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龙角色水仙】《没名》03 这集只想挖挖坑

03 这集只想挖挖坑
连玄璧应是刚练完功，正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搭于膝前，神色显出些倦懒来。
冰冰几步走至榻前，行礼道：“庄主。”
“回来了？查出什么了吗？”
“回禀庄主，如您所料。城璧公子，的确又捅了个篓子。”她在连玄璧身侧跪下，双手呈上茶盏，语气略显迟疑，“而且，这次……恐怕不能像以往那样，悄悄摆平了。”
连玄璧神色未变，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问道：“他干了什么？”
连城璧年轻气盛，做事皆从本心。他为人正直又不喜结交，在江湖上一向独来独往，不知踩了多少道貌岸然之人的痛脚。他察觉到了的能对付的麻烦，便自行解决了，而那些应付不了的亦或是压根没察觉的，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兄长的头上。
连玄璧却也毫无怨言，一边笑骂着臭小子一边干净利落地帮连城璧收拾掉接二连三的烂摊子。
他想，这个年纪本不就该是这样？
真诚果敢，听从本心，即使前面是南墙也要撞上一撞才肯罢休，而不是困守在无垢山庄这一隅，与那些蝇营苟且之辈虚与委蛇。
连城璧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他作为兄长也会替他兜着。
冰冰将探查到消息娓娓道来。
“原来这些日子，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将军府失窃案，是他干的？”连玄璧笑得灿烂，好似之后收拾烂摊子的不是他自己一样，“这臭小子，长本事了啊。”
话里话外竟有些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来。
听见自家庄主不以为意的口吻，冰冰也松了口气：“城璧公子在外，从不自报身份。所以江湖上鲜有人知，他的行踪来历。”
也正是如此，某些人还以为连城璧不过是个无名小派出来的愣头青，才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此番，她联络了无垢山庄在各地的暗线多方打探，方确认了连城璧的行踪。发现将军府失窃当日，连城璧匆匆赶至京城又趁夜匆匆离去，这才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若不是专门调查他，这案子还真难查到城壁公子头上。”冰冰感叹了一句。
且不说一江湖无名散侠为何要夜盗将军府，便是知晓他无垢山庄二公子的身份，也琢磨不出个前因后果来。
连玄璧摸着眉毛神色微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挑眉问她：“不对啊，东西呢？没见他带回来啊！”
“一对珐琅如意，连夜送去了西疆。”冰冰答道。
“啊~”连玄璧恍然领悟，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这臭小子，是有意中人了吧。”
十四年前，双亲猝然离世，他一边撑起无垢山庄，一边当爹又当娘的将连城璧拉扯大。
那个哭着闹着要找爹娘，每晚蜷在哥哥怀里才肯睡去的小崽子，如今也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晃眼已过去了这么久，连玄璧一时竟觉得有些恍惚。
冰冰却不给他伤春悲秋的时间，接着道：“关于西疆，我要回禀您另一件事。”
连玄璧笑：“哪家姑娘？”
他是不是该替臭小子去上门提亲了？
“不是。”
心知连玄璧对接下来的消息定会重视，冰冰神色凝重了几分：“我查到的是三个月前，城璧公子在西疆曾被打落断崖，差点殒命。”
“你说什么？”
连玄璧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至于如何救的，什么人救的…还没查到。”像是被屋内陡生的威压所迫，冰冰回话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谁干的？”连玄璧眉头紧皱。
“疆城寨。”
他眼中有戾色闪过，冷冷道：“灭了他。”
疆城寨在江湖上虽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门派，可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它的方法却不少。只是连玄璧下的指令，分明是要手下去正大光明地屠了整个门派。
纵使他积威已久，也免不了要受武林众人攻讦。
“庄主，疆城寨不是小门小派。其实按理说，是公子先杀了他们寨主的独子……”
“按理说？”连玄璧抬眼睥睨她，眼里的冷意令冰冰浑身一颤，“你居然跟我讲‘按理说’？第一天认识我？”
“庄主，我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便被连玄璧不耐烦地打断。
“你的意思我没兴趣，我只需要你明白我的意思。”
冰冰低头应道：“是，我会去办。”
连玄璧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名声虽广为流传，却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要屠人满门。
但疆城寨这次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这一生拥有的很多，想护住的却少。连城璧是他要守护的头一个。
难怪臭小子上次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回不来了的晦气话，敢情出去一遭，险些把命丢了。
竟然还敢瞒着他。
“城璧替我去给沈宗主送信，应该快回来了。”连玄璧面沉如水，“待他回来，短时间内，不能再让他出去了。”
此时距朝廷送来拜帖已过了三四日，即使车马缓慢，钦差一行应当也不日便会到达山庄。
连玄璧若有所思：“听说这个小钦差也就十七八岁，是什么京城第一美男，皇帝眼里的宝贝？”
冰冰点头道：“的确如此，恐怕不会是个好伺候的。”
朝廷与江湖素来互不干涉，如今却突然派个少不更事的钦差来访，想来也只有追查江湖人犯下的窃案这一种可能。
“他是为了将军府窃案而来。”他笃定道。
冰冰闻言心里一紧：“庄主！”
无垢山庄原本只消出力襄助，查出贼人后大家便一拍两散皆大欢喜。可如今知晓案子是城璧做下，捉贼的歪打正着进了贼窝，突然就变得前途未卜起来。
“我心里有数，你去安排打点。给他清水泼街，黄土垫道，张灯结彩，夹道相迎的排场。”连玄璧嗤笑一声，“一个娃娃而已，我就不信，我还哄不明白他？”
花无谢有时候忍不住去想，是不是那时候，夜尊就料到了今后的生死相隔。
最后那日，夜尊骤然得知寨中隐藏的秘密，脑中尽管已绞成一团乱麻，仍不忍见花无谢继续受刑，趁夜打晕了牢中看守的人，将花无谢救出。
养育自己的寨子背负着颠覆皇权的使命，日渐情浓的爱人却是忠君护国的将军，他夹在其中进退两难，最终也只想出一个办法。
“无谢，跟我远走高飞好不好？”
像是怕听到对方的拒绝一样，夜尊说完垂下眼，躲开了花无谢的目光。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花无谢把同样的话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可那时，他却不是这样回答的。
夜尊瞬间红了眼眶，他强作无事，却怎么也止不住眼里荡开的水雾，出口时语调生涩得要命：“我知道了。记住你答应我的。”
临别时，夜尊背过了身，像是再多看一眼，都会舍不得放对方离开。
“走吧。趁没人发现。”
花无谢身上的伤仍阵阵作疼，可瞧着夜尊的背影，他心口却突兀地泛起些甜来。
看，我花无谢爱上的人，虽然平时撒泼耍赖得理不饶人，可在家国大事面前，却从来不舍得让我为难。
他一边好笑地想背对自己的夜尊肯定又委屈得泪眼婆娑，一边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
“路，既然选好了，就不要回头。”夜尊最后道。
花无谢扬鞭策马，没有回头。
只有尽早将消息传回京城，趁贼人起事前将其一网打尽，他才能保全夜尊和他所珍视的家人。
别哭，等我。
可他终究没赶上。
“将军。”
他倏然从回忆中惊醒，眼还微微泛着红：“何事？”
“傅都尉来了。”来人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自家将军的状态早已习惯。
花将军在战场上意气风发，平日又开朗风趣，可每到独处时，身上的寂寞总是挥之不散。
属下们也曾起哄着要给自家将军介绍姑娘，却被花无谢拒绝。
他说：“我有爱人了。”
可属下们从未见过那个人。
他们心中大致有了推测，从那以后总下意识地回避花无谢的伤心事。
只是每每见到英明神武的将军黯然神伤的样子，饶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心里也难免酸涩。
“好。请到偏厅，我马上就来。”
朱厚照先前已打过招呼，是以花无谢对傅红雪的到来并不惊讶。他拂了下衣袖，准备去会会许久未见的老友。
下属补充道：“傅大人请您城外相见。”
“城外？这是为何？”花无谢微讶。
“属下不知。”
“好吧，备马。”
傅红雪这么单纯耿直一个人，几时也学会搞起花样来了？ 
他驾马行至城门，瞧见城墙上熟悉的身影。
花无谢与傅红雪相识已有十余年，彼时将门世家的花家二公子还未到武举的年龄，却听闻今年有一黑衣红襟的少年郎在比试中大放异彩，一把黑刀使得出神入化，顿时摩拳擦掌，心生较量之意。那以后，大约是不打不相识，两人日渐熟络起来，也有过不少共患难的时刻，早已将彼此视作生死相交的兄弟。
只是他远驻西疆，傅红雪又常年在外奔波，二人也只有偶尔回京碰上时能聚上一聚。
花无谢笑着招呼他：“红雪，别来无恙。”
故人重逢，傅红雪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来得可真快啊！”
“都到门口了，为何不进？城内又没有猛虎。”
“是没有猛虎，可是有烈酒。”傅红雪微微侧头，似是回想起那日的窘境，“我可不想再被你用白水哄骗，大醉三日了。”
“还记得这茬呢？”花无谢哑然失笑。
花无谢刚到西疆时，一度偃旗息鼓的番军突然反扑，连带着周遭的匪患都骤然猖獗起来，大约是想给这位上任的年轻将军一个下马威。朱厚照遂命傅红雪前来协助剿匪，神武都尉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走一过间便端掉数个山寨。一时间，西疆境内的盗贼匪徒无不闻风丧胆，四散逃窜。
恰逢花无谢首战告捷，重挫了番军气焰，军中大摆庆功宴。傅红雪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却硬被花无谢以“手下将士仰慕神武都尉许久”拖了去。
傅红雪平日甚少沾那杯中之物，军士们围过来敬酒时他本想拒绝，花无谢却往他怀里塞了个酒坛，笑得狡黠：“红雪莫怕，我悄悄替你换了一坛清水，别扫了他们的兴。”
傅红雪本也不愿让这群年轻人失望，又对花无谢的话信以为真，烈酒入喉时已是骑虎难下。等他酒醒时，浮云变幻，竟已过去了整整三日。
花无谢好笑道:“放心，不会再戏弄你了。”
“不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傅红雪摇头，“齐衡还独自一人在江南，我得尽快赶去。”
“我听陛下说了，真是难为你了。”一想到一根筋的傅红雪绞尽脑汁哄那位小祖宗的场景，花无谢笑得愈发厉害，“我府上的东西不用找了，原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你专心顾好齐衡吧。”
傅红雪无奈地剜了一眼笑到打颤的友人，正了正神色:“我约你相见，正是要说此事。”
方才嬉笑间花无谢还未留意，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傅红雪的脸色比平日还白了几分，甚至隐约透出点不健康的青色来。
“等等，红雪。”花无谢蹙眉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花无谢始终不能理解，傅红雪终日在外风吹日晒，肤色却始终要比别人白个几度，也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怎么的。再加上他常年不变的黑衣红襟打扮，衬得傅红雪整个人愈加冰肌玉骨起来。他以前还觉得纳闷，凭傅红雪这性子，是怎么挑选出这贴合至极的一身的。相熟后才知道，这人的衣裳全是弟弟一手包办，乍一看全是墨色为底朱红为缀，可从刺绣暗纹的细微差异上却能瞧出绣娘的用心来。
只不过傅红雪本人应是没察觉到过。
傅红雪淡淡一笑，示意花无谢放心；“没事。来时路过鸦岭，顺手拔了个贼窝。交手时不慎被暗算，亏得一位少侠搭救。”
他恢复意识时脑中仍有些混沌，只觉自己正倚着棵粗木坐着，面前站着个腰挂长剑的白衣少侠，想来昏迷前最后看见的衣角便是他的。
大概是不愿与人多有瓜葛，对方察觉到傅红雪苏醒，未发一言便转身离开了。
“我都没来得及说句谢，更不知恩公姓字名谁，真是惭愧。”傅红雪道。
大名鼎鼎的朝廷第一神捕，竟然也有一天险些栽在山野小贼手上，花无谢笑着感叹:“你这真是常年玩鹰，反被鹰啄了眼。”
没去理花无谢的揶揄，傅红雪面色凝重道:“我运气好，有贵人相救。你可千万别失了手。”
“什么意思？”花无谢微愣。
“我一路追查，发现你丢的东西来了西疆。可到了西疆地界，所有线索就全断了。”傅红雪皱起眉，语调微沉，“我猜，这西疆应该有股我们不知道的势力蛰伏在此。”
花无谢嘁了一声，似是完全没把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放在眼里。
“在我花无谢眼皮底下，是龙他得给我盘着，是虎他得给我卧着。”
他说话时周身气势陡变，仿佛躯体仍束缚在这翩翩君子的广袖长袍里，魂灵却早已在沙场的猎猎长风中翻掣。
花无谢正色道：“不用担心，东西既然到了这，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找回来。”
“那好，我这就走了。”
清楚花无谢的本事，傅红雪也不再多言，只在最后又叮嘱了他一遍：“你千万谨慎，别大意了。”
花无谢笑着摆了摆手。
比起自己，还是傅红雪更让人操心些，何况现在还多了个小祖宗。
“放心吧，红雪你也多保重。照顾好齐衡。”
夜尊负手站在殿内。
一人独处时，他总是难得的安静。好像无论是跗骨缠绵的爱意，还是歇斯底里的仇恨，都能随着这寂静沉淀下去。
这世上空空荡荡，没有他的亲人，没有他的朋友，唯一能将他同这个世界牵连起来的，是花无谢。
是他的仇人，是他的……爱人。
他们之间隔着尸山血海，隔着倾颓败落的家园。
手下匆匆来报：“启禀教主，花无谢骁勇，番军已有退兵迹象。”
像是在沉寂的夜晚里突然炸开惊雷，夜尊倏地转过身，嗤道：“他们怎么那么废物？”
仿佛方才的静谧都是错觉。
“最后一批军粮什么时候到？”
“回教主，明日便会路过断崖。”手下道。
夜尊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像是终于能得偿所愿一样，面上浮现出扭曲的快意：“去布置安排，明天我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指望这帮蠢货杀死花无谢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是时候添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