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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

“什么时候开船啊?”
“快了吧,咱们去甲板上看看!”
林欣然看着两个小子跑出房间,过了几秒又跑回来拉上她一起。
“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她被两个小男孩拉着小跑起来,穿过走廊和大厅,是扑面而来的大海。
七月,夏天热得正欢,林欣然坐在自己的箱子上。这个团的导游是她爸爸的朋友,站在她旁边背着行李玩手机,剩下的小孩三三两两的站着,看得出来都是和朋友一起。
夏令营的家长就在不远处看着,十来岁的孩子毕竟第一次迈出国门,家长难免比孩子紧张。林爸爸就不同了,林欣然被放到火车站对面的路口,自己摸索了半天才到集合点。
“不够就刷卡。”
林欣然看了一眼手机,又放回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三个女孩拉着行李箱姗姗来迟,导游宣布准备出发,跟大家交代着要求和承诺。林欣然打量着她们,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大嗓门的短发女孩,穿着紫色的短款衬衣和黑色热裤,浑身透着热情和冷漠双重气质。她左右的女孩是双马尾和丸子头,她猜这三个人跟自己差不多大,但看起来都跟高中生似的。
交代结束,林欣然跟着导游走在最前面,她对韩国没有太大兴趣,可是她对身后的同龄人感到麻烦,只想敬而远之。
队伍的最后飘荡着家长们断断续续的嘱托,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我出发了”的短信,选择联系人,妈m…
噗欻!
一个白色的团状物滚落到自己脚边。她仔细分辨,这个团有四肢。团抬起他的肉脸,一脸囧相的看向旁边笑得很开心的小男孩,手里还抓着速度太快而滑出去的奥特曼行李箱。
林欣然抓起奥特曼行李箱,俯身道“快跟着走,别落下。”
小胖子几度想拿回自己的奥特曼,最后还是抓着林欣然的衣角一路上了火车。他的好朋友也买一赠一的跟在旁边,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你妈可真好,给咱俩带这么多吃的。”
“这是给我带的。”小胖子的朋友是个小瘦子,眼角有颗漂亮的泪痣,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帅哥。他撕开一包薯片放在两个人中间,愣了愣,又拿起来放到林欣然和他们中间的小桌子上。
“死楠楠,这样离我很远诶。”
“你少吃点吧。姐姐你吃。”小帅哥很酷的笑了一下。
林欣然觉得很有趣,拿了一片薯片,问小胖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庞桃,他叫夏楠。”
“胖桃?”
“庞,旁边的旁。”胖桃不理会笑的瘫倒的夏楠,认真的解释着。
于是林欣然也被逗笑了。
列车一路向东驶向大海,从早到晚,直到遇见码头。
林欣然第一次见海,除了那种公园里面的脚踏船,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船。她兴奋的拉着行李和两个小朋友上了船领了房间,兴奋的收拾行李,换了身蓝色的裙子,又兴奋的等到了来找自己玩的胖桃和夏楠。
她发现自己的兴奋程度还是不够跃然纸上,顶多是在内心换了段bgm,这俩人仿佛打开新世界。
“姐姐你的房间好棒!我要换过来跟你住!”
“额那个那个……你们还是跟马叔叔一块吧,大小孩才能自己住。”导游姓马。
小胖完全没被她的拒绝束缚,两个人踮着脚趴在圆窗上张望。
“什么时候开船啊?”
“快了吧,咱们去甲板上看看!”
林欣然看着两个小子跑出房间,过了几秒又跑回来拉上她一起。
“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她被两个小男孩拉着小跑起来,穿过走廊和大厅熙攘的人群,推开玻璃门,是温热的海风,和扑面而来的大海。
深蓝的海水平静广阔,染着点晚霞的粉红,泛着很淡的波纹,直到视线的尽头。
林欣然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脑子快被摇炸了,嗡嗡的响。她顺着扶手在走廊游荡,也不知道是自己晕乎了,还是海上真的起了风浪。
这艘船只有一个商店,还是花韩币的,已经关门了。大厅上还有几个老头在看电视,她绕到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一包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字的饼干。
站起来的时候,她仿佛受到低血压和眩晕双重伤害,在满眼星星里找墙。
眼里的小星星消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扶到了座位上,面前的人看着自己,口型问她还晕不晕,她听不太清,随便摇了摇头。
是个十五六岁的男生,穿着白t,她好像记得是一个夏令营的,今天一直不说话走在后边。自动售卖机哐啷一声,他拿着瓶水回到自己旁边,把晕船药和水放在她手上。
“晚上船就加速了,摇的厉害。”他说。
“咕咚……”
“你是带着孩子来夏令营的吗。”
“噗。”
还好她已经把药咽了。
回到房间,另一张床还是空的。林欣然打开手机,发现短信还卡在发送键上,点击。
“我出发了。”
“带晕船药了吗。”
“船上有卖的,没事。”
“注意安全,好好玩,钱不够了跟妈说。”
“够。”
她当然会好好玩。她知道这次旅行是补偿她的礼物。补偿要好好接受,否则剩下的只有理所应当的失去。
她躺着,海浪摇着她,像个巨大的婴儿床,包裹着异国的孩子坠入梦乡。
林欣然早上起得很早,大厅里还是那几个老头看着韩语电视节目,她觉得应该都是韩国老头,甚至还坐在昨天的位置。也许是一晚上没动?有点魔幻。
她在自助餐厅打了一碗白粥,找了个正对船头的位置坐下。前面隐约能看到岸了,参差不齐的大概是楼或者港口的货物。
早上起来的时候地上多了两只四仰八叉的高帮匡威,床上是它四仰八叉的女主人,紫色大嗓门。看样子昨天玩到很晚一头栽到床上睡的。她把窗帘拉上,小声带上了门。
餐厅很空,看来大家都没起,也许是海浪摇着太催眠了。
“昨天睡的怎么样?”导游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
“挺好的。”林欣然笑了笑,低下头加速喝粥。她不知道父亲跟他嘱托到什么程度,只是下意识的想逃。
“叔叔再见,我去船上遛弯了。”
江旭早上起得也很早,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是昨天在大厅碰到的女孩。她们并肩站在栏杆边上,面前是无尽的大海,耳边有温热的海风。她说的什么话听不清。只是一个瞬间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突然风停浪止,好像有淡粉色的配乐,他们慢慢接近。
他就醒了,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嘴唇。
是因为扶她起来的时候接触到手了吗,他想不通,但这梦还挺逼真。意境有点美好,他承认。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在船上散步。去商店里的时候又备了一些晕船晕车药,和一小盒糖。散步到围栏边,他看到了梦的主人,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披散着头发吹着海风。
“我叫江旭。”
“林欣然。”
“休息的怎么样?”
“不好,船上到处都是潮的,就跟躺在水里一样。”林欣然说。
“我也是,有点怀念干燥的临安了。”
他们并肩站在栏杆边上,相视一笑,面前是无尽的大海,耳边有温热的海风。
“好像快到仁川了。”
回到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室友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看着电视。
“你看来自太阳的男友吗?”她问林欣然。
“没看过。”她不怎么看韩剧,但还是补了一句:“不过这个男生好像很帅。”
“这可是敬昊欧巴,你不认得吗?”
林欣然摇摇头。
“我可是为了他来的韩国呢!”
林欣然看着电视里男主吹弹可破的皮肤,觉得有点不像人类皮肤的质感。可能是自己太粗糙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脸。
“我叫阿月。”
“我叫林欣然。”
她盯了一会儿屏幕说,“那你呢,你为什么来韩国?”
“我?……就出来玩呗。”
对啊,为什么来韩国呢。
为什么是韩国。
她记得父亲带她到旅行社,她看着各种海报眼花缭乱,推销姐姐说累了问她,宝贝,你最想去哪里呢。
“这个,可以坐船吗。”她指着韩国一周行的单子。
“可以的呀宝贝,这个夏令营…………”
“那就它了。”
她想出国,这张单子是里面最便宜的。
还可以坐船。
下船的时候她想起海上钢琴师的镜头,1900站在船和陆地之间的阶梯上,面前是鳞次栉比的城市,是陌生的新生活,他退缩了,于是再也没有下船。
林欣然走下最后一级阶梯,放下行李箱。陆地并没有带来踏实感,反而像一艘晃动的船。
“哇,这地在摇!”胖桃抻着他的小短腿扎着马步,左右摇摆。
夏楠伸手拉住了林欣然说:“我也觉得晕。”
她被手掌传来的触觉惊了一下,继而觉得很可爱,握紧了夏楠的小手。
“一会儿就不晕了。大家都在吗…1234……13,好,我们出发。”马叔叔举着一个滑稽的小旗走在前面。
稀稀拉拉的响着行李箱轮的声音,旅程就开始了,江旭猛吸了几口外国空气,并没有什么身在他乡的实感,回过头拍了一张头顶的仁川大桥。
过了海关,来接站的小姐姐就举着牌子等着了。
“阿尼哈塞呦,大家好,我叫芬达,今后的六天就由我来……”
林欣然打量着她,觉得很喜欢这个女孩,她有橘子汽水味的气质,扎着高马尾,说着带点首尔口音的汉语,简单亲切。
大巴车在公路上狂奔,林欣然在梦里旋转坠落,她听到碎裂的声音,妈妈拖着行李箱跑回来把她抱的很紧。她说没关系,我可以。她看到爸爸问她觉得阿姨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她说喜欢妹妹。
“醒了醒了,下车,姐姐!”
她感到胖桃在用力的摇晃自己,睁眼带上眼镜。
“去吃饭啦!”小胖子叉着腰挑着眉。
跟团的午饭总是简单,只有一碗拌饭,一小罐饮料。小朋友们在桌子上叽叽喳喳,争论谁的饮料味道最棒,谁的饭最不一样,几个女生放弃进食出去了,大概是买点零食。只有胖桃和林欣然埋头吃的很香。她觉得很满足,好像体内的元素一点一点被置换成了新的。是属于这片土壤的,和自己原来的生活剥离开。
大巴车驶进了城市,道路和建筑的风格逐渐清晰。
江旭觉得旁边的女生很吵,录个街景都能听到她们在讨论哪个明星的双眼皮更自然。不过自己同龄的好像差不多都这样,他自己有时候也很闹。
他看了一眼林欣然的方向,她还在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偶尔被小朋友叫过去聊一些幼稚园话题,嘴角带着笑。她像是能溶于万物的透明,把自己藏得很深。他不知道这个年纪疯长的边角在她身上如何被磨平,只是觉得她不同。
让他想要多看几眼。
“嘿!”
他回过神,是旁边很吵的短发姑娘。
“小哥,你谈过恋爱吗?”
“你觉得呢。”他冷笑了一下,戴上了耳机看向窗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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