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军服时的回忆（上）

多年以后神楽めあ坐在自己靠窗的书桌前，准会想起那天在冰天雪地中与少女的那次相会。
“这对于你们来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对我来说却仿佛隔日。”少女心血来潮地在记事簿上写下这样的话语后，拿起桌上的茶杯，然而杯中红茶已然放凉，她扶着椅背准备起身，可能是近来的气候过于寒冷，腿上的旧伤显得比平日更加不便，所幸并没有跌到。
“真是的，要倒水的话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身后的女仆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
“我这不好好的吗？而且也不想什么事都让阿夸操心啊。”咩咩拿起靠在桌旁的拐杖，这是近几年才开始使用的，虽然还不是很习惯，但是行动确实变得方便了。
她所想写的故事，或许说是自身的经历更为恰当，如果对于军人而言伤痕算作一种荣誉，那自己腿上的旧伤无疑是最高的嘉奖，看着女仆那张苦笑着的脸，她由衷地这样认为。
窗外阴霾的天空飘着小雪，与那个给她一枪的混蛋分别也是在这样的一天。
“晚上能陪我来一杯吗？亲爱的阿夸。”她倒着水。
“当然没问题。”阿夸还是略有担心地看着咩咩，“想吃点什么？”
“让我好好想想。”拿着水杯的她并没有返回书桌旁，而是坐倒在了沙发上，头靠在了既是女仆又是恋人的她的肩上。
故事的一切要从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说起，不久才以优秀成绩从军校毕业的神乐理所当然的参加了，由于身为女性并且年纪尚轻，所以上层并没有给予厚望，只是任命神乐为某一小队的后勤管理，出乎意料的，在小队指挥官殉职后，神乐凭着冷静的头脑以少数的牺牲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撤退。
就算这样，也仅仅只是给上层留下了些许印象罢了，直到战争变得白热化，连上面的人也不得不亲自参与到战场中来，神乐才被调往一线，上了战场。
“您还是第一次亲历到前线吧。”副官这样问着。
“是啊。”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到现在还没有习惯。”
与后勤不同，前线让神乐第一次体会到战争的残酷，还尚年轻的她无法理解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战，真的只是如同战前的号召吗？这真的值得去赴死吗？她竭尽所能提出减少伤亡率的做法也被上层以幼稚的名义驳回，或许自己已经迷失在这里了吧，这样想着的她喝了一口手上的茶，天空有些作雪，明天看来又会是一场苦战，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喝点酒。
“果然是前几天的事吗？”副官把神乐拉回到现实。
“是啊，如果一辈子都没看到的话就好了。”那是打破对战争幻想的场景，被囚禁的俘虏被从生死线上回来的士兵狠狠地抽打，“不是有那什么法律的吗？”
“这是战场，我的女士。”这是句和周围温度一样的回答。
“不，可是...”她想着反驳些什么，可并不能找到合适的话语。
就在这时，眼前的草丛中传来了些动静，神乐迅速和副官对了一下眼神。
“是谁！”用自己的配枪指着草丛。
没有料到的是，从里面竟然传出了一声女孩的尖叫和伴随而来的阵阵哭声，一个身着单薄、头发用廉价的染发剂染成粉蓝的女孩钻了出来，“对不起，不要杀我！”
对方用生硬的话语说出，勉强还能听懂。
“是对面的人呢。”副官指出，神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放下枪。
“你在干什么？”让她惊讶的是副官并没有和她做出相同的举动。
“既然您也觉得是敌国的人，那您也应该了解我所做的举动才对。”
“她只是个孩子啊！”
“这是战场！我的女士！谁知道她是不是对方派来侦查的？！”
“看她这个样子你觉得像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的话，您怎么向那些士兵的家人赔罪！”
“这....”她也明白副官的话，可是，对这样一个满脸泪水在冰雪中抽泣的孩子做出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看来您理解了。”短暂的沉默结束了，副官准备扣响扳机。
“不行！”神乐拦在了这个孩子面前。
“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副官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啊！我已经不知道这是谁的对错了！但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死，我怎么都做不到啊！”
“是吗？”这次轮到副官沉默了，不过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把枪口指向了神乐，“那看来只能先把你杀了。”
虽然身赴前线的时候神乐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自己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随着一声枪响，她痛苦地坐倒在地，鲜血止不住地从腿上流出。
“是吗，没打准啊，还以为能打中大动脉的。”
“要杀的话给个痛快好吗！”血渐渐染红了雪地。
“恩。”副官朝着空地打光了子弹，“或许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对错了。带着那个孩子逃吧，别再让我们看到你，如果被发现了，那就以叛国罪处死，如果没被发现的话，就当做你被敌军埋伏击杀了。”
“....真的吗？”神乐不可置信地看着副官。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快走吧。”副官没有回头。
捡回一条命的神乐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躺倒在了地上，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候了。
“啊糟糕。”她想起了旁边还有位刚刚被她救下来的少女，不知是因为太过劳累还是被刚刚的场面吓到，少女已经晕了过去，“真是的，穿得那么少会生病的。”在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她用外套裹起少女，抱着她往树丛里走中。
“诶如果今天能到达村庄的话就好了。”神乐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缓慢移动着，不过事与愿违，看来今天只能露宿野外，在一个不容易被查觉的地方，她做了一个小小的篝火，在确认怀中少女安然无恙后，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手枪...子弹还有剩，备用口粮也没动过。”最重要的是口琴没有丢，这对于神乐来说如同护身符。
“只是轻轻吹的话没关系吧。”她自言自语着，疲惫的精神迫切地需要慰藉，用袖子轻拭琴口，吹出了一首无人知晓的曲子，甚至连自己也忘记了到底是谁教她的，只是每次演奏都会有感觉十分的怀念，吹着口琴的神乐看着眼前飘飞的细雪，所幸没有变成大雪呢。
忽然间，她感到怀中一阵颤动，于是停下了口琴，小小的人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她，这下神乐也有点慌了，在脑海中拼命回忆在军校时期学过的语言，“你...你好？”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发音的。
“你好！”少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啊，对了。”虽然现在只能回忆起一些简单的单词，她从口袋里拿出压缩饼干和肉干分享给少女。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副我真的可以吃吗的神情，神乐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少女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不出所料的噎着了，神乐轻拍着她的背，把放凉的水递到了她的面前。神乐也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少女，脏乱的脸颊里塞满了食物，头发也因为流浪乱成一团，身高或许和自己差不多？又可能比自己稍矮一点吧？只不过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看上去越发的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