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

孩子啊，当我额头上长出深深浅浅的沟壑，当我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你能别嫌弃我，带我去看看这日渐繁华的城市吗？当我在老一些，老到什么也看不清时，你能把外面世界的变化描述给我，能念书念新闻给我听吗？因为，我曾经是你的眼，而现在，你是我的眼啊！
因为，我曾在你无法看无法感知时，将这个世界读给你听。当你还在我身体时，我读了厚厚的一本《安徒生童话》给你听，唱的上千首歌给你听，我是多希望你能早一点看见这个美丽的世界，于是，我做了你的眼，将这一帧帧画面描绘给你。当你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我望向你明亮的眸，眼前突然模糊一片，我想到这双动人的眼睛便是我今后的世界。不禁哭了。有那么一天，我的世界便是你口中刻画的样子。
因为，我曾在你看不见远方时，带你走过花开花落。那时你对世界充满渴求与好奇，我便将那卷帙浩繁化为轻声朗朗诵。你曾笑着说“妈妈你就是我的眼睛啊！”看你无邪地笑着，我却哽咽了，我多想告诉你，今后你也是我的眼。有那么一天，是你领我去看云卷云舒。
有那么一天啊，我看不清你的脸，看不清这个世界，你能每天告诉我身边点点滴滴的变化吗？这天门前的树长出的新芽，那天下了一场大雨，花落满地，还有那天隔壁的新楼房修好了，有很多人满面春色地住进了新房，还有那一天，那一天……是那一天，你告诉我的，便是我的全部，因为，你是我的眼。
有那么一天啊，我连报纸也完全无法读时，你能念着它们陪着我吗？到了那是，我一定无法控制我的睡眠，正如我无法抑制衰老一样，在你说话念报时入睡。人们总说，人老的就是回到了最初，人总是去学会了生活，又在难以自理，像刚生下来的婴儿那样。是不是那一天，你也能像曾经我凝视着你那样，望着我，因为，你是我的眼。
再有那么一天啊，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再是年龄与代沟。而是那一座矮矮的坟墓。在外头的你能不能将关于家、关于你，关于外面的消息带给我？将你经历的春景秋月、夏日冬霜，将你喜欢的书，将你爱着的世界，告诉我，告诉在里头再也没有办法看见的我。因为，那是，你是我的眼。
孩子啊，时间太狡猾，将我的岁月都偷走，我将一天天老去，老去，直至离开，你能把世界带给我吗？因为，你是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