次分开两个学校,张云雷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坐在初中的操场上,身后靠着杨九郎的背。他们俩看着两个方向,傍晚,天空变成深蓝。
“九郎”
“嗯”
“你说,海天一色,天空变了深蓝,海也会变吗”
“会吧,我想是会,天是海的信仰”
“信仰?信仰到底是什么?”
良久,杨九郎都没说话。好像刚才那一段谈话已经结束了,杨九郎突然说了四个字:“我们之间”
张云雷不语,抱着膝盖的手支在草地上,杨九郎的手也垂着。互相背对着明明看不见,可是你移一下,我就移一下,你靠一寸,我就近一寸。小时候手拉手这种事再平常不过,长大之后却很少有过,这一次,杨九郎抓住张云雷的手时,手心出了薄汗,张云雷也开始心跳加速。他们俩就这么握着,直到天空的深蓝更深,操场四周的路灯忽的亮了起来,吓得两个人都收回了手。
放假学校也没人,就他们俩,也就只有他们俩时候才敢如此。
“云雷,你等我一会”
张云雷没等应,杨九郎就起身跑着出去了。
“你慢点儿”张云雷侧身喊了一句,杨九郎倒是慢了两步,接着又跑开了,张云雷摇摇头,念叨着:“这么大人了”
张云雷数着星星一颗一颗出来,直到数不过来的时候,半空陆陆续续飞来一个个纸飞机,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彩色的纸飞机落在张云雷周围之后,张云雷回头,杨九郎在他身后张开双手。
杨九郎不看繁星,却溺在张云雷眼里的星河。张云雷奔过来,扑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他一下子就踏实了。他觉得这辈子,到了此刻,他终于有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信仰。
张云雷还比杨九郎稍微矮一点,伏在他肩膀,贪婪的吸吮他身上的味道,是小时候下过雨后彩虹的甜,甜到心里的。
张云雷高一,杨九郎高三,这一年注定很忙碌。两个人的学校隔了半个城市,每个月顶多见两次,每次放月假时候,杨九郎就带着张云雷回家吃饭,自从搬离了小胡同,他们俩的家也不算很近。好在杨九郎的奶奶特别喜欢张云雷,身体硬朗时候就给他做他最爱吃的菜。杨九郎也高兴,因为趁着这个机会能和张云雷多待一段时间,借着辅导功课的名义,两个人还能单独在卧室亲热一会儿。
初吻,是在一个雨后。
张云雷利落的短发被透过彩虹的阳光染成棕色,手上拿着一本语文书靠在墙边。杨九郎坐在椅子上,书翻到《雨巷》那一页。
杨九郎傻傻的问了一句自己想抽死自己的话:“辫儿,我可以…吻你吗?”
青涩的另一番诠释就是自由坠落的书,好奇又小心的探索,紧张又温暖的鼻息、喘气和脸红。
原来真的有比棉花糖更软更甜的东西。
那年,杨九郎十八岁,张云雷十五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为什么他总想看见杨九郎总想抱抱杨九郎,杨九郎说,因为爱。
高二第一天,张云雷低着头,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新买的日记本上。杨九郎被一所外地学校录取了,好在他开学的时候张云雷要上课,要不然张云雷真怕到时候自己忍不住。
啪嗒!熟悉的纸飞机,张云雷嗖的站起来四下张望,都吓到了班里的同学。看了一圈,张云雷才发现新班级的窗户太高了,毛栗子一下下的出现在窗口,张云雷赶忙出去,看见杨九郎还在蹦着。
“呆子”
“嘿嘿,辫儿”
“你不会到门口叫我啊”
张云雷从校服兜里拿出纸巾递过去,杨九郎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样,我的纸飞机飞的还是那么准吧”
张云雷才发现杨九郎背着书包:“你是来玩的吗?怎么还背着书包”
“额,我来上学啊?”
“上学”
张云雷眉头蹙起来,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杨九郎知道还不是坦白的时候,一看刚好快上课了,推着张云雷进了教室。
杨九郎没去大学,去张云雷的学校复读,他跟爸妈说,自己肯定能考的更好,前提是要去重点高中复习,爸妈同意了。
张云雷气呼呼的把杨九郎拉到楼梯口质问他:“杨九郎,你傻吗?为了我,值得吗”
“你就不该问出这句话”
杨九郎一反常态,没有好言好语的去哄,而是和张云雷一样生硬的语气。
张云雷咬着嘴唇,转身就走。杨九郎一把拉回来搂怀里,张云雷越推他抱的越紧,直到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抱了一会。
“你在我这里,哪有什么值不值,你问过大海,为了变成天空的颜色,值吗?”
那是张云雷长大后第一次哭,使劲捶打杨九郎的后背,又心疼的去抚摸。
“云雷,我多学一年,尽量考得好,没准还能和你一个大学”
“傻子”
“那辫儿就补偿补偿傻子吧,我都这么傻了”
张云雷破涕而笑,杨九郎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本以为周围没人而放肆的两个人,不想刚才那一幕都被暗恋张云雷的一个女生看到了。
老师说,杨九郎和高二的一个男生抱在一起,老师说,张云雷跟一个复读班的男生关系暧昧。
杨九郎那天跪在地上跟爸妈说喜欢张云雷,他家的扫帚把打折在杨九郎背上。
杨九郎的奶奶出来劝:“怎么着,这是要打死我孙子吗”
“妈,您不知道,您别惯着”
“我怎么不知道啊,孩子没错,没错”
奶奶心疼的求情,杨九郎爸妈这才放了手。
“辫儿,爸妈知道你和九郎那孩子打小就好,你俩在一块就是好朋友是不是?和别的同学一样吧?”
张云雷的爸妈不是不信老师的话,只是不信他们的孩子会做那种事,在他们看来有辱门风的事。
张云雷摇了摇头。
张云雷被锁在屋里,他听见爸妈在打电话,和杨九郎的爸妈吵。
“你儿子你不管好了,凭什么说我孩子的错”
“你打就打,打死了才好”
张云雷听见这话越发担心杨九郎,砸门也砸不开,蹲在门口着急。
彩虹色的纸飞机被窗口的风吹到地上,张云雷几乎是爬着过去捡起来,捧在心口。他抬头见月色朦胧,今日的天是灰色,海呢?
张云雷从二楼怎么爬下去的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带着哥哥为他折的纸飞机去找他。
杨九郎的卧室灯开着,他家在五楼,纸飞机飞不上去,张云雷急得转圈,又不能去敲门,只好捡起石子跑远了去扔,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坏玻璃,只知道杨九郎的影子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张云雷的眼泪跟断了闸一样。
“哥……哥哥”张云雷抽泣着叫杨九郎,杨九郎使劲摆着胳膊。
张云雷知道他不能出来,只想问问他还好不好,窗口的影子消失了,张云雷一下子慌了,没一会儿,一个纸飞机飞下来。
张云雷捡起来忙打开,写着:“辫儿,别哭,我没事,你哭我抱不到你我难受”
张云雷对着窗口使劲擦着眼泪,使劲笑着,露出最大的笑容,他看见了,看见他的哥哥也在笑。
“辫儿,你怎么跑出来的,快回去吧”
又一个纸飞机,张云雷看完使劲摇头。
“辫儿,我想好了,咱俩先跟父母说不来往,等上了大学,去了外地,我们就自由了,好吗”
张云雷看着窗口,沉思一会,点了头。
“辫儿,九郎哥哥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九郎哥哥喜欢你很久了,久到我都忘记有多久了”
杨九郎忍着疼在窗口,昏暗的路灯下有他挂念的人,那人眼里的星星还是那么亮,他看见他在说,他说:我,也,喜,欢,你。虽然听不见,已然震耳欲聋。
为了孩子的学业,加上张云雷和杨九郎对父母保证不再来往,他们还是回到了一个学校。
没人再看见张云雷和杨九郎说过话,他们不知道的是,每天第二节课下课,复读班楼梯口的窗户把手上都会有一只纸飞机,它停留的时间很短,就会被折飞机那人心上的人收走。
“嘿,这不是那gay嘛”
张云雷不知哪里得罪了隔壁班的小混混,带着一群人把他拦在走廊。
张云雷很着急,他要去取纸飞机,他不以为然,甚至冷漠,毕竟这么久了,这样的话听的不少。
张云雷攥了攥拳头,连个眼神都没给,径直走过去,却又被拉了回来,张云雷一推,那几个人索性直接把他束缚住。
那小混混使劲拽着张云雷的衣领:“告诉告诉我们,被男的那个,是什么滋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啊,说完就放开你”
张云雷挣脱不开,他不想哭,可是豆大的泪珠砸在地面上,声音没在讥笑里。
下一秒,椅子碎在那小混混身上,杨九郎红着眼睛一手把张云雷拉过来护在身后一手拿着掉下来的椅子腿指着满面惊恐的同学。
“谁他妈敢动张云雷一下试试,来啊”
张云雷眼前被泪水染到模糊,杨九郎的侧脸却格外清晰。
那天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好在被砸的同学只受了皮外伤,可能学校椅子质量也不好,杨九郎家赔了钱,学校为了学生,看在要高考了,只记了个过。
同学很多都理解,只不过一有窃窃私语,张云雷还是以为在说他,但是下一秒,他会为了哥哥,抬起头,笑着走过。
高考那天,杨九郎一开门,看见门口夹着一个纸飞机,“金榜题名”。
那年杨九郎十九岁,张云雷十六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我不想叫你九郎了,我想叫你哥哥,杨九郎说,行,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杨九郎如愿考到了外地,张云雷没有联系的办法,好在,还有信。
见字如面,把本来懵懂的爱情变得浪漫。
他说,哥哥,还有两百天,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他说,宝贝,我这边冷了,你那里呢?
他说,哥哥,家里都飘雪了,我想你了。
他说,宝贝,我也想你。
每一封信都夹着一只纸飞机,和他们初吻那天的彩虹一样颜色。
张云雷考上了杨九郎的学校,好在两家父母都不知道,毕竟他们在家里都绝口不提彼此。
大学开学那天,张云雷一下火车就看见他日夜思念的人在等着他。
杨九郎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张云雷。
大学里,一切都变得更好了,虽然他们俩还是不能大大方方的拉着手在校园里走,至少同学们知道都很羡慕他们。
“哥哥,我考完了”
手机来了一条消息,杨九郎在图书馆收拾收拾就出去了。张云雷大一的最后一天,他们俩一起跟家里说晚几天才放假,其实是想单独在一起几天。
张云雷比以前开心多了,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他可以跟在九郎身后,不停的叫哥哥。
那天晚上,两个人似乎是很有默契的不提及回学校的事,直到过了封寝时间。
“辫儿”
“哎”
深夜的街头,杨九郎环上张云雷的腰。霓虹灯亮,亮不过张云雷眼中星辰。
初夜,像一个柔情似水的梦。
“哥哥……”
“辫儿”
“嗯……哥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爱你”
情话零零碎碎,情意缠缠绵绵,禁果炸开就是烟花。
那年,杨九郎二十一岁,张云雷十八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我这么多年守身如玉都给了你了,小眼巴叉的,杨九郎说,好像谁没守似的。
张云雷大二之后,开始做家教兼职,杨九郎也一直都有个小副业,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过起了小两口的日子。
“宝儿,等你毕业,我就带你出国领证”
大雪天里,两个人把屋里弄的暖暖的,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张云雷靠在杨九郎怀里,头发顺着,手指间有那人手指填充。他垂了垂眸,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哥哥,咱俩……”
“嗯?”
张云雷吞吞吐吐的样子,杨九郎也猜了一半,又把手臂紧了紧:“我准备这次寒假回家就说”
“别”
“怎么了?”
“我怕”
杨九郎甚至能感受到张云雷小小的颤抖,心疼至极,不知道过去的事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那就再等等好吗”
“好”
这一等,又是一年多。
“什么?杨九郎,你非得气死我不可”
“我养你这么大……算是白养了啊”紧接着就是无可奈何的哭嚎。
杨九郎低着头关了门出去,看见奶奶站在门口。
“奶奶”
杨九郎挤出一个笑,奶奶把他的手握住,仰着头问:“有对象了?”
“嗯”
“好啊,带回来吧”
“奶奶,是……是云雷”
杨九郎以为奶奶会不高兴,可是奶奶却笑得更开心:“小辫儿?”
“嗯”
“好啊,奶奶就喜欢小辫儿那孩子,叫他来,奶奶还给他做好吃的”
杨九郎眼圈顿时红了,他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奶奶身边,奶奶抚着他的头发,讲老故事。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我就当没生过你”
张云雷这次一滴眼泪都没掉,苦笑一下,带着他的东西走了。
为了老人,杨九郎爸妈也不得不让张云雷来了家里,然后他们俩出去了。
这顿饭,有杨九郎,张云雷,和奶奶。
奶奶不停的给张云雷夹菜,张云雷就吃,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很多菜都不是味道,可能是把醋当酱油了,或者放了两遍盐,但是张云雷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奶奶”
“诶,小辫儿,喜欢奶奶做的菜吗”
“喜欢,特别喜欢”
“行,等以后啊,你俩来家奶奶还给你做”
张云雷点着头,嘴里泛着苦味酸味。杨九郎抬手拍拍他的肩。
两个人终于是没能说服父母,他们尽力了。
开学之后,他们依旧过着他们的日子。他们不从家里要钱,自食其力。虽然清苦些,至少安心。
杨九郎那天回到家,看到的不是温温柔柔叫哥哥的辫儿,而是哭的歇斯底里的张云雷。
“怎么了辫儿,啊?发生什么了”杨九郎慌乱的蹲在张云雷面前,急了一身汗。
张云雷擦了擦眼泪,缓和一下,把手机递过去。
存活了171天的“彩虹同行公益基金”被注销。偌大的题目映入眼帘。记得刚成立的时候,他们俩还捐了不少钱,结果……
“九郎,我们,是错的吗”
杨九郎把张云雷按在肩上,重重的说:“没错,辫儿,我们没错”
“那为什么,为什么啊”说到此,张云雷又大声的哭起来,他想到对门阿姨每次看他俩一起回家鄙夷的眼神,他想到高中时候的校园暴力,他想到最疼爱他的父母因为他喜欢一个男人要和他断绝关系,他哭着,喊着,用尽力气。
他们要的,只是爱情和自由。
那天张云雷哭到晕,都不记得是如何被杨九郎扶上床的,只记得临睡前,杨九郎说,无论如何,我只爱你。
那年,杨九郎二十三岁,张云雷二十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我好希望我们能被祝福,亲人,朋友,陌生人。杨九郎说,希望吧,总要留点希望。
他们就这样过着,幸好还有彼此。张云雷捧着杨九郎的脸,亲了又亲,说:“幸亏你的出现,让我在想放弃的时候还想再努力一下”
杨九郎时时刻刻都尽力让张云雷保持笑容,让他开心,哪怕是冷笑话也好。开心这种事,笑着笑着,就成真了。
可是笑着,也敌不过世事无常。
奶奶病危,杨九郎带着张云雷迅速回了家。
“你干嘛来啊”
张云雷预想到了杨家父母的态度,松开杨九郎的手,推了推他:“你快进去”
“让我孙媳妇儿,进来”
病床上的奶奶拼尽全力说完整,张云雷和杨九郎跪在奶奶床边。
奶奶笑得和蔼,抬手去捋张云雷的头发:“瞧,多好看一孩子,真好啊,我们九郎真有福”
张云雷泣不成声,却努力笑着。
“孙媳妇儿啊”
“奶奶”
“等回家来,奶奶还给你做饭”
“嗯”张云雷不停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郎”
“奶奶”
“跟云雷,好好的”
“哎,九郎记着”
奶奶依旧笑着,直到,放开了握着孙媳妇儿的手。
那一刻,张云雷的世界一片安静,他觉得没了氧气,他喘不过气,不知多久,世界一片黑暗。
殡仪馆,杨家人都来了。
张云雷刚从医院出来,杨九郎叫他好好休息,完事就去接他。他还是想再送送奶奶,唯一,承认了他的人,亲人。
“张云雷,你要不要点脸,还来”
杨九郎没看见张云雷来,一直在忙,杨家的几个亲戚就凑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送送奶奶”
“谁让你叫奶奶啊,啊?你有什么资格啊”
“滚”
张云雷看见了杨九郎的背影,没有叫他。
他走远了,走到了门口马路上,张云雷想对着灵堂鞠三躬,只不过,杨家好像也没想给他这个机会。甚至来了几个男的来推搡他,
不知哪里砸过来的一沓纸钱,张云雷一趔趄,纸钱散了漫天,张云雷望着飘落的纸钱,笑了。
“云雷”
杨九郎一把扶住了要栽倒的张云雷。张云雷抓着杨九郎的衣服,落下泪来。
那几个人又过来推搡,“要不你们俩就一起滚”“这是我们家的事,外人来掺和什么”
“云雷就是我们家的人,是我的爱人”
杨九郎这一喊,更是激怒了这些亲戚,直接把俩人都赶得更远,张云雷晕乎乎的站不稳,杨九郎一边应付着这些人,殡仪馆前面的马路没有红绿灯,速度异常快的车直直的冲了过来。
那一瞬,张云雷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响声在耳边,摔在地上他才有些意识,一转头,漆黑的刹车印那头,已然成了血泊。
“九郎”“九郎”
亲戚们七嘴八舌的叫着,围着,打电话,叫人,张云雷明明看到杨九郎在伸手,对着他伸手,他靠近却被推了出来。
“我要过去,九郎,让我过去”
“还嫌不够乱吗”张云雷再一次摔在远处,他爬着,好像有人踩到了他的手,他不知道疼,他只知道他的九郎在看着他,他浑身是血。
“哥哥”他连这句哥哥,都是捂着嘴叫的。纸钱,撒了满地。
杨九郎的星星,熄灭了。
那年,杨九郎二十四岁,张云雷二十一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哥哥,我们毕业了,等攒够钱就去领证,杨九郎说,好,我一定加油。
张云雷在杨九郎祭日的前一天,回了他们的学校,路过一间教室,正在上心理教育课,老师问,大家觉得同性恋是病吗,底下安静了两秒,张云雷的心就在这两秒里从云端跌入地狱,可是两秒之后,所有的同学异口同声,“不是”,他好像看到学生们回头的笑脸,看着窗外的他,他们心里是不是在说,亲爱的哥哥,你没错。
乱糟糟的屋子,散发着不知名的气味。窗台上的多肉已经枯死,书桌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很多很多纸飞机,和彩虹一样的颜色。风吹过,纸飞机掉了满地。有那么一个,飞出来窗口,飞啊……飞啊……
许久,地上的纸飞机,成了红色。
那年,杨九郎二十四岁,张云雷二十四岁。
尤记得张云雷说,我要长到和你一样大,这样咱俩就能一起上学了。张云雷说,哥哥,我去陪你。
水洗过的北京城似乎变得年纪小了,空气里飘着棉花糖一样甜甜的味道。
雨过天晴,彩虹懒洋洋的笑着,跨在旧胡同两边的灰墙上,太阳穿过雨水,剩了浅浅的橙黄,散着依旧炙烤的余温。晚霞等着上班,就连地上的青石砖也在暖风里和砖缝里的小青草闲聊。胡同那头走来两个人,手牵着手,左边的男人白白净净的、眼睛小小的,有些可爱,右边的男人瘦瘦的、眉目清秀。不知哪里飞来的纸飞机,和头上的彩虹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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