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前传《龙仆》第二章“这里曾是一个雨都”

小巷里，一扇大开的房门前，她躺在地上，前一秒还凝聚着惊恐的眼睛现在已经失去生机。她的脖子上有几道恐怖的爪痕，肉与其他的事物从中翻出，显示出造成此伤口的物品无比粗鲁暴力。而她的血早已流干，裸露在外的诱人身躯已经开始变冷。
一只指头染血的手伸出来，细细抚摸她的身躯，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致命伤口。
“拥有动物攻击的特点，但动作不是从下往上，而是相反的。伤口呈现出严重的撕裂，不排除高速度移动下的猛烈挥击。”
扭头，看着从这个血泊延伸到小巷拐角尽头的血脚印。他有些兴奋，但那伤口的恐怖的确冲击着他的精神。这不免让他握紧脖子处的宝石吊坠，直到他感觉到项链内传来温存。
“哈哈。”
微微抚过她的眼睛，他站起身来， 眼神的凝重慢慢被狂热置换。他抬脚，不顾身后的同伴，向前走去。脚底踩在血泊中，发出恶心又粘稠的声音。
“那看来……”他身后的人跟上他的脚步，咬着烟的嘴上下几次闭合，吐出难闻的烟气，他说道，“……这怪物离我们不远。”
他没有应答，因为他看见红色的砖墙与黑色的地面交接处，有一个身影。
他举起右手示意身后的人，并将左手放在腰间的佩剑剑柄处，朝着小巷大声叫喊道:“别动！”
身影扭过头来，拥有着野兽竖瞳的它几乎浑身赤裸的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件大衣，这个人形物才刚把这大衣穿一半。只是他赤裸的身躯显现出异于人的地方，一只手与半数的躯体被不知名的深色鳞片覆盖，脖颈处有一个铁圈勒紧，在铁圈之下满是斑驳的伤痕。
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下，它让人恐惧的黄色竖瞳里显出一丝慌乱，似乎它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看着它，他充满狂热的眼睛似乎有几丝惧怕，他还来不及说出什么，就听见一声物品拖出的声音——那是他身后的同伴拔出阔剑的声音。
他的同伴已经冲向它，手中的阔剑与其坚实的肌肉比相配。同伴狂叫着，跳起来，朝它猛砍而去。
在这个狭窄的地方，它没有什么闪避的空间，而且突如其来的情况，竟让它显得有些呆滞。
阔剑朝它的头颅劈下，而它只是闭眼抬起还穿着衣服的右手抵挡，衣服牵动脚部发出衣线断裂的声音，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
却闻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他的同伴狂热的眼神出现一丝惊诧——他的阔剑狂颤着，竟是砍不下去一分。而那被砍破的衣服下显露的，是深色的鳞片。而不远处的他才刚刚拔出佩剑，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它睁开眼与他的同伴对视，黄色的竖瞳中只有漠然。
它抬腿踢出，他的同伴的肚子便受了一击，整个身躯痛苦的向后歪曲。而它随意的用满布鳞片的手抓住阔剑，竟是将剑夺过来。而他的同伴在此时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起身子来。
阔剑在它的手上把玩着，它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件玩具。似乎是腻了，它就将阔剑向身后丢去，然后看着拔出佩剑的他。
远处传来碰撞声与持续的阔剑震颤声，而它却走近他，身上一切异于人的细节慢慢展露无遗——苍白的肤色、消瘦的身躯、有几丝眼熟的面孔，鳞片上的细纹……可额头发汗的他紧紧握剑的手却开始发僵！
因为他闻到了死亡。
它来到他的身前，而此时，阔剑的震颤声停止。可那佩剑动了，带着在阳光下明亮的残影向它斩去，他的精神并没有如此容易崩溃。
但也只是勇气可嘉而已，不过一瞬，他就跟他的同伴一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的同伴还在不远处低声哀嚎，腹部痛楚的凶猛异常，竟让这家伙失去战斗力，但这并不影响同伴目睹他的落败。同伴想站起来再与它战斗，但同伴发现这战斗力明显高过自己的人形怪物，好像并没有杀心。
它在他倒下后，便再无动作，只是静静的凝望着远处的妓女尸体以及那依旧鲜红的血脚印。
同伴有些困惑，但他突然听见一声炸响——那是雷声。这让他不禁张大嘴巴，震惊的看着天空，嘴唇嗫嚅着:下雨了……
它没有看身后缓缓站起却有些癫狂的某人，只是依旧在凝望着眼前的一幕，只是那血泊，那脚印，都在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中被模糊稀释。
很久之前，它曾经从一个老妇人口中听说，这里是一个雨都。但在十几年后，老妇人的女儿对这句话加上两个字:曾经。
那曾经，是在十几年前，这个国家，这个国都的主人也是现在的国王，还年轻气盛时，便是它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
在来的时候，它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淋成落汤鸡，只能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躲雨。那时，它遇到一个唠叨却慈祥的老妇人，也遇到一个躲在妇人后的小女孩。
现在，它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淋成落汤鸡，呆呆的站在这一条它十几年前来过的小巷。它不仅遇到他和他的同伴，还遇到那个曾经的小女孩——现在躺在淡红色水泊中的妓女。
不久前，她在它的面前欢笑，将迎合客人的笑容抛弃。现在，她倒在那，那双闪亮的大眼睛已经闭合。那家里还亮着红色的光，廉价的胭脂粉味从中传出，带来破败的味道。
这让它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两个灯笼幻成大光斑，然后慢慢汇聚。
她眨眨那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笑着回答道：“我的姘头有十几个，怎么可能会。”
“那她呢？“它转问道。
刚刚一直很健谈的她在这时却突然沉默。
许久，挡在房门前的窈窕身躯终于是让开空间。里面的粉红色调布置完整的显露在它的眼前，同时它还听见那更深的内部传来淫糜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光顾着生意。
“那你不会为姘头哭，那会不会为自己的母亲哭？”它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失望。
语句中的母亲，便是它刚刚说的她。
“还没下雨，不能哭。”她笑着说，把一件大衣丢到他的身上，“这是一个迷恋我的下流家伙忘在这的，你不介意就收着吧。反正你也不回来，那个下流的混蛋想必也找不到你来算计。”
它将大衣收下，又说道：“对于你的母亲，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
“所以，我没哭。”她笑着说道，“不然，我跟她一起走去那么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痛苦的哭。想一想，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好好的还站在这呢？”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但那一双闪亮的眼睛突然消失，它随即眨眨眼，却又看见两个大光斑，是那两个灯笼，以及在灯下闭眼的她。
你笑起来很好看。
但，现在已经下起雨，还是瓢泼大雨。雨水浇在她诱人的娇躯上，让其身躯变得更加冰冷的同时，她的眼眶流淌过大量的水。
它想，她是在哭的。因为它听见，在雨声中，有人在哭嚎，不，是有人，但是是有千千万万人在哭嚎。癫狂，而又痛快。
有一场雨，就哭吧。
不远处城市中央的城堡。
看着眼前的雨景，国王的冷酷表情终于是松动，两行泪随即滑过脸颊。他举起手，示意卫兵过来的同时说道：“暂停下葬。”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一个人得令，急急的冲出房门狂呼着。卫兵靠上前来，却看见国王的眼睛不复漠然，被伤感所充斥。这让一样有着悲痛情感的他心中默道一句。
“一定要将那怪物抓到。”国王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但他随即便愣住一瞬，然后大声狂呼：“快把能用的人都派出去追捕它！”
曾经，他最疼爱的公主认识一个奇怪的人。那天，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
现在，他最疼爱的公主躺在冰冷的水晶棺中沉眠，脖子上有着几道无论怎么都不能恢复的恐怖爪痕，而它踪迹全失。现在，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
那一条小巷中，她的身躯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与一个还在癫狂的人。
大雨沙沙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