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酒小屋:出狱的老兄弟

烧酒小屋开张的第一天晚上，一个愁云满面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老板，你这儿有什么酒？”他问道。
“只有烧酒。”我回答。
“也行。”他坐了下来，将手机随意地丢在台子上。
我递过去一杯烧酒，打量了他一番，30不到，眉头紧皱。能看出他比较注重外貌，但似乎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刮过胡子。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那一整瓶都拿过来——你这儿能抽烟吗？”
“规矩在我这儿不好使，想抽就尽管抽。”
烟雾开始在屋子里弥漫，绕过昏暗的灯，向屋外的月光飘去。
30分钟后，桌子上已经有了2个空瓶子和十几个烟蒂。
“结账。”他喊了一声，声音并不大。
我看着他的样子，说：“第一天开业，就当是我请你把。不过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事。”
他看了我一眼，说：“跟你没关系。”
不知为何，在即将推开门时，他忽然改变了注意。
“我兄弟要出狱了。”他说。
“那不是好事吗？”
“当年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他重新坐了下来：“再拿瓶酒来。你抽烟不？”
“我可以陪你抽上一整天。”我说道。
屋外有人敲门。
“谁呀？”陆三问道。
外面没有回答。
陆三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胡子邋遢，但衣着整洁的熟悉的面孔。他心里一惊：到底还是找到这儿来了。
赶快跑！他心想。可是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陆三缓缓打开了门：倒不如死得痛快点。
“你还真敢见我啊。”门外的人开口道。
“哪里的话，幺哥。”陆三赔着笑说。对方空着的手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懈怠下来。
老幺没跟他客气，径直走进了屋子。
一张破沙发，一张破桌子，一条破椅子，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东西了。老幺呼出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这些年过得如何？”老幺问道。
“您也看见了，混得比狗稍微好点。”陆三给他端了一杯茶。
老幺接过杯子，看都没看一眼就重重地丢在了桌子上，茶水撒了一地。
“你个废物。”他吐出几个字。
陆三站在他旁边，大气不敢喘。
老幺见了他这模样，稍微舒缓了语气：“坐吧，我不是来寻仇的。”
“站着就好，站着就好，嘿嘿……”陆三傻笑着。
“你个废物！”老幺再次厉声，“你把老子弄牢里去，你以为这样老子就会放过你？”
“不会……不会……”陆三紧张得语无伦次，“老班长，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个屁的打算——别叫老子班长。倒是你，当年的债还清了没？”
“还差一点……”
“废物！”这次老幺连前两个字都懒得说了，“小逼崽子，你他妈就不能有点出息？”
陆三扑通就跪下了，抹着眼泪说道：“幺哥，我对不起你啊！”
“站起来！”老幺喝道。
陆三还在哭。
“站起来！”老幺一手拽着陆三的衣领把他提溜了起来，“当年这罪，我算是白给你顶了。”
“幺哥……”
“这么些年，别人都把我当狗，但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人。你呢？别人都把你当人，你倒是活得跟狗一样。”
“后来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问道。
“没怎么，说完话我就走了。看他那样我下不去手，更何况，陆三毕竟是我亲手带出来的。”老幺说。
“说来也巧，前几天我这还来了个客人，也是把他兄弟举报了，害兄弟吃了几年牢饭。”我说。
“呵呵，是吗？”老幺笑了一声，“那他有没有说他兄弟犯了啥事？”
“偷了队里的枪去抢劫。”
“哦，那应该就不是陆三了。”老幺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你又是因为啥？”我问道。
“陆三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然后他寻思着偷枪去卖。我发现后，他反咬一口说是我偷的。”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真相，我猜他不会说。
“我该走了。”老幺闷下酒，站起身。
“等会，”我喊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呢，可能会做做小生意吧，毕竟留着案底，没人敢要。”
“要不嫌弃，就在这干吧。我这刚开张，需要人手。”
老幺瞥了我一眼:“你要是可怜我的话还真不必了。再说了，你这可赚不了钱，这酒都是你请我喝的。”
“我可没说请你喝酒哦，你付了的。”
“我付……”老幺忽然停住了，他看着一脸诡笑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呐，你要是不想留，我也不会强求。”
“怎么会呢，你不是缺人嘛！”老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