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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标准答案只有一个

乐乐大学毕业了,得知卓颍离婚后,回到了老家,参加各种应聘和面试,也鼓励她开始新的恋情。结束旧婚姻然后马上投入新的感情,卓颍顾虑的太多了,她担心和别的男人恋爱会影响乐乐的情绪,虽然乐乐支持她恋爱,当真正有人出现和他分享卓颍的关心和爱,乐乐会不会觉得孤独?另外,她和担心新的恋情这会不会影响她父母资格考试的分数,被考核官认为她不会是一个为孩子考虑周全的母亲,只顾自己的享乐。
“你想的太多了。”只是谈个恋爱,卓颍却想这么多,金娜躺在卓颍家的摇椅上,对卓颍老旧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乐乐现在刚毕业,还在找工作,现在工作不好找,尤其是对虚拟人类来说,”卓颍每天都在问乐乐的工作应聘情况,都快把儿子弄烦了。
“妈,你要再每天这么问三遍工作找到没有,我就得上外地找工作了。”昨天,面对卓颍的过度关心,乐乐拿出了杀手锏,卓颍不能明面上关心了,又开担心乐乐和陈晗的感情。
“还有,他和陈晗是初恋,感情很好,等乐乐工作稳定了,也该操办他们的婚礼了,但是乐乐最近忙着找工作,都不怎么和陈晗来往了,你说他们要是分手了怎么办?”
金娜躺在摇椅上大笑,“你这个乐乐狂魔,整天满脑子都是你儿子,怎么找人恋爱啊。”
“不用找啊,自然有人找上门。”卓颍不自然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喝。
“啥意思?诶,你不用茶杯,直接对嘴喝吗?”
“对啊,我习惯了,”卓颍硬撑着圆谎,对着壶嘴隔空喝茶,被提起的茶壶除了空气什么也没倒出来,她忘了,这茶壶买来就没用过,只是当装饰了而已。
金娜看出了卓颍的紧张,连连追问现在谁在追她。
让卓颍主动提起恋情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既然金娜问起了,她刚好和盘托出。
和凌宽签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卓颍刚和儿子通完电话,门铃就响了。
“你的戒指掉了。”少立浑身湿透了,把卓颍扔掉的结婚戒指递给了她。
“我离婚了,不需要。”卓颍推开了失而复得的戒指,她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不想再被动摇,对于这枚戒指,和带着这枚戒指出现的少立完全没有好感。
“啊?不是吧,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找到,”少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十分懊悔,“早知道就不捡了。”
“我没让你捡啊。”
“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你是因为我要所以才捡的吗?”
“是啊,要不然呢?”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少立突然的表白扫去了卓颍脸上的阴霾,天空此刻也跟着放晴了,晴空里春雷阵阵。
一枚离婚戒指引发的恋爱告白故事听的金娜激动的在房间里蹦跶。
“真的啊,太可爱了吧,我喜欢!他叫什么名字?”
“少立。”
“长什么样子?帅吗?”
卓颍看了下墙上的电子时钟,略带得意的说,“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了。”
周日下午的3点零5分,少立捧着一大碗洗好的樱桃站在了金娜面前。每个周末的下午,少立都会准时带着水果,鲜花或者其他零食出现在卓颍家门口,然后和她在家聊天,看看书。
“嗯,不错。”金娜围着少立转了一圈,问起他的年龄。
“26岁。”
比卓颍小5岁,刚好是适合恋爱然后结婚的年龄,金娜给了卓颍一个眼神,暗示这门亲事她同意了。
“你那表情怎么回事啊。”卓颍看了少立一眼,反而感到难为情,因为虚拟受孕的关系,她现在的皮肤状态已经呈现50岁的模样,和少立站在一起,相比女友,更像是他的妈。但是少立并不介意,他反而安慰卓颍,说她年纪这么大都这么漂亮,他太期待等到她结束虚拟受孕后更加美丽的脸庞。和凌宽不同,少立总是能逗卓颍笑,让她开心。
“金娜,你能帮我个忙吗?”完全不认生的少立,自然的和金娜搭话。
卓颍怕少立乱说话,让少立放下水果,推着他赶紧往外走。
“水果我一口都没吃呢?”少立脚下稍微使力,卓颍就推不动了。
“那你把水果一起带走,连你人一起,都赶紧给我消失。”
“不要。”少立的语气仿佛在撒娇,叫卓颍生气不起来。
“哎呀呀,樱桃还没吃就甜上了啊,”金娜走到卓颍面前,来回看了看两人脸,揶揄道,“别管她,你说,我求之不得。”
“帮我跟旁边这位漂亮的姑娘说下,明天能不能跟我出去看场电影?”卓颍虽然对少立打开了家门,却未打开心门,除了肯周末和少立见面,从不愿跟他在外面约会,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没有进展,处在成年人的暧昧期里,他想早点确定下来。
担心被其他邻居同事看到的卓颍,最担心的还是被儿子知道自己的恋情,只能趁着儿子周末和陈晗约会不回家的空档和少立见面,她怎么敢在外面冒险和少立一起出现?对于这段恋情的发展,她还没有充分的自信和期待。
“不用说了,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接她出去就好了。”金娜捂住卓颍的嘴,自作主张答应了下来。
少立直接当卓颍答应了,脚下一松,在卓颍说不同意前赶紧开溜。
“你干嘛啊?”卓颍只能把气撒在金娜身上,“在外面要是被熟人看到,传到乐乐的耳朵里怎么办?”
“乐乐巴不得你找个对象,说什么呢?”卓颍的想法金娜从来都不理解,既然卓颍已经离婚了,乐乐也大学毕业了,她完全可以谈恋爱,再婚,更别说乐乐一直催着她找对象。
“可是。。。”
“可是什么?这年轻小伙子不错,错过了,你上哪儿找去?”在金娜的劝说下和推动下,卓颍有了全新的第二天,她被闲置的化妆品重见了天日,因为太久没用而干了的粉底液和气垫临时借用了金娜的,出门前,口红涂了又擦,涂了又擦,最后确定了玫红色的口红,上嘴唇都被她擦的有些发肿了,整整花了2个小时,终于化了一个满意的妆出门,开始她和少立的约会。
少立带着卓颍看了一场电影后,两人手牵着手在一家烧烤店里吃烧烤。久违的恋爱和幸福让卓颍的脸挂了一整天的笑,她走到烧烤摊老板前,加了两个烤鸡中翅。
“好咧,稍等一下,很快就给您烤的香香,再撒上点葱花。”炭火的温度令老板的汗衫湿漉漉的。
一名穿着沾着大块污渍的深蓝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走进了烧烤摊,低着头,步伐显得有点沉重,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什么也没点。
公文包男人是一名普通的公司文职人员,还在实习期,天天被上司骂,说他笨,经常让他加班不说,还让他给自己跑腿,买中饭,买咖啡,擦办公桌,今天更过分,让他中午休息时间去他家打扫卫生。回忆自己的这一天,公文包男人小声的说了句,想死。卓颍回头看了她一眼。“看什么呢?”少立看见卓颍一动不动的望着一个陌生男人,略带醋意说道,“看他干什么,他可没我帅啊。”
“别瞎说,”公文包男人令卓颍想起了一个人。
“帅哥,要点什么吗?”美女服务员上前询问,公文包男孩停止了沉思,点了单,见服务员把单递给正在烧烤的老板,他低落的眼神突变,整个人都精神了。
“喂,好久不见。”公文包男人走到老板面前,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剪刀。
老板用手背甩了下额头上的汗,“哦,帅哥,你哪位啊,我们认识吗?”
“你的头发以前是黄色的。”
“你这么知道的?”老板的脸相比学生时代要更黑,轮廓也变的更瘦些,他发现公文包男人手里攥着的剪刀,本能的后退,伸手去够摊位底下的火钳。
“我的名字叫林晓晨。”话音刚落,晓晨的剪刀就刺进了老板的腹部,血水从伤口汩汩留下。
“啊!!”卓颍和服务员同时叫出了声。
老板痛苦的蹲在地上,晓晨第二次刺向他前,他提起了火钳砸向晓晨的脸。
高温的铁在晓晨的脸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夹带烤肉的焦味。
脸上的痛苦没有拖住晓晨的攻击欲望,他再次刺中了老板的胸口,鲜血喷出,盖住了晓晨的半张脸。
“林晓晨!”曾经那个羞涩拐角的孩子在自己眼前变成了杀人魔,卓颍想都没想伸手就要去抢晓晨手里的简单,被身后的少立抱住,“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啊!”。
“别靠近他!”少立担心卓颍被误伤。
被献血染红了半张脸的晓晨,认出了卓颍,他看了眼躺在血泊里的老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剪刀从手上滑落。
“你这孩子,为什么无缘无故要伤人呢?”
晓晨指着躺在地上的老板,哭着说,“谁让他以前老是欺负我!我要报仇!”
“他只是一个烧烤店的老板啊!”
“不是的!”虽然染回了黑头发,黄毛的长相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何况他曾给晓晨留下了那么深的痛苦印象,晓晨是不会认错的。
卓颍想起了那个废弃工地里打骂晓晨的几个学生,毕竟她也只见过一面,不确定烧烤店老板是不是那些学生中的一员。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必了?”
晓晨拿起公文包,紧紧抱着,像个孩子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人人都要欺负我!没人帮我!”
儿时的创伤演变成了杀戮,让卓颍唏嘘不已。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晓晨和老板都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医治,晓晨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脸上有疤,烧烤店老板,那个曾经欺负过晓晨的黄毛学生因为失血过多,死了。卓颍和少立被带去警局做目击证人的取证。
“晓晨会怎么样?”做完口供后,卓颍不忘向警察打听晓晨的情况。
“虚拟人类犯罪比真实人类受到的惩罚更大,故意杀人罪,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判死刑吧。”
警察的话让卓颍心头一阵冰凉,她转头,看见晓晨的妈妈,周舟,被警察领着走进旁边的一间审讯室。
“那是晓晨的妈妈吧。”
“嗯,孩子犯罪,父母同罪,这次事件她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卓颍从审讯室旁经过,听见了周舟和警察的对话。
“这孩子上学的时候被那个人打过,我看到过几次。”
“你没有站出来,阻止他们吗?”
“我自己也是很害怕的啊,警官。”
“父母是还是最信任的人,如果连你都见死不救,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你知道吗?”
面对警察的质问,周舟叹气,“还是不生孩子的好,又麻烦事情还多,小孩犯错我还要受罚。”
“放心吧,你这次的记录要通过父母资格考试基本是不可能的。”
警察的话宽慰了周舟,虽然没了欧洲10日游戏的奖励,她要早知道考个父母资格从业证都这么难,养个孩子都能杀人,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干。
“太好了,要真考上了,就会被我爸我妈逼着结婚生孩子,那可不行,生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是卓颍听到的周舟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满腔的遗憾和愤怒离开了。
她想起晓晨曾对她提起过,说乐乐很幸运,有个永远站在他身后的妈妈挺他,保护他。父母没有发自内心的保护和关爱自己的孩子,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职责,那么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呢?小偷,强盗,杀人犯?父母不爱孩子,孩子就不爱别人,父母不保护孩子,孩子只能选择自己保护自己,而那些埋藏在心理的愤怒和恨意,总要有一个爆发的闸口,不管是当时还是在以后。因为黄毛学生对晓晨的欺负当年没有被母亲周舟挡下,没有了依靠,就只能靠自己了,这样的悲剧,卓颍越想越悲伤。
“你怎么了?”从警察局出来后卓颍一言不发,让少立有些担心。
“我想回家了。”卓颍想儿子了,她快速的回忆了和乐乐共同渡过的时光,检讨自己是否哪里做的不够好,有没有伤害儿子,心情一下子变得忐忑不安的她,没有和少立去原定的码头看夜景,而是早早的回家。
推开乐乐的房门,卓颍思虑着晓晨刺伤黄毛学生的事该不该告诉乐乐,一股浓重的酒精味往外扑,只见乐乐摊开身子,手里攥着一个喝剩一半的啤酒瓶,呈一个大字,脸朝上,头吊在床尾,像被花团锦簇一般,被满屋子的空酒瓶围住。
被吓坏了卓颍拼命叫乐乐的名字。
“乐乐!乐乐!”
乐乐嘴边残留着白沫,仿佛进入了假死的状态,任凭卓颍摇晃他的身体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用力掐儿子的人中,乐乐还是不见醒。因为过度紧张和害怕,卓颍的手指颤抖着,想要按手机上的1却不受控制的按到了2,想要按2却拨号3,她直接滑开了最近的联系人少立,少立赶到家中替她叫了救护车,一起送乐乐到医院。
蹲在急救室外的卓颍眼泪止不住的流,晓晨被火钳烧掉的半张脸,烧烤店老板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在卓颍脑子里不停闪现,她好像就要这么失去儿子了。
“没事的,乐乐肯定不会有事的。”少立蹲在卓颍旁,抱住她。
“哪位是严乐的家属?”从急救室出来的一名护士对着走廊大喊,少立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卓颍上前。
“没事,酒精中毒,已经脱离危险了,住院观察两天就行,来,在这里签字。”护士熟练的掀开一沓纸,把笔塞到卓颍的手里。
“我儿子真的没事吗?不会死了,你们骗我吧。”
“是叫严乐吧。”护士扫了眼病历本。
“是的,今天晚上7点送过来的。”不到1个小时手术就结束了,1个小时前的儿子可是任凭卓颍怎么叫都都唤不醒的,她必须重复确认好几遍才相信。
“死不了,赶紧把字签了,我该下班了。”护士抓着卓颍的手,靠着卓颍的本能让她把字签了,由少立陪着一起把入院手续办了,在病房里见到打着点滴的儿子像是睡着了般,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卓颍才算放心,而她不明明白的是儿子为什么会酒精中毒?
第二天,乐乐醒来后,她从儿子的口中得到了答案,乐乐和陈晗分手了。
短暂的三年如三载的人生里,陈晗几乎参与了乐乐一半的人生,这突如其来的分手,难怪儿子会借酒消愁,但也不该把命都搭上吧。
“不只是分手,”乐乐一只手盖着脸,因为痛苦而挤压在一起的五官不想被妈妈看见,“是永远的离开了。”
乐乐酒精中毒的前天是他正式上班拿到第一份工资的一天,中午,他特意约了陈晗请她吃西餐,第一次花自己的钱请女朋友吃饭。迟到的陈晗提着行李箱出现了,只喝了口水,便告诉乐乐她决定分手了,她厌倦了恋爱,在人生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她想要尽可能的多去世界走走。
“那也不用分手啊?”乐乐不能理解。
“你不明白,我这一生都只有这半年了。”陈晗已经向父母资格考试提出了申请,不管陈晗的母亲陈安是否通过父母资格考试,她要求陈安不要让自己再出生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你就这么讨厌吗?”
“不过是拉长的婴儿期,幼儿园和小学,中学,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一想到那些书要读十几年我就头痛。”
“那我呢?你连我也不喜欢吗?”
陈晗说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她喜欢过乐乐,可不确认自己是不是爱过乐乐,但她确定她很讨厌再过一遍重复的人生。
“这个世界也就这样了,也许我出去转一圈,决定有趣了,就会改变主意了。”
“那你也不用就这么放弃再活一次的机会啊!不是说好了下一生也要在一起吗?”高中毕业的那天,在学校的大榕树下,乐乐和陈晗一起许下了相同的愿望,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年轻的愿望就消失了。
“假如我们都能再活一次,也不一定会再见吧,就算再见,也不一定会喜欢对方吧。”陈晗身上已经失去了对浪漫和爱情的憧憬,在人群中她总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人,做了决定就不再改变,她不顾乐乐的恳求,玻璃杯里的水被她一口喝完,她留下满桌的牛排和茫然的乐乐,拉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机场,再没了音讯。
不仅仅是分手,而是再也见不到陈晗的绝望,是他再也无法拨通陈晗的手机,听不到她的声音了,这让他无法承受,一时失控喝多至酒精中毒,陷入昏迷状态。别说乐乐不能接受,卓颍也不能接受,当天,她便赶到了陈晗家,要求陈安以一个母亲的身份阻止陈晗荒唐的行为。
“孩子希望不再出生,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陈安穿着真空丝绸睡衣,半躺在沙发上抽着烟,用最舒服的表情和姿态迎接卓颍。
“你女儿陈晗太狠心,完全不顾乐乐的感受,他为了陈晗差点死了啊!”
“那是乐乐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不是陈晗的问题,更不是我的问题。”陈安冷漠的模样让卓颍不难想象陈晗离开乐乐时的决绝,她们母女好像骨子里就留着同样冷血,让她最生气的是她自己,在陈安面前,她总是觉得自己理亏,找不懂合理的台词去反驳她,她只能不断谴责陈安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
“我喜欢这孩子,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成功真正的生下来。”陈安内心的挣扎从没有人和任何人提起。
“那你就让她不要做这种傻事!”
“我不能。”
“你是她妈妈,你不能,谁能?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责任。”
“孩子一旦出生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你不能因为自己觉得苦瓜对身体好就要求她一定要吃苦瓜,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吃胡萝卜就要求她不能吃胡萝卜,她是人不是宠物,你的建议她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直接拒绝,但不能随你的喜好被你装扮和喂养,否则你为什么要生孩子呢,不如养条狗?”
卓颍曾养过一条萨摩耶,可爱又听话,养宠物确实比养孩子容易多了。
“卓颍,你认为父母是什么呢?”
“关心孩子,保护孩子,给他创造最好的生活环境,让他快乐健康的成长!”卓颍毫不犹豫,这也是她一直对乐乐做的。
“我的女儿,我只是喜欢养她,所以我的责任是生养她,保护她,帮助她成为一个她想 成为的人,而不是我想让她成为的人,既然她在我教育下,决定了好好享受这一生,而不再重复的过一生,我怎么能阻止她呢?”
卓颍还是无法接受陈安的观点,如果哪一天,乐乐突然告诉自己,他做人做够了,这三年的时光足以,他不想真正的作为自己的儿子降临到这个世界她,她绝对不会像陈安这样冷静,绝对不可能!乐乐就算去到天涯海角她也会追过去,不准他离开自己,不准他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
“你的孩子这是厌世的想法,很可怕,你要把她带回家!”
“不,孩子就像一只鸟,把鸟儿一辈子关在笼子里,不是爱她,也不是保护她。我们做父母的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看笼人,每天早晚精心的喂养雏鸟,帮助雏鸟建立起丰满的羽翼,等哪天,她想飞了,你什么也不用说,只要打开笼子,让她飞,自由自在的,毫无顾虑的,向她梦想中的天空,哪怕永远都不回头。”
“怎么能这样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挽留陈晗这孩子吗?你这真的忍心?”
陈安深吸一口烟,“如果你还要做些什么,也不过是对她招手说再见,祝她好运,就足够了。你不能要求更多了,这大概就是父母吧。”
离开陈安家,卓颍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全身心照顾的孩子终究会像陈晗这样决然的离开自己,那么为什么还要生养孩子呢?一声惊雷,榕树上的麻雀惊慌逃窜,卓颍看着飞行的鸟儿,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她不知道此刻的陈安正站在陈晗房间里的窗台上,和卓颍看同样的一群鸟儿从天空滑翔而过。
女儿收拾行李去机场的前天,陈安借口宿醉没有起床送陈晗,实际上是没有信心微笑着送她离开,对在上演机场母女分别时流泪满面的戏码她也没有兴趣,只是发了个“祝你好运”的短信,想这样,看着楼下卓颍离开的背影一样,看着女儿离开自己远去。
“那么你自己呢?”临走前,卓颍问陈安。
“我自己?”
“不是妈妈的身份,作为你这个个体,你真的舍得陈安吗?”这是卓颍第一次动摇了陈安的决心。
得知丈夫意外离世的消息后,她的灵魂像被人从脚底板一点的的扯出去,她爱了7年的男人,是她生活所有快乐的来源,没了丈夫,她也就失去了快乐。她只能频繁的更换男友,把麻醉在夜晚的放纵里,在外人看来,她是个潇洒自我的女人,可以轻松的走出丈夫的死亡阴影,可以任由女儿随性的成长,连女儿想要自杀的想法也不阻止,没人知道她是在用假装的恋爱给女儿营造一种妈妈很快乐的假象,失去了丈夫后,她就失去了爱的能力,除了爱女儿。除了女儿,她爱不了任何人,丈夫死后,整个世界只有她,只剩下了她掉入了孤独的洞穴,孤独的她。她紧紧的抱住怀里三个多月的女儿,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命绳索,只有抓着她的粉嫩的小手,陈安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可她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她想要女儿可以无所畏惧的做她自己,她不让女儿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孤独,结果却让陈安毫无顾忌的走向了世界的尽头。
对着远走的鸟儿招手说,陈安拨通的女儿的电话。
在地中海沿岸,上千只火烈鸟顶着细长的腿在湖中央彬彬有礼的向岸边迁移,像一群骄傲的舞蹈家踩着水花迈着细碎的舞步跳舞,陈晗兴奋的和母亲分享这一幕。
“妈妈,真想带你来看看,火烈鸟太美了。”
“嗯,”陈安提着鼻子向上,脸也不禁朝上,眼泪体面的划入了耳朵里,“妈妈不想看鸟。”
“妈妈,你怎么呢?”陈安收起了笑容,听筒里的哽咽让她揪心。
“妈妈只想看到你,妈妈想看到女儿。”
“你在哭吗?妈妈?”
“爸爸丢下妈妈一个人走了,你也不要妈妈了吗?没有了女儿,妈妈一个人在世界上好害怕啊,呜呜!妈妈,求你了,不要死,我不要我的女儿死。”陈安在电话那头崩溃的大哭了。
没有停下的新恋情和新恋人,让陈安拥有了爱情,但再没有了爱,她太孤独了,孤独到她需要一个新的爱人,这才是她生孩子的目的。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爱的人,就制造一个,所以她制造了一个女儿。
“你可以回来陪陪妈妈吗?妈妈不想一个人,妈妈害怕啊。”
那个被爱情包围着的母亲,那个告诉自己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妈妈,在离自己8000多公里的家里苦苦哀求自己,陈安蹲在海边,和母亲一起大哭,海面上的火烈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簇拥着慢慢远离陈安。
乐乐住院两天后便出院了,卓颍请假给乐乐在家做了几天好吃的,小心翼翼的不敢提起陈晗。
手机彩铃唱着周杰伦的晴天,“但偏偏,风渐渐,叫我看你不见。。。”,是少立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专属铃声。
“妈,你电话响了。”
卓颍把炖好的猪肚鸡盛到乐乐的碗里,不紧不慢的挂断了电话。
“我没事,你忙你的就好了。”乐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颌骨的棱角突起,多了几分冷峻。
“妈妈刚好工作也累了,想多休息两天时间。”儿子刚出院,卓颍担心他情绪不稳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不敢离开乐乐半步。
“别骗我了,明天我就上班了。”
“明天?不行,你身体还没复原了,再多休息几天。”
“不过是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医生也说乐乐的身体各项体征都正常,母亲卓颍非要多住院一天,要不是医生赶,她都想带着乐乐住上一个礼拜,乐乐也一直说自己身体正常,但卓颍就是不相信。
“不顾是喝醉了?你这场酒醉都快把妈妈半条命都吓没了,你知道吗?”卓颍语气骤变。
“对不起。”乐乐听少立说了,妈妈几次哭昏在急救室前,他只是想安慰母亲,把话说的轻松些,不料反而激起了妈妈的情绪。
“乐乐,妈妈不能没有你,答应妈妈,以后有事,第一时间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妈,我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乐乐笑着说,见卓颍严肃的脸,收起了笑意。
“答应妈妈。”
“好,我答应你。”
“妈妈,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在我身上了,你也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比如。。。”
“比如什么?”
乐乐打开妈妈的手机,挂断电话23个,联系人的名字显示的是同一人,少立。
“妈妈你希望儿子快乐一样,我也希望你快乐。”自从乐乐得知卓颍和凌宽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就一直在鼓励她展开的新的恋情,甚至还帮她到把个人资料贴到相亲网上,害母亲接到了一堆未知的红娘电话,被妈妈臭骂一顿。
“别误会,他只是邻居。”卓颍赶紧解释。
“邻居?”乐乐挑眉道,“邻居挺好的,约会的方便。”
门铃声响起。
“乱说什么呢。”卓颍拍了下儿子的头,起身去开门,有点高兴儿子恢复了以往开玩笑的轻松样子。
“谁阿?”
“哦,是社区查户口的。”卓颍半掩上门,用身体挡住了门外的人影,小声对着人影说,“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阿,你都好几天都不理我,怎么了?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吗?”卓颍电话,短信都不回少立,他实在是按耐不住,只能亲自找上门。
卓颍把门轻轻掩上,把少立拉到了消防通道,让他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为什么?”
乐乐酒精中毒那天,如果卓颍没有出去和少立约会,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她冥冥之中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身为一个母亲不该过分投入恋爱,缺少对儿子的关心。
“我们谈个恋爱,影响到你关心你儿子呢?荒谬,这简直是我听过最烂的分手理由。”少立激动的锤了下墙壁。
“你冷静点。”
“这叫我怎么冷静?”少立放大了声音。
“小声点,别被乐乐听到了。”
少立的双手从额头往下扫过,沉寂了几秒,“卓颍,你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妈妈了,真的,你不需要为了孩子,把自己的人生都搭上,你也可以快乐,享受正常的人生。”
“不,我做的不好,少立,你知道吗?乐乐小的时候,我总会做噩梦,梦到我忘了给他喂奶,把他饿死了,或者没看紧他,让他从床上掉下来,摔死了,这次,就差那么一点,乐乐就死了,死了,你知道吗?太可怕了,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妈妈的错,我做的不好。”卓颍已经让乐乐成了单亲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如果连虚拟生育她都照顾不好乐乐,就算通过父母资格从业证,她能又信心养好孩子吗?
“生养孩子应该是让你快乐的,不是成为你的负担。”少立抱住了卓颍。
卓颍头靠在少立的肩膀上,“有乐乐这个孩子,我很快乐,只是我第一次当妈妈,总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如果觉得困难,你可以不成为妈妈的。”
卓颍摇头,但没有说话,站在消防通道外许久的一双脚走了进来。
“如果你觉得为难,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去申请主动放弃真实生养的机会,妈妈。”乐乐不想妈妈为难,也讨厌看到卓颍一切为了孩子着想,为了孩子而活的生活理念。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阿!”卓颍慌忙推开少立,握住乐乐的双手,向他承诺自己绝对不会放弃乐乐,就算是一个人,只要她能通过父母资格从业证的考试,一定会把乐乐生下来,好好抚养。
“妈妈。”卓颍越是露出坚决的信念,乐乐越感到负担,他感到自己成为卓颍儿子带给她的负担,也感受到卓颍的负担带给自己的负担。
陈晗因为看够了世界不想再遭罪而放弃真实存活的机会,本就荒唐了,现在,怎么连自己的儿子也提出这种消极的想法?卓颍强调自己不累,她很快乐,乐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因为乐乐的存在而让她有了新的生命,让她更快乐!
“傻孩子,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好吗?”卓颍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再跟乐乐说话。
这个话题的源头,少立见气氛尴尬,马上转变了态度,站在卓颍这边,劝乐乐不要胡思乱想。
“你妈,是真的爱你,”少立试图转换一下气氛,“我刚刚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忘心里去。”
“嗯,少立叔叔。”
“诶。”以辈分来说,少立确实是叔叔,只是32岁的少立,比虚拟年龄的乐乐大不了几岁,比卓颍小1岁,让他应乐乐一声叔叔总觉得有点哪里不对劲。
“能帮叔叔一个忙吗?”
“你和我妈妈的婚事,我没意见。”
“哈哈。”少立大笑。
卓颍反而红了脸,抱怨乐乐乱说话,一时间凝重的气氛消失了,三个人狭小的消防通道有说有笑。
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乐乐上班了,卓颍也上班了,还恢复了和少立的通话,只是两人约会的时间卓颍总忍不住给乐乐去一个电话,确认他安全才心安。少立虽然觉得卓颍对乐乐有些关心过度,倒也不厌烦,他喜欢对儿子负责任,认真的卓颍,如果不是一个内心充满爱的人,是成为不为了卓颍这样的妈妈。这甚至让他也有了考取从父母从业资格证的想法,他对如何成为一个父亲感到迷茫和彷徨,如果是和卓颍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他便有了做父亲的信心。
8点的市民中心晚上,每个月15日都会盛放一次璀璨的vr虚拟烟花,卓颍站在观光台上,和前来观赏的市民一起欢呼,偶尔躁动的人群向她挤来,还没碰到她,人就被少立揽在怀里保护了起来。
“没撞到你吧?”少立问,
“没有。”卓颍的手心一阵温暖,右手被少立紧紧握在手里。
“那你把眼睛睁大点。”
“什么?”
少立笑着指向天空。
烟花盛开的花瓣在空中像陀螺一样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轴心盘旋转圈,然后聚合成一个光圈,光圈逐渐缩小后冒出了一个小花蕾。花蕾绽放,盛开,像长在戒指上。人群默契的散开,给卓颍留出了一个圈,她感到空气流通了起来,周围轻声的惊讶和掌声响起。
“呦呼!”
放在卓颍肩头的力量消失了,卓颍回头,少立不见了。
“你在干嘛?”
少立单膝下跪,面带微笑的指向天空。
“你看见天上那个戒指了吗?”
“是你弄的?”卓颍声音有些激动。
“不是,”少立摇头,把手指收回,天上的戒指消失,少立把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裤口袋, “我弄的是这个。”
一个红色的方形礼盒从口袋里被掏出,盒子被打开,是一枚花骨朵形状的钻戒。
卓颍不可以思议的看着少立手中的戒指,仿佛天上的戒指被他回收了一般。然后卓颍听到了最动人的三个字,“嫁给我。”
浓烟中,乐乐的电话响了,却无人接听。
全场和少立一起在等待卓颍的回答,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乐乐电话的卓颍感到越来越紧张。
“怎么了?”半只腿已经跪麻了的少立笑容渐失。
卓颍放下电话,看着少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被求婚的慌张被乐乐失联带来的恐惧覆盖了,她原本是想打电话征询乐乐的同意,再回答少立,但是20分钟了,乐乐的电话始终没有接听,市民中心的烟火灯光秀却被一条临时新闻打断了。
“今日晚上7点南山大道富华商务中心十七楼突发火灾,大火从十七楼蔓延至二十三楼,消防官兵已抵达现场1个小时,仍无法扑灭大火,截止到目前共产生17名人员死亡,43名人员受伤。”新闻播报中的富华商务中心21楼正是乐乐公司的所在地。卓颍低头,失神的喊了句乐乐,便丢下少立赶到了富华商务中心。
起风了,助长了火龙的成长,滚滚的浓烟从富华商务中心窜入蓝天中,大厦底下,聚集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围成了一个圈。
大厦一楼的大门,不断的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们匆忙跑出来,逃跑的人群中偶尔能见到几个被烧伤搀扶着出来的伤员,而被消防官兵用担架抬出来的人身上的肌肤基本都看不见了。
“天啊,太惨了,17楼到22楼全烧没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还在给乐乐打电话的卓颍更加害怕了,冲破人群的阻碍,在警戒线边上对守卫的警察说,“我儿子还在21楼!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儿子!”
“我老公在19楼阿!救我老公!”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生粗鲁的壮阔人群,就站在卓颍身边,用比她还大的声音喊道。
少立拉着卓颍往侧面移动,担心她被孕妇撞到。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出尽可能多的人的!”警察安慰卓颍,一点用也没有。
大火如红色的巨龙从二十一楼的电梯口往办公区域钻,被浓烟呛的睁不开眼睛的少立,寻着声音,找到了响铃的手机。
“喂!”
“喂,是少立吗?”
“妈,是我。”
“儿子,着火了阿,你逃出来了吗?”听到儿子的声音,听到他还活着讯号,卓颍悬着的心轻松了些,忍不住掉眼泪了。
少立和孕妇,警察周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卓颍身上。
“没呢,咳咳,我在往消防通道爬,烟太大了,咳咳,都不知道在哪里,咳咳。”
还没逃出来,卓颍悬着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旁边的警察立刻叫来消防员,消防员对比建筑物的设计图,告诉了少立消防通道的位置,让他找到湿毛巾捂着鼻子,从消防通道往下走,他们会安排就近的消防员过去救他。
“好,”在缺少氧气的环境下,少立的说话和行动能力明显迟缓了很多,他怀疑自己是否能平安顺利的抵达消防通道,为了避免母亲担心,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和顾虑。
“乐乐,你一定要找到消防通道!会有人来救你的!”
“我一定会到!咳咳!放心吧,妈妈。”少立努力克制自己的咳嗽,可是越靠近消防通道,烟雾反而越大,最起码,在和妈妈通话的时候,他不想咳嗽太多。
打开免提的手机被卓颍举着,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到了该挂断的时间了,卓颍不敢按下挂断键,她害怕这是最后一次和儿子通话,开始小声的抽泣。
“答应妈妈,一定要活着出来,妈妈还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卓颍和少立对视了一眼。
“什么事阿,妈妈,你现在就说吧。”
“不,你要不是安全的出现在妈妈面前,妈妈永远都不会说的。”
一团火焰横在在消防通道和乐乐之间,他几乎是有些绝望,“好,我努力。”
“怎么变成努力呢?是一定!”
“好,我一定会活着见到你的妈妈。”
“妈妈,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不能和你说了,咳咳。”
“嗯嗯,那你挂了吗,妈妈挂不了电话。”
“妈妈。”乐乐慢慢站了起来,用旁边工位上的几件外套裹住自己的下半身和上半身,最后裹住了自己的头,只露出一张嘴。
“你说,妈妈在。”
“妈妈,我爱你。”
电话被挂断了,发出嘟嘟忙音,卓颍还来不及说她爱乐乐,就结束了这最后一次通话,此后,乐乐的电话再也无法打通。
消防员被二十楼的火焰围堵住,没能爬到通过消防通道走到21楼,也就没有找到乐乐。
乐乐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卓颍再一次拨打了乐乐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得知儿子有机会生还的幸运被无以名状的恐惧感替代了,卓颍等不下去了。
“不行,我要进去找我儿子!”她冲着守卫的警察说。
“太危险了,你不能进去。”警察张开手,先拦住了卓颍的去路。
少立则拉着卓颍往后,担心她冲动行事。
“那是我的儿子,我要去救他阿,少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卓颍激动的甩开了少立的手,转身冲向警戒线。
“不会的,乐乐肯定会没事的,消防官兵会救他出来的!你去了也帮不上忙阿,别乐乐出来再找不到你!”少立干脆从后面抱住了卓颍。
一旁为丈夫的安危担忧的孕妇像是受到了卓颍的启发,突然钻过警戒线冲向大厦。
“唉,危险阿,你这怀着孕了!”警察立刻追上去。
被拦下的孕妇歇斯底里的喊着老公的名字,激烈的和警察对峙,仍然想要冲进去。
守在大门口的几个警察也前来拦住孕妇,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从孕妇身边穿过,迅速冲进了大厦。
“卓颍!”少立没拉住卓颍。
趁着孕妇制造的混乱,卓颍成功进入了大厦,打开消防通道的门,一股烟从屋檐往外窜组出,她顺着阶梯,三步化作一步,快速上楼,毫无畏惧。
爬到第7楼的时候,她已经感到双脚的沉重,速度放缓了下来。到了12楼,烟雾开始从屋檐往下沉,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气,让卓颍感到呼吸困难。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背着伤员下来的消防员见到卓颍都让她回去。
“我的儿子还在21楼。”
“21楼还有明火,你上不去的,快回去!”消防员连吼带拉,背上背着一个伤员,又拉着卓颍往下。
“不用管我!我要救我的儿子。”卓颍意志坚定,绝不肯回头,路过的消防员一个又一个劝她都没用。当她爬到16楼时,一名消防员把他身上的防火服,氧气面罩和头盔给了卓颍, 卓颍感激的戴上后,步伐更加沉重了。33岁的她,虚拟年龄是相当于人类真实年龄的60岁,身体机能比不上年轻的消防员,走一段便要休息一段,心脏砰砰砰的猛烈跳动,好像随时就要从她的胸口炸出来。
当卓颍爬到19楼时,消防通道上的火焰刚好被浇灭了,但19楼还有不少伤员,消防员都在忙着搬运伤员,没有空上20楼,和21楼展开救援,卓颍只好继续独自前行。
20楼,周围一片昏暗,卓颍刚要点亮头顶上的灯,拐过楼道,快到21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从21楼消防通道门口吐出来的火焰。
“乐乐!”卓颍隔着火焰向办公区域内喊着儿子的名字。
“乐乐,妈妈来救你了,你在哪里阿?快回答妈妈阿!”
除了办公室里被火烧断的天花板砸了下来,发出咚的一声,无人答应。
不断向卓颍靠近的火舌,让卓颍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她再次拨打了儿子的电话。
“喂!妈妈!”
是儿子的声音,好像很近,卓颍向火焰尽头张望,却只能看到火焰。
“儿子,妈妈来了,你在哪里?妈妈来救你呢!”
“妈,我被困在21楼的消防通道外,火太大了,我进不去,你在哪里?”
“21楼!我也在21楼!”卓颍放下手机,对着火焰大喊儿子的名字。
“妈?”
是儿子的声音,声音微弱,但确实是穿越了眼前这团火,勇气也从火团的另一边传递给了卓颍,她抱住自己的头,猛地跳入了火团。
当一个人从火团里冒出来时,不远处的乐乐完全想不到是自己的母亲。
就像高中那次在网吧,每当乐乐遇到困难,妈妈总是第一个出现,不管她是30岁还是60岁。
“妈妈,你怎么上来了!你不要命了!”
防火服顺利帮助卓颍抵挡了火焰的伤害,她看见趴在地上被烧伤的儿子,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
原本打算用衣服包裹着穿过火焰的乐乐刚靠近消防通道,火势猛地窜起,几件外套马上被点燃的,他的手臂和背部也被烧伤了,晕厥了过去,卓颍的最后一个电话,让他恢复了意识。
“乐乐,妈妈来晚了,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了,妈,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乐乐抚开了卓颍额头前被烧掉一半的头发。
卓颍摇头,脱下身上的氧气面罩给乐乐戴上。
“我把防火服给你换上,你先出去,然后把衣服丢过来,妈妈再穿着防火服冲出去。”
“不行,”乐乐拿下面罩,要求母亲先出去,然后再把防火服丢给乐乐,他不愿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危险的这一边。
“听妈妈的话。”
“不可能,这事没得商量,而且,我现在手脚发麻,有没有力气穿过那团火,都不知道,万一穿不过去,你可怎么办?”
“穿不过去,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一起死。”刚刚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卓颍就这么穿过了火焰,和乐乐顾虑的一样,这回真叫她先穿越,她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能成功,何况,这防火服能顶几次用,谁也不知道,万一失败了,自己不仅会死,儿子乐乐也会没命,她不敢打这样的赌,要把更多的生还机会留给儿子。
“我是虚拟的孩子,死了就死了,不要紧的,妈妈。”
“不,你永远都是我真正的儿子,妈妈不会让你死。”虚拟孩子如果丧生,虚拟的记忆会伴随着生命一起消失,负责生养的父母直接考试父母资格认证失败,但这个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基因和这个孩子将永远消失,这个孩子将永远失去拥有真正生命的机会。
“我也不能让你死,妈妈。”
“那就成功穿过去就好了阿。”时间紧迫,火势比刚刚更大了,卓颍没再继续和儿子争论,直接给儿子穿上了防火服,抓着乐乐的肩膀,搀扶着他靠近消防通道。
“妈妈等你。”卓颍松开乐乐的肩膀。
乐乐的身体立刻就沉了,脚下却漂浮无力,像是踩在棉花里,他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加油!你可以的!”卓颍站在他身后为他打气。
乐乐想起他1岁半第一次学走路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站在他背后,默默看着他,迈出人生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他沉下心,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为了妈妈,你可以的。终于,他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然后屈膝,身体朝前,扎进了火里,然后成功的抵达了安全的另一边,接过他扔过来的防火服换上后,卓颍也脱离了办公区域的危险。
母子两高兴的拥抱过后,办公室内一阵剧烈的爆炸,将火焰喷进了消防通道。没穿防火服的乐乐再次被烧伤,虽然明火被卓颍及时扑灭,但乐乐再次陷入昏厥。
“妈妈会救你的,儿子!”卓颍给乐乐戴上面罩,穿上防火服,背着他一节一节台阶往下走。
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六十岁的身体背负了三十岁的重量,卓颍每走一步,膝盖都在打颤,比她来时爬上来的速度更慢了,慢却不停下。
当她爬到15楼,脑袋一阵晕眩,她再无法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从台阶上摔下来,一双手扶住了她。
当少立背着她背着乐乐出现在一楼的大门口时,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警察,消防员,少立,孕妇们无法掩饰的长大了嘴。
在乐乐被送上救护车前,一名记者将话筒递到了卓颍面前,问她是怎么会有勇气冲上火灾现场。
“因为我是一个妈妈。”卓颍的回答给这场因火灾而破碎的21个家庭带去了温暖,偏偏,被送往医院的乐乐,最终还是离开了卓颍。
2070年,第10届父母资格考试的结果放榜了,参加考试的人们聚集在考试院前,手里拿着一份最终的结果通知书。
上个月,乐乐在抢救后短暂清醒了几个小时,在那个时间段,父母资格审查委员会的人员紧急赶到了现场,对乐乐进行了考试结果的补充确认,让卓颍又有了再次和乐乐相见的机会。
卓颍翻开结果通知书,最上面一行写着:妈妈,我爱你。是乐乐的笔迹,第一句话就让她感动到想哭。
“妈妈,你这个笨蛋,听说你背着我下了21楼?不,你不是笨蛋,你是可怕,一个可怕的老女人。”
卓颍读到这里,笑出了眼泪。
“再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父母资格审查会的人告诉我了,说验证父母合格的数据,只有一个,知道是什么吗?”
卓颍抬头,缓了一个口气,不敢一下子读完结果。
“他们说考试成绩不过一串数字,正确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如果有来世,你愿意再做一次你妈妈的孩子吗?”
卓颍心里漏了一拍,她清楚的记得乐乐曾经羡慕过博文,还说过希望做金娜的儿子。会不会,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所以乐乐不愿意做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果然,乐乐并不满意卓颍这个妈妈。
“为什么呢?我知道妈妈你爱我,虽然自从跟我上小学以后,你就从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但我知道很幸运,也很快乐。”
所以,乐乐还是想要做我的儿子吗?
“只可惜。。。”
卓颍合上通知书,不敢往下看,她走到一个考试院的一个小角落,观察身边没有人后,再次打开了通知书。
“你太爱我了,而忘了爱你自己,我常在想,我的出生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太大的负担,是不是我让你没有了漂亮衣服,让你不再化妆,让你在职场无法安心晋升,让你没有了丈夫,让你不敢恋爱?”
不是的,卓颍多想亲口告诉儿子,不是这样的,不是他想到那样,他绝对不是自己的负担。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为他做的,只要是为了他好,所有的她都愿意去做。
“可能你会说的,你为了我好,是你做妈妈的本性和责任,不是你的负担,但我告诉你,妈妈,不是你的负担的负担成了我的负担。你所有的为了我好,放弃自我的式的为了我好,都让我觉得仿佛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了我你就没有存活的意义了,所以我必须要用倾尽所有的回报你,哪怕是放弃自我,但我告诉你,妈妈,这太难了,我有我的追求,比如陈晗,比如游戏。”
读到这里,卓颍明白了每次自己说为了你好时,儿子脸上为什么会有那种不可理解,甚至是厌恶的表情,而这些他从来都没对自己说过。
“妈妈,其实正确答案不在我这里,我也和父母资格审查人员说了,答案在你那里。”
什么意思?答案怎么会在我这里,卓颍不明白。
“我没做过其他妈妈的儿子,无法做比较,可我知道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最爱我的妈妈,所以,我是一定非常愿意做你的儿子,但如果有一天你能信心不为了孩子而活,单纯的只为你自己活,能找到除了孩子外让你快乐的东西,那么那天才是我真正成为你儿子的那天。”
除了孩子外让我快乐的东西?为了自己而活?卓颍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两句。
“如果你没有信心,如果不能找到除了孩子以外的任何事物,美妆也好,工作也好,恋爱也好,那么,对不起,请你不要成为我的母亲。”
卓颍抬头,少立站在马路对面对自己微笑,她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笑着说,“傻孩子,妈妈已经找到了,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见卓颍笑了,少立连忙跑过来,“是好消息吧,我就知道!”
“谢谢你,少立。”
“谢我干什么?”
“多亏了你,我才有信心。”
“什么信心阿?”少立顿了一下,“哦,你是想说以后乐乐出生了,我这个养父会不会对他好吧。”
“嗯,差不多吧。”卓颍主动抱住了少立,前几日,她接受了少立的求婚。是少立的出现,让她有了和孩子一样重要的东西。
“别担心,我肯定关心他,为了你。”
“嗯,谢谢。”卓颍安心的贴在少立的胸膛上,想等乐乐出生后,告诉他,有一点他说错了,她一直都是为了自己好,虽然嘴上说着是为了孩子好,但为了孩子好后的结果,其实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她以前没发现。乐乐也说的没错,她能够寄托的快乐实在是太少,才导致她过分依赖抚养孩子带来的快乐,她需要更多的空间和时间去寻找让自己快乐的东西,每个爸爸妈妈都应该是,不把所有的快乐和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平等平凡寻找各自的快乐,互不干扰,这才是有资格做父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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