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暴力产生暴力

新桌布上的桔梗花素雅的躺在餐桌上，刚出炉的红烧鲫鱼被卓颍从香焖排骨旁抽了出来，摆在油炸鸡腿和五香鸡爪中间，她小心的用纸巾擦掉了掉落在碟子上的酱汁，骄傲的拍了张照片，传给了凌宽。
“不回家吃饭。”母亲杨梅昨日回家照顾父亲，家中掌勺大厨的职责便落到了卓颍身上，这是她第一次为一家三口做一顿丰盛的晚饭，却收到了丈夫这样一条冰冷的短信。
担心晚上精心准备的菜肴要被剩下，刚好乐乐打电话问卓颍能不能带个同学回家吃饭，卓颍爽快的答应了。
大门外，脚步声响起。
“我回来了！”乐乐还没开门，门外兴奋喊叫仿佛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回家了。
“你回来了啊，”卓颍脱下围裙，两只手搓着毛巾擦手，迎接乐乐和他的同学，却发现同学有点不对劲，“你的脸怎么了？”
林晓晨进乐乐家门后，一直低头躲着。
“哦，没什么。”晓晨把刘海往下拨，不想被卓颍发现额头上的淤青，借口去洗手间，将额头前的头发打湿往下拨。
“怎么回事啊，乐乐。”卓颍乘机偷偷问儿子，乐乐也说不清，只听说晓晨放学后经常被高年级的人欺负，也没看到过具体是怎么回事，今天偶遇他，问他脸上的伤哪里来的，晓晨什么也不说，只是偶尔能看到他手臂和头上有擦伤。
“这事很严重啊。”
担心晓晨会受到更多伤害，饭桌上，卓颍特意夹了个鸡腿到晓晨的碗里，安慰他，“如果不方便对外人说的话，不管受到什么委屈，你都可以跟家人，跟你爸妈说的啊，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卓颍提醒着晓晨，特意也看了乐乐一眼，也是在说给他听。
乐乐的脸都要掉到碗里去了，根本没领会母亲意思。
“好的，谢谢。”晓晨乖乖点头，小心的咬了一口鸡腿。
“哇，阿姨，好好吃啊。”晓晨说话软软的，像个小女生，笑起来的时候脑袋摇摆了下，额头下的淤青若隐若现，实在叫卓颍有点心疼。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卓颍又给晓晨夹了一只鸡腿，还没放到晓晨的碗里，半路就被乐乐拦了下来。
“好吃也不能都给他吃啊，我还没吃呢！”
“你这孩子，常常吃，还跟人家争！快给人家还回去。”卓颍又伸筷子去夹乐乐碗里的鸡腿。
乐乐赶紧咬一口，像是在比赛一样，用更加大的音量的陈赞母亲做的鸡腿好吃，卓颍无奈的放下筷子。
晓晨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忘记了吃饭，想到了自己和母亲。
夜幕降临的晚上，钥匙插入钥匙孔中，晓晨学着乐乐的样子，用了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我回来了！”
他推开门，客厅沙发上几件连衣裙缠绕在包包上，茶几桌上没吃完的薯片从零食袋里滚出来，几盒饼干横在桌角，摇摇欲坠，桌下的垃圾桶被超载的垃圾臃肿了身材。
和卓颍家清新的味道不同，屋子里飘着一股腐败的气味。
“妈？”晓晨敲了敲主卧的门。
躺在床上的女人就是晓晨的母亲周舟，今年23岁，刚刚大学毕业，有个谈了多年的男友，在谈婚论嫁的阶段，平时也不上班，在堆满了公仔的卧室，靠看偶像剧和电影打发时间。
“我爱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略微低沉的男声在电视里进行爱的告白，这也是晓晨在门外能听到的回应。
“妈妈，我回来了。”晓晨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就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周舟抱着薯片坐在床上看着墙上的投影电影，被晓晨的推门吓到了，薯片从薯片桶里跳了出来，“妈呀，你干嘛啊？”
晓晨稍微把刘海向上拨弄，凑近了母亲周舟。
“去去，回自己房间去，这男主角正在告白了，电影的高潮来了。”
让母亲发现自己额头上的淤青看来没那么容易，晓晨干脆手指自己的额头。
“跟人打架呢？没事不要打架，很麻烦的。”周舟只瞥了儿子额头上的伤一眼，又投入到了剧情的发展，没有问儿子的伤哪里来，甚至都没察觉到儿子晚上没回来吃饭。
“你自己晚餐的外卖记得扔到楼下去。”
“我今天没回家吃饭。”
“哦，那你把我这堆垃圾扔了吧。”周舟指了下墙角的一袋零食包装袋和奶茶瓶。
晓晨有气无力的提走了垃圾，走出大门，想起客厅里的垃圾桶，一并把垃圾收走，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他知道，每个人不一样，每个人的父母都不一样，起码他尝试过了。
第二天上班，卓颍不知怎么的总想起晓晨额头上的伤，还发短信问起儿子晓晨有没有告诉他妈妈，尖头皮鞋在地板轻轻踩过，靠近卓颍。
丽娟和小芬咳嗽了好几声，提醒埋头看手机的卓颍。
“大客户经理不当了，你不是连销售经理的工作也不想要了吧？”大魔王用两根手指指背敲击桌椅的桌子。
卓颍立刻收起手机，挺起背脊。
“方经理，你的额头怎么了？”
大魔王额头上的纱布尤为显眼。
“臭小子不听话，还跟我还手。。。”大魔王狠狠的说道。
“臭小子？你儿子吗？”大魔王的儿子出了名的乖巧，成绩好，一直是大魔王的骄傲，卓颍有点意外，“你打他了？”
“打了啊，这男孩就是欠揍，早知道要个女孩就好了。”大魔王没有注意到卓颍和丽娟惊异的眼神。
“父母从业资格委员会可是规定了不能体罚孩子的，方经理，你这是犯法了。”卓颍提醒大魔王。
孩子不听话，不肯乖乖吃饭睡觉，闹着要玩，惹人烦的时候，父母确实会有想要打孩子的冲动，这种冲动卓颍和凌宽都有过，出于对孩子的爱，都也忍了下来。更别说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任何人对未成年人的肢体暴力和非肢体的语言冷暴力都属于违法行为，尤其是对父母，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使用暴力这点在在父母从业资格考试的考核里占据了绝对的位置。
“什么犯法，我小时候就是被我老爹打大了，我还是不是一样优秀！”大魔王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扶起倒下的儿子的奖杯，用纸巾擦了又擦，金色的奖杯在日光灯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这种光芒冷冷的，让卓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忽然想到如果连父母都控制不了内心的暴力，学校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怎么控制呢吗？晓晨额头上的伤从卓颍的脑海里闪过，她越发担心儿子乐乐和晓晨，虽然乐乐再三强调学校没有人欺负他，吴老师也没有因为网吧的事刁难他，除了让他背了一次《出师表》外，卓颍还是不放心，晚上早早下班去接儿子回家。
放学了，背着书本的学生们有说有笑的从校门口鱼贯而出，在放学的队伍里，卓颍远远的就看见了乐乐，高高举起手来，向他挥手。看见妈妈的乐乐兴奋的跳起，快速穿过人群走向卓颍，等他来到门口，母亲却不见了。
几个高个男学生围着晓晨，不怀好意的看着晓晨笑。
“晓晨，你确定没有事吗？”几分钟前，卓颍见晓晨缩着身子夹在几个学生中间从学校出来，就跟过来了。
晓晨摆手，拒绝了卓颍的帮助，“没有事的，阿姨，他们都是我认识的哥哥。”
“就是，都是哥哥，阿姨。”一个染了黄发的高个男生，捏着鼻子模仿晓晨的声音，引得旁边几个学生大笑。
“如果你不想跟他们走，可以跟阿姨说，阿姨带你回家。”卓颍总觉得晓晨正在被这群人欺负。
晓晨很感激卓颍的询问，但他不想连累她，坚持说自己很好，还很礼貌的跟卓颍说再见。
“再见啊，好阿姨。”黄发男生揽过晓晨的肩膀，拉着他往后转，消失在拐角处。
从卓颍的视线里消失后，晓晨就被带到了一间被废弃的工地临时宿舍，熟练的掏出身上的零花钱。
“就这么点？！”黄发学生把钱甩到晓晨的脸上，风吹了起来，晓晨慌忙的捡起，怕钱被吹走。
黄毛趁机踢了下他的屁股，晓晨脸朝下摔倒，嘴角擦破了皮，几个学生又围着笑。
剃了寸头的男生走了进来，笑声马上停止了。
“老大，你来了啊。”黄毛微微鞠躬，他身后的几个学生也站直了。
“说了几次了，不要抢他的钱，”寸头男生的书包斜背着，走到晓晨身边捡起他的书包，把书包倒过来，书本纷纷砸在晓晨背上。
“也不要把他的脸弄伤，”寸头男孩看着晓晨嘴角的血，将空书包砸向黄毛，“可以像我这样，只攻击有衣服遮挡的部分。”
黄毛腹部受力，弯腰接着书包，表情略微痛苦。
寸头紧接着一拳打在晓晨的腹部上。
“这个是报答你上次给我做的数学试卷没有满分，”晓晨的数学科目每回考试几乎都是满分，但其他科目，语文，英文就差了，导致他整体成绩不佳，自打入学以来，他就一直负责给寸头男孩替考数学。这次他是故意没拿满分，他知道寸头男孩很在意成绩。
“谢谢。”
晓晨的反击直接让寸头男孩又砸了一拳下去。
“林晓晨，你不想活了是吧！”黄毛学生正要开打，被寸头男孩伸手拦下。
“先把他衣服脱了再打。”
几个男生马上趴下晓晨的上衣和裤子，先后往晓晨肚子上踹了一脚，黄毛学生踹的尤为厉害。
晓晨闭上眼抱着自己的脑袋，咬紧牙关，绷紧身上的肌肉，以减少事后的疼痛感。
没过几分钟，腹部和背上的攻击停了下来，疼痛感不再加深。当他再睁开眼，卓颍出现了。
虽然林晓晨强调了自己很安全，看那几个所谓的哥哥对他的嘲讽，卓颍始终不放心，一直躲在晓晨的身后，偷偷跟踪，发现他被带到废弃的工地上被人又打又骂的，马上跑回了学校，向保安大叔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