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独白

一座城市的独白
——浅谈王家卫电影
文.刘爱静
20世纪末的香港和今天的城市已经成为截然不同的风景，可是城市就是城市，随着时代的变迁它变换外表也褪不去骨子里的城市气息。电影，确切的说是王家卫额电影一点点剖析着不同的城市人物和记忆，然后写成城市的独白。
人流拥挤、华洋杂处的重庆大厦，旺角的高楼分割出的暗蓝色天空，启德机场边可以看见飞机起落的公寓窗口，当然还有路边摊、便利店和幽暗的酒吧......
凭借着极端风格化的视觉影像、富有后现代意味的表述方式和对都市人群精神气质的敏锐把握，王家卫的电影作品可以算是香港这座城市一个阶段的自传，抑或像他电影中主角的心理独白俨然成为这座城市的写照。
城市中的小人物
声名远扬的大人物终究是少数的，他们占据城市的最顶端却无法反映它的内涵，底层的小人物才有能力揭示什么是生活。
张艺谋、李安等导演的电影用人风格多是将大明星“神”化，动不动就是兼济天下的英雄，英雄固然令人向往，却丧失了贴近现实的真实感。为了将世纪末香港年轻人的精神写照真实体现出来，金城武、黎明、梁朝伟、张曼玉、王菲等大牌明星在王家卫的电影中都成了真真正正的小人物，他们庸庸碌碌，顶多有点爱恨情仇，最爱做的就是怀念往昔，痛不欲生。
电影和生活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在假装的伟大上看不到可以钻进心里的真实，在赤裸的小人物上，才可以，因为真实，所以自己开始心疼，想到自己也是如此，或是有着类似的过往。
很小资、很纠结、很小气的小人物将香港这座喧哗城市现实中的空虚和置身其中的人们的孤独感和疏离感揭露的淋漓尽致。
红嘴唇，紧身皮衣，集一身的李嘉欣；金色头发和神经兮兮嬉笑的莫文蔚；精神错乱般对情敌追逐的杨采妮；无厘头处事的金城武......极度的放纵源于内心的孤独和无奈，于是混乱不堪甚至肮脏的城市街角残存着一批批堕落的天使。王家卫的电影是客观的，用冷静的视觉注视着城市生活中的小人物，并用优美又近乎残忍的镜头呈现他们破碎的生活。
天使会堕落，每个疯癫的角色背后都有自己的无奈和忧伤。嘈杂的城市氛围堕落是因为孤独，有多少人每天过的看似忙碌，晚上却只能对着电视电脑发呆。孤独的人群只有在夜里才会卸下面具。
《堕落天使》中金城武失语留下的是寂寞，杨采妮和莫文蔚们的歇斯底里是无助他们用一刻不停的聒噪和癫狂来忘却内心的迷惘脆弱。而黎明和李嘉欣则用冷酷的外表来掩盖自己的内心世界，承受孤独。看着金城武为父亲拍DV，老人脸上绽放的笑容给昏暗的色调中增添了一抹光亮。虽然短暂，这段父子情依然成为本片迷乱背景下的希望。老人走了，孩子也该长大了，人间寂寞，天堂亦寂寞，也许人们不该对生活有太多抱怨，既然已经堕入凡间，何不抓住那些让人温暖的分分秒秒。
用记忆的鲜活对比生命的无常，用世道的拥挤反衬人心的疏离。王家卫使用对比手法让这些寂寞的灵魂心存一丝希望，认为天堂仿佛只有咫尺之遥获得短暂的抚慰。
城市的记忆
 城市是一个看似有序实则杂乱无章的载体，尤其是它所负载的记忆。我从不相信记忆是顺然的，它总是存在着太多的巧合，因为时空的颠倒而错乱，又因为错乱才吸引着你一遍遍去回忆。
别人作品中城市大都是秩序井然的，而王家卫的这座城市却琐碎凌乱，就如人的记忆错综复杂。他的电影之间有着一种思考上的延续，不同之中又存在共通之处，就像那个2046的数字，就如那些同名的不同人。
无固定逻辑可言的影片，一切凭感觉出发，线索只是起着简单的联系作用，剧中人物只是若即若离、咫尺天涯的关系。就如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有人说“王家卫的影像世界是高度抽象后的真实，这首先表现在他叙事时流露出的独特的时间观。”
电影中他不断地用细节去强调时间概念，节奏就像滴答作响的时钟，让人追赶着，上气不接下气，这就是城市生活的节奏。像《重庆森林》里对日期的反复诉说，但他讲述的这些故事并没有特别的时间背景，它们可能每天都会发生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它们只是从城市生活中抽离出来的标本。
《重庆森林》由两个基本不相干的故事构成。两个故事之间的关系，就像擦身而过的两个陌生人无限趋近，又无缘相交，只有0.01公分的距离。精确定义事件，刻意重复某个细节，却将过去、现在、将来混杂，王家卫用这种捉迷藏式的游戏来造成一种共时性的效果。一九九四年五月一日零点，同一个时间之于不同的人意义不同，一个是爱情失效期，一个是果断结束的日期即使爱上一个陌生女人也要精确到58个小时。
同一个城市，你会找到与你同名的某个人，但再怎么努力，你们终究只是熟悉的陌生人，活在自己的故事里，守着独一无二的记忆。
不同影片同一姓名、数字等细节的出现构成时代的记忆。《花样年华》中的2046到《2046》中的2046，数字还是那个数字，周慕云还叫周慕云，城市的风景变了，时代变迁了，除了那个数字和称谓，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记忆是温暖的，回忆是残酷的，这就是现实的悲哀。
“很多人去2046的原因只有一个，希望找回失去的过去，因为传说在那里一切都不会改变。”2046，是周慕云心里永恒的记忆，也是人们情感世界理想化的一个缩影。
张国荣评价王家卫导演的电影“虽然根据影片不同时代的设定、空间的设定也不同，但是他描写的世界总是一样的。”长长的列车，迷幻的空间，隐喻的是那片曾经向往而又已逝去的回忆。
后记
王家卫都市电影的独特性在于他对现时态香港的敏锐洞悉，并且找到了一种恰如其分的方式去表述再这样一个特殊外部环境里的生命体验。他是一个浓厚地背负“都市感受性”的影像表述者，现代城市所拥有的无机性和符号性使他的作品经常是内容隐藏在形式和风格里的，或者说，风格本身有时候就是他的内容。
城市本身就是充满偶然性和不确定性的载体，不要刻意寻求莫须有的规律，无序的节奏感和琐碎的镜头才更显嘈杂城市的真实。王家卫参透了香港这座城市的本质，归于自然，用置身其中的个体的真实感觉和应有逻辑来讲述这座城市的故事。
英国著名的《声与画》杂志将王家卫选为20世纪90年代最重要的电影革新者，对他的评价：“王家卫也许不是未来电影的全部，但他确实地指出了未来电影的一个方向。”
电影事业是一种不断发展的文化，我们不需要一个主导者，但需要一个革新者开辟一个新方向带动这种文化的进步，王家卫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