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磊落险峰行》第四十章——从此不醉【天龙八部长篇同人】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诗经·魏风·陟岵》
刀白凤将段正淳拉出了银生侯他们所在的房间，来到皇宫更后面一间他们听不见动静的屋子里。一路上段正淳都在安慰她“誉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刀白凤只埋头不语。
进了屋后，刀白凤将门窗仔细锁上，转身望着段正淳，仿佛下了最后的决心，这之后她就没有回头的路了。本以为十九年前的那个秘密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连她自己都几乎已经遗忘。但没有想到如今誉儿遇到了这样的麻烦，而银生侯竟又真的是个活神仙什么都知道。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段誉与木婉清也好、钟灵也好，因为秦红棉、甘宝宝的及时赶到而都没有进行到婚礼这一阶段，所以段誉被抓后也只需要把他及时救出便可，并无其他危险。可如今她二人本可在婚礼上将此事中断，却被银生侯横加阻拦，让段誉与木婉清行了那周公之礼。这样一来，事态比原本更加恐怖，唯一的解法就只能是由刀白凤来提前说出真相了。
如果是为了自己，刀白凤顶多道个歉或者最重离开皇宫罢了，可为了能让段正淳救孩子，只能抛下自己一贯的尊严。望着丈夫不明所以又充满怜惜的神情，刀白凤竟扑通一声跪在段正淳脚边，以首触地，梨花带雨地哭道：“淳哥，我……我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你打死我吧……”
段正淳噗通一声也给跪下了，着实吓得不轻，腿都软了。往日里妻子对自己稍微和颜悦色一点都能开心地睡不着觉，她就算偶尔犯了点小错那都得他来哄着，平日里段正淳身为皇上但道歉认错那都是几乎不离口的，夫妻之间就算有跪的人那也从来都是自己，曾几何时享受过这种待遇？根据他的经验，这肯定是皇后生气到了极点，正在说反话呢。肯定是因为自己和秦红棉、甘宝宝还暧昧不清，又让誉儿生命垂危，妻子这是已经气疯了想杀他，总之赶紧跪下是没错的了。
“凤凰儿，我我我……我知道错了，誉儿我发誓拼了老命、不要皇位也要把他救出来，若是他出了意外让我段氏不得好死成不？秦红棉、甘宝宝我也从此不认识她们。任打任骂我绝不躲，也不运内功抵抗，求求你别这样吓我……”段正淳满脸惊恐颤声道。
刀白凤一时愣住，哭笑不得，此时才意识到丈夫身为皇帝以前是有多宠自己，心中愧疚油然而生，柔声道：“淳哥，我……不是在说反话，我是真的认罪呢。”
段正淳要是信了就有鬼了，心想这肯定是送命题，忙道：“凤凰儿，你怎么可能犯错呢？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你就是圣贤啊！况且就算真犯了什么小错误，那也肯定是我有错在先，怎么能怪你呢？”
刀白凤如鲠在喉又不知如何吐槽。见丈夫这等反应，哭的更厉害了：“我犯的可不是小错，而是能让你活活打死我的大错……”若非帝王人家，丈夫被带了绿帽帮别人养了十九年儿子这种事，还真有可能选择原谅，就比如那钟万仇与甘宝宝，他也不傻，结婚六七个月钟灵就出生了，猫三狗四羊半年，钟灵属羊还是属马呢？可十六年来钟万仇不照样还是耙耳朵，装不知道而已，对钟灵也还算不错，不差吃不差穿，只是比较放养不太管。
可段誉这会儿可就完全不同了。一个是段正淳他可是皇帝，堂堂皇帝没有三妻四妾就专宠你一个还给生个别人的孩子？二来要是好几个孩子也就算了，段誉他可还是唯一的继承人皇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帝位的，这血缘出了问题那还得了？刀白凤也清楚这些，所以这才把话说得那么重，要是搁别的皇帝那儿真不算过。
依然蒙在鼓里的段正淳听刀白凤哭听得心都要碎了，把她扶起来道：“凤凰儿啊我求你别哭了，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
谁知一扶竟扶不起刀白凤，反而被她叩首于地，抽泣道：“银生侯说的……延庆太子的事……之后的后续……”
段正淳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跪立着的姿势变为跪坐，听她继续说下去，手却依然在和刀白凤的头做斗争，想把她先托起来。
“十九年前，我们因为李青萝的事大吵了一架，我负气出走，这事……你还记不记得……”
段正淳苦笑，你离家出走的次数那么多，原因又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我哪能每次都记得？不过十几年前那次他倒还真记得，因为那次刀白凤特别容易哄，离家出走的时长也最短。他当初还心想着要是每次都这样容易哄那该多好。
“等等，十九年前？！延庆太子到天龙寺是十九年前……誉儿今年也正是……”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也一下子就僵住了。
刀白凤头叩得都快出血了，一边止不住地哭泣：“我……我当时……一时气不过，竟……竟鬼迷了心窍……让那延庆太子给……给糟蹋了……”
若是银生侯看到这一幕，定又要感慨母爱的伟大了，心高气傲的刀白凤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过，她措辞间还是免不了美化了自己的记忆，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她自己主动的，而是对方主动，她只是没有用武功反抗而已，事情的恶劣程度一下子缓和了一些。
但这点缓和也于事无补，段正淳一屁股往后跌坐，两眼无神如死灰。
刀白凤依然不敢抬头，伏在地上闭上眼睛等待着段正淳的怒骂和踢打，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段正淳撒了气愿意救段誉，她就是被一阳指戳死也可以。
一片死寂。
古者一时辰两小时，一刻钟便是半小时。这一刻钟里，除了刀白凤微微的抽泣声和段正淳重重的喘息声外没有半点杂音。两人这么僵持了半小时多，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银生侯和保定帝夫妇能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大家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钟，都在等待段正淳他们出来。
银生侯原本的打算是让段誉木婉清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则趁杨时贤废段氏而自立之时再次插手从中牟利。可没想到刀白凤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真的敢把真相捅出来，这样一来杨氏势必会继续蛰伏，银生侯也只能继续等待扩张势力的机会。
“呵……哈哈……呵呵哈哈……”段正淳喉咙中发出一种似乎是名叫‘笑’的声音，但又不太像。他今天一天受到的震惊已经太多了，没人知道他在刚才的这段时间里思考了什么，或者有没有思考。
刀白凤终于略微抬起头，看向段正淳。只见他的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让人琢磨不透。她试探道：“淳哥，我知道你肯定心里有火，请……******吧……？”刀白凤不知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后她心底竟隐隐有一丁点的期待，对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从誉儿被抓走到现在为止都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已经没空在你身上多浪费时间了。”段正淳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仿佛已经远离了凡尘。
刀白凤一愣，心里随即狂喜，惊道：“淳哥……你……你愿意救誉儿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大理皇太子，就算不是我儿子也依然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段正淳冷冷道，“至于咱俩的问题，等誉儿平安归来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说罢，段正淳长袖一甩，跨过还趴在地上的刀白凤，径自前往银生侯与段正明处。刀白凤起身望着他的背影，连忙拖起酸痛的身子步其后尘。段正淳走的很快，刀白凤险些跟不上。
“大哥，我们事不迟疑，赶紧去救誉儿吧。”段正淳对段正明和银生侯道，“大哥你别问问题，之后我会跟你慢慢说的。嫂子，你不会武功，就在皇宫等我们吧。”
保定皇后道：“……好吧……不过，那万劫谷的所在，你们可知道么？”
段正淳道：“万劫谷这个名字，今日还是首次听见，但巴司空、华司徒已经先行寻路了，想必很快就能回来报告。”
保定皇后急道：“誉儿若是在敌人手中久了……”
段正明只好拍拍她的手，安慰妻子道：“誉儿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的险恶，让他多经历一些艰难，磨练磨练，于他也未始没有益处。”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传来大喊：“巴司空参见皇上。”只因侍卫已经被屏退得远远的，没有人可以帮他禀报了。而且大理是南鄙小邦，国中百夷杂处，汉人为数无多，国人受中原教化未深，诸般朝仪礼法，本就远较大宋宽简。段正淳兄弟更为人慈和，只要不是在朝廷庙堂之间，一向不喜拘礼，因此巴天石见无人代他禀告，便干脆自己喊了起来。
段正明道：“快快进来！”门帷掀起，一个又瘦又矮的黑汉子走了进来，躬身向段正淳兄弟行礼，说道：“启奏皇上：臣今早前去下聘，钟家没人在家。那万劫谷过善人渡后，经铁索桥便到了，须得自一株大树洞中进谷。”
保定皇后笑道：“早知有巴司空出马，哪有寻不到敌人巢穴之理？我也不用担这半天心啦。”那黑汉子微微躬身，道：“皇后过奖。巴天石愧不敢当。”
这巴天石虽然形貌黑瘦猥崽，却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人物，曾为保定帝和段正淳立下不少功劳，目下在大理国位居司空。司徒、司马、司空乃是中原传统三公之位，本非大理所有，乃是本朝段正淳为了稍微制衡杨氏一些所增立。但毕竟朝政已被杨氏牢牢把控，他们这三司不论是朝中地位还是权利都远不及中原的三公。所以平日里也无甚事做，便全权管起了皇室下聘这种事情和江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