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随感 摘抄丨这本自然观察笔记，读着像致郁的诗

这两天和孩子她爹陆续收到了延迟上班的通知，假期会一直延期到2月9日。
因为暂时不回成都，1月的读书笔记感觉只能合着2月的一起写了。
不过1月份关于读书，总觉得还是应该更点啥，刚好昨晚上看完了带回来的唯一一本实体书——《游隼》。
是本好书，于是打算写一写。
和书名一致，这是一本讲游隼，也就是鹰的书，顺带也提到了不少作者观察到的其他鸟类。
20世纪60年代中期，每年冬春，鹰会到作者生活的英国乡村过冬。
作者花了10年的时间，去观察这种自由的生灵，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是从某一年的10月1日，到次年的4月4日，作者记下的鹰的观察日记。
是那种看完之后就不会记得的书，每一天都有略微的不同，但整体来看都是日常的重复，看完我也说不出太多细节的内容，脑子里却有好多好多，仿佛相片一样的画面——
高天之上的鹰，
遥远地上的人，
冰雪海岸线和初春湿润的绿意，
黄昏里和人面对面的，荒诞的鴞，
雪地里飞起的汹涌的鸟群，让天空阴暗，大地回归雪白……
书里有风雨无阻的仰望和向往，最后人和鹰近在咫尺的面对面甚至让人想哭。
作者一生都没能走出他出生的村庄，甚至只读书到16岁，他带着无法逃离的病痛写完了这本关于自由的书，然后，死亡终于让他像鹰一样自由。
这本书我看到一半的时候曾经和朋友讨论，我正在看一本非常非常致郁的书，明明是本自然观察日记却莫名就让人特别难过。
但是因为那些精彩的比喻，共情的体悟，诗意盎然的文字，明明致郁，却让人舍不得丢开，每天看一点，也想看到最后的那一页。
我不知道这些精彩的文字应该感谢作者还是归功于译者。
但它们值得让我摘录下来——
【缘起】
1.东方的天空在远处海水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几乎能感觉到大地尽头的无数次远航。山间林木丛聚，汇成深沉而高耸的森林，但每当我走近它们，这深沉便会缓缓散开，天空从中显露——原来是固定的橡树和榆树，它们各自占据着冬日阴影的一大片领地。这平静，这遥远地平线的孤寂引诱着我，走向它们，穿过它们，去往别处。它们有如地层，层层叠起我的记忆。
2.它（夜鹰）的歌声像一注美酒从高处落下，坠入深沉而回音隆隆的桶中。……这歌声满溢出来，却一滴未消失，而是洋溢于整片树林。
3.鸟在飞行，大地在它身后奔流不息，仿佛是从它眼中奔涌而出。
【关于游隼】
与近距离的静止画面相比，真实的世界反倒有些单调，令人失望。现实中的鸟儿绝不会如此巨大，如此色泽明亮。它会藏在深深的自然之中，永远在沉没，遁入离你越来越远的世界；永远在离去，仿佛下一秒你就会失去它。
【日记】
10月7日：
我对他而言就像星际吧，太过浩瀚，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10月20日：
1.椋鸟惊散。五分钟后，他（雄隼）重新升入天空，盘旋、滑行，升入耀眼高空，像一条大鱼劈开温暖的蓝色海水，向上，向上，远远甩开了椋鸟撒下的网。
2.上百只秃鼻乌鸦和鸥喷涌而出淹没了天际线。我看着它们盘旋、飘荡，渐渐散去、渐渐平息。它们都是鹰在去往海岸线的路上惊起的飞鸟。
10月28日：
黄昏纯净的琥珀色的光泽里，夏日乏味的绿色终于烧成了火红和金黄。长日将尽，无风而平静。湿润的田野呼吐着难以名状的秋日的气息，一种奶酪混合着啤酒的酸甜而浓郁的芳香，有如旧时光，弥漫、渗透在沉甸甸的空气里。
10月29日：
鹰的猎物（残骸），犹如即将熄灭的火堆的余烬，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温暖。
11月4日：
1.人与万物间的距离也被风吹走了，每一棵树和教堂和农场都向我走近了，擦去了身上的浓雾。
2.（尸体）死亡的晦暗吞噬了生时的荣光。
11月9日：
1.恐惧释放出能量。人类或许会多一些包容，少一些剑拔弩张和自鸣得意，如果这世界上多一些令他恐惧的东西。
2.（鹰离开后）他的映像还投射在恐惧万分的鸟群身上，并随之高升、飘荡。天空远比陆地要宽广得多。
11月13日：
1.这片树林仿佛一整天都屏着沉沉暮色，而此刻终于可以将它长长呼出了。
2.这“头盔”的效果异常荒诞，就像某个迷失荒野的骑士逐渐萎缩、干瘪，最终成为一只鴞。
11月16日：
河谷沉浸在暮霭之中，地平线亮黄的轨道环逐渐淹没了太阳耀眼的瞳孔。东方的山峦绽放出灿烂的紫色，然后逐渐褪为似有敌意的黑。大地呼吐出冷冽的暮色。落日余晖的阴影里，结霜寸寸生长。猫头鹰醒了，开始鸣叫。初升的星稀薄而寂寥。像一只栖息的鹰，我久久聆听着这岑寂，深深凝望着这黑夜。
11月18日：
依旧明亮的西方天空下，一千只麦鸡旋转、摆荡，不断变换着队形，柔软的羽翼高升又下落，律动平和，如古时商船沉沉浮浮的船桨。
11月24日：
雨整整下了一个小时，生生扑灭了白昼。
11月30日：
1.（死去的翠鸟）他就像一颗死亡的恒星，绿松石般冷峻、微弱的星光，穿透漫长的光年，终传至我的眼中。
2.我们（我和游隼）存在着，在这些日子里，在这片野外，在这同样欣喜若狂又惊惧万分的生活里。我们躲避着人类。我们厌恶他们忽然举起的手臂，他们胡乱挥舞的癫狂姿态，他们古怪的剪刀似的走路方式，他们漫无目的地左摇右摆，他们墓碑般惨白的面孔。
12月2日：
光秃秃的树木立于大地之上，仿佛凋零落叶上发光的叶脉。
12月8日：
1.清晨的薄雾中透出几缕落叶般金灿的阳光。
2.鸟儿从四周所有的田野中飞起，看上去倒像是所有田野都被举上了天空。
12月20日：
（入夜）寂静挂满了树枝。……他（雄隼）羽毛蓬松，看上去毫无危险，柔软得令人想拥他入怀。
12月21日：
鸟群缄默。无风。太阳透过薄雾隐约闪耀着，仿佛一颗燃烧的月亮。我也躲进了我自己的沉寂。
12月22日：
他们（港口的最后一对鹰）的生命是一场孤单的死亡……他们是这家族最后的残喘了。
1月5日：
1.道路因结冰而起伏褶皱，虽不透明却很明亮，犹如冰冻的河流。
2.白色天空瞬间黑漆一片，黑色大地终又露出雪白。
1月25日：
没什么红能比雪中流淌着的鲜血，红得更加美丽、更加浓烈。很奇怪，眼睛竟会爱上被意识和身体所厌恶的东西。
2月10日：
风从北方升起，有如冰冷的火焰。
3月8日：
田野水汽氤氲，好似一片绿色的薄雾。小雨就从那薄雾里飘荡过来，轻柔、安宁。四周都是水的声音、水的气息，你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这大地亦如你一般，沉默寡言，离群索居，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3月10日：
雌隼展开挺直的翅膀，上升，上升，升入一片恍惚，仿佛一位即将离去的神明，漂浮于高远清空之中。我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渺茫，遁入寂静，亦能感受到她缓慢升空时的那份喜悦与宁静。她越升越高，身影越来越小，盘旋的弧度也被风拉伸着，愈加宽大，直到她化作一枚锋利的小黑点，切割过白色的云层，成为蓝色天空中的一点微茫。
3月16日：
海滩上所有的鸟儿都飞起了，地面瞬间空空荡荡，化作一片翅云之下的明朗之境。
3月23日：
1.野生的造物，只有在它们真正归属的地方，才算真正活着。离开那地方，它们或许会如舶来品般短暂地绽放光芒，但那双眼会越过这光芒，永远寻找着它们遗失的故土。
2.我是被地平线囚禁的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