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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章『最喜欢的东西、最讨厌的东西』- reasons to live -

2023-04-26轻小说末日三问资源转载 来源:百合文库
1.缇亚忒
艾瑟亚面向着桌子,并露出了艰涩的表情。
面对着打开的笔记,时而呻吟,时而抱头,有时将笔夹在嘴唇与鼻子之间,有时发出怪声并仰头朝天花板,最后又趴回了桌上并打乱了笔记。
因为看起来像是个大人,和那像小孩一般的举止间的反差特别的大。
「……你在做什么啊?」
因为半分呀然无语,半分深感义务,再加上一丁点的担心,缇亚忒发问了。艾瑟亚「啊—?」的抬起头,「因为有想要知道的事,所以,昨天就去一等武官那要了点资料。结果,反而又增加了更多更多的谜团… …唉。」
然后,转动了椅子朝向这边。
「虽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孩子们,但偶然遇见了之前提过的那位少年喔。是叫费奥多尔来着,感觉不就是个大好人吗?」
「……那只不过是外表看起来罢了,藏在里头的性格是相当恶劣的。」
「是这样吗?不过,好朋友这么说的话,就当是这样啰。」
「才不是好朋友,我和他的关系很差」缇亚忒撇开了头,「然后,如何?过的还好吗?」
「嗯—?虽然感觉好像有点累,不过好像还挺有精神的。」
缇亚忒一面回答了「是吗」,一面转向一旁。
费奥多尔有精神,也就是说,大概菈琪旭、潘丽宝、棉花糖和苹果也都过得很好的意思,如果有其中一个人出问题的话,他一定会一起跟着消沉下去。
那家伙,在这种地方特别好懂。
明明就是个骗子,却很好懂。
「嗯嗯—?」
感觉妖精前辈正用着有点令人火大的笑脸偷窥着这边,想改变一下话题。
「所以,是拿到什么样的资料?」
「就是,上个月你们引起的那场大骚动啊,还有印象吗,就崩落港湾区域那时的事。」
呜…自掘坟墓了……话说,这根本是气势满满的自己冲进去吧。
「将〈兽〉带进巨大飞行船之中,然后,因为这样下去的话岛也会受到波及,众人便合力将岛坠毁……虽然,在第一眼看到这个事件时就觉得是个莫名其妙了,但若连着资料一起看的话,了解的事情和不了解的事情却都一起增值了。」
「……什么意思啊?」
看来,好像和那天同费奥多尔一起干的好事无关,所以又从头问一次。
「什么是……说的也是呢。首先排除〈兽〉是自己跑进飞行船内这个可能性,所以这肯定是透过『小瓶』来犯下的案件,就从这里开始吧。」
艾瑟雅思考了一下,「可蓉,来一下」,叫了正在床上跳着神秘体操的少女的名字。
「嗯?怎么啦?」
「比如说,如果可蓉现在想要用『小瓶』来杀死一座岛,妳会想要在哪里、用什么方法来达到目的呢?」
「嗯!?嗯嗯嗯……」
被丢了个预料之外的问题,可蓉露出了焦急的样子。
「在……在岛的正中间打破…吗?」
缇亚忒也觉得很合理。
毕竟,装在『小瓶』里头的,怎么说也是〈第十一之兽〉,无论是刀枪还是火焰都伤不到它一根汗毛的、恶梦的产物。一旦被解放的话,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就是将受到侵蚀的部分切除,舍弃至地面上。
也就是说,只要在无法切除的地方开始侵蚀,胜利就已经笃定了。
「是啊,这就是最佳解,如果目的是这个的话,我也会有一样的做法。利用爆炸与冲击来加速侵蚀本来是多余的,就算不特地去做那种事,放着不管也会确实的吞没整座岛。」
「……意思是,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侵蚀这座岛……?」
「对,至少主要的目的并非如此的可能性很大」
艾瑟雅很明确的点了点头。
「不然,目的会是什么呢?」
能联想到的,比如说…乌尔蒂卡。也就是,目标是要击落护翼军手中最大的飞行船,的这种事吧。
不,那可是能潜入其中还设置了炸弹的家伙,并没有非得动用到〈兽〉这种最后王牌的必要。
一开始控制住港湾区域这件事,还有,因为爆炸而产生的时间限制这件事。这两个目的应该会是关键。
双手交叉于胸,并陷入了思考。
「实验……还是说,取得各项资料吗」
「说明」
「那一晚,护翼军做了最佳的处理,并将被害减到了最少,是那位费奥多尔的功劳呢」
呜。虽然很不甘心,却也不得不认同。
「接着,来考虑游戏此外的场合。如果看不见的敌人的计划顺利进行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照她所说的回想一下。
一开始是爆炸引发的骚动。
而这场骚动将成为烟幕弹,并使发现〈兽〉的侵蚀的时间受到延迟,如果不是拥有着家传狡猾的费奥多尔在当时看穿计划的话,应该会晚大约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有这些时间的话,被害会扩大到什么程度呢?
〈兽〉的侵蚀将会随着时间确实的推进,大概差不多整个港湾区域,大概连邻接的工厂区域都不得不……
「……奇怪?」
「注意到了什么吗?」
「岛…不会坠落」
「是呢,如果第五师团一般的去尽全力的话,会正好勉强赶上、救回这座岛,差不多就这种程度。」
「但这样的话,为何要特地去…」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纳克斯?谢尔杰尔正靠在墙上。
「纳克斯先生?」
「那个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一股异样感。不管是一开始的连续爆破,还是之后追加的一发爆炸,明明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却没给最后一击。该怎么说,总感觉有一股向护翼军挑衅的意味在。」
抓了抓鲜艳的头发。
「如果那真的是在挑衅的话,敌人的目的就会是要演出一场『若是护翼军不尽全力全力的话岛就会坠毁』的危机,并且,趁着这场危机,观察护翼军会有怎样的举动。」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的想法也差不多」
那、
「那算什么啊啊啊!」
缇亚忒忘记了正在潜伏中这件事,发出了大叫。
不愿相信。
「敌人大概是躲在某处,看着你们奋斗的模样吧,用不着缇亚忒开门真是太好了。」
那算什么,那算什么,那算什么!
那个时候,明明就深信着,就连必死的决心都下了,不顾性命的拼上全力,就能够让大家……妖精仓库的妹妹们、以及38号浮游岛上的,也就是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够得救。
就连这点,都在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敌人的预料之内吗?
「说不定,对于『小瓶』和〈兽〉的性能,并没有详细情报也说不定,所以才想要实际去收集相关资料之类的。」
「很有可能呢。若真是如此,先预设对方至少确保了一发『小瓶』比较好……如果是想法如此拐弯抹角的对手的话,也不得不怀疑这点其实也是他的圈套之一。」
嘀嘀咕咕似的讲完后,艾瑟雅把头转向缇亚忒和可蓉。
「那位费奥多尔,之后有讲了些什么吗?除了预测或猜想之外,感想之类的也没关系。」
「耶?」
突然被这么一问,临时也想不出什么。把视线移到对着可蓉的话,也只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摇着头。
艾瑟雅又接着看向了纳克斯,这位同时也是费奥多尔私下友人的鹰翼种,也只是一脸苦笑的耸了耸肩。
「原来是这样啊」
艾瑟雅摇着椅子并发出声音,看上去很没规矩。
「如果他的洞察力真如资料上所说的话,现在我们得出的结论,他就算当天就想出来也不奇怪,但时至今日也没采取行动,就表示他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
「艾瑟雅,我说啊…」
可蓉一边再次跳起了神秘的体操,一边发出了强而有力的声音。
「费奥多尔,是个好人」
「嗯,当然,我知道」
看着艾瑟雅苦笑着的那张侧脸,缇亚忒想起来了。
取下眼镜、舍去了软弱的假面的、那位少年的事。
——义兄说了,还不能舍弃这个世界。
——所以我,在义兄被世界杀害时,就决定了要舍弃这个世界。
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是这样说的。
愤怒、固执、憎恶,还是其他的什么,一面溢出着这种错综复杂的强烈情感,一面宣示般的吼叫着。
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认真的去听,因为光是自己的事,脑子就已经转不过来了,哪还管得着费奥多尔在想些什么。但是,如果那时候的话语,是他在吐露隐藏至今的激情的话…
——如果妳们想要整个种族一起上演美谈的话,想要去守护根本不配被守护的家伙们的话,妳们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我一定会,彻底的阻挠妳们!
那个时候,他生气了。
对着想要赴死的缇亚忒、对着将因为这个死而被守护的一切,还有,容许了这样子用性命作交换的这个世界。如果这,就是他那毫无掩饰的、最真实的他的真面目的话,
他所揭起的大义是什么?
他所相信的正义是什么?
他所追求的未来是什么?
而为了这些目的,他选择的生存方式又是、什么?
「…………缇亚忒?」
「嗯,什么事也没有。」
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可蓉的手轻轻的压了回去。
「真是不好意思啊,他是你们重要的朋友,我也是不想要去怀疑的。」
艾瑟雅露出了温柔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在笑的感觉。
「我们本来唯一的用途,就是用于与〈第六之兽〉作战的东西……只为了这个目的而成长,然后死去,这曾是理所当然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完全不同的战场,并和完全不同的、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敌人作战」
一副心不在焉的抱怨着,
「虽然也为了终结这种事而做了各种的尝试……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终点的存在。」
2.费奥多尔
窗外的太阳正移动着。
「啊」
一等武官正在整理桌面的文件时,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此时,费奥多尔的心中闪过了不详的预感。
「这下麻烦啦,不小心就过了波士的时间了。」
波士,负责回收书信的自律人形的昵称。
在莱尔市中,有着各种自动化的都市机能。而邮政机能也是其中之一,自律人形每天奔波在大街小巷中,并进行着信件的回收、分类、送达。受到相当的信赖,事故率也比其他都市的一般邮局要来的低。虽然现在莱尔市已有多项机能瘫痪,不过目前还是能正常运作。
虽然是十分便利的东西,但它也有它的缺点在。
也就是,那真的是一点也不通融,到了会让人想抱怨的程度。只会在预设的时间,到达固定的地点并进行信件的收发,但若不在这个时间上,则不能寄信也不能收信。
「啊—咳咳,请问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现在是否有空?」
「一等武官,真的是非常抱歉,正好在这之后,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咦,那算什么,用这种经典的借口」
「不,我说的是真的。那个……是要带苹果她们出门买东西的预定。」
还有很多必要的东西,像是新衣服啊、新的书啊、新玩具啊,还有,为了修复被苹果破坏的玩偶而需要的针线和棉花、为了清扫棉花糖的感性而留在墙上的涂鸦和地面的污垢的清洁用品。光靠军中常备的器具实在是不太够用。
「完全成了个父亲呢」
「我可不记得,自己哪时一肩扛起了作为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如果只是疼爱可爱的孩子们就能得到那种评价,那也太对不起这世间的所有父亲了。」
一口气,就从口中说出来这样的话。
「那,如果是那种事的话,能请你帮个忙吗?」
…………。
「不要这么露骨的露出厌恶的表情嘛。」
「不,怎么会,但毕竟我的预定也是任务的一环」
「不用担心,就只是顺便而已,想请你替我把一封信给交到市政厅去。」
一边讲,一边挥了挥手上薄薄的信封。
「是和之前机械故障相关的问题,特别是三个必须紧急封闭的设施,还有这边为了应急处理而安排的技术人员和资材的清单。」
「为什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
「今天的要处理的文件特别的多啊。」
一等武官一面讲着抱怨的话,一面移开了目光。
讲实在话,我觉得很麻烦,但是这一件工作本身,是属于没有人去做的话就会有很多问题的类型。
「……话说回来一等武官,对于这群托付了吾等将来的、未来的妖精兵们,偶尔也想让她们吃的营养一些…不,这绝非是在暗指护翼军的粮食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这件事。」
「你这家伙,有时候会维持着优等生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留情面。」
一等武官叹了一大口气,
「发票,记得拿好啊。」
「当然。」
原本负责照顾苹果们的这件事,就是算在护翼军的正式任务之内,而过程中必要的所需物资的费用基本上也会有经费下来。但再怎么说,过度浪费的使用并不包含在内。如果想要成功获得的话,至少得先做好威胁上司的事前准备才行。
「没想到你会是宠女儿宠到这种地步的类型的人呢。」
「既没有要宠她们的意思,也不是父亲就是。」
「就先不管了,出点钱就能解决的话都是小事,相对的…」
用圆球状的手指做了「来一下来一下」的招手动作。
费奥多尔皱起了眉头,然后贴近耳朵。
「……追加任务,用你的眼睛来观察一下街道」
不晓得做这种事的意义。
「如果有在意的事,去拜托宪兵科的人不就好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说,用你的眼睛去观察」
费奥多尔?杰斯曼的… .堕鬼种的眼睛。
并不是叫我使用特殊的能力。堕鬼种的瞳力本身并不有名,而且也派不太得上用场,这里在说的是另一件事。
诈骗、谋骗、瞒瞒、欺骗。想要利用精通了这些技巧的诈欺师种族之眼,看穿某个在街上存在的东西。
「有什么线索吗?」
「不知道,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所以快去快回啊。」
没有确信,所以才须要有值得信赖的眼睛带来的情报……这样的理由。
很合理,也能接受,更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露出了笑容。
「对了,前阵子在街角找到了感觉很适合苹果的衣服」
「……随便你吧。」
就先再一次,威胁一下上司吧。
「呜噜!啦!吼!」
这附近的道路,和市区的大道之间,有着一小段距离。
在这种地方,绝对不会有平坦的走道这件事,是莱尔市的日常之一。四处都有微幅的高低落差,因为裸露的管线还有其他一堆有的没的的关系,到处都凹凸不平的。
「不要把手套拿下来喔,因为这附近被油污染得很严重,如果用手直接碰到的话会很麻烦。」
「呜溜!」
好像没办法把「嗯」讲好的苹果,一面蹦蹦跳跳的,一面很有精神地回答着。
「阿琪旭~拜偷~」
「好~好~」
另一方面,没办法好好的到处跑来跑去的棉花糖,一早就放弃了挣扎,跟菈琪旭求抱抱去了。虽然觉得如果被宠坏的话不是一件好事,但关键的我们却早已染上了宠孩子这项恶癖。
「在采买之前,可以先去一趟市政厅吗?」
「好啊,没关系。」
在这样一段简短的对话之后,话题便中断了。
在祭典的那一天的事情之后,费奥多尔和菈琪旭之间便流动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并不是好感还是厌恶感这种,只要稍微改变距离之后便能马上稳定下来之类的关系。硬要找个词的话——尴尬…应该是更接近的词吧。
「身体的状况,已经没问题了吗?」
因为想找个话题,所以试着问了一下。
「啊…是的。那个……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嘿咻、的一边抱起棉花糖,一边回答。
「那个啊,有时候就会发生在妖精兵身上。如果使用魔力产生的热量超出身体负担的话,原本那暂时性的人格便会开始不安定起来……好像是这样。比起身体的问题,更像是一种心病。」
虽然本人大概是想要说,因为并不是未知的病症所以并不用操心吧,但是刚才的说明,完全是起了反效果,只让费奥多尔更加的不安。
「那个、那个啊,我的场合,那个……好像是有操控魔力上的才能,就算是普通的活着,也会因为某些关系而自己去动用到魔力。在会动用到瑟尼欧里斯的日子特别可怕,因为那是把魔力共振上限和增幅倍率都深不见底的剑,若稍微使用一下,反而是我会先撑不住。」
比起平常的讲话速度,都要来的快了一点。
比起平常的笑容,都要来的僵硬了一点。
我觉得这些话,绝对没有能让人笑得出来的内容,但大概,也没有必要特地去指正。因为,正在讲着这些话的当事人,应该是最了解这些的。
「虽然不是媞亚忒……但果然,我没有办法像珂朵莉前辈一样。」
又是…这个名字吗。
妖精的少女们伟大前辈。最强的遗迹兵装瑟尼欧里斯的前代适合者。讨伐了无数匹的〈第六之兽〉、与名为威廉的二等技官陷入禁断之恋…等等,各段特别章节的主人。
「其实也没有必要成为像那个人一样吧?因为,你就是你。」
一边说着,一边为了讲出这种陈腐的说法的自己感到吃惊。
但稍微回想一下的话,那一晚交过剑之后,向缇亚忒送出的宣言,好像也是类似的话语。
不是想要欺骗、也不是想要操控,而是发自内心所发出的、最真实的话语。这也就是说,费奥多尔?杰斯曼这个人本身的人格本身就是如此的肤浅,这还真是受不了。
「说的……也是呢,我…就是我」
「不要用瑟尼欧里斯不就没事了,如果说日常生活也会有可能出问题的话,也就只能从日常生活就开始注意了。」
「可是」
「至少,我不想要因为这种理由失去妳」
「……咦」
菈琪旭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
「那、个……」
看了这个反应,费奥多尔就知道自己又用错了语言的使用方式。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所想要做的,不是总会被恋爱给冲昏脑这类的、感情的事,而是更一般的、更迫切的…对,终究也只是合乎常理的意涵的东西。
「阿琪旭?耶多尔?」
棉花糖轮流地看着两人的脸,而两人只是一震沉默,并微微低着头。
「……啊哈」
「哈哈……」
笑出来了。
比起滑稽还是开心之类的情感,就只有很想笑这件事从脑中浮现而已,所以我就笑了,大概是这种感觉。
「我说啊」
将不知何时停下的脚步再次踏出,并继续了对话。
「等等也许我会说些奇怪的话,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奇怪的话、吗?」
「对。如果不是先告知一下的话,可能就会不小心被宪兵科给追着跑的、奇怪的话。」
稍微吸了一口气,并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文字。
并不是能够随便在别人面前讲出来的东西,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总有一天,还是得要在这些女孩子的面前把话给讲清楚,只不过是把那一天变成今天,仅仅如此。
「我——」
在一开口的那个瞬间,费奥多尔察觉到,从脚底开始传来的一阵怪异的摇晃。
3.玛尔歌?梅迪西斯
早在那些男人到访之前,那座塔便已经死去了。
埋入了墙壁以及地板之内的机械一类,都已经失去了动力,蒸气与电气管线也早已切断、与外部呈现断绝状态。
门窗紧闭,以及带有莱尔市纹章的『严禁入侵』的看板,而在下方,还标示出要是入侵的话,会有多重的判刑在等着他们。
「……虽然还真的是很麻烦,但也能说是正合我意」
那些男人们就站在十三楼的某间房内。
若站在窗边,宽广的莱尔市便几乎一览无遗。
一边从隐藏感情的面具之下眺望这样的景观,那个男人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的碎碎念着:
「不一个个的给机械点火的话,就连一扇门也打不开. …」
从脚边传出了低沉的运转声。
将在地底沉默着的、紧急用的动力炉硬是给启动了。
此时,为了确保在紧急时刻也能有足够的出力,而使机械进入了一种类似失控的状态。虽然这种方法毫无疑问的会缩短寿命,但他们才不在意这种问题,只要能撑到事情办好那刻就足够了。
因为以上的理由,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这座塔的机械取回了原有的机能。
虽然既费工夫,又需负担多余的风险,但要是不这么做,便没有在塔中移动的能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也正因是禁止入侵区域,才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实在是感激不尽。你也这么觉得吧,玛尔歌?梅迪西斯?」
被叫出了名字——
对峙中的较小的面具惊讶的震了一下。
「我不记得我有自报过我的、身份」
「当然是调查来的。毕竟摸清交易对象的底细这件事,可是攸关着我们的生死。」
「……是、这样吗。真不愧是、旧艾尔皮斯屈指可数的原奴隶商人。要是有了身处黑暗之中的自觉,就会变得更小心、呢。」
男人接着发出了「库库库」的低沉笑声。
「我也不记得我有透露过我的身份呢」
「当然、调查、过了。摸清交易对象的底细这件事,对我而言——」
「交易对象吗…库库库,虽然演技还行,但想用这出戏来骗过我还不太够呢。」
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缇亚忒?西巴?伊古那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听见这段对话。
为了重新进行先前失败的『小瓶』的交易,那个商人选择了这座塔作为交易地点。这个判断可以说是相当的明智吧。若是不将动力炉点火,所有的门便都会是紧闭着的,因此,塔内不可能会存在其他访客,又因每一层楼的空间有限,不需要大费周章,也能做好全部十三层的警戒工作,接下来只要做好正上方和正下方的警戒,就可说是万无一失了吧。
在塔内,已不存在能够让人躲藏并监视这场交易的场所了。
然后,虽然不清楚那名商人是否掌握了,但戴着小面具的人物……也就是方才被称呼为「玛尔歌」的那位……有着非常敏锐的知觉,到了——如果附近有人动用到了魔力的话,就能立刻察觉并且逃走——的程度。这也就是说,利用魔力来遮蔽行踪这类的攻略法也不会管用的意思。
但现在缇亚忒潜伏的地点,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
(……好冷)
缇亚忒的背紧贴这塔的外壁,并小小的颤抖了一下。
寒风吹过。
要是往下方看的话,大概会连背脊也一起着凉吧。
当然,即便不慎滑落,在这样的高度之下,还是来得及产生足以长出翅膀的魔力吧。时间非常充足,并不会与地面产生亲密接触。虽然很清楚这点,但……果然,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演技…戏,你是什么、意思」
娇小的玛尔歌露出了警戒心并提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真正的目的早就曝光了。」
在如同做着胜利宣言的同时,弹了一下毛发浓密的手指。
随着声响,作为护卫的男人们便开始包围起了玛尔歌。
「你想要做、什么?」
「仅是单纯的自卫罢了,为了要将盯上这条性命的刺客给捉到手呢。」
「…………」
「我早就说过有调查过了吧?最近,有好几个把名字登录在旧艾尔皮斯的商人失去性命,而全员的共通点,就是正在进行可疑的交易……」
遭到五个男人包围之后,玛尔歌谨慎的左右窥视着。
「接下来,继续交易吧。得请您将手中所有的『小瓶』都给交出来」
(——怎么办)
缇亚忒一边因为寒冷而发抖、一边思考。
虽然不太清楚对话的走向,但只有一件事很清楚:
那个戴着小面具、名为「玛尔歌?梅迪西斯」的人,还是个孩子。
大概,比十五岁的自己还要小几岁。
虽然不晓得身体娇小是不是因为种族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绝对不只如此,而改变声音的理由,也不单单是为了不被找出来,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年龄这个偌大的线索曝光。
不过……就算知道这几点又怎样。我们的任务,是将那位「玛尔歌」手中所有的『小瓶』给回收这件事。
如果现在立刻冲进去,大概也有办法制服所有人,如果是在这个时间点突袭的话,也不会像上次一样让玛尔歌给逃掉吧。但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将这位玛尔歌手中所有的『小瓶』给成功回收,考虑到这家伙可能还有同伴的话,便无法轻举妄动。
(可蓉)
将视线移过去后,却发现一样紧贴着外壁的樱色友人一脸困扰着。
哈啾。
除了困扰的脸之外,可蓉的嘴边还连了一条鼻涕。慌张的转回室内的场景,看来是靠着风声而蒙混过去,而没有任何人察觉,这才安心的摸了摸胸口。
「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这种事……不过就算这么说,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你也很清楚嘛」
「能给你的『小瓶』就只有、一个,报酬也、照之前、谈的」
「这桩交易早就破局了,现在你该思考的是另一个交易,就是用所有的『小瓶』来换取你的性命。」
一个男人动了,
手中拿出的刀子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而突击的目标是——玛尔歌的背后。
但,一路躲过护翼军的追击至今的玛尔歌,小心谨慎的程度当然是非比寻常。被袭击的可能性,也许早在一开始就考虑过了吧,用完全不像是被偷袭的样子微微扭曲了身体,而刀子也仅是微微的划过了外套,而男人也因失去重心而跌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认为的,
缇亚忒、可蓉、大概玛尔歌和持刀男还有其他的男人们,本该全员共有着这个未来的预想。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件事:
就是这座塔的动力被关闭、与外部隔离的理由,还有,被严格禁止入侵、每扇门都被锁起来的理由。
构成这座塔的机械所累积的重重的疲劳,早就已经超过了极限。压力外泄、阀门生锈、蒸气管扭曲、通知异常的警报损坏。曾有一次发生过小规模的爆炸,经由市政厅的技术人员调查之后,判断这座塔已处于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之中,且当天就进行了切断处理,并办完了将设施封闭的手续。那是大约三天前的事,也是这座塔已经死去的理由。
而理所当然的,发动了没做过整备也没经过修理的紧急动力炉这件事,也使状况致命性的恶化了。而这无处可逃的压力,花了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来缓慢的积蓄象征着破灭的力量,然后——
将爆炎与轰声与无数的铁片洒出,然后崩裂。
高塔,激烈的晃动了。
窗户,一片片破碎了。
而这个振动,也将紧贴外壁的人们给扯下、甩落。
玛尔歌的姿势无法维持,仿佛自己倒下一般,朝着背后逼近的刀子落下了。
而带有污垢的刀身,就这样朝着年幼的身躯,插了进去。
玛尔歌的嘴角为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扭曲了。
塔,开始倾斜了起来。
墙壁也开始发出了声响、裂开,并碎成了无数的碎片,从十三层的高度开始崩落。
护卫男们开始掌握情况。
商人则慌张的压低身子。
而从玛尔歌的口袋中,落出了复数的「什么」。
而那些「什么」落到了地面上,并随着微幅的弹跳而发出了了清澈的声响。
那是往内部封入了黑色的不明物体,并有着手持大小的玻璃珠。
商人开口了,大概是想讲「就是那个」吧。
玛尔歌的眼睛朝向了落下的玻璃珠,而那视线仿佛在呐喊着「不可以」。
地板已经倾斜到了站不稳的程度了,当然,玻璃珠也朝着下方——也就是高达十三层楼的空中,开始转动。
放下了刀子的男人伸出了手,却没碰到。
从裂开的外壁飞入了两位少女。少女们只花了一瞬间确认左右,并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了在地面滚动的玻璃珠,
抓到了。
掉出的玻璃珠有三个。其中一个经由玛尔歌的手捡起了,这是缇亚忒与可蓉确认到的。
若根据艾瑟雅的情报判断的话,现在被带进这座浮游岛的玻璃珠,也就是『小瓶』,总共有三个。也就是,只要能再确保一个,一切就都结束了。而过程中的阻碍——武装男们——虽然还有剩,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吧。
「不许动!」
可蓉用着没什么迫力的声音进行劝降,
「有什么话等等再好好听你们说!所以现在就先给我老实点!」
——没有人看到。
没有人有注意到。
从玛尔歌?梅迪西斯口袋中落出的玻璃珠,其实有四个,
而非得要捡起的『小瓶』的数目,也是四个,
而那没能数到的那最后一个,就这样静静的在地面转动着,并朝着那面崩毁的墙的外侧飞了出去。
倾斜之塔的,遥远之下。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
玻璃珠——碎裂了。
4.往那黑暗之中
「呜……」
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片黑暗。
意识还很混乱,一时还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正带着菈琪旭、苹果、棉花糖走在街上。
那是条通往市政厅的捷径,和大马路有着一小段距离。
因为有重要的话想说,所以停下了脚步。
在那之后……印象中,注意到了脚下发出了震动。
然后,看这个样子,是发现的太晚了。耳朵传来了响彻脑门的轰声。如同打击全身般的震动。脚踩空般的飘浮感。如同天盖落下般的压迫感。
要是再早个几秒钟察觉到危险的话,或许就能采取不同的行动也说不定。但最后的事实是,费奥多尔在这片混乱之中只做到了两件事情:冲向了抱着棉花糖的菈琪旭,以及,抓住了就在一旁的苹果并全力的抱进了胸口。
「……好痛、好重」
听见了从手腕中传出的抗议声。看来至少是有成功的保护好了苹果,虽然还是呼吸困难的状态,但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剧烈的疼痛。
又察觉到了一些事。看来我们现在的位置,是遍布了整个莱尔市的整备用地下道。因为是配合了体格较小的种族和自律人形的体个所设计的,因此并不算是个太舒适的场所。而因有墙上发着微弱光芒的仪器可作为光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还是看得见四周的情况。
然后,自己的下半身——正位于某个不晓得是墙壁还是天花板的物体下方,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刚好夹进了缝隙之中,虽然并没有被压扁,却也无法轻易的逃脱出来。
虽然从这个位置没办法看清楚这股剧痛来自哪里,但知道大约是左大腿的位置。而从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感来判断的话,看来应该是出了不少血。
「……」
身体不怎么使得上力。别说把脚拉出来了,光那不晓得是墙壁还是天花板的东西就根本一动也不动。我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太妙,因为血量会随着时间减少,而要是血量减少的话就会变得更难逃出去,也会更接近死亡。
死。
会不会就这么突然的在这个地方迎来自己人生的终结呢?
不,其实我很清楚——死,既不戏剧、也不特别,仅仅是在本人看不见的地方乘着舟筏,然后有一天,便随着命运的流动而毫无预警的降临到自己面前的东西。
在故乡毁灭的那一天,我亲眼目睹了许多就这样被死给吞噬的人们。
虽然我凑巧的在那一天、那个地方从「死」的手中逃了出来,但那大概也到此为止了。
「你、你、你没、你没事吗!?」
在觉得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的瞬间,听见了这个声音。
然后下一个瞬间,一直存在于脚部的那股压迫感便消失了。
再次的张开了眼睛并回头看,巨大的石材就这样子被菈琪旭用双手给举了起来。
那位软弱的、明显没什么力气的少女那纤细的手,就这样子支撑起了那块石头——那块看上去即使叫了多少对力气有自信的壮汉来也无计可施的石头。若真要形容,我也只能说这是副异样的光景了。
「不可以……使用、魔力……」
虽然痛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会对妳的身体……造成负担对吧……?」
「现现……现在不是讲那种话的时候吧!」
菈琪旭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将手中的原天花板给放了下来。
而用那看上去感觉不到什么力量的举止所丢出的东西,却伴随着撞上墙壁而发出了轰声,并一起碎了满地。
既感到剧烈疼痛,也有大量出血,从温度的情况来判断的话,骨头的部分应该也相当的惨烈,不过没有伤到大动脉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在菈琪旭的搀扶之下,好像还勉强能够走动。
「要爬到天花板有点困难、吗」
结束了应急措施之后,费奥多尔又再一次观察四周。
瓦砾的数量…相当的多,但好像还没有多到完全堵住通路,还有能够走动的空间。而另一方面,如同刚才所说,除了和头顶的洞口有一点距离,中间还挂着不少瓦砾。
「那、那个,因为我可以飞上去,只要有绳子的话……」
费奥多尔就这样朝着菈琪旭那不断主张着「我在这里喔」的额头给弹了下去。
「痛!?」
「不要让我讲这么多次好吗?不可以使用魔力。要是没有障碍物的话还能商量,但你有想过,为了避免再次崩毁而一面清除瓦砾一面飞行的这种行动,会给身体带来多大的负担吗?」
被这么一说,菈琪旭也无言以对。虽然因为费奥多尔自己也无法使用魔力法而没有太大的自信,但看来当事人也有着相同的意见。
「……但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当然这样也很危险,所以,就从那边开始寻找出口吧。」
讲完,便指向地下道的位置。
「你知道路吗?」
「不知道,但至少会在哪里有个出口吧。」
「可是,你的脚…」
「虽然确实是痛到像要死掉一样,但这也不代表我会这样就死掉。」
装模作样了一下,并擦了擦汗。
地下道的组成错综复杂,就像是一个巨大迷宫一般。
因为狭窄的视线和低矮的天花板这两项因素的关系,会使人产生比实际上还要长的错觉,光是走在其中,就令人越来越提不起劲。
而在这样的状况下成为救赎的,便是苹果和棉花糖这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听说,年幼的妖精并不理解「死」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便身处于当下的危机之中,对他们俩个而言,好像也只是能稍微体验非日常感的刺激插曲的程度。不晓得两人是不是很中意这种在微暗的地下通道中缓缓推进的场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笑容满面的状态。
「关于刚才的话的后续」
一边想着现在这样子真是难看,一边靠着菈琪旭的肩膀走路,
「是在落下来之前正准备说出口的话」
「啊……是」
「我认为,现在的浮游大陆群应该要先毁灭一次」
「咦?」
数秒的时间。
可以听见棉花糖正有些走音的哼着歌。
「咦…咦?」
「太过安逸了、太过丰饶了,所以大家都忘记毁灭的事了,忘记为了抵抗毁灭究竟得付出多少牺牲这件事。」
「耶,可是那个是 .」
「而元凶,大概就是数字。现在在这个大陆群中,还有将近百座的浮游岛残存着,要让人不忘记这件事的话,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费奥多尔的其中一个真心话。
这是,有着一位曾想要拯救世界的义兄的费奥多尔,第一次成功的舍弃了优等生的面具,并用个人的身分吐露出了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希望。
「大概……十座,或是更少的岛会更好。就只保留这些,并沉落其他所有的岛,这样一来,这十座岛上的居民应该就会为了生存下去而竭尽全力、感谢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并感谢让自己活下去的一切事物。」
将世界的终结转换为生者的光芒。
当然,唯有处于世界的终结之中,方能理解其价值之所在。
有着能力守护的人们的尊严,就只能存在于正确地被守护的人们心中。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会好好的感谢妳们的存在了」
「我们并没有想要那种东西才……」
「妳们这样的态度也得负起一部份的责任喔」
费奥多尔又再次用手指弹了一次菈琪旭的额头。
「被榨取的一方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会使榨取的一方堕落、成为在死之前都会把榨取他人当成理所当然的生物。不论是谁,要是长久处于予取予求的环境之下的话,总有一天也会堕落的。」
「……是」
菈琪旭无言以对。
「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讲给我听呢?那个,要是我把这些话告诉宪兵们的话你不就糟糕了吗?」
「妳不会说的。」
「呃,虽、虽然是这样子没有错啦,但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呢?」
有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实际上,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不断的把这种事讲个不停,费奥多尔自己也不太清楚,
老实说,费奥多尔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为何自己滔滔不绝地讲着这种事,又不是像潘宝丽那时一样被逼入了绝境。
「说是相信,却又有点不一样」
不小心搞错了体重的支撑方法导致左脚的伤口产生了剧痛,使脸部的表情有些扭曲。
「这项计画,原本就是以将护翼军的秘密兵器拿到手作为前提的,而我加入了军队这件事,追本溯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如果妳们就是这个秘密兵器的真面目的话,若是无法获得妳们的协助,这个计画也无从展开。总有一天还是得说出口的,所以我现在讲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样。如同说给自己听般的找着事后理由。
「我们是…必要的……」
「就是这样。因为还有一些时间,所以不用急着给答案,而关于告诉其他人的这件事……还是饶了我吧。」
「……费奥多尔先生」
菈琪旭露出了有点沉重的表情说:
「明明就一点都不像,但果然是一模一样呢。」
是指什么呢?是在指谁呢?
虽然脑子中浮起了这些问题,但在说出口前,
「耶多尔、阿琪旭!粗口!有粗口!」
棉花糖跑过来拉着我的军服,只做了应急处理的伤口痛到像在抽筋。
将所有准备讲出的话语压回了喉咙,改成了哀号从口中窜出。
「耶多尔、很吵喔」
「痛!棉花糖,我說妳啊!」
「耶多尔、生气了?」
「很生气!」
那一阵阵袭来的激烈疼痛令我忍不住泛出了泪水。
看着棉花糖抬起的那张茫然的表情令我的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关于不晓得生命的价值这件事,现在还不用在意,但至少,我希望他能成长成一个能够理解他人痛楚的孩子,现在开始应该还来的及。
「要是平安回家的话就得给你说教一下,真是的」
「说教?要说教?」
「为什么感觉这么开心……」
突然,在前进方向上确认到了苹果的身影。将那可能是出口的门打开,并呆滞地望向那扇门的另外一端。
「……苹果?」
试着叫了声名字后才回过神般的转过头来。
「肥多尔」
「怎么啦,有什么东西吗?」
「嗯—」
苹果思考了一下过后,
「黑黑的」
就讲了这样不明所以的话。
不会是猫吧。
世界上有许多黑色的东西,但还年幼的苹果她们所知道的词汇量还很少,要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就算没有办法正确地去形容也是很正常的。
算了,就刚好趁这个机会来教她一个新的单字吧。
所有人都是理所当然的藉由观察与接触新的事物来扩张自己的世界,而对于仅有着小小天地的孩子来说,这份「理所当然」有着重要的意义。
于是,费奥多尔一边想着那边有什么东西、一边缓慢的拖着左脚靠近出口并看向外头,
「————————咦?」
一瞬间,大脑陷入了一面空白。
那里确实是…有着黑色的东西。
大概在几分钟之前都还是碎石小山吧,因为就是那样的形状,但是,那已不再是如此单纯的东西了…渐渐不是。
带有黑色光泽的、美丽的结晶。
「肥多尔,那是、什么?」
面对拉着袖子的苹果,我却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当然,费奥多尔很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也有能力做说明,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这样做的话,感觉就等于承认了眼前的这片光景是现实
无视费奥多尔心中的为难与纠结——
在瓦砾之中被解放的〈沉重停滞的第十一之兽〉正静静的侵蚀着38号岛。
「快点逃——!」
费奥多尔呐喊着。
「快向护翼军联络!就算只有一秒,也要尽早让更多人完成避难!」
和当时的港湾区域的状况差太多了。从这个位置开始侵蚀的〈兽〉是无法切除到地面上的,也就是说,在这座38号浮游岛整个被变换为黑水晶之前,侵蚀都不会停止。
现在这只〈兽〉还没有这么大,这是和那时比起来唯一能庆幸的一点,但光靠这点,并不能够颠覆那已然注定的终结。唯一的意义,就只有那所剩不多的时间。
原本就缓慢的接近着死亡的这座莱尔市,如今,就这么死去了。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尽可能的为了减少接下来会增加的损失而挣扎。
——当然,费奥多尔也察觉到了这个行为的矛盾之处。自己明明就是将浮游大陆群视为敌人,并打算要将大量的浮游岛给坠毁的,如今才在意起如此些微人数的性命也没什么意义。
不,这其中并没有任何矛盾,就用理论来抑制这份错觉吧。现在,还不到将自己的计划付诸行动的时候,必须先考虑如何维持住当下的身分,而这也是作为优秀的四等武官的演技的一环。
「菈琪旭小姐,现在立刻带着两人到一等武官那边去。」
「那你怎么办呢?」
「就这只脚是跟不上你们的,我就分头行动来联络市政厅——」
在思考的一角中,冒出了这不可能的想法。
大概是,费奥多尔直觉上认定自己已经没救了吧。 〈第十一之兽〉的侵蚀速度绝不算快,但那是在没有受到多余的冲击下的情况。很难想象,之后不会有任何人来抵抗这黑色的恐惧。就看我的这双脚……至少是乐观不起来了。
所以,就算要死在这里,也不能连累这三个人。
决定了,要让那些能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家伙活下去。为了要创造出允许这种事存在的世界,我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自己的目前,又用像义兄——还可能包含某位叫威廉的人、和名为珂朵莉的伟大前辈——一样的死法死去。
所以,至少希望他们能活的更久,菈琪旭也是、苹果也是、棉花糖也是,还有缇亚忒也是、潘丽宝也是,可蓉也是。如果是为了这个——
「呐」
没有紧张感的声音。
「肥多尔、那个、讨厌?」
「是啊,最讨厌了。」
一边反射性的做了回答,一边看着四周,越是看越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有一座机械塔从根部严重的倾斜着,掉到附近的瓦砾就是由此而来的吧。然后,在视线范围之内见不到人影。不晓得该庆幸没有叫起潘丽宝,还是该气因此而导致的情报传达的延迟。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酿成这种大灾难,也无从得知。
「肥多尔、那个、讨厌……」
苹果好像说了些什么。目前的位置确认到一半时,想起了一件关于这座塔的事:市营气象观测塔,是在前阵子因为安全问题而被封闭起来的市营设施之一。而现在成了这副惨况的原因,是因为封锁不及,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知道了、苹果也、那个、讨厌」
因为当时思考着问题,所以没能注意到,
而反应,也致命性的慢了一步,
没能注意到那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小的人影。
「啊……」
「笨……」
拿着不晓得去哪捡来的小金属棒,苹果跑了起来。
身体动弹不得,而这一瞬间,就有如永远一般漫长。在这个一切都是静止的错觉世界中,就只有苹果的身影不断的在远去。
一脸快哭出来的菈琪旭,感觉正嘶喊着什么,但在这个静止的世界中,并不存在声音的概念,即便叫了什么也传不进耳中。但我知道,大概会是些什么样的内容,而在这个瞬间,我一定也是喊着一样的内容。
匡。
金属棒,敲打了黑水晶。
〈第十一之兽〉,能够将受到的冲击转换为侵蚀的力量。此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而那曾是金属棒的东西也在一瞬间就成了黑水晶。
苹果的右手,正带有黑色的光泽。
笨蛋,快住手!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虽然必须截掉右手,但还能救回一命!
我好想这样叫出来,
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苹果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之后,便仿佛失去兴趣般的又转向了〈第十一之兽〉,并用脚大力的踩了下去。
又再一次、瞬间侵蚀了。
鞋子、脚部、腿部,〈兽〉只花了一瞬间,便将之侵蚀殆尽。
绝望,只花了一瞬间,就将思绪染成了一片空白。
苹果失去了平衡。因为快跌倒了,便将左手伸向身旁的瓦砾。仅因如此,手掌也被同化为了黑水晶。
「呜—」苹果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想要把讨厌的东西给打倒,却找不到方法。握着金属棒的右手已经动弹不得了,而金属棒就这样牢牢的紧贴着敲打的场所,左手被固定在瓦砾堆上,而双脚也是类似的情况。
苹果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然后,她好像是发现了,即使手脚都已无法动弹,自己也还有一个方法,能够打倒讨厌的东西。
费奥多尔并不具有咒脉视的能力,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能够感应到使用的魔力之类便利的特技。
即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现在,苹果的身体正被什么给包覆着,
从苹果自己的体内溢出的什么,正包覆着她那小小的身体。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天与缇亚忒间的对话。
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拯救某个人,费奥多尔并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
要是不牺牲某人的性命就活不下去的话,就给我去死吧。
我是这样想的、我是这样相信着的,所以,快点住手,
算我拜托、算我求你
「快住——」
白。
压倒性的纯白,覆盖了视野以及意识中的一切。
作为知识是知道的,关于「开启妖精乡之门」这件事。过去曾多次用于与〈第六之兽〉中的战斗的、妖精兵原本的使用方式。
限定于不具有正确的生命之人方可使用的、魔力法的秘技。魔力,身为与活力相反的一项要素,生命力越是匮乏的人,便越能激起强大的魔力。因此,若是由原本并不具有生命力的生物来使用的话,理论上,是能够无限产生魔力的。
当然,那种规格上就不一样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控制的了,因此,使用方法只有一个:当场爆开整个肉体,并击飞四周的一切。仅仅如此。
伸出的手,追不到任何人、碰不到任何人、抓不到任何人,然后

将一切
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呢?
眼前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茫然的看着天空的费奥多尔,突然,回过了神来,
伤口很痛,
这代表,自己还活着。
在打开了妖精乡之门旁的所有人,应该都会不留残骸的消失。本应如此的自己,现在却平安无事的站在这个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答案只有一个:妖精乡之门并没有打开,而苹果也平安无事。
希望,束缚了费奥多尔的大脑。
舍弃了思考,并紧紧抓着那唯一的幻想。
没错,我赶上了,苹果还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失去。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只要叫声名字、对上眼的话,一定又会伴随着「肥多尔」的叫声扑过来。
缓慢的、将视线往下移动,
大地上,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能够吞下一、两栋高达三、四层楼的建筑物的、巨大的洞穴。
在那之内的东西都消失殆尽了,而位于外侧的东西,也充满了熔化、燃烧、扭曲、移位,一切都失去了原形。
「啊……」
发出了声音。
「……醒来…了吗……」
听见了非常细微的声音。
此时,我才发现,棉花糖和自己,正被一位少女给紧紧抱着。
「耶……」
燃烧般的红色毛发。
一瞬间,认不出对方是谁。
「太好……了……」
但是,声音还认得。
是那位软弱的、安详的、温柔的、最喜欢家族的女孩的声音,事到如今不可能会搞错。
「是……菈琪旭……?」
少女的手松了开来。如同滑落般的当场倒了下来。
费奥多尔终于理解,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苹果确实是打开了妖精乡之门,
并释放了将周遭的一切都消灭的白色暴虐。
然而,费奥多尔本无法躲过这暴虐的漩涡,但此时,菈琪旭将自身化为了盾牌。在四位妖精兵中拥有着最高的素质的她用尽了魔力,保护住了手腕中的两人。
然后,
超越了肉体强度的魔力热,使得原本就只是暂时性的人格更加的不安定……是她的说法。大概,这就是她所发生的所有事。为了要保住费奥多尔和棉花糖两人,菈琪旭将身与心都燃烧殆尽了。
苹果和菈琪旭,
为了最重要的某人,
为了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某人,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美谈这种东西。
——不论是世界,还是他人,还是什么都好,总之,就是为了守护这种东西,而只有自己感到满足并死去的这种人,从以前开始就最讨厌了。
费奥多尔发出了呐喊,
但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叫了些什么,
喉咙一下就到达了极限,
甚至喊到发不出声音来了。但是,少年依旧持续呐喊着。
5.黑暗之中
日夜交替着。
结束了任务的缇亚忒和可蓉回来了。
菈琪旭——从那之后便昏迷不醒。明明就没有任何外伤,却睁不开眼。就算呼叫她的名字,就算握住她的手,就算拍她的脸……不管做了什么也一样。仿佛那颗心就这样落在了某处一样。
「还记得她们两个名字的事吗?」
费奥多尔被问到后,便抬起头来。
现在正位于医务室的床上。
左脚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要是麻醉在夜里失效的话,甚至还能听见因剧烈疼痛而发出的哭喊声。
「咦?」
「苹果和棉花糖他们正式的名字,之前不是联络妖精仓库了吗?」
听完缇亚忒的话后,便开始在记忆中搜寻。好像,确实是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因为有着不能重复使用妖精名字的禁忌,在正式的名字决定下来之前,就先使用廉价简单的名字…好像是这样来着。
「还记得喔。」
费奥多尔露出了笑容回答。他有隐藏住内心并笑出来的自信,毕竟,自己可是堕鬼种。
「怎么了吗?」
「有回信了,菈恩托露可替两人取好了名字」
「啊—……」
是啊,本该如此,理所当然。
总有一天会来的家伙,就算有一天真的来了也不奇怪。
一直使用暂定的名字也是有很多不方便之处的,大概那位菈恩什么的前辈也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快的想了名字来给这两个小家伙吧。
只是,还是没能够赶上。
本应收下名字的对象,已经少了其中一个了。
「然后啊,苹果的真正的名字是——」
「不」
摇了摇头。
「希望妳不要讲出来,对我来说,那孩子永远都是苹果。」
「可是」
「不论你们接下来如何称呼她都没关系,但只有这点,我是不会退让的。」
缇亚忒低下了头来。
苹果和〈第十一之兽〉一同消失了。
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则是陷入了沉睡之中,至今都尚未清醒。
这份报告,同时带给了护翼军第五师团希望以及绝望。作为最高战力的瑟尼欧里斯无法在决战时使用,毫无疑问地带来了相当大的绝望,但与之同时,知道了对于一切攻击都起不了作用的〈第十一之兽〉而言,黄金妖精的魔力攻击能够起的了作用这件事,也成为了莫大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即使是既非成体妖精、也并未使用遗迹兵装的苹果,也能发挥出那样的威力消灭〈第十一之兽〉,那么,身为已完成兵器的缇亚忒、可蓉、潘丽宝,这三人份的残弹能够发挥出多大的威力来讨伐敌人呢?
这个发现被当作了费奥多尔的功绩,
而这件事,也被塔尔玛立特讽刺的恭喜了三等武官指日可待。
「那,一个就好,只听棉花糖的新名字就好。」
「反正,马上就要被带回妖精仓库了对吧?不会再见上第二次的孩子的名字,听了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
「不要再做这么孤单的抵抗了,你很不擅长说这类的谎吧?」无话可说。
「读法是:R、Y、E、H、L」
「好难念」
「这也没办法,我们的名字,基本上是在文字中加入摘录过后的古代语的单字,或是更改文字的顺序来强化意义之类的…做了很多这类的事才得到最终的名字的……好像是这样。」
「是这样吗」
确实,至今所听过的妖精的名字,该说是每个都相当的有特征吗,都是些不曾在其他种族之中听过的名字。如果说其中有特别的意味的话,姑且还算能够理解。
话虽这么说,就算知道那种小知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吧。
「在资料上,就会变成精灵Ry的意思吗。那么,要怎么读呢?列尔?莉海尔?」
「莉艾尔」
缇亚忒一编在空中写着,一边叫了这个名字。
「那孩子,从今以后就叫做莉艾尔了,好好记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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