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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 4 (1)

2023-04-03不知道写什么标签 来源:百合文库
FAI 4
2*2
9-3
6 1
3*3
SIE SIND DIE WEIRD 她是世界
从人类文明开始算起,至今为止存在或曾经存在于地球上的被归为「人类」的个体总计有多少呢。
这一问题难以给出答案的原因有许多。如果以全球人口总数为基准进行估算,要得到全部历史中每一瞬间的人口统计结果本身就是难题;若是把世界历史看做连续的绳索,在不同年代处切下断面,即使将无数这些断面处的人口总数都统计清楚,也无法判明其中究竟有多少人跨越了两个断面之间的时间而成为两者重叠的部分,又有多少人在两者间的哪一处突然消失不见。也许就连许多人的人生截止的那一刻都不过是隐藏在绳索内部的无限小的一点,即使通过最详实的调查统计也无法被后来者发觉。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加上出生率和死亡率的记录,熟练的数学家或许可以估算出这一问题的答案,但也不过是估算而已。500亿和1000亿的差别不过是统计数据的一点误差就可以带来的数值变动,即使事关数量多到难以想象的人的人生存在与否的问题,也只能叹息着得出估算精度只能至此的结论。
当然会造成这种麻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世界上存在过的人类总数确实大得惊人。如果将眼光缩小一些,说不定其存在性受到数值误差影响而变得飘忽不定的人数就会减少一些。例如若是将问题改为「至今为止存在或曾经存在于名为海森堡的地区的人类总数是多少」的话。
仍然无法回答。事实上当仅仅关心海森堡地区的人口数时就会发现可以得到的资料甚至比全球人口变迁的数据还要稀少。人口普查是从近代开始才出现的概念;在这一手段出现之前,如果是全球的人口总数,通过统计学家的努力至少可以复原出大致的数量,可惜如果只是海森堡这一小片地区的话,会将注意力聚焦于此的研究者恐怕就会少得多。结果就是,历史上这座城市的住民,除去一些特别知名的传奇人物外,从存留至今的记录来看就连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都无法判断。
如果想着「他们的存在不需要由记录于纸上的数字来界定」也许会得到些许安慰。如今存在于城市中的房屋,城墙,城市外侧延伸到森林中的道路,以至于城市本身,都记录着从人类定居到这里以来的每一位居民生存过的痕迹。如果进一步去想「即使没能留下什么痕迹他们也存在过啊」之类的,似乎就完全不会受这种问题困扰了。
而怀着这样的想法的人立足的地点,反而恰恰是最难看出人类活动的痕迹的场所。海森堡郊外的山地和森林,穿插其中的湖泊,明明与市中心通过林间小道相连却似乎由于太过偏远而人迹罕至。如果是在假期还会偶尔有牵着高大的金毛猎犬前来散步的一般市民,而在如今这般工作日的深夜,这里就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气息了。就连动物的叫声也无法听到,河水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不禁让人怀疑这里的水面究竟是流动的河水还是失去了进水口和出水口的静止的湖。仅仅是月光提供着照明,水面对岸被高大的针叶林覆盖的山体完全地陷入了黑暗中。而这片景色中唯一站立着的人类正位于岸边稍高于水面的位置。与周围被破碎而带着棱角的石子和掉落的树枝铺满的地面不同,其脚下是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石板。像是过去人造的台阶在漫长的时间中失去了形状而残存的痕迹。
就好像这里的全部空间都只是这个人类一人的所有物一样。
「是HK-S吗。我这边派出的「行动者」应该还没有到才对。」
就像察觉到有什么人进入了这片空间一样,空间的主人用自己的声带发出了声音。
「T. 马蒂内斯。」
无法确定声源,仅仅是从包裹着河流,山地,树林和其间的人类的全部空间开始发出的回声。作为对此的响应,被称为T. 马蒂内斯的人继续着发言。
「泛函少女是时空变换的不动点。暗含着无视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可能性,得以在不同世界线中保全存在。虽然只是理论上的构想,这样的特质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当泛函少女现身时周围的时空便会受到不自觉的扰动。这也是我能察觉到你的存在的原因。越是强大的泛函少女对世界的扭曲就越是明显;那么,你在泛函少女的序列中处于什么位置呢。」
明明是傲慢的发言,却好像并没能让来源不明的声音的主人表露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按着与之前毫无不同的语气,沿着另外的话题与名为马蒂内斯的人类继续着对话。
「T方案的持有者。通过电波将泛函少女的时间感加速一百万倍,将相应的精神暴走作为对泛函少女的致命性武器。需要消耗大量电力的电波发射装置当然是不能在这种荒野上运作的,也就是。」
「出现在这里的我正处于无防备状态。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
T.马蒂内斯将手臂举起,食指向着正上方的天空指去。被薄云覆盖的夜空看不到满月之外的光亮,而就在马蒂内斯的食指举起的同时,上方的天空出现了闪光。
「半个世纪前合众国为了应对与欧洲国际的冲突而将激光武器发射到了外太空,这类传闻多半是夸大了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段时间内合众国确实发射了大量卫星。马蒂内斯家自从世界大战期间与峰家就是否参战的问题的争论后就失去了在合众国的影响力;在这种情况下用最后的财富买下其中一颗卫星,直到现在都不得不佩服家族先人的远见。」
正上方天空传来闪光的同时,马蒂内斯身后的空气显现出了扭曲。专用于影响泛函少女的时间感的电波正从外太空不断发射过来,片刻前通过来源不明的声音与卫星的操纵者对话的泛函少女此刻应当已经陷入了无法挽回的精神暴走。
「通过感知时空的扭曲就可以判明我的位置,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
来自太空的卫星攻击无声地停止;从表情来看马蒂内斯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态。
「你也在这里吧,J.埃尔斯纳。」
作为对谜之音源的回应,不远处传来了第三人的声音。与另外的两人呈现出鲜明的不同,既不是马蒂内斯的青年男性的声音,也不同于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年轻女声。是老者的声音。
「国际救援组织「X」已经超出了我的影响范围。对HK-S的袭击并不是出自我的意志;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是吗。」
谜之声音消散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只剩下还留在原地的两人的自言自语。
「行动一开始就受挫了呢。」
「是呢。」
2*2
TPSSh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说起来就连获得意识都只是不久前的事情。人的一生中不同阶段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在人类中偶尔会流传这样的说法。大抵是依照已经积累的体验的数量而不同;幼年时期的每一段经历在全部经验中占据的比重,自然比成长之后更大一些,因此会产生越是年轻就越能在相同的时间中停留更久的错觉。又或许是透明度的原因;先前积累的经验会不自觉地用于补充正在经历的体验中从五官和指缝之间漏过的部分。越是有过丰富的经验,就越会觉得从正身处的世界传来感官即使抛弃掉一些也没有关系。这样说来拥有丰富的体验也未必是好事;如果变得不能再从外界接受任何新的东西的话,说不定其实也是可悲的存在呢。相比之下作为泛函少女的TPSSh则正处于人生的起点,也没有心思去在意今后随着体验的积累会变成什么样的问题。对于从飞机上走下的那一刻之前的经历并不能记得很清楚;
只是记得有一种黏黏糊糊的触感在全身上下蔓延。起点应该是从脸颊,或是额头吗。不知是自己的汗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总之全身都被湿热的气息包裹着并不舒服。但是仅仅用不舒服来形容又显得不太合适,因为当这种体验结束之后很快就变得怀念起来。眼睛并不能很好地睁开,从眼前的景物判断应该是在飞机客舱内;黄色的灯光从正上方的灯泡透过圆形的毛玻璃照射下来,明明是用刚醒的睡眼正对着光源却感受不到刺痛。接下来灯光开始摇动,从身体四处的感觉来看造成这摇动的原因只不过是自己从躺在什么东西上的状态开始将身子直立了起来。究竟是躺在什么东西上了呢。混合着许多不同的气味,却不能很好地回忆起来。总之是站了起来;耳边有什么人的说话声,似乎是对着自己说的,同样记不清内容。并不是让人不适的声音。被那声音的主人带领着,躲避着客舱过道两边的人群和乘客,不时低下头避免与高处正在被取下的行李相撞。
站到舱门边时闷热的感觉终于缓解了一些;飞机外正处于夜间,能看到的同样只有远处黄色的路灯,只不过亮度比飞机内的小灯高出不少。虽然更亮,路灯的光线扩张的范围却远没有机舱内的灯大。是因为停机坪的空间更大吗;说起来夜空中如果能看到星星的话,它们也只不过是一点点微光而已,明明如果真的走到星星的近前的话应该有着与太阳相当的亮度的。就这样顺着金属制的阶梯走下。这时知觉逐渐恢复了一些,可以感受到体重随着脚步而转移的动态。每一级只有一层金属板的阶梯的触感显得单薄,总觉得每次踏上去就会开始振动。这样的话真的能耐受所有乘客一起走上去的重量吗。从阶梯的最低一级踏上水泥地面时衣角被什么人牵住了。应该就是之前说话声的主人吧;亮闪闪的发尖,似乎散发着令人愉快的气味,这样想来之前在机舱里闻到的气味的众多成分里应当有这气味的存在。
再之后就不太记得了;按照常理应该是摆渡车,市内交通或是其他的什么吧。明明刚刚才醒来却还是想要睡觉,是因为被飞机着陆的颠簸打断了睡眠的原因吗。
等到下一次醒来时已经在汽车的坐席上了。窗外连路灯都变得稀少,夜色中只能看到一片缺乏起伏的平地。要说起伏还是有一点的,只是过于微小而在汽车行驶过程中被视觉的残影抹平了。是草丛吧;能长到这种高度的应该不是普通的草地里的品种。应该是叫狼尾草吗;说不定其高度比狼的尾巴还要长呢。除此之外就看不清更多的细节了;一方面是因为光线太暗,另一方面则是在车内开着灯的情况下窗玻璃内侧强烈的反光几乎将窗外完全遮蔽。透过反光终于可以看清车内另外的人的样子;难得醒来一次却只能看到她们的睡颜吗。紧挨着坐在那里的是有着柔顺的粉红色长发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脚边放着用途不明的多面体形状的物体,强烈地反射着光。这一瞬间想到了炒菜用的总是能光亮地映出周围事物的影像的圆勺,当然两者一看就知道相差甚远。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但受限于手臂的长度并不能碰到。
如果在座椅上弯下腰应该就可以了,但是这样的动作一定会让它的主人惊醒的吧,毕竟是那么紧地贴在一起。然后就想起来了,这份触感。在飞机上的黏糊糊却又不讨厌的感觉,和这时的会不会是同一种呢。向前看去副驾驶位置的则是只露出齐肩短发的背影。透过挡风玻璃从远处看到一片与两侧不同的灯光,就有了将要到达目的地的预感。然后感受到了身侧的动作;同行的两位女孩子逐渐醒来。汽车驶进灯光的中心,车窗的两侧也明显地亮了起来,就像整个进入了一整片光里一样。眼睛适应增强的光线后看到的就不再是荒凉的景象;两侧开始呈现出密集的建筑物。每隔几米的距离就会重复出现的规整的树木,连接着树木的花丛,虽然看不清橱窗背后有什么但看起来就觉得可爱的店铺,只无一例外都是停止营业状态。明明门口openning字样的灯饰还在闪烁着鲜艳的色调,店铺里就是没有任何灯光。
随着汽车转弯建筑稍微变得稀疏了一些,又过了一会汽车停在了一处分散着许多不算高的尖顶建筑的区域。朝向不一,看起来像是什么人在沙盘上随意摆放出来的布局;在被这些建筑物环绕的花圃前下了车。向着其中一座建筑走去。
进门后一层的布置看起来像是用作公共休息室的用途。与这附近建筑物的摆放方式一样,室内的设施也是散乱地分散在各处。只有木质的储物架规整地贴在墙边,却什么物品也没有放置。颜色鲜艳的沙发随机斜放在地板上,前方紧贴着的是高度并不比沙发高出多少的玻璃圆桌。之所以得出是公共休息室而不是什么人的住宅的结论,一是由于像这样若无其事地闯入别人的住宅的行为发生的可能性不高,其二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布置当作使用中的住宅考虑有些过于冷清了。当然就算是看做某种公共场所,全无使用的痕迹也显得奇怪。不过几乎就在这样思考的同时「房屋过于冷清」的结论就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作为其原因的是突然出现在视线前方的不认识的女孩子;因为一直在观察屋内的陈设,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是从哪里出现的。是一直躲在这里还是刚刚才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呢;躲在沙发后面只露出眼睛,可是明明如果是从一进门的角度的话沙发背后的位置是可以一眼看穿的。
大部分身体都被沙发挡住了所以并不能做出确信的判断,如果仅仅以眼睛的高度考虑的话是难得的即使是以自己的身高为基准也不显高大的人。会躲在这里难道是在害怕吗;自己是那么可怕的人吗。
在观察着这里的她的眼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呢。记忆在不久前才变得连贯,对自己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自己的名字,年龄等基本设定。这样说来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虽然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这样想来也许有些奇怪,但若是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说不定在行动时还会轻松一些。在来时的汽车上通过窗玻璃也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像。据说在人类中存在着会对自己的相貌产生抵触的个体;明明如果被告知是其他人的照片就不会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一旦知道眼前的其实是自己就会立刻生出难以理解的不适。泛函少女是否也有类似的现象呢。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容貌」也许其实是一种优点。在玻璃的映像中并不明晰地存在着的那个带着柔软的银白色长发,一脸睡眼惺忪的表情的女孩子其实是一个陌生人,这样想的话就不会产生抵触了吧。当然关于要如何定义带着TPSSh的个体的问题,相貌只是众多解答中的一方面;
虽然银白色的长发也许确实不是很常见,但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让刚见到的同龄人产生畏惧感吧。这样来看也许是行为模式吗。明明不觉得自己的行动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不过是跟随者身旁的两位看起来对这里非常熟悉的同行者走进来而已。
这样想着的同时径直向着从沙发背后露出来的眼睛的方向走去。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模式在她看来也许才是恐惧的根源;明明按照到来顺序她应该才是这里的主人吧。面对躲藏中的少女毫不掩饰地走上前去这样的做法是否会加深她的惊慌呢。仅仅这样想却不能阻止向前的脚步。随着与窥伺者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睛的主人明显变得不安。这时也许还是停下来比较好吗;这样想着而停在了与露出的眼睛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终于得以看清谜之窥伺者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变化并不是由于距离变近或是光线变好之类的原因,而是躲在沙发后的人自身的位置发生了变动。接下来躲藏在那里的女孩子爆发出胡乱的叫声,终于从原先的姿势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
果然是与自己的身高相差不大的样子。几乎就在下一刻她就从面部朝下倒地的状态爬了起来,用双手揉着与地面发生碰撞的脸庞。就在同时从沙发背后传来了更多人的声音。另一个稍高一些的女孩子说着一边「想要做第一个见到的人就不要露出这种样子啊」一边走来从背后隔着头发揉着她的脸,虽然看起来是好意却让她的样貌看起来更加奇怪了。等到这边的情况稍微安定下来后高个子的女孩子向着自己说出了名字。一见面就以平地摔作为欢迎仪式的是XA,而看起来像是她的照顾者一样的是SVWN。交换过名字之后循着SVWN的手指看去才发现沙发上还有另一个女孩子正仰躺着睡着。似乎名字是叫B97。始终搞不明白她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姑且当做这座沙发有什么惊人的魔力好了。
等到转过身去,最初的两位引路人已经不见了身影。SVWN正在用尽全力试图将XA向着房门的方向拉去;看来对XA来说是有着就寝时间的规定的吗。受后者的喊叫声的影响B97不情愿地醒来,跟在两人后面。XA还在向着自己的方向挥舞着手臂,一点也没有了一开始怕生的样子。SVWN则将双手从她的肩下穿过,将她沿着地面拖动。完美地落在两人背后的B97举起了手中的某样物品。接着白色的闪光从她的手中发出。意识到被B97的手机镜头击中后SVWN发出了抗议,而B97只是说着「不应该忘记关掉闪光灯的」,同时在手机屏幕上不断进行着操作。就在SVWN的注意力被闪光灯分散时终于找到破绽的XA用头部向着想要将她带离这里的人的腰部撞去,却似乎恰好撞到了坚硬的部分而反而哭喊了出来。总之经历了各种努力后先前潜伏在这里的三人终于成功抵达了门边。
XA仍然在向着自己这边求助,其余的两人向着这边挥了挥手就走出门外,将木质的推拉门好好地关上了。
以上就是第一次来到如今的住所的感想。HK-S零号指挥部,在这之后逐渐知道了这个名字。以及Master,M06-2X,DSD,M06L这几个名字。
基于至今为止已经积累的经验判断的话,明明这段时间里的所有经历都会被当做最初的体验而被好好地记录下来才是。然而实际上下一段印象深刻的记忆已经到了一天多之后。期间的时间是如何度过的完全没有印象。应该是在房间里发呆吧。在入住的第一天以发呆度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是获得意识以来最初的住所,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好好感受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没能留下太多记忆显得遗憾。在第三天的太阳快要运行到天空正中时收到了短信。算得上是欢迎会吗;自己是重要到值得大家集中起来进行这样的活动的存在吗,在接到电话的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仔细回忆的话似乎并不是太阳运行到如此高的位置时才收到的邀请。似乎是前一天晚上得到的消息吗,依稀记得手机屏幕是在黑暗中亮起的。也许是因为那时正在半睡半醒的边缘所以直到第二天才读到吧。
欢迎会是在室外举行的。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按照常识考虑在这种季节室外活动明明应该越少越好,虽然自己是不很介意的。除此之外近几天似乎也不很热,阳光也远远没有强烈到让皮肤感到不适的程度,对其他人来说也许算得上是好消息。所谓的欢迎会也无非是大家聚在一起分享食物;虽然从现状来看其实谈不上分享。地点被选在了蓝白色调的低矮尖顶房屋群背后的一处草坪;与初来时路过的路边的野草不同是经过精心修剪的柔软而整齐的草地。草的种类似乎也与别处不同,这一点基本上是通过比其他地方更加鲜明的颜色判断出来的。坡道的顶端就是作为住所的建筑群,从这个角度看去只有蓝色的尖顶可以看到。不远处为草坪浇水的装置正在周期性地旋转。如果一直盯着那里的话会不会在喷出的水雾旋转到某个角度时看到彩虹呢;可惜眼睛和水雾的连线正中被XA挡住了。
因为第一天晚上就见到了她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登场所以印象尤为深刻。此刻的XA正向着大家围坐的野餐布上摆放的食物伸着手。只是一些简单的派对食品而已;曲奇,苹果派,和曲奇差不多大的橘子。当然不同场合出售的曲奇也有大小之分,这里见到的是其中较小的一类。所有的食物都被装在带着奇怪颜色的玻璃碗里;不同颜色的玻璃块生硬地拼在一起,深红色,暗绿色,分不清是紫色还是黑色的颜色,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实物但总是从中联想到古老的教堂的玻璃窗,甚至会怀疑不同色块的连接处是否会包藏着雕刻上去的古文字呢。明明是竹条编织成的木质容器与这种场合才更搭吧。奇怪的是除了XA正在不停地抓着各个碗里的食物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她咀嚼曲奇时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看来碗里的是软式曲奇。是用面粉和可可粉简单地混合而成的吗,还是会带着巧克力豆或是其他的包藏物呢。
单从外表看不出来。想要拿一片来搞清楚,却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最后还是决定老实地坐在原地不动。
说起来此刻正坐在这里的人数与听到过的名字的数量相比似乎少了一些。向着四周环视,挨个回忆着每一个人的名字。身边的是XA,此时似乎已经吃够了曲奇而在尝试剥开橘子的外皮,正在为满手汁水而困扰。再旁边如同预料地是SVWN,一如既往地在帮助身边手忙脚乱的女孩子。正对面的是有着鲜明的特点的两人;要说是什么特点反而说不清楚,总之是与XA她们看起来属于不同的类型。一想到在刚到这里的途中曾经与她们挤在一起,似乎在飞机上还因此弄得满头都是汗水就总觉得脸会红起来。长发的是DSD,短发的是M06L,是这样的吗,还是搞混了呢。姑且就认为正对面一直将自带的陶瓷杯子举在嘴边的是DSD好了。根据排除法DSD和SVWN之间的应该就是B97吧。
「不公平。明明那天B97也是以出人意料的姿态迎接TPSSh的。」
SVWN就好像看穿了自己正在考虑的事情一样。
B97此时没有像第一次见到那样仰面朝天地睡在草坪上,而是好好地坐着,正用手指玩弄着身边的野草。将稍高的草缠绕在手指上再一圈圈地解开,或是在草地间拨动。有这么好玩吗;不由得也向着草地伸出手去。是清凉而湿润的感觉。尽管如此自己的手掌才更加湿润一些,只不过草的叶片带来的湿润的感觉不包含汗水带来的黏腻感。将手掌暴露在空气中时整个手掌都感到了清凉。然后将手掌整个贴到草地上;草的叶片被压弯,不过应当不至于到能产生压痕的程度。如果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害得原本生长在这里的植物感到不适就成了自己的错呢。
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是因为和这里的人还不熟悉吗。
在让人疲倦的安静中右前方浇花用喷头处水流喷出的声音就更加明显。这时的XA正伏下身子以便能将离她较远的食物拿过来,趁此机会终于看到了喷头前方喷出的水雾。只不过角度不巧,只能看到亮闪闪的水珠在空中彼此碰撞,没能捕捉到瞬间出现的彩虹。
正在为XA重新挡住了视线而感到遗憾时听到了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像是在和什么人通话。并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关于声音主人的身份仍然是通过排除法才能得以判断。
「所以说这种时候B3LYP究竟到哪里去了。还有Master也是,不要受到一点打击就不理工作啊。你这样说我怎么能明白。指挥部的机能已经停止快要一个星期了,这样下去不明人形事件的处置还要怎么进行下去啊。」
将头转到声音发出的方向,在坡道下方看到了小小的身影。当然对于HK-S零号指挥部里的大多数同伴的身高都比自己高出不少这一点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因此很快就知道那个金色的身影显得小是由于距离的缘故。这样看来她的声音还是很有穿透力的。从外观上看总觉得她和不知是叫M06L还是DSD的齐肩短发的女孩子有一点亲缘关系。这么说来她的名字应该是叫M…好像是一个不短的名字,在经过几次尝试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姑且叫她M氏好了。虽然这种失礼的称号当然不能说出口。这样想的话正对面穿着带一点西装风格的服装的粉红色长发应该是DSD,她左边看起来像是M氏的姐妹的少女是M06L吧。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不知是受远处的声音还是这番妄想的影响总觉得自己在这里的角色没有一开始那样不自然了。无意间也伸出手取来了一块曲奇。果然是软式的,手指稍稍用力就可以看到在饼干表面制造出的凹陷。不知凹陷的位置是否是因为正对着阳光才会显得较周围的亮,总有一种自己的指尖在发光的感觉。将曲奇送入口中,一瞬间强烈的甜味几乎让舌头都变成了蜜糖。等到味觉缓和一点之后对于在曲奇上咬出第二口这件事已经变得谨慎了很多。明明看到XA一口气吃过很多的,难道是这么喜欢甜食的孩子吗。
奇怪的是第二口就不再感到有什么甜味了。不如说是平淡得出奇,难道是因为品尝过前一刻超高校级的甜味之后味蕾已经不能再被普通的甜度满足了吗。接下来是咀嚼小麦粉和可可粉受热烘烤过后的产物。有一点粗糙的颗粒感,是因为使用的小麦粉的缘故吗。
与此同时看到正对面的DSD也伸出了手。她所取到的是苹果派。虽然并不是特意观察她的行动,但她在苹果派上咬下后表情变化太过明显而很难不被注意到。不知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没有显得惊讶,难道对DSD而言吃到奇怪味道的食物已经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了吗。拿起看起来相当昂贵的陶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同时也可以看出她之前尽管总是将水杯放在嘴边却并没有怎么喝)后DSD终于有了对片刻前品尝到的味道做出总结的余裕。听到她的感想后M06L向着一边的SVWN确认着什么。
「我们做苹果派时应该没有放芥末吧。」
「不如说整个厨房都没有芥末的存在,合众国的骑士殿下。」
喂,合众国明明是总统制的现代国家吧。
DSD还在忙于处理眼角由于芥末而造成的泪水,看起来和倒XA有几分相似。
不记得由SVWN和M06L她们制作食物拿来分享的欢迎会是如何结束的了。是在苹果派和曲奇告罄之后干脆地自发解散的吗,还是在持续的沉默后以什么人的提议为标志而各自走开的呢。又或是突然间收到了似乎叫Master的什么人发来的紧急命令而提前中止的吗;不过如果是这种异常情况当然是不会不记得的,所以果然还是前两种之一吧。总之现在再次变成了一个人的状态。如果不想要思考接下来去哪里的问题的话当然是回到房间里比较方便,事实上双脚的行动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是绕了一点远路而已。距离来到这里也不过是过去了两天左右的时间,又基本是在房间里发着呆度过的,对这附近的设施还停留在认识为零的状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想要增进认识就是了。尽管如此还是向着没有去过的方向绕着圈子。严格来说不算是全新的地点;从房间的角度可以轻易地望到这里,如果改变打算而想要径直回去也只需要几分钟。
既不符合「选择最方便的路径」的目的论,也远远说不上是为了探索新的活动范围而进行的举动。就连「打发时间」都算不上,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只是稍稍不同的返回路径而已。
当前所处的位置基本算是在露天欢迎会和居所连线的正中。偏离了供行人行走而特意开发出的道路,此刻正站立在生长着草丛的坡道上。这里距离为人工草坪提供稳定的水分的奇妙装置稍远一些,四周也没有其他的浇水喷头,看起来像是从规划之初就被这片绿地的设计者遗忘了一样。坡道的顶端自己居住的房屋已经露出大半。向着侧面看去则是另外几座有着同样的蓝色屋顶的建筑。按照常理考虑当然是其他人的住所;又想起泛函少女的居住地相当分散的事实。开始好奇这座房屋里究竟有没有人居住呢。
为什么每个人的住所都会如此分散呢。自己,DSD,M06L,M氏,XA,B97,SVWN。明明能记得(或依稀记得)名字的只有七人,这里作为宿舍的楼房却似乎有接近20座。将每个人都安排在单独的房屋,又让彼此保持高度分散,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含义呢。
想到了星星。即使是在相同的星座,肉眼看上去相邻的星之间也相隔着几光年之遥。泛函少女和星星是相同的东西吗。
说到底到目前为止对泛函少女的认识也只有「自己是泛函少女」以及「知道几位属于相同「物种」的人的名字」而已,其实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吧。
不去回答就会感到不甘心,随意做出答案的话又会觉得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胸中都会感到些许疼痛。不知不觉间脚步就停了下来,最后索性坐到了草坪上。
若是将目光从并不熟悉的房屋移开,就又会注意到其他的东西。坡道的下方被一条水泥道路环绕,道路对面已经绝少见到建筑了。看起来像是园区内特地为将来扩建而留出的未开发地带。未开发并不意味着是空旷的平地;那片区域当前正被若干小山丘占据。并非自然形成的景观;至于这些小山丘是如何形成的,再向着其背后看去就可以知道。包含挖掘机和起重机在内的大型工程机械正在那里运作。或许是因为机器本身过于庞大而不得不放弃了动作的敏捷性,这些机器的任何动作都看起来无比缓慢。看起来就沉重得难以想象的机械臂正在将地表的泥土向着一旁的人造山丘运去。是机械臂本身更重一些,还是它所运送的土块更重呢。
「好像是叫芙奈尔(FUNE·L)的工程哦。」
好像被什么人站在了身后。明明将每个人的本体和名字对应起来还有些困难,却不愿意转过身去确认,坚持着原有的坐姿而只通过声音猜测身后的人的名字。应该是M06L吧。
转过身去,即使在成年女性中也属于较高的身高,在日光下发着光的齐肩金发,看起来在众多泛函少女中散发着相对友好的气息的面庞。应该没有猜错。
是这样想着的同时自己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吗。M06L似乎有些困惑。
「这片园区里正在承受着一些变化。如果你觉得气氛违和的话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是吗。
「到外面去吧。」
在来到这里的汽车上看到的指挥部园区外不过是大片荒地,这次被M06L带领着出门时见到的却是不同的景象。要认真的说同样算作未开发的野地的范畴,给人的感觉却不再是只有狼尾草的荒凉景象。虽然高度与身高相仿的狼尾草仍然遍布各处就是了。
跟在M06L身后所走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道路。从大门离开后无视径直延伸出去的柏油路面,向着草丛深处走去,直到围墙的转角处,再向着视野最开阔的方向前进。在单调的草丛中穿行十五分钟左右后就会发现杂草变得稀疏,一些相对平整的长条形空间暴露出来。将它们算作天然的道路,再加上两侧随意生长的矮树和灌木,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天然花园一样。
「HK-S有将设施选择偏远地区的癖好,在修建之前又会将原有的地形彻底破坏一遍。我们所处的位置旧时似乎是什么人的庄园,能在HK-S的选址附近保留下来应该算是谁的幸运呢。」
这种样子的花是第一次见到。
开着花的灌木和稍低的树枝,只是生长着叶片的植物,同样高的草。无规则地混杂在一起;从M06L的介绍来看明明过去是人工打理的庄园,是从过去开始就是这样还是在主人离开后才呈现出随意生长的天然样貌呢。从树丛中伸出的树枝即使以自己的身高也需要时常弯腰躲过。树枝外皮像是被蜡包裹着,明明显示出柔和的光泽,却又生长着无数小刺。白色的小花旋转着生长在枝条的各个方向。花瓣是那么细小,又卷曲成管状,看到后联想起柳絮或蒲公英。明明除了同为白色之外没有什么共同点的吧。
稍低一点的是另一种花。同样是白色,从枝条上大部分还都是花苞这一点来看花期应该稍晚一些。这里的花苞看起来反而更像是蒲公英一点;从中心放射出的介于白色和嫩绿色之间的细线之簇静止在空气之间,又觉得如果用手去摇动一定会是柔软的感觉。似乎有一种点然后就会有无数光点以燃烧的位置为中心向着四周放射出去的烟花;虽然那种东西是不会敢用手去碰触的就是了。
存在于「认识」中而不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和正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又很快就会重新滑落到「认识」的不返的深渊中的东西。
「它曾经在眼前出现过」,到最后能记得的也只能是这样的语句吧。
脚边的是因为过于低矮而差一点被野草覆盖住的花。似乎有紫色的花会吸收过多的太阳光而容易被灼伤的说法,那么这些过于不起眼的花是否是为了不遗漏任何一点阳光才变成紫色的呢。如果将高处那些开着白花的枝条拉到地面附近,经过几个月后会不会就连它们也变成紫色呢。
当然不会了。怎么可能会啊。天性就是不同颜色的花,终究是不可能变成相同的东西的。
因为过了太久而变得模糊的道路又被扩散的野草覆盖,难以辨认要沿着怎样的方向前进。一开始是跟着M06L,似乎是被眼前的花吸引了过多的注意力,前方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也没有要去追上她的意思,就暂且停在这里好了。将挡在眼前的带着细刺的枝叶握在手中,轻轻地将枝条上不规则的突起向着手指压去。只是感到了有什么东西落在皮肤上的触感。泛函少女是缺乏疼痛感的生物,是由于这种道理吗。还是因为枝条上的刺本身就是温柔的东西呢。
将枝条放开,向着道路侧面更深的位置走去。原来那些枝条并不是从树木开始延伸的吗。若干根枝条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汇聚再一并向着地下伸展。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一点奇怪,毕竟植物不应该都是从地下向着空气中伸展的吗。仔细思考之后又觉得没有什么区别,这件事本身是奇怪的事情吗。
有着光滑的白色外皮的树木。也许是人工培育的庭院的原因,这附近的树木看起来都相当年轻,种类也与这附近自然生长的树木不同。当然自己是没有亲身见到过自然生长的树木的就是了。一些细小的藤蔓贴着树皮生长,看起来像是与爬山虎同族的生物。在这样光滑的树皮上还能得以攀附,应该说是了不起吗。树木本身的枝叶出现在以自己的身高无法触碰到的位置,环绕着树干的寄生生物的叶片则轻易地落在了手中。好薄。就像是在抚摸着塑料一样。
明明外表看起来会是厚实的叶片的。那样深沉的绿色。
要一直停在这里吗。拿不定主意。站在这样的场所就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却又觉得安心感和某种隐秘的不安其实是相同的东西。时间感消失的同时心中又会浮现出微妙的恐惧,搞不明白。
困惑于一瞬间察觉到的矛盾而想要从中脱出。转过身的同时注意到M06L一直安静地站在身后,不知为什么觉得舒了一口气。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注视着自己的少女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向着道路前方走去。再次回到了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状况。
等到从旧时的花园中离开,在视线前方再次看到了坡道。与通过住所的窗户可以看到的那种相比规模扩大了许多,像是从山顶向山下望去的感觉。坡道的底端是作为指挥部园区与外界唯一通路的道路。走到那里再向着道路两旁看去,就会再次陷入到狼尾草的世界中吧。
M06L伸手示意。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到的是立在路边的小小的车站牌。这种地方其实是通着公交车的吗。
「受困于交通的行人走到站牌的影子正中时就会有烧蒸汽机的双层巴士凭空出现」,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妄想。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wB97xD不确定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SEP是由编外人形组成的组织。游离于HK-S之外,不受HK-S和伦理委员会的束缚,只遵循TPSS和B3LYP的意志而行动。明明是会带来诸多便利的设定,某些情况下wB97xD对此却喜欢不起来。泛函少女从一开始就或多或少地带着时空变换的不动点的特质,将全部世界的可能性汇聚到她们小小的身体内的同时也意味着她们无法隶属于任何一个世界。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已经在过去的经验中无数次地确认过了,明明应该早就习以为常才对。
也确实是习以为常了。为独自支配的时间而感到欣喜,像小学生一样迫不及待地用各种东西将这些时间填满,或是将花了很久完工的新的机械产品一点点拆下再一点点重新装上,将计数每根螺丝被拧紧所需的圈数作为认真完成的大事,或是在手机上不长的通讯录里在某个人的位置点击又将未接通的通话挂断,或是在少数的时间里向着背后望去,悄悄走到什么人的身后却注意到早就被她发觉的事实。当然最后一个只是在那个人就在附近时才会有。仔细想来的话好像已经有不知多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举动了。
被TPSS分配了接下来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后就会重新获得行动力,除此之外的时间都不过是一点无足轻重的附属品。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作为附属品又显得太过漫长了。比作为本番的时间还要漫长许多倍。
说起来记忆中的时间流速是恒定的吗。接到任务后的时间所投射出的记忆和除此之外的时间所投射出的记忆,要去度量它们的长度的话,会是哪一个更长呢。说不定是一样长呢,明明用秒表计时的话当然会得出大不相同的结论。记忆的长度要用什么度量呢。秒表,皮尺,电压计,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呢。开心的时间会显得短暂,无聊的时间则会相应地漫长,明明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什么无论是怎样的时间,留下的记忆都只是相同的一瞬呢。
当全部的记忆都坍塌为相同长度的一点时,是不是也就无从分辨彼此了呢。
困难的命题。wB97xD是全能的机械师,却欠缺有关脑的机能和意识的构成的知识。想到这一点时也就觉得无法做出回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到哪里去。wB97xD正身处的位置,从广义上来说是超大型城市的一部分。从眼前的光景来看并不能与享誉世界的大都市建立起什么关联,出现在这里的夜晚的街道实则是在任何不算太过偏远的地方都能见到的景象。wB97xD也明白其中缘由。越是规模庞大的城市就越难以在广阔的面积内保持各部分的均等;在最繁华地带展现出前卫的现代化景致的同时也会在周边地区并存着古老一些的街区。作为亚洲第一高楼的北极星塔据说即使是在临近的几座城市也能看到,然而从正身处的位置向着市中心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被老旧的砖石制房屋遮挡的夜空。更不用说在城市最东侧还存在着废弃住宅区这种被遗忘的角落了。
总之正出现在wB97xD眼前的街道与其他任何可以想见的街道相比都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远离市中心的缘故,道路也比繁华地带明显较窄,路灯的光辉反射出来像是刚刚下过雨一样。路边店铺的种类也与其他任何地方没有丝毫不同。小餐馆的主人刚刚关闭灯光,正在为店铺的玻璃门上锁;银行则早就已经停止了营业,只有ATM机的屏幕还长久地发着带着尘土气息的蓝白色的光。稍高一点的位置是另一些餐厅的霓虹灯牌,从二楼的位置伸向半空中。如果向着两侧特意望去的话一定可以在墙壁上也见到许多亮着灯的广告牌,只是wB97xD对此缺乏兴趣。有两三家24小时便利店还在维持营业,除了坐在收银台边低着头的店员外看不到什么人。就是这样无聊的街区。
正在这样想时wB97xD注意到了某些意外事态。
24小时便利店的玻璃墙壁边安放的供顾客短暂休息用的桌椅旁坐着认识的人。
仅仅是「认识的人」这样含混的说法通常并不能用来锁定所指的人的身份。然而若是将符合wB97xD「认识的人」的条件的名字列出,就会发现由这番描述猜想到此人的正体实则是相当容易的事情。此刻不会在街道里闲逛的B3LYP和TPSS,远在海森堡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的LC,将这些人物排除后剩下的就只有CAM一人了。
端正地坐在便利店里的黑长直少女正低着头将目光集中在一本书上。想必是没有发现门外的wB97xD的吧。
做出判断后wB97xD即刻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当然不是走进店里坐到她身边,或是凑到玻璃前向她挥手这种类型的行动;在切实地感知到CAM的存在后,wB97xD以她最引以为傲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也就是,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CAM的存在那样沿着原先的方向向前走去。
SEP小队的成员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呢。共同生活?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还是受雇于名为TPSS的老师的同事?还是其他的什么关系呢。
根本就是毫无关系吧。只是恰好出现在了相同的时空,又恰巧「需要」采取相同的生活方式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生活方式,或是为什么会决定去维持生活,这些事情就想不清楚了。总之SEP小队的成员之间才不是什么相互见到后会产生某种与独处时不同的感情的关系。
虽然这样的论断也不完全;否则在过去的某种时间里会想要向着身后走去再无声地移动到「另一个人」的身边,再期待着被她察觉,做出这种举动的人又是谁呢。「那么就让今天成为最后一个四月一日吧」,和TPSS一起说出这种想想就后悔的话的又是谁呢。
果然是复杂的东西。明明纯熟地掌握着改装机械的技术,却对以泛函少女的个体为零件而组织起来的机械一窍不通,不免觉得有些不甘心,但也仅限如此了。
前方地面上的光影有了变化。wB97xD被身侧远近不一的若干盏路灯照射而产生的明暗和长短各异的复数的影子一下子集中到了一起而向着远处延伸,又急速缩短,终于在一瞬间消失而重新散开。是一辆汽车从身边开过。
汽车的声音很快就消散了。被静止的灯光和静止的影子包围着的wB97xD仍然没能想清楚最初的「接下来要到哪里去」的问题。好在她有几乎是无限的时间来思考,只是不知道对她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像有人呼喊的声音。虽然即使不去听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明明应该没有被她发觉才是的。为此而感到懊恼的wB97xD用力踢飞脚下的易拉罐以示抗议。铝管撞击到路边半人高的圆形垃圾桶上,发出的声音比方才汽车的行驶声还要响亮。CAM没有对wB97xD不愿理会她的事实感到任何意外或沮丧,只是继续高声叫她过来。wB97xD很想对她喊出「能不能不要在夜里喊得这么大声你很丢人诶」的话语,刚要开口又想到这样的话自己的举动就与一旁的CAM无异而咽了回去。最后只好向着CAM的方向走去。
便利店内似乎开着空调,不过这天晚上室外的气温并不高,因此店内并没有比外面更加舒适。坐在CAM旁边的椅子上的wB97xD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一旁的CAM重新开始阅读手中的书。
大概是对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状态感到厌烦,wB97xD将脸侧过来,注视着CAM手中的书的封面。可惜她持书的角度过于不巧,使得wB97xD很难看清。总觉得这样下去CAM会一整夜都维持以相同的姿势一言不发的状态,为了打破这种局面wB97xD只好决定发问。
「是什么样的书。」
「是弗兰克尼斯的新作。」
「没有问是谁的书。是说是怎样的书。」
「怎样的书,这样问的话…」
「推理小说?」
「弗兰克尼斯只写推理小说。」
「不,弗兰克尼斯什么都写。」
「你看过?」
「没有,只是知道弗兰克尼斯什么都写。」
「明明是我看得比较多吧。」
「所以是怎样的书?」
「推理小说这种东西不看到最后很难评判的吧。」
「那就请立刻翻到最后一页。」
「才不要。」
「好看吗。」
「想要入坑的话从他的「被禁锢的第三人」开始比较合适。」
「才不要。」
对话很快就停止了。wB97xD的夜晚在观察着专心于阅读弗兰克尼斯不知名的推理小说的CAM中度过。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情愿一直做这种事情就是了。到了玻璃墙的外侧重新显现出白色的光亮时,CAM似乎仍然没有读到可以对书做出评判的位置。wB97xD终于决定丢下CAM,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简直就像是在这里坐了一夜只是为了等着听CAM的书评并且没有等到一样,而且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wB97xD下一次见到CAM是在三四个小时之后。
关于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的问题,在CAM身边思考了一整夜也没有丝毫进展。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在便利店里停留呢。时常会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举动,而就算是无方向感地走在街道上,也说不上是可理解的事态。绕过几条小巷后在公交车站等待片刻,因年久失修而缺乏现代气息的公交车艰难地调整方向,终于在眼前停下。跟在将道路的一半完全占据的公交车后面的小车和自行车的主人显然对前方的障碍物表达出了强烈的抱怨。车上没有什么人,wB97xD得以轻易坐在了门边斜对着司机的位置。车体内隐约传来稀释后的汽油味。机械师wB97xD对矿物油的味道早已非常习惯,车内的气味却还是让她感到了不适。
wB97xD不常乘坐包括公交车,地铁,出租车在内的一切公共交通工具。要么用Aerote组合成临时载人飞行器,要么就将行李暂存在什么地方自己独自步行。并不是出于讨厌汽油或人流的气息之类的考虑,也不是因为觉得公共交通工具的线路与她的目的地不够契合;正相反多数情况下她根本没有目的地。这样来看反而有可能是认为规定路线的交通工具与缺乏目的地的事态不够契合的缘故。至于这一次为什么会在公交车的站台边停下脚步,wB97xD本人也不很清楚。
公交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车内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平稳的迹象。似乎有自行车保持平衡的原理至今还是未解之谜的说法;相应的,即使是保持缓慢行使的状态也总会持续颠簸,大型地面交通车辆也存在着一些未解之谜。好在wB97xD没有晕车的习惯。坐在车内的wB97xD无视了椅背的存在,将身体斜靠在一边的玻璃挡板上。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不时无规律地摆动,除此之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就连正在搭乘的车辆的路线也不知道,只是等待着身体发出「想要下车」的信号的时机。
结果这个时机迟迟没有出现。阳光逐渐变得灼热,车内空调不断吹出冷风所以总体上没有觉得很热,只有被阳光直射的肌肤产生出别样的感觉。用人类的语言来说应该是轻微的疼痛感吗。明明是不存在这种感觉的。这样想来应该是一小片皮肤感到的温热和超过阳光直射区域就立刻变得清凉的感觉之间的差异过于鲜明,导致在交界处出现的某种「异物感」吧。
没有注意汽车里人数的变化。总之等到汽车停在终点站时,车内已经只剩wB97xD和司机两人了。意识到汽车在接下来相当久的时间内都不会再开动的wB97xD只好不情愿地动身,虽然也想着就这样待在这里也不错,司机好像急着想把她赶下去,因此也只好遵命。从停着若干辆大车的停车场走出来时才发现已经到了相当远的郊外。在车上时明明也能看到窗外的,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此刻的wB97xD是空手状态。大约两三天前的夜晚在对现状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被昔日的老师下达了对某个难以置信的目标的狙击任务,现在想来却好像已经过了相当久。事实上确实如此。且不说两三天作为时间概念本身的长度,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有怎么睡过,如果把理应存在其中而被混乱的生物钟所抽离的睡眠时间算上去,就好像那时到现在的距离已经远远不只是三四天的长度一样。这种情况下产生奇妙的时间感也是意料之中。唯一稍有一点不明白的是出现「从那之后一直没有怎么睡过」的事态的原因;明明正处于想睡多久都没有问题的空闲时段的。
通过随机搭乘公交车wB97xD终于确定了度过接下来的时间的地点;除此之外还需要确定的只剩下要做的事情了。后者即使不确定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容身之所就可以维持存在,这样就与做什么事情没有关系了。在这里补足睡眠也好,沿着河道游荡也好,或是做其他的事情也好,都无碍于维持存在本身。这样就没有什么值得困扰的了。
是的,wB97xD正身处于河边。脚下是一整片由细小的碎石子堆成的地面,每一片石子都呈现出相似的淡黄色。差不多大小的石子带着形状都差不多尖锐的三角形断面,就好像是一整块巨石被Decomposer发出的对建筑用弹切碎后产生的一样。从地形来看,稍高而平坦的应当是标准的岸边,前方石子堆积的地面明显下陷,更远的位置又再次升起。这部分显然就是河道了,只不过与河道暴露出的部分相比,被水淹没的面积显得相当小。是那种会在特定的天气下上涨并将河道冲刷出来,大多数时候则处在干涸的边缘的类型吗。
wB97xD通过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向还留在城市中的无人机发出信号。很快包含了全部机械制品的行李就会被它们运送到身边。这样就完成了在这里停留的全部准备工作。
沿着地形下陷的位置走去。石子堆积成的路面不很坚实,总有一种一旦大意就会雪崩式塌陷下去的预感。小心地站在距离水边只有几厘米的位置。
这里的水真的在流动吗。完全看不出在流动的迹象;反射的阳光过于强烈,在水面上只能看到灼眼的光斑和黑色的背景。想在脚边找到树叶或是什么东西投下去来判明水流的方向,却完全找不到,只好作罢。说到底也完全没有必须搞清楚水流情况的理由。意识到这一点后直接坐在了地上。原河道的曲度刚好提供了天然的座椅,这一点让wB97xD感到满意。
接下来注意到了沿着河流的方向看去,前方的远处有一座桥。看起来相当旧的木桥,反而与这里远离市中心的事实意外地相符。说起来为什么公交车会在这里特别设立车站呢,明明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什么人流的样子。
然后注意到的是,远处的桥上好像站着什么人?
不需要特意辨认就知道是谁。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啊。或是说,为什么再次见到了她啊。
和前一夜相似的剧情再次发生在了这里。意识到CAM存在的wB97xD立刻将脸转过去,重新直视着河对岸。这么远的距离是听不到她的呼喊的,这一事实让wB97xD感到了一点安心。可是听不到呼喊从某种意味上反而使wB97xD更加不安。最后只好站起身,走向桥的方向。
「所以你是怎样知道我在这里的。」
「怎样呢。应该说是从北极星塔的顶层望见的吗。」
「北极星塔根本看不到这里吧。」
「我可是炮手啊。不要小瞧炮手的视力。」
wB97xD对CAM的说法不置可否,或许是早就懒于争辩了。
「所以。你来做什么。」
「不觉得站在桥上很舒服吗。」
确实如此。wB97xD感到了同感,却没有说出来。
「你还记得那个篝火台吗。在这种地方就会想到那个。」
「你还记得是谁把篝火台弄坏的吗。」
「不是Decomposer吗。用一发机枪弹把它连同午餐一起打成碎片什么的。」
「应该说竟然很有道理吗,你这家伙。」
「难道你想说是我吗。」
wB97xD再次觉得懒于争辩;只是将她制作的同时具备生火装置,灭火泡沫和隐藏的第三模式的篝火台破坏掉的确实是Decomposer和Decomposer的主人,也就是她自己。
「不如再做一台吧。正好也想吃些烧烤的食物了。」
「那种程度的产品现在也好好地在我的包里,只要组装起来就可以用。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吃烧烤。」
「是吗。遗憾。」
短暂的沉默。前方的日光让wB97xD的眼睛感到劳累。取出手机确认时间时又因为明暗的快速切换而感到不适应。
「上午10点。北极星塔不是有弗兰克尼斯的签售会吗,你不去吗。」
「特意留心了书的封面吗。」
「回答问题。」
「签售会被取消了。所以才从北极星塔来到了这里。」
原来是行程被打断才会出现在这里吗。
「好像是说可能有恐怖袭击什么的。」
「恐怖袭击?」
原本还处于无目的的闲聊中的wB97xD听到了不得了的词汇,似乎产生了一些兴趣。
「我也是很努力地打探过了,结果什么情报也没有。北极星塔之外的地方也都一如往常。说起来老师这边有和你联络吗。」
「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完全没有。说起来那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突然间把我叫来做那种事。」
「这样吗。既然没有信号看来就不用担心了。下午似乎还有六月纯粉丝的线下集会,我就告辞了。」
「你这危机感匮乏的现充。」
「也是情报收集的一环啦。」
恐怖袭击预警,吗。
第一批无人机已经载着装满了机械制品的包裹降落在一旁的地面上。无法判明是否和不明人形事件有关,即使如此,多调查一些也不是坏事。
恐怖袭击的消息也只不过是契机而已。并不是特意想要调查与之相关的情报;不过是让无人机再次升空的理由。从CAM那里听到的情报的意味仅此而已。
刚刚在地面平稳着陆的无人机再次向着空中散开,以wB97xD为中心被铺设在了电波所能传到的最广阔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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