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无题（二）

封神一役已过两千载，再次踏上中原这片土地，饶是看惯沧海桑田过往古今的杨戬，也生出几分往事不可追的感慨。汴京城内熙熙攘攘，不同于前唐的市坊格局，城内店肆林立，也并不宵禁，小市民们的日常精致而滋润。一进朱雀门，犬王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不是太够用了，茶楼、酒馆、糕点铺、杂耍 
“主人，我饿了！”
“你倒会挑地方”
 原来此刻二人所在，正是汴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之首，樊楼
伙计惯是见过大场面的，却觉得眼前这位客官比那位常来的气势上还要强上许多，一袭白衣、笑容和煦，自有一番谪仙风姿，身边的黑衣人头发像是鸡窝，很有些“萌”。“来头不小”伙计心里下了判断，忙不迭引了两人至二楼雅间。
 “店里什么好吃的多拿些来”哮天犬率先出了声。
 “是是是，客官可要听些小曲？”眼睛却是瞧着杨戬
 “不必了” 
 “慢着，这附近，可是有家顺和骨董铺？”
 不时先上了八品果子，一碟冰镇西瓜，并自酿黄酒一壶。果蔬均用银碟盛着，码得齐齐整整。怪道敖寸心要在此处，这是她会喜欢的地方。抛却大吵大闹摔摔砸砸，敖寸心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极讲究生活的品质。那些年杨府并没有请厨子，一应饮食起居都是女主人亲自打理。新婚初始，每次吵完架的第二天，敖寸心总会起得早，一个人在厨房折腾一顿，端出些汤水吃食，一直在杨戬面前晃来晃去，直到真君老爷被晃晕了眼，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她就会摆出一副“下次得罪我就饿死你”的得意劲儿，挾了托盘往厨房去，嘴里还嚷着：“哮天犬，喝骨头汤啦！”
 “客官，您说的那间铺子没听说的，想要什么物件，或去崇明门那的古玩街寻寻”
 “这道烤鸭，连官家都常来带几只的，您尝尝”
烧鸡烤鸭红烧大鲤鱼，菜饭摆了满满一桌，哮天犬大快朵颐，觉得不虚此行，伙计怎么说来着，可以外送，可是，真君神殿太远了，真是遗憾啊，赶紧多吃点
 杨戬只拣了些尝尝，身子靠后圈在椅子里，一下下打着扇
 是自己疏忽了，四公主说寸心离开西海就在汴京开了店，如今耀祖都一百岁了，她要还在这里，店都要开成古董了。于他，不过数月未见，于她，已是百年，竟让她等了这么久
 “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 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歌女哀伤婉转的歌声从隔间飘过来，像西海边咸湿的风，笼在他心上一团雾气，雾里朦朦胧胧中，她在说，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
 “哮天犬，找找三公主在哪？”
 “嗝，天地无极，万里追踪，嗝，主人，是灌江口的方向”
“阿嚏”被隔壁吴大娘拉来求神的敖寸心觉得自己鼻子痒痒，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三娘啊，女人总归要找个依傍的，一个人太过辛苦”
 “上次和离了这次也许圆满呢”
 “什么难得有情郎，别想那么多，适合过日子就行了，瞧瞧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
 “我许过好多次了，百试百灵”
 “月老又不是咱老乡”
 被强拉来拜神的敖寸心看着面前三只眼睛凶神恶煞的神像，打了个寒战
 向杨戬求姻缘，还百试百灵，呵呵哒
跪在自己前夫塑像前敬香，丢龙啊，敖寸心腹诽，不想身旁吴大娘冷不丁来一句：“心诚啊，要心诚，二郎真君可是咱灌江口自己人”
 既然来了，许就许吧，“杨戬，其实我很想你”
 就是有些想他，想他过得好不好，从前她是妻子，她理直气壮地闹，如今她是路人甲，还是想他，想想又不犯法，敖寸心自我安慰。
 其实你跟嫦娥挺配的，两千年前我就知道了，虽然承认这件事情让我难过
 年轻时候她飞扬自信，觉得自己与杨戬更加般配，折腾了一千多年把自个儿折腾成了弃婴杀人的神经病，回想起真是龙生污点
 朝游沧海暮苍梧，痛苦那么长，欢乐那么短
 想着想着鼻头泛酸，眼圈有点红
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小饭馆，敖寸心把自己埋在床上，到底修为不够啊，他的月光宣言她是知道的，第一反应：你丫终于说实话了，当年还不承认；第二反应：这人大概傻了吧，万一真挂了人家嫦娥咋办？末了，艾玛敖寸心他说啥关你何事？你还有闲情同情嫦娥！
 翻来覆去睡不着啊
 翌日，日上三竿
 “三娘，你看，这位客官点的菜”伙计来二楼寻她，脸色有些为难
 敖寸心的小饭馆便宜亲民，早晨供应包子、灌肺、炒肺一类，日间各色家常小炒，可是眼前这张菜单
 鱼生、醋芹、凉拌昆布……
 “知道了，带客人上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