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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负 云深处

第三十二章 亭山何氏
可时间过去多久,碧云的心里便有多少的忐忑不安。她自认自己的说辞天衣无缝,可对上自家宗主却仍觉得心中忐忑。
所幸这折磨人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论起来,小姐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我且问你,小姐近日来可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见碧云仿佛受了惊吓般的将头抬起又垂下,聂怀桑便只能出声安抚。
“你不必惊慌,如实说来就是”
跪在地上的女人稍作犹疑,还是咬牙开口:“奴婢曾听小姐说起,她的那个姐妹身上一直都有非常好闻的牡丹香气。”
这一句话仿佛惊雷劈下,让聂怀桑和金光瑶同时变了脸色。
姐姐、牡丹花香、分外熟悉。听起来毫无关系的词语串联在一起,其中的深意便立时让人心惊。
四大家族中只有兰陵金氏既与牡丹有关,又与清河聂氏存有旧怨。金鳞台遍植金星雪浪人尽皆知,能够身染花香的必然也是经常行走于其间的宗室内眷。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即使侥幸证明兰陵金氏与此事无关,只怕金家也还是要遭人诟病。
虽然事隔经年,金家仍被当年的事情困扰着。原本便是独木难支的艰难境地,若再遭此磨难,只怕更是要雪上加霜。一旦金凌心绪不稳,处置失当,那等待金家的只怕是万劫不复之境。
看似忠诚朴拙的行动中却处处都透露着鲜为人知的恶劣用心。这个叫做碧云的丫鬟绝不简单。她究竟是谁?为何言谈举止间一直针对着兰陵金氏?
自己都曾想到的事情没道理聂怀桑会想不到,那些错漏百出的谎言根本骗不过他去。可他却站在原地沉思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的确,此刻的兰陵金氏处境艰难,而清河聂氏则风头正劲。只要聂怀桑开口,管它真相如何,是真是假,自有无数的追随着者奋起而上,对着金家口诛笔伐。
他,会怎样选择?
聂怀桑将视线从女人身上转开,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机会他给过了,是她自己不想要的。
“我很高兴亭山何氏到了如今依旧牢记当年的耻辱,也很惋惜你们如今雪耻的手段竟然如此不堪入目。 ”
“曾经也是宗门大家,如今却连复仇都只能假手他人,你不觉得羞愧吗?何必云姑娘。”
几乎本能的,金光瑶想起了当年由自己亲手惩办的亭山何氏。如今细细看来,眼前的女人确实同记忆中的男人足有五六分像。 
惊疑不定与羞愧难当交替着出现在何必云的脸上,骤然升高的体温让她觉得自己有如火炙。
“何姑娘,许多年前,我是见过你的。你手臂上有飞鸟形的印记,若我没记错,这宗主家纹应该是小时候就烙印上的吧?”
何必云将衣袖扯了扯,不自然地将手臂放在身后,仿佛是要掩饰些什么。
“既然你早知道我是亭山何氏的后裔,为何还要收留我?”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倔强,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
“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的是兰陵金氏,又不是我清河聂氏,我为何要同你过不去?金光善将你们灭族是为了杀一儆百、震慑百家,原也不是为了要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的。”
“能从兰陵金氏的围剿下逃出生天,也算是你们亭山何氏的本事。我清河聂氏虽然不像兰陵金氏一般家大势大,但也不缺你一口饭吃;留着便留着吧。”
聂怀桑说得风轻云淡,仿佛是一片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听在金光瑶耳中却只觉得可笑。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只是不知能有几分真心。
他肯留下这个身世棘手的女人,恐怕也是为了在当年的事情中给自己多订一条罪名吧?
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胆识谋略让他都刮目相看的人,却连自家女儿的安危都保护不好。金光瑶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聂怀桑有意放纵的请君入瓮之计。
他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通透,巧妙又周全地将一切算计得精准。可明明有那么多的方法,他却偏偏选择了将聂芊芊置于危险之中。
那可是他漫漫长的人生中,唯一的亲人了。
“若你能安分守己,那留在清河一辈子也未尝不可。但你偏偏就对芊芊下了手。何姑娘,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敢做这样的事情。”
面对着聂怀桑的质问,何必云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动摇和愧疚。
“小姐对我好,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小姐……”
“何姑娘,信守承诺是美德,可若被人当了枪使,还硬要守口如瓶,那就是蠢了。”
原本低垂着头的女人猛地看向聂怀桑,朦胧的泪眼中带着举棋不定的迷茫。
“兰陵金氏与你家仇深似海,所以,当那个幕后主使找上你时,你一定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你对芊芊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掌,又曾是世家望族出身的仙门名姝。即使如今荣光不再,想必对阵法符篆、世家功法也还是有些了解吧?”
“所以你一定看得出来,芊芊房间门口那些层层叠加的阵法禁制。”
“寻仙草、龙胆花、薜萝壳、醉丁香……都是上好的药材啊。为了为掩盖自家的功法修为,吃了这么多年的散元丹,真是辛苦你了。”
何必云猛地抬头,看向聂怀桑的眼神中逐渐地染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嘘……别惊讶,你的配方没错,别人是闻不到的。”
折扇轻摇,眼前的男人眼中带笑,脸上的神色却仍是一成不变的清冷淡漠。
何必云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难堪多些,还是失落多些。
在何必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色里,聂怀桑的表情中逐渐地染上了一丝愉悦。
“这东西吃起来的味道像毒药,吃下去的感觉更像是毒药,何姑娘对自己倒是狠心。”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何必云原本硬撑着的身子也逐渐地瘫软了下来。
金光瑶的眉头紧皱着,他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同昔日的少年似乎大有不同了。
在何必云近乎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聂怀桑漫不经心的浅笑。
仿佛是冷静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坐在地上的何必云似乎是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对着捏坏桑开口发问:“你既然早知道我心怀不轨,还放心把女儿放在我的眼皮底下?还是说,就连你的女儿,也是逢场作戏,随时可以用来利用的牺牲品?”
何必云的声音里同时沾染上了凄凉和快意,仿佛是一只随时准备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猫。
何必云的尖锐让金光瑶不喜,可她追问的却恰恰也是他寻求的。
聂怀桑注视着跪伏在地上的何必云,仿佛要在她脸上寻找些什么。
“你同当年的小姑娘,不太相像了……”
聂怀桑的食指在何必云的脸上划过,眼中浮现出一丝淡淡地怀念。
“我还记得当年那个一脸傲气地同我说:‘亭山少主言出必行!’的小丫头。她可不是你如今锐气全无的颓丧模样。振作起来吧,你的族人需要你。”
“光明正大的去反抗,不要再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栽赃陷害。可以去报复,也可以选择去伤害;但是千万记着,别脏了自己的手,丢了最初的心。”
“站起来,然后去同姚原说清楚。他那样的人,不适合做你的伙伴。”
何必云的眼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像是欣悦,又像是在失落。
许多年前,他们曾在凤首渡相遇。他出手救了她,就像是许多话本里描写过的那样。可她不想做话本里那个原地等待芳心暗许的姑娘。她不是大家闺秀,她是要行走江湖的女侠。
于是她解下随身携带的荷包,大声向他宣告:“既然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从今往后,你归我罩着啦!”。
看着男人脸上盎然的笑意,她羞红了脸颊,还是梗着脖子宣誓:“你不要笑!我们亭山何氏是有家训的正经人家!”
“我,亭山少主,言出必行!”
男人笑得更加开怀了,也不做什么其他的表示,只是用手中的玄铁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愈发的捧腹了。
她当时只觉得受了轻视,又羞得厉害,便将自己的荷包往人家怀里塞了,转身便一溜烟儿地跑走了。后来她才知道,他确实是不需要她罩的。不仅如此,她的家族恐怕反倒要时时求他伸手,以求照拂一二。
哦,不愧是她。
别人喜欢白衣公子,她就偏偏喜欢她的青衣大侠。反正她不管,她喜欢的,都是最好的。后来的后来,她再也没见过他了。再后来,家中巨变,她也不再是父兄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
她本也可以和族人一样,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可她偏偏鬼使神差般采纳了那个姚原宗主别有用心的提议。她潜伏进了聂家,做了姚家的暗桩,也为复仇金家暗暗地寻求机会。
仅仅只是因为这些吗?私心里,她还是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吧。她还是想问一问,他记不记得当年那个嚣张又天真的小姑娘,还有那句玩笑似的诺言。
过往的一切在此刻仿佛都有了结论。曾经执意相赠的荷包如今就躺在她的掌心里,由她年少倾心的那个男人亲手奉还。
时光荏苒,那个负手而立的男人清俊得一如当年,而她已找不到半分当初的摸样来了。眼中突然就被雾气氤氲,何必云苦笑着摇头。她做错了,想改,可太迟了。
“宗主,若大小姐醒来,代我说一声‘抱歉’。”
金光瑶本能地觉得不好,可他站得太远,想要阻止,却已经太迟了。上品灵器的威力非同小可,只消一道寒芒划过,何必云便再无生机。
看得出来,以剑法飘逸出尘而闻名的亭山何氏出了一位好家主。何必云手上的剑花挽得漂亮极了,比起她父兄当年的剑法都还要利落漂亮。
果然是个足够傲气又略带着偏执的姑娘,连自裁都一定要死在自家的剑法身上。只是这漂亮的剑花只挽了一半,便被一只更加漂亮的手握住了刃身,半分也施展不得了。
何必云仿佛被聂怀桑意料之外的举动震惊在原地,只知道盯着男人血淋淋地右手发呆。反倒倒是当事人随手丢开手中的剑,漫不经心地扯出布巾满满地擦拭着手中的血污。
“行了,你大可不必寻死觅活的,芊芊没死。有这个精力,不如等芊芊醒来以后好好地表表忠心,也算弥补了。”
聂芊芊没死?可当时自己明明已经……
“你样样都算计的清楚明白,却唯独漏算了一样。你家小姐天生魂轻,你懂我的意思吧?”
是了,这就对了。
一些原本萦绕在金光瑶脑中的疑惑经由这个解释的疏导也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起来。怪不得聂芊芊平时说话做事一时一个样子,原来是因为一个壳子里住了两个灵魂的缘故。
何必云这一出手,直接杀死了两个魂魄中虚弱的那个,成全了强大的那个。算起来,对于聂芊芊而言,反倒要说是件好事了。
果然不愧是将四大世家玩的团团转的聂氏宗主,成全了女儿又挖出了内鬼,顺道还能敲山震虎警示姚原,再拉拢何氏壮大势力。
好个一举数得,好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肝;连他这个素来以机巧出名的敛芳尊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
生平第一次,金光瑶有了想要对聂怀桑深入了解的念头。他头一次那样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曾经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他跟着聂怀桑来到了家主的书房,那里同记忆里大哥的书房迥异,与他想象中聂怀桑的书房也是天差地别。
他以为,怀桑的书房里会是琳琅满目的金玉书画和数之不尽的稀奇玩应,却不料他的书房竟比大哥的还要空旷许多。除了独占一整面墙的家徽、家训和先贤典籍,偌大的一座书房里,竟只有一桌一椅一幅画,简洁空旷得让人心惊。
也对,他又忘了,聂怀桑早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少年了。
不过,他倒确实很好奇,那幅通过层层遴选留在家主书房的画轴里,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大作。
所幸聂怀桑也并没有让他好奇太久,进了书房只是略微停顿便挥袖将那幅画卷置于桌案之上。
只见他动作轻缓,仿佛爱怜般地将画卷徐徐展开。可映入眼帘的景物却让金光瑶如遭雷击般地愣在原地。
无他,这幅画卷上绘制的情景,正式当年三尊齐聚,结拜金鳞的场景。昔年的豪言壮志犹在耳畔,可不过是区区十数年光景,一切竟早已物是人非。
头一次写何必云这种刚出场就被猛撕的角色,希望大家不会太讨厌她吧
还有,很希望我这章别再扑了 。我太难了 被打击的几乎不想写文文了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我一定要努力 争取佛成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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