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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仪物语——第一章间章 第二节

2.花札、俳句与塔罗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又和协助守护大法术源的教会洽谈一番,询问近期的情况过后,宫雨兰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广园馆,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五了。穿过门廊,走进客厅,她有气无力地对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黑发少女打着招呼:
“晚上好呀,谕佳,我回来了,顺便还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加州卷。”
“辛苦了呀,雨兰,似乎还挺顺利的嘛。”
池谕佳带着微笑抬起头,开朗澄澈的声音和宫雨兰筋疲力尽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然后毕恭毕敬地从她手上接过装着加州卷的盒子。
“每个位置的大法术源周围似乎都有一些波动,但是都在正常范围内,但是波动频率和过去四年相比要频繁得多,具体原因教会那边想要出手调查,被我婉拒了,我觉得就靠我们两个就行。于是最后我和他们达成一致说,由我们来调查,然后由我们和他们一起来解决可能存在或者已经发现的针对大法术源的行为。你之前跟我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谕佳?”
“对,目前取得金晨协会承认的调查许可只有我们两个,虽然人数很少,但是我并不觉得教会的人有那么靠谱,关键的时候还得要我跟着一起去看着才行。”
“是啊……谁知道哪一天那些神职人员就突然背后袭击我们……我可不想把后背留给他们。”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大家不都是互相利用么?等我们时候我们对他们来说没有用了,就是他们背后捅刀子的时候。”
“唉……谁让金晨协会这些与神秘学相关的组织都是秘密结社呢……一切都是要在地下进行的。在过去中世纪,这些秘仪师一旦暴露,教会真就是毫不留情地抛弃那些人,然后把他们送到宗教裁判所,真就是一颗棋子啊。”
宫雨兰叹了口气,感叹先辈们的不幸遭遇,又表达着对教会的不满。池谕佳合上书本站起身来,把加州卷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转过身整理了一下沙发。
“先不说这个,雨兰,我今天读神秘学典籍的时候看到一个对你来说也许有用的一个魔法——虽然你的重心在炼金术这些偏向哲学的学科上,但是这种实用的东西还是会得越多越好。”
她拢了拢散开的头发,示意宫雨兰跟着她,然后走出客厅,往二楼走去。走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宫雨兰。
“雨兰,如果觉得累的话,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的,读大学的时候比今天还要累的情况多了去了,那个时候也没见需要休息,你现在就直接教我好了。”
池谕佳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然后抓着扶手,走上楼梯。靴子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噔噔的脆响,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没有一丝多余,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段时间雨兰你忙的事情,可不止实验室任务和大法术源的维护吧?”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宫雨兰的一天,基本上就奉献给了三件事情:给教授的学生们上实验课,课余给医学院的朋友发邮件询问,下班了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教会去商谈。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仔细一想,总会有一种让自己格外头疼的东西在驱使自己;虽然在忙起来的时候就会忘掉要做这件事情的原因,但是一旦停下来之后,仔细回想起来,找不到驱使自己的原因这件事情,就让她更加头疼。
“——等一下,为什么我回家之后还要再关心那档子事情?算了,你要教给我的那个魔法应该用不到什么高难度的技巧吧?”
“嗯,那个魔法很简单的,咏唱词只有一句:世の中は三日見ぬ間桜かな。[1]”
池谕佳回过头,笑容依旧是那么甜美。
稍晚,在结束了临时的课程之后,两人坐在茶室里,吃着宫雨兰带回的加州卷,喝着由急须壶泡的玄米茶,悠闲地玩着花札[2],以安逸的休闲作为忙碌的一天的收尾。宫雨兰洗完牌,看了看最底下的那张牌,默默记下——是枫上青短(紅葉に青短)。茶室和客厅仅仅隔了一道玻璃门,加之以落地窗装饰,能看到广园馆外一半的庭院景色。茶室内的暖色灯光,透过窗户照亮那些窗外的灌木从,似乎把洋馆的样子映衬得荒废了。宫雨兰看了看外面略显杂乱的庭院,不由感叹着。
“说起来,有好多年没去清理过庭院了。”
“有两年多了,上一次清理那里还是我们搬进来几个月之后的时候,当时花了一整天去清理那些落叶残枝什么的,想想还是麻烦。”
“你房间里那些瓶瓶罐罐里面没有能够自己清理庭院的傀儡或者使魔么?”
“回头我找找吧,其实找起来也很麻烦,可能比自己动手清理还要麻烦。”
宫雨兰哦了一声,又夹起一个加州卷放进嘴里,池谕佳则是握着急须壶给两人面前的茶壶倒上茶。两人无声地摸牌打牌,无声地把收回的牌整理放好,茶室里就只剩下纸牌间的摩擦声和旁边铁壶里水轻轻沸腾的声音。与平日里和占卜时的轻松神态截然不同,池谕佳在和别人玩纸牌类游戏时,十分容易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有着极强的好胜心有关系,反倒是平日里不甘人后的宫雨兰在这个时候显得云淡风轻。
当然,这种云淡风轻的真正原因,是她喜欢看到对方脸上那种平时不太常见的紧张神态:此时的池谕佳,正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牌,皱起可爱的眉头,右手托着下巴,眼神不断地在山牌、手牌和桌面牌上跳跃,仿佛像是云雀四处盘旋一般。
相比之下,宫雨兰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打出一张樱上幕(桜に幕),收回樱上赤短(桜に赤短),组成一个役牌组合。
“赤短,こいこい!”
虽然面前的牌已经能够结束这一局,但她还是让游戏继续进行下去,想赢下更多分数,也想多看一会儿池谕佳因为紧张而略显可爱的表情。当然这也只是她云淡风轻的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另外一个——
“说起来,雨兰,刚刚你的那个失误差点吓到我了,本来使用完那个暗示之后,被施术者周围出现的是环绕的微风,你使用过后居然出现的是风刃,差点就把你自己给干掉了啊……”
“这个和你刚才就一直想吃加州卷所以分神了也有关系吧?不过我也没想到我就只是用了普通的力道,结果就成了用力过猛,看来我对自身法术源的操控能力还是不强。”
正说着话,池谕佳打出一张枫上青短,和枫间鹿(紅葉に鹿)一起收入自己面前的牌堆。
“猪鹿蝶(いのしかちょう),加上月见酒(月見で一杯),一共十文。”
赢下了这一局之后,她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宫雨兰叹了口气,有点懊悔自己太贪反而输掉了必赢的一局,她拿起牌堆准备洗牌,无意当中瞄了一眼最底下那张牌,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个,谕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本来在牌堆最底部的枫上青短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你的手上去?”
池谕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这也是宫雨兰气定神闲的第二个原因,她喜欢抓对方出千失败的现场,然后欣赏对面窘迫的表情,再向对方索要一些象征性的补偿。她叹了口气,装作无奈地对池谕佳说:
“果然你对牌还真是熟悉啊……我都已经不让你洗牌了,然而还是不妨碍你在其他方面做手脚啊……算了,这次你说一个曾经占卜的时候经历过的有趣的故事作为补偿吧。”
“唔……”
这也确实为难池谕佳了,日常生活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之后,生活中不管什么样的事件,都会被当作是习以为常,因此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吃了个加州卷,慢慢喝了口茶,一点点回忆起来。印象里确实有那么一件挺好玩的事情,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那时的宫雨兰还不认识池谕佳。
那还是池谕佳刚来到羽山不久发生的事情,她所就读的月秋(つきあき)大学,就在羽山大学的隔壁,当时她的占卜在大学里就小有名气,那一片的学生们偶尔会提到,月秋大学文学院有一位很准的占卜师。有时候别人惊叹于她算得如此之准,她总是淡淡一笑,然后说:这是你运气好,没有遇上我占卜出错的时候。
又过了不久,她占卜的名气似乎传到了隔壁的羽山大学,于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情。
有一天傍晚,上完课的池谕佳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白沿山上的新家看看,这时一个看起来比她年长几岁的男人走进她所在的教室,自称是羽山大学化学系大四的学生,被自己喜欢的一位大一的学妹给讨厌了,想让她占卜一下有没有成功和好的可能。她本想拒绝,可惜对方摆出一副不配合就不让她走的架势,无奈之下她只好拿出牌来,用了一个最简单的牌阵,抽了三张牌,然后看了看,很不乐观,三张都是逆位,基本上没有成功的可能。
池谕佳如实说了占卜的结果,然而对方坚持让她再算一次,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架不住对方威逼利诱,于是只好再算一遍,同样都是三张逆位。最后那个男人自己亲手选了三张牌放在面前,亲自翻开,两张逆位,一张顺位,还是没戏。池谕佳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牌,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结果就摆在这儿了,您如果觉得不满意还可以继续。男人也叹了口气,离开了。
本来池谕佳想把这件事情就当作是一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那个男人又来了,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对她说:
“九张牌,八张逆位,一张顺位,我还是把事情办成了,我还真是天选之人。”
池谕佳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精神有问题的男人,哭笑不得,但是还是表示:如果您觉得我的占卜结果不准确,大可选择不相信,没必要在专门跑过来和我汇报。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池谕佳的占卜结果还是很准的。
“原则上来说塔罗牌占卜是不宜对一件事进行多次重复占卜的。这件事情告诉我们,选择用神秘学解决问题,就不要在神秘学里面讲唯物主义。”
池谕佳笑着讲完了故事,又这样补充道。
“那个男人还真是挺搞笑的……所以他最后结局怎么样了?”
宫雨兰对此也不免好奇,决定刨根问底一番。
“啊,后来我在你们学校的同好告诉我,他之后有一次尾随他喜欢的那个学妹,准备到她家里去,结果半路上就被揍了一顿,据说门牙都被打落了两颗……打人的人那劲也真是大,虽然感觉这么说不太好吧,但是确实干得漂亮。”
听到这里,宫雨兰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池谕佳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她把最后一个加州卷吃完,然后站起身来。
“我要出门了,教会那边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我得去看看。”
“我也跟着你一起去吧,刚学的东西我倒想用一用。”
宫雨兰说着也站起身来,但是池谕佳制止了她的同去的想法。
“难得今天你兴致这么高,但是今天我一个人去就行,你还是多练练我教给你的那些魔法,毕竟总有一天你也要独当一面的,真要打起来,疏于练习所造成的失误可是致命的。”
池谕佳淡淡地对今天晚上的情况进行说明,宫雨兰叹了口气,但还是照做了。池谕佳微笑着目送着挥挥手离开茶室的宫雨兰,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把面前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从墙上取下一个用布包着的细长的棍状的东西,离开茶室,向大门外走去。
注释:
[1] 大岛蓼太俳句: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
[2] 花札,日本纸牌游戏歌留多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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