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猎者
不久前，王馆长和李经理打来电话叫我赶紧把货送到，我满口答应，可现在我却陷入麻烦之中。深空泥沼绵延不断，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飞船的四壁牢牢抓紧。三天了，我们的沿途始终星光稀疏，快要告罄的能源也得不到补充，原因是我们的飞船偏离了航线。
我们本来行驶在一条地球通往新殖民地奈亚星球的航线，这是条黄金航道。它全程长8.3光年，有效航径10个天文单位，沿途设有七个补给站，一个救援站，五百名航道警察不间断巡逻。在这一范围内所有影响航行的障碍物都被移除，多年测试下来也被证明没有隐藏的黑洞，加上巡逻警察一贯有惊人的出勤速度和强有力的手段，所以它被贸易者协会评价为最安全的航道。
“真倒霉。”我的助手秦虹向我抱怨，“安全个屁。”
我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以上的介绍是我在最初进入航道时发来的欢迎短讯中听到的，可转瞬之间我们就遭遇了危险。一伙在航线外侧蓄谋已久的星际海盗朝我们发起了进攻。
我可不像这些海盗一样有钱，我是因为实在没钱了才来做这一行的。所以我的船很破旧，它是我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上面根本没有装太多的武器，引擎也是最老的一代。于是当我看到这些海盗像疯子一样扑过来的那一刻我吓坏了，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我的主驾驶是我临时雇佣来的向导，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惊慌，索性他看起来饱经风霜是个冷静的人，他对我说：立即联络警察，我尽量拖延时间。我当即否认了他的建议，我说我的船我最清楚，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拖延到警察来，还是向外开。他问我向哪里开？我说像航道外面开。
向导不是个固执的人，他在犹豫片刻后就贯彻了我的命令。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办法是能够甩掉海盗的，航线外路况复杂多变危机重重，速度在这里面起不到太多作用，靠的是驾驶员的反应和经验。可我低估了这群海盗的实力和毅力，我们向外行驶了一天他们还在后头紧紧跟着。
在离开航道0.5光年的时候，向导对我说我们已经偏离航道太远，要不我们投降吧，能保命，再向外行驶很可能会遇到陷阱。他说的陷阱指的是一些小黑洞，再大的船碰见它们都会折戟沉沙。我说不行，我的货物很重要。开玩笑，我心里想着，这些货物都是我最后的资本，我本来就负债累累，要是被抢了我就彻底不能翻身了。
向导说你可能不知道，这条航道上流传着一个不成名的规矩，每一个要卸任的船长都会对下一任提起一个数字：0.5。单位是光年，意思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偏离航道0.5光年，否则会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我嗤之以鼻问他，这算是什么规矩，有命重要吗？
向导耸耸肩膀，不置可否，看起来他也对这规矩抱有怀疑。
我说，海盗们知道这个规矩吗？
他说，知道。
我说，他们不遵守我们也没必要遵守，他们要追我们就继续跑。
向导说，这些海盗都是游弋航道边缘的老手，追起人来一点都不掉链子。
我明白他这是叫我知难而退，我说你不也是老手吗，这些海盗现在就是在和我们进行心理博弈，看谁先停下来，谁怂谁就完蛋。况且你也要知道，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你听说有几个人能从海盗手里活着回去的？
他被我说服了，其实他也有点怕，死在他们手上还不如死在黑洞上。况且哪里那么容易会碰见黑洞。
三天了，在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带领下我们安全避开了所有障碍，我们越过航线0.8光年，违背这个规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海盗始终穷追不舍。我累了，我对秦虹说：“你别抱怨了，先来帮我开一会。”
我解开安全带向后面走去。我的船小的可怜，它是开拓时代设计的，根本没有娱乐区，像某些大公司的商船里还安装了游泳池、高尔夫球场这在我看来根本不可想象的。所以我一离开驾驶室就直接到了我的货舱区域。
货舱还算宽敞，一个个方正的货物被我整齐地码在一起，收集它们再搬上飞船花费了我很多的精力。因为觉得珍贵，所以我派了秦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照料下看看它们，索性秦虹这个细心温柔的女性干的不错。
我穿过货舱来到尾部的舷窗，在这一面星星就多了不少，同时我也发现后面衔尾的海盗船不见了。他们终于不追了？我心里一阵雀跃。
这时候我听到耳麦中传来了秦虹的呼喊。
“船长，新情况。”
我以为她也发现海盗已经停止追袭，我们获得安全了。我连忙向驾驶舱走去，秦虹指着我们后方新出现的一个光点说：“你看。”
“那是什么？是海盗？他们的速度加快了？”
“恐怕不是。”向导看着我忧心忡忡的说，“光点是飞行器的尾焰，它与我们最初碰见海盗时见到的不同。”
光点在我们眨眼的瞬间跑了我们的前面。它离我们很近，在雷达的全息投影中我看的很清楚，光点是个奇怪的飞行器，向导和我都确认它不是人类的产品，它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我们无法预测，但仅仅从它短距飞行的速度中判断，这个外星设备想要追逐并抹杀我们就像人类追上并用脚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逃，是动物面对极大危险的反应，我们是人类是高级生命，但此刻立即发散出动物本性。
“立即反转方向，用最大功率加速。”我朝向导吼道，事实上他在我说之前就已经这么做了，但是飞船好像根本就没有扭动，速度反而在慢慢减缓。
“失去控制，船长。”向导检查了一遍终于得出结论。
“弃船离开。”备用的逃生船放置在船侧，是每个船员最后的选择，此刻我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什么货物我都顾不上了。我知道外星生物的目的：它要捕猎我们。
我们三人挤进狭小的逃生舱，用最快地速度朝航道方向驶去。我们都在祈祷它们不会发现这艘隐没在黑暗太空的小船，可惜事与愿违在行驶大概一分钟不到，引擎熄火了，一股强大稳定的力抓取着船身，像用链条拴住了我们的脖子。我们感受着绝望，链条在快速收紧。在那一瞬间我有想打开舱门逃走的冲动，可我明白暴露在太空中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逃生舱起初是嘈杂的，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沉寂了，我们都在等待未知的东西降临在我们头上。我们有预感，这可能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
在外部传来一些液体流动的声音后，逃生舱被固定住了。在短短10秒这最后的平静结束后，舱门突然被打开，水流猝不及防地冲到我们身上，呛了几口水后我立即屏住呼吸。我们漂浮在水中，疯狂地划动想要游到有空气的地方。可是当我睁眼看的时候才发现，外星飞船里所有舱道内都充满了水。
它们是来自海洋的外星生物。
触手抓住了我的身体，将我往甬道里拖，它滑腻的表皮下是坚实的肌肉，我无法挣脱只能任由它摆弄，它剥光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什么廉耻尊严我都顾不上了，此刻我只祈求能获得氧气。
好在想要弄死我们不用费这么大功夫，它们并不想杀死我们。在我没溺死之前它将我们丢进了有空气的牢笼。这是个狭小的地方，大概只有三立方米的空间，牢笼的材料是坚固的透明物质无法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打破，在里面我站不直只能佝偻着或者坐下来。秦虹脸红地像猴子屁股，她赤裸的身体在我们面前完全暴露。可我没有兴趣去看她，我在不停地观察，希望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在我们周围的液体让我有种身处深海的感觉，我没有深海恐惧症，可这种压迫感让我喘不过起。液体并不是静止的，在墙壁上我看到安装有圆柱形的机器，它的作用大概类似人类的空调，时不时有一两股强劲的水流从机器的小孔迸射出来，加强了液体的流通。液体的流动是有方向的，这让我看到了希望。
秦虹的声音把我的视野拉回来，她说：“你看又有新猎物了。”
在我所能看清的视角中有两只条章鱼一样的外星人朝我们游来，与章鱼不相同的是它们只有四只触手，在脑后的两只触手不停摇动，相当于人类作为动力的双脚，剩下两只触手上抓着一个跟我们一样赤裸的人类，人类生得强健精干不过落在在水里却手无缚鸡之力。向导认出他们提醒道：“他们就是追我们的海盗，看起来反抗的时间比我们久一点。”
两个海盗被扔进来了，我们三人下意识地缩进了一个角落，原本的生存空间更小了。两个人吐出嘴里水恢复了神智，其中一个双眼通红精瘦的年轻男人朝我扑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拼命喊着：“都是你这个混蛋，叫你跑，现在你跑不掉了吧，你他妈把我们害惨了。”
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对我袭击，我无法挣脱他有力的手，在我快要被掐死的时候，这个年轻海盗被向导和另外一个大胡子的海盗头子拉住，我才得以喘过气。我怒视着他，他也盯着我，可我发现他眼睛里的怒气已经消失了，隔了一会儿他居然大声的痛哭起来，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孩子一样。烦躁的海盗头子给了他一巴掌，他才停了下来。
“我们不应该敌对，你知道这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要团结起来。”向导对着这个海盗头子说。
海盗在刀尖舔血多年，粗糙的外表下心是冷静和果敢的，它清楚现在面临的严峻形势，在他点头表示同意后他焦虑地眉毛一抖，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凭我们五个人就能够逃出去？”
海盗头子的话让我神情一滞，他把我残损的幻想都消灭了，无疑，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胡子海盗继续说：“20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船长我只是一个船员，我亲眼看到一艘红色的海盗船从黑暗中缓缓飘出来。那是一艘已经失踪十天的船，它是在被航道警察追击的时候失踪的，我们都以为它已经被击沉了，谁都没料到它竟然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我们无法得知它是怎么摆脱警察的追踪。船长发电表示祝贺，但半天过去这条船始终保持静默，像是死了一样。当我们登上船时，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存在。我们查看航行日志后才知道原来航道警察早就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结果这艘船在一天后准备返航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具体什么意外没有说明，但结果已经很明晰。根据航行日志的数据显示，这条船显然已经超出了0.5光年的限制。那时候我想起了那个传说，我询问过同行，在我劫持过的几条商船中我也询问过其中的随船科学家，发现都没有任何的科学解释。但我必须要弄明白它，因为0.5光年对我们海盗来说十分重要，可以说决定了我们能否吃掉商船或者逃出警察的追捕。
后来我查阅了联盟大量资料，在很少的几份记载中提到一个词：捕猎者。一旦越过边界，捕猎者将会抓走整艘飞船上的人员，并施加惨无人道的虐刑。这听起来像是神话故事，就像是大人为了哄骗小孩编造的谎言，而我把它定义为：是航道警察建立的一种心理攻势。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以后再不担忧，后来二十年，我都没有遇见类似的情况，这个传说我已经抛之脑后，轮到我做船长的时候为了逃避警察的追剿我曾几次越过0.5光年红线，但都安全回来，慢慢我已经把它当做一个笑话。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
正如他所说的，对我们的虐刑开始了。
我们就像是这群生物饲养的家禽：食物会在固定的时间被投掷到关押我们的笼子里，也许是无法预料人类的生活习性，食物的量少且难以下咽，一开始我们在乎自己的颜面互相推让，后来饥饿驱使我们为了这劣质的食物，撕掉了人类的尊严，如同疯狗似的争抢口粮。令人发疯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排泄问题，对我们来说排泄和吃饭都是在一个空间完成，我们顶着臭气熏天的气味任由肮脏遍布全身，对于人类来说这是被圈养的动物才有的遭遇，我敢保证这是地球上乞丐都不会有的境遇。
这一段日子我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我们过得悲惨但始终找不到脱身的机会，那本就丁点的希望在不断消散，我怀疑我们会不会被这样豢养一辈子。后来发生了一件更加令我害怕绝望的事，那天我刚睡醒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这是饥饿和浑浊的空气造成的。我看见捕猎者重新打开了笼子，从我们之中捉住了那个曾经掐住我脖子的年轻海盗，接着触手继续向我们伸，我拼命往里钻但还是抓住了我，它吸住了我的胸口将我向外拉。
这注定是一场噩梦。我们被重新扔进了一个新的较大的空间。我的四肢先是被固定住，在我丝毫不能动弹后，突然冒出的针尖粗暴地扎进我的肉里抽取我的血液，另一根细管直接穿透我的精囊提取我的精子，之后我们被戴上了类似心电脑电检测器一样的设备。脚下的区域开始滑移驱使我们跑动。我感受到极大的羞辱，这完全践踏了我们的尊严，把我们当做和小白鼠一样的实验对象。
运动实验的检测结果令我感到遗憾，我并没有坚持下来。我已经不是青年，过了人类机能的巅峰期，而那个海盗正值壮年，为了活下来他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我倒在地面悲惨地望着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但被抓走的并不是我，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触手吸住他的胸口将他放置在一块金属平台上，链条绑住了他的四肢，海盗尽力挣扎好像已经明白了这群外星生物真正的目的，但他的所有努力是徒劳的。
我在一旁瘫坐，嘴唇发白，四肢也开始颤抖。那是惨绝人寰的一幕，外星生物拿着滚烫的离子尖刀切开了他的胸腔，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可以清楚看到他跳动的心脏以及其他器官。大量的血没入自回流作用的金属板，再通过导管输入进他的体内。在这一过程中他先是挣扎和惨叫，后来连挣扎和惨叫也消失了，跳动的心脏被它们摘取下来，血液回流停止，他已经死亡。
这一幕简直让我晕厥，他的尸体被带走，我则被放回了笼子里。大胡子海盗问我没有回来的海盗去哪里了，我说他死了，他想尽量搞清楚死亡的原因，我告诉他他是在极度痛苦和绝望中死去的，他经受了一场活体解剖。
秦虹哭了，我们都沉默，我们难以相信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命运。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担忧及痛苦中度过，生怕同样的灾厄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某天，我们被分开了，那时候我在想我们的生命已经到头了，如果真的遭受那样的惨状我情愿溺死在水中。当我尝试着张开嘴巴我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
“你不必要这样做，你会活得很好的。”我看到那明显是一个翻译器，挂在外星生命的大脑位置。我虽然意外但不震惊，也没有终止我的自杀行为。他游动的速度骤然加快，穿过许多甬道他将我扔到一个透明宽阔的玻璃房间。
我没能自杀成功，我既感到不幸又感到庆幸。
“你不要尝试着自杀，那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你这种低劣的自杀方式我们有一百种方式让你重新活过来。”
“你能说我们的语言？”
“对于那个生物体的研究我们已经取得初步进展，语言和意识是研究的基础。”
“研究？你们研究了他？”它们试图用这个冠冕堂皇的词来掩饰它们恶毒的行径，我指出：“你们已经害死他了。”
兹兹兹，翻译器传来连续重复的单音节，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猜测是词库的缘故。后来又传来这样的话：“人类，你不必惊讶，同样的事在你们星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请你清楚这并不是你们的专利。我们对生物体的研究已经足够高效合理，你们是高级生命，大脑是神经中枢，一定程度上来说大脑的意识决定你们是否存在。我们会保证他的大脑始终保持活性，直至自然死亡。”
翻译后的声音滤过了情绪，那种平缓的语调让我浑身发抖，我联想到古代一种可怕的酷刑，愤怒都消失了，恶寒吞噬着我。我软弱无力地问：“这也是我接下来的命运吧？”
“我说过你会过得很好的。你回头看。”
它没有骗我，我看到的场景对于在封闭地狱待了三四天的人来说的确是天堂。空间大小像个小型的商品房，它的布置是现代文明的风格，里面摆放的家具种类齐全，家居生活的基础设施完善。除此之外还增加了用来提高生活质量的挂画书籍，尽管那些作品是我难以理解的。
“今后你的生活环境还会提高，你将会有一个供你健身的大花园，你也将有一个伴侣让你能繁衍后代。你长期拥有这些的唯一条件是，你需要开心顺从地活下去。”
“这样对我不如让我和那个年轻人一样一死了之。”
“你原本的用途也是和研究者一样，但现在不同了，一方面你也要感谢你自己的身体。”
“他的作用就是被你们解剖研究。”
“并不止于此。我说过我们的研究是高效合理的，除了大脑之外其他部分都会发挥其全部的作用。譬如人类的脏器对于我们来说是珍贵的商品，它价值连城，一颗人类的心脏会有无数的富豪竞价，仅凭它我们赚得的利润就足够整趟捕猎旅途的花费，更加不用说剩余的器官带给我们的利润。你不用皱眉，你觉得很难接受，我也一样。据我们的研究你们的脏器营养价值并不高，甚至还含有轻微的毒素。但这些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那些富豪的奇怪的癖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只需要做到努力迎合。为了尽可能健康，我们只会用身体健康年轻力壮的人类的脏器，这让你逃过一劫。”
“我的功能呢？”
“剩下的人对于我们的团队的发展当然也是功不可没的，你们三个人带来的价值总和会超过器官交易，因为我们族人对于珍惜生物是非常感兴趣的。我将把你卖到哥伦公司，它有全球最大种类最全的动物园，其中有多达三十多个文明的文明生物共同繁衍生息。当然这三十多种文明中只有人类的文明程度与我们最接近，因而捕捉难度极大，也最珍贵，所以你们将获得的待遇要远远高于其他种族。你们背后的文明为你们的价值加分了。”
它精彩的描述试图想要为我编织一个锦绣前程，可我无动于衷，我瘫软在地上盯着房间发呆。很快外星生物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以自杀的工具，比如锋利的桌角和坚实的墙壁，但是走到它们面前我又却步了。是的，我的心肠变软，不敢自杀了。我想到我会活下来，会衣食无忧不会有被解剖的痛苦就再也丧失了自杀的勇气。我大声痛哭为自己的懦弱愤恨，这意味着失去自由，终日见不到阳光是我下半生的主旋律。
在我囚禁生涯正式开始后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批次的观光客，我猜测它们都是此行的船员。这群外星生物趴在玻璃壁上观察我的行为，犹如一群孩子在动物园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嘴脸，我鄙视它们厌恶它们，在这时我会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故意装睡不想遂它们的意愿。它们往往会很快失去兴趣，等到它们最后无聊地离开，我心里得到了一点满足感。
多次这样的经历后，离开的那个外星生物重新找上了我，它对我说道：
“我们要返程了，捕猎的旅行结束了。你以往的行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尽管你是最珍惜的动物也会受到鞭挞，因为这并不能给公司带来收益。”
它拿出一条鞭子抽打在我的肉体上，力量很大，一条条红痕瞬间爬上我的后背。痛苦煎熬我的灵魂，我心想：啊，这难道就是我的命运吗？我这一个人类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吗？今后还有多少苦难等着我啊。上帝，如果真的有上帝，我向您虔诚地忏悔我曾经犯过的过错，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偿还，请您快终止这一场噩梦吧。
我疼痛地晕过去。昏迷中我还有略微的意识，我感到周围发生着一场巨大的变动。
我是在一张洁净的床上醒来的，松软的枕头暖和的毛毯让我感到舒适。围绕我四周的墙壁终于不再是透明而是淡蓝色，上面挂有一幅图画，人类都应该认得那是珠穆娜玛峰的雄伟的一角；墙壁下有几簇植物，苍绿的嫩叶，白中带黄的花瓣，它是最常见的水仙，看到它时我仿佛闻到了传来的幽幽清香。这些我熟悉的东西印照着我内心的渴求，我感动地泪流满面，我想上帝是存在的，他听到了我的祷告，我的噩梦终于醒了。
向导坐在我身边，他微笑着面对我说道：“我们已经从捕猎者手中脱身，已经完全安全。但是你的身体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主要是你的心理方面。”
“是，那段时间我几乎要崩溃，不过我会慢慢调整过来，努力不去想那些东西。”
“你没有陷入阴影就好。”
“我不会的。”我疑惑地对他说。“不过我还存留着很大的疑虑，我们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你可能猜到了，是警察救了我们，只有他们有能力营救我们。警察在巡逻过程中收到了求救讯号，他们便一路追踪过来找到了我们的货船。”
“警察找到了我的货船？”我轻浮起来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是的，货船上的航行日志以及所有的对话录音全都被调露出来，这让警察更方便地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意识到这是一件星际捕猎事件他们很快做出了反应，甚至找来了军舰。不用担心人类的武器等级，我们的文明尽管与外星生物有差距但并不是很大，基础武器上并没有质的鸿沟，况且它们只是一个很小的捕猎组织。但是要攻破他们还是得花费了一番功夫，我们首先控制住了它们的舰船的位置，凭借侦测设备我们知道舰船内部注满了水我们便判断它们是来自海洋的生物，海洋生物的电子技术并不发达，于是我只花费了片刻的时间就用电子锁住了他们的电力系统。我们打开了它们的舱门，这些惊慌失措的生物体急于逃窜结果反而落入深空之中在缺水和低温中死去。不过全封闭的牢笼救了我们俩一命，能安全地把我们解救出来，这能称得上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他的话让我震惊，被拯救的兴奋感瞬间消失殆尽，我跳起来问他：“警察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是谁向他们发送的求救信号？”
相比于我们的激动，向导平静地注视我说道：“是我。在海盗追袭的三天后，也就是你离开驾驶位置的时候趁秦虹不注意我发送了讯号。”
“你……”我抓住他的领口凶狠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表情有一丝凝重，或许是因为我的举动让他不高兴：“我清楚你的勾当，我盯上你很久了。”
“现在我们在哪里？”我惶恐地问。
“警察的飞舰上。”
完了，全完了。我身体被抽干了力气重新倒在了床上。
货船
我又回到了我那艘破旧的货船上，当然这次并不是我一个人。
向导或者说是王警官推搡着我走进了货舱，看到这些摆在面前的罪证他严厉地对我说：“请你老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我们之间的对话将作为呈堂证供。”
他的助手来到一个货箱跟前，抽走了覆盖其上的黑色蒙皮，“那么就先从这个开始。”
我点点头开始回忆起它的来历。“我和秦虹一开始就选定了作案对象，首先从获得容易度上我们选择了穿山甲这类动物。穿山甲栖息于山坡洞穴之中，以白蚁为食，是一种很难保护及饲养的哺乳动物，这给我们的抓捕行为带来了便利，这也成为我们捕获最多的一种生物。在缅甸，我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要给当地的村民足够的金钱他们就会很乐意帮助我们抓捕生活于深山树林之中的穿山甲，与穿山甲带给我们的利润来说给予村民的报酬不值一提。在十天的时间内我们从他们手中收集到许多的穿山甲，这是我们第一份收获。”
“你们准备拿它们做什么？作为观赏性动物？”王警官问。
“不，”我坦白地告知他们，“穿山甲的肉和骨头会成为奈亚人餐桌上的美味，尤其是中年男性对它的功效赞不绝口，而它经过加工炮制后的干燥鳞片有消肿排脓治疗风湿麻痹的作用，这对于常年生活在海边的奈亚人来说是很有效的药物。”
“等等，据我所知穿山甲的肉质和猪肉类似，并没有特殊的营养价值，更没有所谓的壮阳补身的功效。这大部分都是心理作用，”王警官继续道：“而它的鳞片作为药物也早就被其他药材替代。”
“可奈亚的富人的想法并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我们需要做到的只是迎合它们迷信的观念。既然这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利润，我又何必去拆穿他们。你要知道我曾经是个被金钱压垮的人，这样稳赚不赔的好买卖我又怎么会放过。”
王警官白了我一眼，继续清点。清点完毕后又领着我和秦虹来到另一个货箱处，这是个大铁笼，远远地我们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有一滩血迹出现在笼子之外。
“天呐，它受伤了。”王警官的助手是一个女性，她天生具有同情色彩。我们之间的询问暂时中断，她连忙叫来了兽医，兽医给它止住了伤口打上了点滴，他表示幸好这个伤口并不是很大，才让动物留下了一丝生机。
“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胆子真的很大。”王警官冷冷地说。
我低下头，喃喃道：“其实我的胆子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因为熊猫在四川成都属于特级保护动物，对于它的监管十分严格。但是我的买主王馆长特别嘱咐我要捕获一只大熊猫带到奈亚，一只活的大熊猫将给它办的私人动物展览馆带来巨大的收益，他承诺给我丰厚的报酬，报酬的丰腴程度足以让我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犯任何罪行。有了这样坚定的打算我和秦虹就开始商量起来，首先我们到了成都的熊猫基地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些漏洞，但片刻我们就打消了从这里盗走大熊猫的想法，在我们的头顶一公顷的区域有三四架微型观察器运作，我们钻不了一点空子。放弃这个想法我们来到了雅安市的宝兴县，这里据说是野生大熊猫出现较多的地方之一。我们在这里不敢惊动村民，这里的人对动物的保护意识较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很可能立即被当地的警察围捕。对于熊猫的抓捕我们只能亲自行动，好在大熊猫对竹子的喜爱让我们能守株待兔，它的伤是在被大网束缚时挣扎留下的。
”
“这样的动物你们也下得了手吗？”助手气愤地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又有一张蒙皮被拉开了，王警官指着一个巨大透明玻璃里的动物说：“你干的好事，它奄奄一息看起来要死了。”
兽医心疼地说：“这是虎鲸，天呐，它的头部的软组织受了严重的创伤，那是它撞击玻璃留下的。它太想离开这个狭小幽闭的环境了，现在它不动了，不仅是饥饿还有孤独感，它是群居动物，长此以往的囚禁会让它患上和人类一样的抑郁症，如果再这么下去它即便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也活不过半年，我们必须要尽快放生。”
王警官问：“你原先准备将它送往哪里？”
我回答：“这是李经理的海洋科技公司点名需要的动物，我们需要将虎鲸运往它的海洋馆，在它的海洋馆里虎鲸不会有任何生存压力。它的唯一工作就是为人类进行表演，跃水吞鱼速游纵跳等。”
兽医说：“你们在非法剥夺一个动物的自由，他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像美国海洋世界一头名叫Tilikum的虎鲸一样。这头虎鲸从小离开海洋，在其家人的哀叹和悲鸣中被人类捕获，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囚禁生涯中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因为精神失常脾气古怪它曾经将驯养它的驯兽员拖下水池活活淹死，它也曾把一名失足落水的游客当做玩具并咬掉了他的生殖器，最后一次它居然在表演时刻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撕碎了训练员的骨肉。它的事件受到广泛关注们，但这样浅薄的关注并没有改变它的命运，这头虎鲸原本能够生存更长时间，但是在海洋馆里它仅仅活到了36岁，令人讽刺的是另外一头生活在大海的虎鲸却活到了105岁。我想任谁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失去了真正的自由恐怕都会是这个下场。如果是人类你，你会安之若素吗？”
我再一次沉默。被监禁时候的画面一遍浮现在我脑海，那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恐惧感仿佛又在向我涌来。那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外星生物发出的那几个音节的含义，那是一种嘲讽。一时间我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王警官架起我软弱的身子，将我放在罪证面前。我感到这些动物的眼睛都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
“是我从可可西里偷捕的三只藏羚羊。”
“它旁边的？”
“北极狼，是我花大力气捉来的。”
“那这个呢？”
“是华南虎，我准备卖给奈亚的一家老虎博物馆。”
“还有这些，皮毛是灰黑色的猴子。”
“是云岭山脉的滇金丝猴。”
“……”
“好了，让我来数数。听着，你总共犯有309起盗猎罪，309起剥夺自由罪，38起故意伤害罪，2起过失致死罪，所有这一切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这一切罪行加起来足够你被判处300年监禁。恭喜你，残忍的捕猎者，你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你的命运和这些动物刚好反一反，他们将回到家乡，而你的自由永远没了。”
我们本来行驶在一条地球通往新殖民地奈亚星球的航线，这是条黄金航道。它全程长8.3光年，有效航径10个天文单位，沿途设有七个补给站，一个救援站，五百名航道警察不间断巡逻。在这一范围内所有影响航行的障碍物都被移除，多年测试下来也被证明没有隐藏的黑洞，加上巡逻警察一贯有惊人的出勤速度和强有力的手段，所以它被贸易者协会评价为最安全的航道。
“真倒霉。”我的助手秦虹向我抱怨，“安全个屁。”
我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以上的介绍是我在最初进入航道时发来的欢迎短讯中听到的，可转瞬之间我们就遭遇了危险。一伙在航线外侧蓄谋已久的星际海盗朝我们发起了进攻。
我可不像这些海盗一样有钱，我是因为实在没钱了才来做这一行的。所以我的船很破旧，它是我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上面根本没有装太多的武器，引擎也是最老的一代。于是当我看到这些海盗像疯子一样扑过来的那一刻我吓坏了，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我的主驾驶是我临时雇佣来的向导，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惊慌，索性他看起来饱经风霜是个冷静的人，他对我说：立即联络警察，我尽量拖延时间。我当即否认了他的建议，我说我的船我最清楚，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拖延到警察来，还是向外开。他问我向哪里开？我说像航道外面开。
向导不是个固执的人，他在犹豫片刻后就贯彻了我的命令。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办法是能够甩掉海盗的，航线外路况复杂多变危机重重，速度在这里面起不到太多作用，靠的是驾驶员的反应和经验。可我低估了这群海盗的实力和毅力，我们向外行驶了一天他们还在后头紧紧跟着。
在离开航道0.5光年的时候，向导对我说我们已经偏离航道太远，要不我们投降吧，能保命，再向外行驶很可能会遇到陷阱。他说的陷阱指的是一些小黑洞，再大的船碰见它们都会折戟沉沙。我说不行，我的货物很重要。开玩笑，我心里想着，这些货物都是我最后的资本，我本来就负债累累，要是被抢了我就彻底不能翻身了。
向导说你可能不知道，这条航道上流传着一个不成名的规矩，每一个要卸任的船长都会对下一任提起一个数字：0.5。单位是光年，意思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偏离航道0.5光年，否则会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我嗤之以鼻问他，这算是什么规矩，有命重要吗？
向导耸耸肩膀，不置可否，看起来他也对这规矩抱有怀疑。
我说，海盗们知道这个规矩吗？
他说，知道。
我说，他们不遵守我们也没必要遵守，他们要追我们就继续跑。
向导说，这些海盗都是游弋航道边缘的老手，追起人来一点都不掉链子。
我明白他这是叫我知难而退，我说你不也是老手吗，这些海盗现在就是在和我们进行心理博弈，看谁先停下来，谁怂谁就完蛋。况且你也要知道，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你听说有几个人能从海盗手里活着回去的？
他被我说服了，其实他也有点怕，死在他们手上还不如死在黑洞上。况且哪里那么容易会碰见黑洞。
三天了，在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带领下我们安全避开了所有障碍，我们越过航线0.8光年，违背这个规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海盗始终穷追不舍。我累了，我对秦虹说：“你别抱怨了，先来帮我开一会。”
我解开安全带向后面走去。我的船小的可怜，它是开拓时代设计的，根本没有娱乐区，像某些大公司的商船里还安装了游泳池、高尔夫球场这在我看来根本不可想象的。所以我一离开驾驶室就直接到了我的货舱区域。
货舱还算宽敞，一个个方正的货物被我整齐地码在一起，收集它们再搬上飞船花费了我很多的精力。因为觉得珍贵，所以我派了秦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照料下看看它们，索性秦虹这个细心温柔的女性干的不错。
我穿过货舱来到尾部的舷窗，在这一面星星就多了不少，同时我也发现后面衔尾的海盗船不见了。他们终于不追了？我心里一阵雀跃。
这时候我听到耳麦中传来了秦虹的呼喊。
“船长，新情况。”
我以为她也发现海盗已经停止追袭，我们获得安全了。我连忙向驾驶舱走去，秦虹指着我们后方新出现的一个光点说：“你看。”
“那是什么？是海盗？他们的速度加快了？”
“恐怕不是。”向导看着我忧心忡忡的说，“光点是飞行器的尾焰，它与我们最初碰见海盗时见到的不同。”
光点在我们眨眼的瞬间跑了我们的前面。它离我们很近，在雷达的全息投影中我看的很清楚，光点是个奇怪的飞行器，向导和我都确认它不是人类的产品，它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我们无法预测，但仅仅从它短距飞行的速度中判断，这个外星设备想要追逐并抹杀我们就像人类追上并用脚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逃，是动物面对极大危险的反应，我们是人类是高级生命，但此刻立即发散出动物本性。
“立即反转方向，用最大功率加速。”我朝向导吼道，事实上他在我说之前就已经这么做了，但是飞船好像根本就没有扭动，速度反而在慢慢减缓。
“失去控制，船长。”向导检查了一遍终于得出结论。
“弃船离开。”备用的逃生船放置在船侧，是每个船员最后的选择，此刻我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什么货物我都顾不上了。我知道外星生物的目的：它要捕猎我们。
我们三人挤进狭小的逃生舱，用最快地速度朝航道方向驶去。我们都在祈祷它们不会发现这艘隐没在黑暗太空的小船，可惜事与愿违在行驶大概一分钟不到，引擎熄火了，一股强大稳定的力抓取着船身，像用链条拴住了我们的脖子。我们感受着绝望，链条在快速收紧。在那一瞬间我有想打开舱门逃走的冲动，可我明白暴露在太空中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逃生舱起初是嘈杂的，在那一瞬间就变得沉寂了，我们都在等待未知的东西降临在我们头上。我们有预感，这可能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
在外部传来一些液体流动的声音后，逃生舱被固定住了。在短短10秒这最后的平静结束后，舱门突然被打开，水流猝不及防地冲到我们身上，呛了几口水后我立即屏住呼吸。我们漂浮在水中，疯狂地划动想要游到有空气的地方。可是当我睁眼看的时候才发现，外星飞船里所有舱道内都充满了水。
它们是来自海洋的外星生物。
触手抓住了我的身体，将我往甬道里拖，它滑腻的表皮下是坚实的肌肉，我无法挣脱只能任由它摆弄，它剥光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什么廉耻尊严我都顾不上了，此刻我只祈求能获得氧气。
好在想要弄死我们不用费这么大功夫，它们并不想杀死我们。在我没溺死之前它将我们丢进了有空气的牢笼。这是个狭小的地方，大概只有三立方米的空间，牢笼的材料是坚固的透明物质无法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打破，在里面我站不直只能佝偻着或者坐下来。秦虹脸红地像猴子屁股，她赤裸的身体在我们面前完全暴露。可我没有兴趣去看她，我在不停地观察，希望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在我们周围的液体让我有种身处深海的感觉，我没有深海恐惧症，可这种压迫感让我喘不过起。液体并不是静止的，在墙壁上我看到安装有圆柱形的机器，它的作用大概类似人类的空调，时不时有一两股强劲的水流从机器的小孔迸射出来，加强了液体的流通。液体的流动是有方向的，这让我看到了希望。
秦虹的声音把我的视野拉回来，她说：“你看又有新猎物了。”
在我所能看清的视角中有两只条章鱼一样的外星人朝我们游来，与章鱼不相同的是它们只有四只触手，在脑后的两只触手不停摇动，相当于人类作为动力的双脚，剩下两只触手上抓着一个跟我们一样赤裸的人类，人类生得强健精干不过落在在水里却手无缚鸡之力。向导认出他们提醒道：“他们就是追我们的海盗，看起来反抗的时间比我们久一点。”
两个海盗被扔进来了，我们三人下意识地缩进了一个角落，原本的生存空间更小了。两个人吐出嘴里水恢复了神智，其中一个双眼通红精瘦的年轻男人朝我扑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拼命喊着：“都是你这个混蛋，叫你跑，现在你跑不掉了吧，你他妈把我们害惨了。”
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对我袭击，我无法挣脱他有力的手，在我快要被掐死的时候，这个年轻海盗被向导和另外一个大胡子的海盗头子拉住，我才得以喘过气。我怒视着他，他也盯着我，可我发现他眼睛里的怒气已经消失了，隔了一会儿他居然大声的痛哭起来，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孩子一样。烦躁的海盗头子给了他一巴掌，他才停了下来。
“我们不应该敌对，你知道这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要团结起来。”向导对着这个海盗头子说。
海盗在刀尖舔血多年，粗糙的外表下心是冷静和果敢的，它清楚现在面临的严峻形势，在他点头表示同意后他焦虑地眉毛一抖，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凭我们五个人就能够逃出去？”
海盗头子的话让我神情一滞，他把我残损的幻想都消灭了，无疑，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胡子海盗继续说：“20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船长我只是一个船员，我亲眼看到一艘红色的海盗船从黑暗中缓缓飘出来。那是一艘已经失踪十天的船，它是在被航道警察追击的时候失踪的，我们都以为它已经被击沉了，谁都没料到它竟然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我们无法得知它是怎么摆脱警察的追踪。船长发电表示祝贺，但半天过去这条船始终保持静默，像是死了一样。当我们登上船时，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存在。我们查看航行日志后才知道原来航道警察早就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结果这艘船在一天后准备返航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具体什么意外没有说明，但结果已经很明晰。根据航行日志的数据显示，这条船显然已经超出了0.5光年的限制。那时候我想起了那个传说，我询问过同行，在我劫持过的几条商船中我也询问过其中的随船科学家，发现都没有任何的科学解释。但我必须要弄明白它，因为0.5光年对我们海盗来说十分重要，可以说决定了我们能否吃掉商船或者逃出警察的追捕。
后来我查阅了联盟大量资料，在很少的几份记载中提到一个词：捕猎者。一旦越过边界，捕猎者将会抓走整艘飞船上的人员，并施加惨无人道的虐刑。这听起来像是神话故事，就像是大人为了哄骗小孩编造的谎言，而我把它定义为：是航道警察建立的一种心理攻势。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以后再不担忧，后来二十年，我都没有遇见类似的情况，这个传说我已经抛之脑后，轮到我做船长的时候为了逃避警察的追剿我曾几次越过0.5光年红线，但都安全回来，慢慢我已经把它当做一个笑话。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
正如他所说的，对我们的虐刑开始了。
我们就像是这群生物饲养的家禽：食物会在固定的时间被投掷到关押我们的笼子里，也许是无法预料人类的生活习性，食物的量少且难以下咽，一开始我们在乎自己的颜面互相推让，后来饥饿驱使我们为了这劣质的食物，撕掉了人类的尊严，如同疯狗似的争抢口粮。令人发疯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排泄问题，对我们来说排泄和吃饭都是在一个空间完成，我们顶着臭气熏天的气味任由肮脏遍布全身，对于人类来说这是被圈养的动物才有的遭遇，我敢保证这是地球上乞丐都不会有的境遇。
这一段日子我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我们过得悲惨但始终找不到脱身的机会，那本就丁点的希望在不断消散，我怀疑我们会不会被这样豢养一辈子。后来发生了一件更加令我害怕绝望的事，那天我刚睡醒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这是饥饿和浑浊的空气造成的。我看见捕猎者重新打开了笼子，从我们之中捉住了那个曾经掐住我脖子的年轻海盗，接着触手继续向我们伸，我拼命往里钻但还是抓住了我，它吸住了我的胸口将我向外拉。
这注定是一场噩梦。我们被重新扔进了一个新的较大的空间。我的四肢先是被固定住，在我丝毫不能动弹后，突然冒出的针尖粗暴地扎进我的肉里抽取我的血液，另一根细管直接穿透我的精囊提取我的精子，之后我们被戴上了类似心电脑电检测器一样的设备。脚下的区域开始滑移驱使我们跑动。我感受到极大的羞辱，这完全践踏了我们的尊严，把我们当做和小白鼠一样的实验对象。
运动实验的检测结果令我感到遗憾，我并没有坚持下来。我已经不是青年，过了人类机能的巅峰期，而那个海盗正值壮年，为了活下来他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我倒在地面悲惨地望着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但被抓走的并不是我，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触手吸住他的胸口将他放置在一块金属平台上，链条绑住了他的四肢，海盗尽力挣扎好像已经明白了这群外星生物真正的目的，但他的所有努力是徒劳的。
我在一旁瘫坐，嘴唇发白，四肢也开始颤抖。那是惨绝人寰的一幕，外星生物拿着滚烫的离子尖刀切开了他的胸腔，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可以清楚看到他跳动的心脏以及其他器官。大量的血没入自回流作用的金属板，再通过导管输入进他的体内。在这一过程中他先是挣扎和惨叫，后来连挣扎和惨叫也消失了，跳动的心脏被它们摘取下来，血液回流停止，他已经死亡。
这一幕简直让我晕厥，他的尸体被带走，我则被放回了笼子里。大胡子海盗问我没有回来的海盗去哪里了，我说他死了，他想尽量搞清楚死亡的原因，我告诉他他是在极度痛苦和绝望中死去的，他经受了一场活体解剖。
秦虹哭了，我们都沉默，我们难以相信这就是我们今后的命运。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担忧及痛苦中度过，生怕同样的灾厄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某天，我们被分开了，那时候我在想我们的生命已经到头了，如果真的遭受那样的惨状我情愿溺死在水中。当我尝试着张开嘴巴我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
“你不必要这样做，你会活得很好的。”我看到那明显是一个翻译器，挂在外星生命的大脑位置。我虽然意外但不震惊，也没有终止我的自杀行为。他游动的速度骤然加快，穿过许多甬道他将我扔到一个透明宽阔的玻璃房间。
我没能自杀成功，我既感到不幸又感到庆幸。
“你不要尝试着自杀，那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你这种低劣的自杀方式我们有一百种方式让你重新活过来。”
“你能说我们的语言？”
“对于那个生物体的研究我们已经取得初步进展，语言和意识是研究的基础。”
“研究？你们研究了他？”它们试图用这个冠冕堂皇的词来掩饰它们恶毒的行径，我指出：“你们已经害死他了。”
兹兹兹，翻译器传来连续重复的单音节，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猜测是词库的缘故。后来又传来这样的话：“人类，你不必惊讶，同样的事在你们星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请你清楚这并不是你们的专利。我们对生物体的研究已经足够高效合理，你们是高级生命，大脑是神经中枢，一定程度上来说大脑的意识决定你们是否存在。我们会保证他的大脑始终保持活性，直至自然死亡。”
翻译后的声音滤过了情绪，那种平缓的语调让我浑身发抖，我联想到古代一种可怕的酷刑，愤怒都消失了，恶寒吞噬着我。我软弱无力地问：“这也是我接下来的命运吧？”
“我说过你会过得很好的。你回头看。”
它没有骗我，我看到的场景对于在封闭地狱待了三四天的人来说的确是天堂。空间大小像个小型的商品房，它的布置是现代文明的风格，里面摆放的家具种类齐全，家居生活的基础设施完善。除此之外还增加了用来提高生活质量的挂画书籍，尽管那些作品是我难以理解的。
“今后你的生活环境还会提高，你将会有一个供你健身的大花园，你也将有一个伴侣让你能繁衍后代。你长期拥有这些的唯一条件是，你需要开心顺从地活下去。”
“这样对我不如让我和那个年轻人一样一死了之。”
“你原本的用途也是和研究者一样，但现在不同了，一方面你也要感谢你自己的身体。”
“他的作用就是被你们解剖研究。”
“并不止于此。我说过我们的研究是高效合理的，除了大脑之外其他部分都会发挥其全部的作用。譬如人类的脏器对于我们来说是珍贵的商品，它价值连城，一颗人类的心脏会有无数的富豪竞价，仅凭它我们赚得的利润就足够整趟捕猎旅途的花费，更加不用说剩余的器官带给我们的利润。你不用皱眉，你觉得很难接受，我也一样。据我们的研究你们的脏器营养价值并不高，甚至还含有轻微的毒素。但这些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那些富豪的奇怪的癖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只需要做到努力迎合。为了尽可能健康，我们只会用身体健康年轻力壮的人类的脏器，这让你逃过一劫。”
“我的功能呢？”
“剩下的人对于我们的团队的发展当然也是功不可没的，你们三个人带来的价值总和会超过器官交易，因为我们族人对于珍惜生物是非常感兴趣的。我将把你卖到哥伦公司，它有全球最大种类最全的动物园，其中有多达三十多个文明的文明生物共同繁衍生息。当然这三十多种文明中只有人类的文明程度与我们最接近，因而捕捉难度极大，也最珍贵，所以你们将获得的待遇要远远高于其他种族。你们背后的文明为你们的价值加分了。”
它精彩的描述试图想要为我编织一个锦绣前程，可我无动于衷，我瘫软在地上盯着房间发呆。很快外星生物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以自杀的工具，比如锋利的桌角和坚实的墙壁，但是走到它们面前我又却步了。是的，我的心肠变软，不敢自杀了。我想到我会活下来，会衣食无忧不会有被解剖的痛苦就再也丧失了自杀的勇气。我大声痛哭为自己的懦弱愤恨，这意味着失去自由，终日见不到阳光是我下半生的主旋律。
在我囚禁生涯正式开始后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批次的观光客，我猜测它们都是此行的船员。这群外星生物趴在玻璃壁上观察我的行为，犹如一群孩子在动物园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嘴脸，我鄙视它们厌恶它们，在这时我会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故意装睡不想遂它们的意愿。它们往往会很快失去兴趣，等到它们最后无聊地离开，我心里得到了一点满足感。
多次这样的经历后，离开的那个外星生物重新找上了我，它对我说道：
“我们要返程了，捕猎的旅行结束了。你以往的行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尽管你是最珍惜的动物也会受到鞭挞，因为这并不能给公司带来收益。”
它拿出一条鞭子抽打在我的肉体上，力量很大，一条条红痕瞬间爬上我的后背。痛苦煎熬我的灵魂，我心想：啊，这难道就是我的命运吗？我这一个人类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吗？今后还有多少苦难等着我啊。上帝，如果真的有上帝，我向您虔诚地忏悔我曾经犯过的过错，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偿还，请您快终止这一场噩梦吧。
我疼痛地晕过去。昏迷中我还有略微的意识，我感到周围发生着一场巨大的变动。
我是在一张洁净的床上醒来的，松软的枕头暖和的毛毯让我感到舒适。围绕我四周的墙壁终于不再是透明而是淡蓝色，上面挂有一幅图画，人类都应该认得那是珠穆娜玛峰的雄伟的一角；墙壁下有几簇植物，苍绿的嫩叶，白中带黄的花瓣，它是最常见的水仙，看到它时我仿佛闻到了传来的幽幽清香。这些我熟悉的东西印照着我内心的渴求，我感动地泪流满面，我想上帝是存在的，他听到了我的祷告，我的噩梦终于醒了。
向导坐在我身边，他微笑着面对我说道：“我们已经从捕猎者手中脱身，已经完全安全。但是你的身体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主要是你的心理方面。”
“是，那段时间我几乎要崩溃，不过我会慢慢调整过来，努力不去想那些东西。”
“你没有陷入阴影就好。”
“我不会的。”我疑惑地对他说。“不过我还存留着很大的疑虑，我们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你可能猜到了，是警察救了我们，只有他们有能力营救我们。警察在巡逻过程中收到了求救讯号，他们便一路追踪过来找到了我们的货船。”
“警察找到了我的货船？”我轻浮起来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是的，货船上的航行日志以及所有的对话录音全都被调露出来，这让警察更方便地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意识到这是一件星际捕猎事件他们很快做出了反应，甚至找来了军舰。不用担心人类的武器等级，我们的文明尽管与外星生物有差距但并不是很大，基础武器上并没有质的鸿沟，况且它们只是一个很小的捕猎组织。但是要攻破他们还是得花费了一番功夫，我们首先控制住了它们的舰船的位置，凭借侦测设备我们知道舰船内部注满了水我们便判断它们是来自海洋的生物，海洋生物的电子技术并不发达，于是我只花费了片刻的时间就用电子锁住了他们的电力系统。我们打开了它们的舱门，这些惊慌失措的生物体急于逃窜结果反而落入深空之中在缺水和低温中死去。不过全封闭的牢笼救了我们俩一命，能安全地把我们解救出来，这能称得上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他的话让我震惊，被拯救的兴奋感瞬间消失殆尽，我跳起来问他：“警察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是谁向他们发送的求救信号？”
相比于我们的激动，向导平静地注视我说道：“是我。在海盗追袭的三天后，也就是你离开驾驶位置的时候趁秦虹不注意我发送了讯号。”
“你……”我抓住他的领口凶狠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表情有一丝凝重，或许是因为我的举动让他不高兴：“我清楚你的勾当，我盯上你很久了。”
“现在我们在哪里？”我惶恐地问。
“警察的飞舰上。”
完了，全完了。我身体被抽干了力气重新倒在了床上。
货船
我又回到了我那艘破旧的货船上，当然这次并不是我一个人。
向导或者说是王警官推搡着我走进了货舱，看到这些摆在面前的罪证他严厉地对我说：“请你老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我们之间的对话将作为呈堂证供。”
他的助手来到一个货箱跟前，抽走了覆盖其上的黑色蒙皮，“那么就先从这个开始。”
我点点头开始回忆起它的来历。“我和秦虹一开始就选定了作案对象，首先从获得容易度上我们选择了穿山甲这类动物。穿山甲栖息于山坡洞穴之中，以白蚁为食，是一种很难保护及饲养的哺乳动物，这给我们的抓捕行为带来了便利，这也成为我们捕获最多的一种生物。在缅甸，我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要给当地的村民足够的金钱他们就会很乐意帮助我们抓捕生活于深山树林之中的穿山甲，与穿山甲带给我们的利润来说给予村民的报酬不值一提。在十天的时间内我们从他们手中收集到许多的穿山甲，这是我们第一份收获。”
“你们准备拿它们做什么？作为观赏性动物？”王警官问。
“不，”我坦白地告知他们，“穿山甲的肉和骨头会成为奈亚人餐桌上的美味，尤其是中年男性对它的功效赞不绝口，而它经过加工炮制后的干燥鳞片有消肿排脓治疗风湿麻痹的作用，这对于常年生活在海边的奈亚人来说是很有效的药物。”
“等等，据我所知穿山甲的肉质和猪肉类似，并没有特殊的营养价值，更没有所谓的壮阳补身的功效。这大部分都是心理作用，”王警官继续道：“而它的鳞片作为药物也早就被其他药材替代。”
“可奈亚的富人的想法并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我们需要做到的只是迎合它们迷信的观念。既然这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利润，我又何必去拆穿他们。你要知道我曾经是个被金钱压垮的人，这样稳赚不赔的好买卖我又怎么会放过。”
王警官白了我一眼，继续清点。清点完毕后又领着我和秦虹来到另一个货箱处，这是个大铁笼，远远地我们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有一滩血迹出现在笼子之外。
“天呐，它受伤了。”王警官的助手是一个女性，她天生具有同情色彩。我们之间的询问暂时中断，她连忙叫来了兽医，兽医给它止住了伤口打上了点滴，他表示幸好这个伤口并不是很大，才让动物留下了一丝生机。
“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胆子真的很大。”王警官冷冷地说。
我低下头，喃喃道：“其实我的胆子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因为熊猫在四川成都属于特级保护动物，对于它的监管十分严格。但是我的买主王馆长特别嘱咐我要捕获一只大熊猫带到奈亚，一只活的大熊猫将给它办的私人动物展览馆带来巨大的收益，他承诺给我丰厚的报酬，报酬的丰腴程度足以让我践踏一切人间法律，犯任何罪行。有了这样坚定的打算我和秦虹就开始商量起来，首先我们到了成都的熊猫基地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些漏洞，但片刻我们就打消了从这里盗走大熊猫的想法，在我们的头顶一公顷的区域有三四架微型观察器运作，我们钻不了一点空子。放弃这个想法我们来到了雅安市的宝兴县，这里据说是野生大熊猫出现较多的地方之一。我们在这里不敢惊动村民，这里的人对动物的保护意识较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很可能立即被当地的警察围捕。对于熊猫的抓捕我们只能亲自行动，好在大熊猫对竹子的喜爱让我们能守株待兔，它的伤是在被大网束缚时挣扎留下的。
”
“这样的动物你们也下得了手吗？”助手气愤地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又有一张蒙皮被拉开了，王警官指着一个巨大透明玻璃里的动物说：“你干的好事，它奄奄一息看起来要死了。”
兽医心疼地说：“这是虎鲸，天呐，它的头部的软组织受了严重的创伤，那是它撞击玻璃留下的。它太想离开这个狭小幽闭的环境了，现在它不动了，不仅是饥饿还有孤独感，它是群居动物，长此以往的囚禁会让它患上和人类一样的抑郁症，如果再这么下去它即便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也活不过半年，我们必须要尽快放生。”
王警官问：“你原先准备将它送往哪里？”
我回答：“这是李经理的海洋科技公司点名需要的动物，我们需要将虎鲸运往它的海洋馆，在它的海洋馆里虎鲸不会有任何生存压力。它的唯一工作就是为人类进行表演，跃水吞鱼速游纵跳等。”
兽医说：“你们在非法剥夺一个动物的自由，他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像美国海洋世界一头名叫Tilikum的虎鲸一样。这头虎鲸从小离开海洋，在其家人的哀叹和悲鸣中被人类捕获，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囚禁生涯中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因为精神失常脾气古怪它曾经将驯养它的驯兽员拖下水池活活淹死，它也曾把一名失足落水的游客当做玩具并咬掉了他的生殖器，最后一次它居然在表演时刻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撕碎了训练员的骨肉。它的事件受到广泛关注们，但这样浅薄的关注并没有改变它的命运，这头虎鲸原本能够生存更长时间，但是在海洋馆里它仅仅活到了36岁，令人讽刺的是另外一头生活在大海的虎鲸却活到了105岁。我想任谁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失去了真正的自由恐怕都会是这个下场。如果是人类你，你会安之若素吗？”
我再一次沉默。被监禁时候的画面一遍浮现在我脑海，那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恐惧感仿佛又在向我涌来。那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外星生物发出的那几个音节的含义，那是一种嘲讽。一时间我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王警官架起我软弱的身子，将我放在罪证面前。我感到这些动物的眼睛都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
“是我从可可西里偷捕的三只藏羚羊。”
“它旁边的？”
“北极狼，是我花大力气捉来的。”
“那这个呢？”
“是华南虎，我准备卖给奈亚的一家老虎博物馆。”
“还有这些，皮毛是灰黑色的猴子。”
“是云岭山脉的滇金丝猴。”
“……”
“好了，让我来数数。听着，你总共犯有309起盗猎罪，309起剥夺自由罪，38起故意伤害罪，2起过失致死罪，所有这一切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这一切罪行加起来足够你被判处300年监禁。恭喜你，残忍的捕猎者，你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你的命运和这些动物刚好反一反，他们将回到家乡，而你的自由永远没了。”
火影忍者木叶女忍者的耐力测试
