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来的你（敏妍）第二十一章

这座名叫溯的酒吧存在了好些年，它是在一个秋天悄然建立起来的，没有大张旗鼓的开业仪式，没有震天响的鞭炮声，甚至前来恭贺的宾客也寥寥可数，毫无疑问，这座酒吧是一处怪异的存在，它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舒缓的爵士乐活跃在深蓝的灯光周围，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位女人，她身着一件格纹翻领风衣，白色低领毛衣的领口露出精巧的天鹅颈，棕红色的波浪卷发自然的垂在肩头，干净利落又不失质感。
这个女人是这座酒吧的稀客，事实上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在三年前，那个寒风萧瑟的秋天。
与她隔着吧台对立的是依然一身酒保服的素妍，藏蓝色的小西装与此刻酒吧的灯光相得益彰。
今日的素妍比起以往有些许不同，平日里常常挂在嘴边的痞笑消失了，面无表情。
此刻酒吧人烟稀少，不多不少正好是让人感到舒适的程度。
素妍的手里把玩着一盏酒杯，飘忽的眼神证明她的注意力并不在酒杯上，直到她再也无法对面前女人直勾勾的眼光视而不见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撞上了那双桃花眼。
那古井无波的眸子中倒映出了她的影子，暗藏着丝丝摄人心魄的控制欲。
素妍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她别过头说了一句。
“你很久没来了。”
这句话夹带的情感是许久未见对方的思念，还带着些委屈和幽怨。
“我知道。”风衣女人依旧盯着她，似乎刚才那句话不是从她口中发出的一般。
素妍把酒杯放下，她看向风衣女人，带着难以名状地情绪说道：“我给你打电话你总是不接，发了很多条信息都不回。”
素妍没把下面的话再说下去，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很忙。”风衣女人淡淡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脸上丝毫找不到一丝歉意。
相对素妍的抱怨，对方展露出的平静就好像在素妍心头浇了一把火。
啪！
这是酒杯碎裂的声音，碎片炸裂在风衣女人的脚边。
素妍的胸部剧烈的起伏，她含着怒意说道：“既然你那么忙就别来啊！”
她们上一次的联系还是因为智妍失踪的事情，距离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
素妍始终无法相信，明明是情侣，明明两个人的直线距离不过十公里，为什么自己在对方世界里的存在就好像是个固定打卡的下属。
风衣女人对那危险的玻璃碎片眼睛都没眨一下。
望着怒气十足的素妍，她伸出了手臂握住了素妍的手腕。
“所以我是来道歉的。”风衣女人淡淡的说道。
素妍更气了，她一把甩开风衣女人的手，哪知这女人力气极大根本甩不开，也对，这女人本来就是个警察，哪会没点力气。
不仅是警察，还是个高高在上的局长啊，呵呵。
“李居丽，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风衣女人被连名带姓的直呼其名，她的眼皮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
“出来。”她的语气是命令。
在警局呼风唤雨还不够还要来这里使唤人，素妍冷哼了一声。
“你凭什么命令我。”
李居丽垂下眼帘，她信步走进了吧台，闯入了对方地领地。
“你干嘛？？”素妍的语气有些颤抖。
“吻你。”居丽没给素妍反抗的机会，径直吻上了那片唇。
素妍惊怒不已，她唇齿微张，狠狠的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居丽的眉头皱了皱，吻的力道更重了。
素妍不断的挣扎反抗，居丽反倒越来越起劲。
足足过了好一会功夫，居丽才松开了她，嘴角淌着血迹。
“你真是疯了，你是个局长，如果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素妍喘着气说道。
“无所谓。”依旧是那副平淡到欠揍的语气。
“你到底来干嘛的，如果只是为了讨骂的话你已经完成任务了。”素妍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居丽没头没脑的说了一个字。
“你说什么？”素妍满头雾水，而后她脑袋一转便明白了。
这女人说的话也是露骨到可以。
“我没空。”素妍一口回绝。
居丽刚想接话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素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
居丽果断按断了电话，哪知对方坚持不懈，一直响个不停。
“抱歉，你等一下。”居丽的神色也有些不大好。
“喂？”居丽的向着电话那头说着话，她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和对方约定了些什么，随后挂断电话。
“怎么，又有事去了？”素妍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
“对，是关于智妍的。”居丽没打算瞒着素妍。
素妍叹了口气，智妍的事她也清楚。
“去吧。”素妍转身欲走。
居丽一把把她拉入怀中，脑袋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待会我来找你。”
“我知道了。”素妍把那丝酸涩感压下。
居丽大步离去，素妍望着她的背影，她暗自叹息，随手招呼了一个人过来打扫地面的狼藉。
你究竟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孝敏此刻坐在一家咖啡厅内等着人，今天去局里发现局长破天荒的居然不在，于是她只好打了局长的私人电话。
门口的风铃叮铃了一声，推门而入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
孝敏连忙恭敬的站了起来对那人问好：“局长好。”
居丽挥了挥手说道：“别叫我局长，我们也这么熟了，喊我欧尼就行。”
孝敏微微笑了一下，接受了这个提议。
居丽坐到孝敏对面，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谈及正题，孝敏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条理清晰地说道：“我们现在要找到六刀的头领明哥，京畿道那边智妍的朋友，恩静，她也在调查这件事。”
居丽疑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和恩静联手？”
居丽对恩静有所耳闻，是她和孝敏找到的智妍。
孝敏干笑了一下，“这个另有原因。”
“我知道了。”居丽没再追问，毕竟恩静不是她能管控的范围，联不联手也不是自己说了算。
“我现在就部署人手搜寻明哥的踪迹。”居丽利落的答应道。
“谢谢了。”孝敏感激地说道。
“不用。”居丽看了看表，似乎很赶时间。
孝敏敏锐的观察到了这这一动作，她说道：“欧尼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居丽点了点头，刚站起来欲走，孝敏却叫住了她。
居丽疑惑的回头眼神疑问。
孝敏的嘴角终于是绷不住笑意，她递给居丽一包纸巾并且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那嘴上的伤痕分明是有人咬出来的，难怪刚才打电话总不接。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男人明显不会这么做，如果是女人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居丽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纸巾拆开，擦掉了嘴角的血丝。
“谢谢。”
居丽不再停留，急匆匆的走了。
春天的鸟鸣声在城市中比较难得，但在这片公园中就显得习以为常。
宝蓝智妍两人刚从商场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好不容易休息一次，宝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逛街的机会，所以就连老大也被迫帮她提了许多东西。
“好累，我快，快，累死了。”智妍喘着粗气坐在长椅上，购物袋随意堆放在脚边。
“嘿嘿，老大喝口水。”宝蓝殷勤的拧开一瓶水递给智妍。
智妍咕咚咕咚的喝掉了半瓶，最后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智妍拧好瓶盖转头看向宝蓝。
这小家伙方才一听智妍要了解以前的事，脑子里就打起鬼主意，只要智妍肯帮自己提东西就告诉她。
宝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你奄奄一息的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你在追凶途中被歹徒手持凶器刺中，周围没有人可以求救，眼看你就要那啥了。”
“接下来是不是孝敏从天而降还带着七彩圣光救了我？”智妍接茬道。
宝蓝哑了口，她说道：“你怎么知道？”
智妍揉了揉鼻梁叹了口气，她一掌揉在宝蓝的脑袋上，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说正经的！”
宝蓝被收拾了一顿老实了许多，她噢了一声便开始讲述。
“你是首尔市局的一个刑警队长，在一次绑架案中和人质交换，我们找到你后你失去了记忆…”
“这些我都知道了。”智妍打岔，这些她在父母和朋友那里那里都听过了，她想要听的不是这些。
宝蓝沉吟了一会，稍稍收绰了一下脑海里的信息。
“其实我对你和孝敏之间也不是特别了解。”
“那个时候我刚来警队，你们俩都是风云人物，其实在私底下就有不少人讨论过你俩，所以我也多留意了一下。”
“在我的印象里，你们的故事其实很平淡，就是一对情侣正常的恋爱过程，没有多轰轰烈烈。”
“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你不在了让我帮忙照顾孝敏，以前我认为你是开玩笑，直到你真的消失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你早就有准备了。”
宝蓝说到这看向智妍，她认真地说道：“在你失踪后最着急的人就是她，她每天和疯了一样找你，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差点垮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智妍的眸子闪动了一下，里面隐隐有水光流转，她喉头动了动，一股酸涩感从心口蔓延开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之间的事情要我一个局外人来讲。”宝蓝的神情非常严肃，“但是，这也正是我这个局外人的一个意见。”
“抓紧她，抓紧了就别放手了。”
“她值得。”
……
当初主动的是智妍，那份喜欢就像是一丛燃烧得热烈的火，融化了孝敏的心房。
孝敏从来不主动说什么情话，甚至在智妍这家伙没心没肺的忘掉所有后也仍然是倔强得紧。
默默的付出，为智妍跑前跑后，一句疲累的话也未曾说过。
这已然不是简单的喜欢，朴智妍这个人已经深深扎根进了孝敏的生命里，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的心跳，共存。
智妍低头揉了揉眼眶，欲盖弥彰地说了一句：“今天风怎么这么大。”
随后宝蓝把智妍送回家，却在智妍家门口意外的来了一个人。
宝蓝看了看面前这个短发女人，她看智妍的目光如孝敏一模一样。
宝蓝暗自叹了口气，随后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没事早点休息。”
宝蓝对恩静简单点了个头随后离开了。
恩静穿着一身休闲装，一边的碎发挽在耳后，洋溢着邻家姐姐的亲和。
恩静笑着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智妍木讷的点点头，拧开了门把手。
“请进。”
智妍脱下鞋穿上拖鞋，从橱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递给恩静。
恩静接过拖鞋，望了一眼鞋柜另外一双穿过的拖鞋，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智妍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打开冰箱随口问道：“喝点什么？”
“牛奶有吗？”恩静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智妍家中的环境。
一杯牛奶放在恩静面前，恩静道了声谢接过牛奶。
智妍坐在恩静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有些许尴尬。
“找我有什么事吗？”智妍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播放着六点档的晚间新闻。
恩静一只手撑着下巴双腿盘坐，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盯着智妍回答道：“没事不能找你吗？”
智妍再次陷入了沉默，恩静决定换个对话方式。
智妍望着走得越来越近的恩静，她心头涌上些许紧张。
恩静泰然自若的坐到智妍身边，眼神看向电视，也不知新闻看进去了多少。
“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恩静似是无意的问道。
“没有。”智妍老实的回答。
不知怎么的，智妍竟感觉到身边人紧绷的身体松懈了几分。
恩静伸了个懒腰，一天的工作让她倍感疲惫，下班后她又连着开了一个小时的车直达智妍家门口，一路倦乏暂且不表。
“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安静看电视的情形，好像自从毕业后还是第一次。”恩静微笑着说了一句。
“听你这么说，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智妍难得主动了一回。
恩静眼睛眯了眯，她狠狠点头道：“当然是了，我们是最要好的。”
“当年你低我一个年级，你还还总是来我寝室找我，有一次你没回自己寝室睡觉，结果被宿管发现了把你给拎回去了，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好笑。”恩静的思绪飘回遥远的学生时代，简单而美好。
智妍也被恩静轻快的情绪感染了，她吃吃地笑了笑。
这是自智妍出事后，恩静第一次看见智妍笑，如阳光融化坚冰的灿烂。
智妍来了兴致，她学着恩静盘起腿问道：“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句话后恩静的思绪有些放空，她低下头，思绪穿越时光回到那个灰暗的一天。
“小家伙，往哪走？”一个面露邪秽之色的男人挡住了尚处学生时代的恩静。
恩静往左，那男人往左，恩静往右，那男人依旧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脸不怀好意。
这段胡同巷子里只有自己和这男人二人，恩静出身警校，拳脚功夫自然不少，她正在打算该怎么教训这个混蛋。
这时巷口却出现了一个少女，那少女义愤填膺地大喊道：“放开那个女孩。”
恩静望向那个女孩，逆光下的她，稚嫩的脸庞上带着怒气。
她被逗笑了，这场景太俗套了，好笑就好笑在对方是个女孩，不是长腿欧巴。
少女的喊声激怒了男人，那男人向那个少女冲去准备狠狠教训一顿这个不识时务的人。
恩静暗叫不好，连忙追了上去，可为时已晚，那男人的手眼看就要挥到那少女的脸上。
在恩静惊掉下巴的眼神中，少女左手冲出挡住了男人的手，紧接着欺身闪进男人怀中，狠狠一个过肩摔，砰！
那男人霎时摔得七荤八素。
恩静拍着巴掌赞叹道：“干得好。”
“你也是这所学校的？”恩静看到了少女的校徽。
“对，我叫朴智妍。”少女灿烂的笑道。
在两人简短的对话中，那男人悄然爬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弹簧刀。
“死去吧！”男人阴狠地目光盯着智妍。
恩静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那把弹簧刀扎进智妍的后腰后带出了猩红的血色。
恩静勃然大怒，在不计自身危害的情况下干翻了那男人，自己身上也挂了彩。
“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恩静背着智妍气喘吁吁的闯进了医院大门。
“放，放心，我命硬…”
“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么狗血的相遇啊哈哈哈。”智妍食指抵住人中，拇指扣着下巴，笑得花枝乱颤。
恩静对智妍这般反应很是意外，她提高了音量：“当时你流了那么多血，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直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你现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不能笑吗？”智妍收敛了笑意，她无所谓的摊开手“过去都过去了，该放下的就放下。”
洒脱，开朗，这样的智妍正如大学时代的她，让恩静再也移不开目光。
恩静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她坐直了身子，紧盯着智妍。
“我很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
智妍方才轻松的模样戛然而止，她没回话垂下了脑袋。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了解现在的你，可以吗？”恩静抬起智妍的头，诚恳的目光映入智妍的眼里。
“可我已经有了孝敏了。”智妍别过脑袋。
“她对我很好，每天给我做饭，就算我偶尔耍脾气也会纵容我。”
“她很爱我，我以前不知道我现在是否还爱她，但是就在刚才，我明白了，我…”
恩静不想再听见智妍说关于孝敏的任何话，她低下头含住了智妍的唇。
智妍的瞳孔以极快的速度缩小，整片脑海一片空白。
咔嚓。
门开了。
门口的那个女人看到了一切，那画面犹如山洪海啸，把内心世界摧毁得干干净净。
手中的食材无力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