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空转》第四章——而童话的谎言依然存在

“千转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女孩子。”这是新笔记本上的第一句话。
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在幸运的前面加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最”，又咬着笔头看着阳光从上面的窗口照射进来，便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上面，看着水泥板上的手影笑了。
妈妈说过，只要她成为了天使，就可以去另外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
而大是什么呢？曾经她认真地思考良久。
估计是有很多很多房间一样大的意思吧。
那，可以摸到它们么？
她伸出左手，木楞地看着白皙的手指末端，渴望在其中看到些许差异。
不过，这终究是徒劳无功而已。
她想起了妈妈说过的故事，里面有绿色的树木，有蓝色的天空，有广阔的草原，也有一眼看不到头的，碧蓝的海洋...
真美。
她转了一下身，躺倒在床铺上，而锁链开始哗哗作响，随后整个世界便沉寂下去，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鸟叫。
什么时候可以成为天使呢？
在这个乐园里，一切的空间都被放大了，而时间也流逝地非常缓慢，她有很多种方法去判定时间的流逝，当外面的鸟叫变成虫子的叫声，当阳光不再照射到水泥板上，或者等妈妈打开那扇天堂的大门，轻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她换了一个姿势，结果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千转的视野，她只好抬起被锁链铐住的手腕，将它梳理到一边，才能看清楚墙壁上的涂鸦画。
这是她的一大乐趣，油笔的出现是很早时候的事了，千转每在上面添一笔，墙上的空间就会少一点。在不知不觉中，两面的墙上都涂满了她的作品。
只有当千转发呆的时候才会记下所有的画作...比如左手墙边所画的一栋栋建筑，是靠母亲所诉说的故事描绘而成的，公主和王子的城堡，野兽和恶魔，以及用红色蜡笔涂成的地狱火焰和蓝色蜡笔的清澈湖泊。
白色是千转最不喜欢的颜色，看着它所描绘的笔迹总会有心烦意乱的感觉，让自己不能呼吸。
不过，她还是在墙角画上了白色的天使翅膀，因为妈妈说过，当自己成为天使的时候，翅膀就是这个颜色。
由于长期处于封闭环境中，她的视觉和嗅觉都不如常人，却对外面的声音格外敏感，她便给每一个声音都标上了不同的符号，风的声音，鸟的鸣叫，叶子落下的“莎莎”声，在她的脑海中都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终于开始将目光放到地板上，上面也用蜡笔描绘出一个个图画，这便是她的乐土，不足十平方米的王国。
千转小心翼翼地将破了一只耳朵的泰迪熊，放到了以黄色蜡笔涂就的圈子里，随后便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泰迪熊的眼睛。
她在等待。
过了一会，她便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从小熊的身体内发出。
“盯着你看。”千转笑了起来。
“看我干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有趣。”
千转用手指戳了戳泰迪熊的黑色纽扣制成的眼睛。
“疼。”
“那是你的眼睛，被戳到当然疼了。”
“可我想要不疼。”
“那就成为天使啊。”千转慵懒地趴在地上，晃动着双脚，胳膊支着下巴。
“成为天使以后，就可以没有痛苦了么？”泰迪熊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的疑惑。
“妈妈可是保证过的哦。”她的眼中闪烁出迟疑不定，“妈妈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泰迪熊沉寂下来，这个时候壁画的王子开口了，“英勇的勇士啊，你的领土就在这广阔的土地上！为什么留连忘返天堂的世界呢？”
“因为天堂很美，我想去看一看。”千转将脸颊侧着贴近床铺。
“美丽的女士，你明明可以在这里成为我们的天使，又何必在意遥远的梦想呢？”公主做了一个贵族的礼仪动作，“你可以跟我一起喝茶，聊天和闲谈。”
“我也很想啊，可是它真的很漂亮，很美好...”
“天堂难道真的很美好么？还不如我吃掉的绵羊要来的美妙。”野兽嗤嗤地笑着，露出自己血红色的獠牙。
“可是野兽先生，您吃掉的绵羊可不会再回来的呀。”千转很认真地回答道。
只有恶魔不说话，它只是低头看着下面熊熊燃烧的火焰，默然不语。
“它总是不说话...”泰迪熊轻语道。
“对对，看它的样子还以为死了呢。”
“我告诉你们，恶魔只是睡着了而已，等它醒了以后，就要毁灭世界了！”
“大骗子。”
...
它们逐渐沉寂下来，千转最后也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声，而血液在她的全身缓慢地流淌着，缓慢的呼吸让她放下心来。
这证明她还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漫长的庆幸。
她叹了一口气，将泰迪熊抱在怀里，“困了么？那就睡吧。”
“想听摇篮曲么？”
“不，我不会唱啦。”
“而且，你想怎么报答我？呀，竟然还说我打扰你睡眠。”
千转又笑了起来，抱紧了它，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仍然身怀希望。
微微的呓语声重新打破了寂静，壁画静静地待在原来的位置，好像它们本该如此。
而泰迪熊在她的怀里则一动不动，失去了原本的生机。
但很快，这种稳定的语调被细碎的噪音打扰，后来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使千转停止了歌唱。
这是妈妈的脚步声？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那会是什么呢？
她眼中的迷茫和慵懒一扫而空，而此刻到来的只有漫无目的地恐惧。
如果不是妈妈，那又会是谁？
大门缓缓被推开，而此时墙上的恶魔笑了。
“那是你的结局哦。”
她被吓醒了，外面的暴风雨还没有停止，油灯的光芒忽闪忽灭。
原来，是梦。
她在自己的手臂印上第七个红色的印痕，来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情况延续了多久呢？千转想后便摇了摇头。
不过...开门的人，真像天使啊。
也有一双白色的翅膀。
“你说对不对，小熊？”她回头问道。
还没有等到回答，她就躺在了床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只见到蔓延到边际的黑暗。
当黑暗继续蔓延开来的时候，她又重新睡着了，安详的就像一个婴儿。
而她的锁链不知不觉中，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发出渗人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