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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心*魏无羡生贺 忘羡

2023-04-03魔道祖师蓝忘机忘羡魏无羡陈情令 来源:百合文库
初晨的山林幽然静谧,半山枝叶还悬挂着剔透露水,缭绕雾霭在曦光映照下如蒙着浅淡光辉,好像那未起的初阳,已在为泽世光芒蓄着力。
秋已深了,姑苏地界却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偶时仍染了几道暑气,万山翠绿才开始有衰败之意,乍一看仍如盛夏,只这天际泛白的时辰,愈发往后了。
辰时将至,天色还未大亮,然这对云深不知处卯时而作的作息来说还称不上早,兰室已集满门生,抹额规正,白衣加身,早已没了丝毫懈怠疲倦,循着雅正为本的家训,静静端坐在课桌之前。
奈何再怎样不妄论他人之事,此刻在兰室静坐一刻的门生也多少有些坐不住了——早课的时辰早就到了,含光君却仍未出现。
“思追,你说含光君不是真忘了交代吧?”
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人自然是素来我行我素的蓝景仪,兰室乃肃穆之地,他自不敢大声喧哗,却还是小幅度挪了挪身子,凑到面色也早已染了焦虑的蓝思追身旁,低声猜测。
这猜测不妄,毕竟往年十月末的这一日,蓝忘机都是要闭关一日的。
那是云深不知处的惯例了,含光君闭关一日,但毕竟仅此一日,含光君又会早早交代下去,早课也会由泽芜君代为教授,并不会对云深不知处的秩序造成分毫影响。
可今年这一日临近,含光君却从未提过半个字要闭关的事,外氏门生不明就里,亲眷子弟中别说蓝景仪,就连一向稳重的蓝思追都有些按捺不住,直到前日,他忍不住去请示了刚刚出关的泽芜君,却不想泽芜君闻言只儒雅一笑,神色来看,倒是反而有些雀跃,他说:“莫要忧心,今年,大概是不必了。”
含光君的言语从来都是金科玉律,泽芜君的肯定更像是定海神针,他说不必忧心,蓝思追便真的不再忧心,然此刻兰室枯坐,饶是他那颗笃定的心,也终于有些动摇起来。
若是平日倒也罢了,只是近日又是各家子弟到蓝氏听学的日子,无故缺了早课,若是传了出去,毕竟有损蓝氏声名。
蓝思追垂眸沉吟,终是不能再枯等下去,端手从课桌前起身:“景仪你去请示泽芜君,我……我想去静室看看。”
自含光君带了魏公子回云深不知处,静室虽不像从前那样禁止任何人出入,但也不是谁人都能接近的,不是规矩上不允许,只是小辈中除了自静室长大的蓝思追,大概也不会有人有这个胆量去含光君住处乱晃,因而此刻虽有不安,也只能是蓝思追一人,去静室略探一二。
“好,有事立刻传讯于我。”
“各位稍安勿躁,我与景仪很快回来。”
蓝氏长辈不在,人称“小双璧”的两位亲眷子弟却到底是端庄稳重,落落大方,蓝思追谦和儒雅自不必说,蓝景仪性子活泼几分,虽不像蓝氏中人,却也意外颇得人心,此刻他们有所行动,兰室众人便也不再躁动,安静允了两人的安排。
却说那静室,仍是一派安详,幽然肃静。
蓝家人亥时息,卯时作,与日月同伴,静室从前是不用厚帘子遮光的,只是魏无羡此次回归,虽轻易不碰诡道,但终还是受到些怨气的影响,夜间也难以睡得悠长,蓝忘机不忍以蓝家作息喊他早起,又担心户外光亮扰他歇息,便给静室换了厚重的暗色帘子,若不拉开帘子,当真是丁点光亮都透不进来,叫里头的人难以分辨时辰。
但魏无羡与蓝忘机同塌而眠,饶是蓝忘机每日起床时动作放得再轻,也终归能觉出些动静,每每睁眼与他稍腻几句,才继续堂而皇之地回笼一眠,时间久了,他倒也成了这生物钟,总要在卯时清醒一次。
这一日他如期醒来,却见身旁蓝忘机仍是睡得深沉,厚重的帘子挡去屋外天光,他眨了眨眼,只当是卯时未到,自己今日醒得早了些,便也安静着没有动,直到静室门外,蓝思追前来寻含光君,他才惊觉不是自己醒得过早,竟是蓝忘机睡过了时辰。
“阿愿,几时了?”
“辰时末,兰室子弟已候多时,魏前辈,含光君还未起吗?”蓝思追虽没失了礼节,语气却已毫不掩饰地透出了担忧,含光君晚起,在他的记忆里,已是很久以前才会发生的事了。
那时他还小,记不甚清,只记得含光君若是晚起,定是身上不松快得厉害了,才放纵一二。
魏无羡最是知晓蓝家人的作息,此刻也立即觉出不对,赶紧探身去碰蓝忘机的身子,触手却是一片寒凉:“蓝湛?蓝湛醒醒。”
虽只是轻轻晃动,但蓝忘机即便是熟睡中也向来警觉,他夜里若是有个什么动静便立刻能惊醒他,此刻如此摇晃他却不醒,魏无羡心里一紧,抬手去探他的额头,未曾想身上这般寒凉之人,额上却是一片灼热!
“阿愿去喊泽芜君,蓝湛在发烧。”
说完他便抬手把帘子拉开一条缝,只见蓝忘机面色苍白,眼尾却隐透着些红,眉心微蹙,却是睡得安静,分明看着很难受的样子,却又一声不吭,叫人不仔细瞧,都注意不到他的不适。
自从被献舍归来,魏无羡哪里见过蓝忘机这般模样,此刻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揪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疼惜地摸到他的手,只觉那人手心灼烫,指尖却是冰凉,刺得他险些落下泪来。
蓝思追听了心头亦是一揪,知道利害关系,手上捏了诀法,立刻传讯给了正去寒室请泽芜君的蓝景仪。
对他来说,含光君虽为师长,却如兄如父,此刻听闻含光君生病,当下顾不得礼节,传讯过后便跨进静室门槛,奔到含光君床前,忧心地看着那人微皱的眉头:“难道这些年每次闭关,都是如此……”
“什么闭关?”
“魏前辈有所不知,含光君每一年的这一天,都要闭关的,谁也不让见,可也只是一天啊。”
“每一年的这一天?”魏无羡略微讶异,还不及他细想今日是什么日子,接到传讯的蓝曦臣已然赶到。
“无羡,怎么回事?”
“大哥。”魏无羡行了一礼,却没从塌上下来,只微微退开,让蓝曦臣好在床边坐下,“蓝湛极少生病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蓝曦臣不置可否,只在他说到“极少生病”的时候微微皱眉,却没有回答,只拉起蓝忘机垂于床榻的手,潜心试了试脉象。
好在蓝忘机此番,确无大碍。
试过脉后蓝曦臣松了口气,手上捏了个诀打入弟弟额上,眼看着他眉心稍稍舒展开些:“还好。”
“怎样?”
“这次只是风寒,回头我让门生熬些药来,休息休息便好。”
“什么叫‘这次只是’?”敏锐如魏无羡,立刻捕捉到蓝曦臣话语中的异处,他没由来地有了不好的猜测,立刻腾手去抓蓝曦臣的衣袖,却是刚一松手,昏睡着的人便不安稳起来,“蓝湛?”
一直深睡的人忽地有了反应,魏无羡担心是自己声音太大吵着他了,想要翻身下床,与蓝曦臣到外间说话,却忽见蓝忘机被他松开的那只手在不安地摸索着什么,立刻下意识想重新握住,蓝曦臣却比他更快——他取了魏无羡摆在榻边几案的清心铃,塞进蓝忘机的手里。
魏无羡正讶异他此为何意,却见仍旧昏沉的蓝忘机指尖紧紧扣住那精致银铃,眉眼在同时舒展开来,竟是又安心睡沉了。
他的清心铃,十三年间,都是在蓝忘机这里的。
蓝曦臣动作如此熟练果断,恐怕,这已不是第一次。
他想起方才要问的问题,心下好像已有了答案:“大哥,蓝湛这些年,是不太好?”
原本关于蓝忘机的事情,蓝曦臣就不想替他瞒着魏无羡,此刻人都主动问了,蓝曦臣盯着弟弟安睡的面颊看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也不至于太不好,他一年,也就容许自己病这一天。”
这一天,又是这一天。
“无羡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魏无羡有些懊恼,近日他在云深不知处过得舒坦,倒是连日子都没去数过,当真不知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乃十月末。”还是蓝曦臣看懂了他的疑虑,好心地出声提醒。
十月末!
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十月末是什么日子?那年他们尚在少年,云深不知处听学生活枯燥乏味,他总与聂家小公子漫谈天地,就是在这后山,他得意地拉着聂怀桑说道,说自己的生辰就快到了,正是十月最末一日。
今日,是他的生辰。
大概是死过一次归来,又因为往年总爱替他张罗的师姐不在了,魏无羡今年是真的没去想过自己生辰是否快到了,日复一日逍遥着,他竟是都不知道这一日已经到来。
那么蓝忘机病倒,也是因为,今日是他的生辰?
从魏无羡惊诧讶异的目光中,蓝曦臣明白他已经知晓了日子,转而看向同样一脸忧心的蓝思追:“思追你可知,含光君为何每年这时都要闭关?”
忽然被点名的蓝思追愣了一下,他一颗心一直扑在蓝忘机身上,此刻反应了片刻才知道泽芜君这是在问自己,收了心神摇了摇头:“自思追记事起,含光君这一日便不允我入静室了。”
“次日回来,可有异状?”
蓝思追细细回想,终究还是缓缓摇头:“没有,与平时无异。”
这回答倒是叫蓝曦臣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了眼弟弟苍白的面容,低低叹息:“忘机每年都会在这一日提前安排好闭关,因为每每这一日,心绪郁结,身子扛不住旧伤,总会病得严重,无法走动,要在静室昏睡一整日。”
“蓝湛他这是……”魏无羡听到那句“心绪郁结”便已晓了来龙去脉,此刻看他如此更是心痛得不行,低着头小心翼翼把那枚清心铃从他手里取出来,换了自己的手任他握着。
“如思追说的,他只闭关这一日,就是病,也只许自己病这一日,许是积压的病痛都在这时候迸发,每次都是来势汹汹,可第二日,他便又照常授课去,好像全然无事,云深不知处也只有我晓得,连叔父和思追,他都是瞒着的。”
“是思追不好,竟没发现含光君身体有异。”
“他有心瞒你,你怎会发现得了。”蓝曦臣安抚了蓝思追惴惴的心思,回身,继续出言安慰那个心疼得几要落泪的魏无羡,“这次无事,你已回来了,他身体无大碍,只是着了风寒而已。”
魏无羡接过蓝思追递来的浸过温水的帕子,细细替昏睡的人擦拭着掌心,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知道蓝忘机此次没有提前安排,便是自己都没想过会病倒了,更有些懊恼自己不够体贴:“以后不会了,以后这些日子,我一定好好顾着他。”
“如此我也放心了。”蓝曦臣轻轻点头,拂袖起了身,“兰室门生我已让景仪去散了,思追随我去煎药吧,无羡,我们就先走了。”
蓝曦臣领着蓝思追离开,静室便只剩下魏无羡守着仍在昏睡的蓝忘机,有方才蓝曦臣捏的诀法,那人看着倒是没有过多不适,但魏无羡思量片刻,还是缓缓运起了灵力,注入到蓝忘机冰凉的手腕。
这具身体前些日子才刚刚结丹,灵力并不易得,但能让蓝忘机好受一些,哪怕只一丁点,魏无羡想,那也是值得的。
这次蓝忘机病倒,果真是没有他回来前那样严重,人只昏沉了半日,还没等蓝思追端药回来,他已挣扎着醒来,见床边守着的是魏无羡,一时竟有些愣神,像是分不清梦境虚实,倒是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只怕扰了这难能的美梦。
不过他这人原本话便不多,魏无羡见他醒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轻轻凑过来,手背贴上他未佩抹额的额角:“还难受么二哥哥?”
“魏婴……”
他声音轻得很,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的缘故,魏无羡下意识也放柔了嗓音,轻轻应了一声,倒是忽地茅塞顿开,抬手又在他脸上蹭了蹭:“是我,不是梦。我回来了,你记得吧。”
“嗯。”蓝忘机下颚微收,像是在点头,又没那样大的幅度,静默片刻,唇边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记得。”
“记得就好。”魏无羡嘻嘻一笑,握着蓝忘机的手愈发紧了紧,“我人都在这,你还捏着清心铃不放手,是要我吃个铃铛的醋吗?”
说着他晃了晃放在枕边的清心铃,微微噘嘴,倒真有几分吃醋的意味。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浅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愣怔片刻,静静垂了眼:“你都知道了?”
“嗯,大哥和我说了。蓝湛你真是,病得这么有规律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早上可吓死我了。”
“抱歉。”蓝忘机抿唇,想了想又继续开口解释,“我以为,今年不会。”
“是不该的,我已经回来了。”魏无羡摇头,语气里却并无半分责怪的意思,“天还没凉下来呢,怎么会得了风寒的。蓝湛你这些日子傍晚总是出去,到底是去哪了,可不许再瞒我。”
蓝忘机原也准备今天告诉他自己这些日子的去向,便没再隐瞒,撑着床榻起了身,任由魏无羡往自己身后塞了个软枕:“寒潭修炼,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诶二哥哥你别动,东西在哪,我自己去拿。”比起不知是什么的物件,魏无羡显然更在乎蓝忘机的身体,见他要下床,立刻起身给摁住了,对他要给的东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知晓魏无羡就是这性子,蓝忘机无奈,也不与他坚持,靠在枕上略微松散了肩背:“柜子里,第二层。”
其实不用蓝忘机说,魏无羡也知道那物件定是给他的生辰礼物,却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柜子的时候,他还是被那剔透晶莹的笛子给怔住了。
那是一根白玉做的笛子,通体晶莹,与蓝曦臣的裂冰看着竟有同样的气质,只是笛身雕刻愈发精细,浅浅云纹缱绻到末端,潇洒地刻下一个“羡”字。
不用说,魏无羡也能知晓这是谁的手笔。
他伸手去取,指尖触到笛身,只觉体内刚结成的金丹与之呼应,暖意顺着指尖流转全身,竟是周身灵力运转得愈发顺畅。
“蓝湛,这可是蓝家独有的暖玉?”
“是,避尘与裂冰,皆是以此锻造。”
“你还往里注了灵力。”
“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只是想助你。”
“我知道。”难得听蓝忘机开口解释,魏无羡轻笑,手执笛子回到榻边,竟是连习惯性转笛子都动作都不敢做了,颇有几分爱不释手,“是耗了太多灵力,才扛不住寒潭凉气么?二哥哥以后断不可再这样了。”
“无事。”他知道魏无羡这是关心,并不觉得委屈,微垂着视线,轻抚魏无羡手里的笛子,“诡道伤身,你既已结丹,便尽量少用。此笛可以灵力驭使,待你灵脉稍稳,我陪你修炼。”
“嗯,我最近都不碰陈情了,还想着是否要弃了驭笛这一项呢。”
“蓝氏擅音律,我会助你。”
“嗯嗯,那蓝湛你可要快快好起来,我可等不及想试试这笛子呢!”魏无羡掩不住欢喜,不住摸索着那剔透的笛身,“对了二哥哥,你给笛子取名了吗?”
“该你来取才是。”
“不嘛,”魏无羡摇头,蹭到蓝忘机身侧,晃了晃他的衣袖,“你知道我的,这要再取出个‘随便’来,我怕气死你。”
“不会。”他这一声笃定,也不知道是说魏无羡不会胡乱取名,还是说自己不会生气,不过魏无羡既已开口,他也不再推脱,伸手将笛子接过,眼里隐隐透着期许。
“便叫‘向心’吧,魏婴,我陪你忘却前尘,向心而生。”
忘却前尘,向心而生。
八个字掷地有声,道出蓝忘机对魏无羡的期许,更是准确无误地说出了魏无羡这一世心底的期望。
从前的一切,无论悲喜不论得失,如今两人携手并进,只消看向前方,惟愿向心随性。
魏无羡心里一动,起身去案边取了忘机琴,虔诚地捧回榻边:“二哥哥现下,可有力气抚琴?”
蓝忘机病得不重,只要不用灵力,抚琴的气力还是不在话下的,他点点头,在榻上盘膝而坐,任魏无羡将忘机琴摆于他膝上,又让他从手里取走了那根方得了名的玉笛。
笛声悠扬婉转,轻诉的是一段流转心头的情谊。琴音如鸣声脆,流淌的是一场经久不息的心动。
恁凭恩怨纷扰,坎坷多舛,从此往后,
笛音若起,琴声必合;
忘却前尘,向心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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